前　记 

　　“置田庄”，是衡阳湘戏的传统剧目。原本共有10场。为统一风格，并使主题更加集中，剧情更趋紧凑，整理本删去了“垂钓”前的铁轮金牙、薛仁贵两个发兵的过场，以及耕田前的“薛仁贵被围”、“牛王庙会”两场。同时“操犁”中原本有邹老儿与其妻争吵，尉迟恭调解老夫少妻的纠葛的情节，因与主题无关，对话又很猥亵，也予删去。

　　为了突出尉迟恭这一人物性格，整理本在“垂钓”、“装疯”二场中增加了安童的出场，并修改增删了部分唱词与对话。

　　本剧经衡阳湘剧团艺术委员会集体讨论后，由吴容甫先生与衡阳湘剧演员谭保成共同整理，并由吴容甫先生执笔。本剧在全省第二届戏曲观摩会演中曾获二等剧本奖。

　　人　物　薛仁贵　　尉迟恭　　徐茂公

　　安　童　　白夫人　　邹老儿

　　军士若干人

　　第一场　垂钓 

　　尉迟恭　（上，念）怒恼奸臣蔽圣明，将俺贬谲出朝廷，野草闲花虽自在，满怀怨愤实难平。

　　老夫，尉迟名恭字敬德，乃麻衣县人氏，唐主驾前为臣，只因奸臣李道宗蒙蔽主上，扰乱朝纲，陷害忠良薛仁贵。是俺不平，怒打奸贼，圣上不察详情，将俺贬至置田庄上。今日闲暇无事，不免到溪边垂钓一番，也好遗愁散闷。童儿哪里？

　　安　童　来了！（上）爷爷何事呼唤？　

　　尉迟恭　随爷爷溪边垂钓去吧，这正是：山自青青水自流，持竿直上钓鱼舟，自叹名利无关锁，凌烟阁上早封候。

　　（圆场。）

　　看这绿柳成荫，水明似镜，好一派清水也！童儿，你将那小舟放了过来，待爷爷垂钓一番。

　　安　童　是！（扯龙船）爷爷，我先上船，（二人上船，船身摇晃，尉迟恭站定。）　爷爷，童儿一跳就上了船，爷爷为何险些跌倒？

　　尉迟恭　爷爷只会阵前交锋，不会这水上行船。童儿，把船划到江中间去。

　　安　童　是！（将船摇到台中）

　　尉迟恭　把钓竿拿来。（坐船头）

　　安　童　是！（交钓竿代上饵，见尉迟恭持竿钓鱼，用力甚猛。）爷爷，不对，不对！

　　尉迟恭　怎样不对？

　　安　童　想这嫩竹钓竿，非比爷爷的水磨钢鞭，这垂钓一事，要轻起轻落，不可粗心浮气。

　　尉迟恭　要轻起轻落，不可粗心浮气。哦！想不到这垂钓一事，也有许多道理，如此待爷爷轻轻钓来。

　　（唱“清水令”）

　　不再去，趋金殿，上銮坡；

　　不再去，听金钥，想玉珂。

　　才离了青霞，

　　又落在烟坡，

　　今日里捕鱼作乐。

　　且图个，神怡气和，闲是闲非休要管！

　　把一片名利心全都抛却。

　　声　　此人钓鱼好夸也！

　　安　童　爷爷，旁人道爷爷钓鱼好夸也。

　　尉迟恭　（唱“驻马听”）

　　非俺自夸！非俺自夸！

　　俺在这置田庄上多安乐，

　　有多少的公卿，可也不如我。

　　闲来时，听莺啼燕语，

　　闷来时，看花开叶落，

　　醉来时，和衣高卧，

　　醒来时，把钢鞭细磨，

　　笑煞那万户朱门，

　　怎比俺渔家快乐。

　　哈哈哈，钓上了一条鱼，童儿，看这鱼金光闪闪，不知叫何名字？

　　安　童　爷爷不知这鱼的名字，如此待童儿教——

　　尉迟恭　嗯！

　　安　童　（转换口气）禀知爷爷，此乃是金丝鲤鱼。

　　尉迟恭　哦！这就是金丝鲤鱼！童儿，将这鱼带回庄去，剖将开来，看这鱼腹之内，可有书信？

　　安　童　爷爷，想这鱼在水中，游来游去，何等自在，它与爷爷捎什么书，传甚么信？

　　尉迟恭　有道是：雁足捎信，鲤腹藏书。爷爷在朝为官多年，那些故交旧友岂能忘怀于俺，或有书信前来，也未可知，将这鱼好生收下。

　　（唱）俺正与小童儿，垂鱼作乐，

　　垂鱼作乐。

　　（内有车驰马叫之声。）

　　（接唱）只听得，闹嗨嗨，击鼓鸣锣，

　　闹嗨嗨，击鼓鸣锣。

　　四下里，车驰马骋，

　　五色旗杆漫山坡。

　　是那路将军从此过？（考虑）

　　闲是闲非休要管，看人来了啊！

　　忙把这丝纶儿卷着，青油笠儿戴着，芦蓑衣儿披着，童儿把小小船儿架着。

　　（唱）架着摇着，摇着架着，

　　向柳荫深处，且自藏躲，

　　且自藏躲。

　　（尉迟恭与小童架船下。）

　　第二场　会友 

　　（八唐兵，薛仁贵上。）

　　薛仁贵　（唱）披金甲，出长安，

　　跨雕鞍，度关山，

　　为国家，兼程把路赶，

　　访故友，置田庄上暂盘桓。

　　兵　　启禀元帅，来此已是置田庄。

　　薛仁贵　前去问来，尉迟老元戎可在庄上？

　　兵　　是！请问一声，尉迟老元戎可在庄上？

　　声　　不在庄上，溪边钓鱼去了。

　　兵　　回禀元帅，尉迟老元戎不在庄上，溪边钓鱼去了。

　　薛仁贵　既然如此，三军。

　　众　　有！

　　薛仁贵　引道溪边。

　　（圆场。）

　　薛仁贵　（唱）昔日里，同朝遭贼害，

　　今日里，千里迢迢访故交。

　　看前方柳荫深处，有一小船，船上有一老渔翁，待俺探问一声。渔夫听者：

　　（唱）置田庄上，有位老元戎，

　　他复姓尉迟单名恭，

　　今朝小溪来垂钓，

　　烟波处处，只在此溪中。

　　叫渔翁，

　　请他来把情愫通，

　　请他来把情愫通。

　　（尉迟恭、安童架船上。）

　　尉迟恭　岸上人听着：

　　（唱）置田庄上尉迟恭，

　　每日里，游山玩水乐融融，

　　闲是闲非都不管，

　　将军！

　　（唱）只恐那烟波路难通。

　　薛仁贵　（唱）渔翁休得相瞒隐，

　　俺本是跨海征东薛平辽，

　　特地前来访故交。

　　问渔翁你晓不晓，

　　问渔翁你晓不晓？

　　尉迟恭　（唱）听说来了旧故交，

　　尉迟恭又装什么假圈套，

　　我这里，忙答应，把手招。

　　贤弟，等着，我把这丝纶儿卷着，芦蓑衣儿脱着，青油笠儿取着，童儿，把小小船儿架着。

　　（唱）架着摇着，摇着架着，

　　上岸去，问一个真情实落，

　　真情实落。

　　（尉迟恭、童儿上岸，薛仁贵下马。）

　　尉迟恭　（接唱）幸喜今朝遇故交，

　　幸喜今朝遇故交。

　　哎呀！喜相逢，

　　好一似梦里南柯，

　　梦里南柯。

　　自从那日离朝阁，

　　贤弟入网罗，

　　我在这置田庄上，

　　无日不思，那日不想，

　　不知贤弟，你在牢狱之中，

　　想我不想我，

　　你可念我不念我？

　　薛仁贵　（唱）有话难言，有话难言。

　　自从兄长离朝阁，小弟入网罗，

　　每日里，只听得，

　　檐前铁马叮当响，

　　度日如年可奈何。

　　恨奸贼，把牙根咬断，

　　思兄长，泪下成河！　

　　尉迟恭　（唱）你今到此事如何，

　　你今到此事如何？

　　你把个中情由说与我。

　　贤弟全身披挂，哪里去征剿？

　　薛仁贵　兄长有所不知，只因铁轮金牙，兴兵犯境，军师保奏一本，圣上将俺赦出天牢，命俺戴罪图功，领兵前往征讨。

　　尉迟恭　原来如此，好一个“戴罪图功”。贤弟，我来问你，圣上怎的不命那李道宗出马？

　　薛仁贵　想那李道宗乃是文官，怎知武将的韬略。

　　尉迟恭　贤弟呀！

　　（唱）你道他，文官不懂武韬略，

　　我道他，欺蒙主上乱朝纲。

　　太平年，他使权弄诈害英豪，

　　使权弄诈害英豪。

　　哎呀！

　　离乱时，他袖手旁观是个小儿曹。

　　我想这唐室的官儿，

　　我也不思了，我也不念了，

　　得之何为喜，失之何为忧，

　　细思量，恨怎消，

　　细思量，恨怎消。

　　童儿！　

　　安　童　在。

　　尉迟恭　速回庄上，禀知奶奶，要他准备筵席，爷爷好款待客人。

　　安　童　是！（下）

　　薛仁贵　三军！

　　众　　有！

　　薛仁贵　见过尉迟老元戎。

　　众　　参见尉迟老元戎。

　　尉迟恭　请起，站立两厢。贤弟，他们可是旧日的人马？

　　薛仁贵　正是。

　　尉迟恭　一路而来，可曾纳有彩头？

　　薛仁贵　无有。

　　尉迟恭　吩咐将队伍摆开，愚兄与他们纳一彩头。

　　薛仁贵　三军！　

　　众　　有。

　　薛仁贵　将队伍摆开。

　　（军士站队。）

　　尉迟恭　三军听者：

　　（唱）但愿得，

　　旌旗开，把狼烟扫尽，

　　旌旗开，把狼烟扫尽。

　　为国家，休要顾，七尺之驱，七尺之驱。

　　他日里，凯歌高唱，五色旗舒，

　　走马归来，报道是，男儿立功在边陲。

　　众　　谢过尉迟老元戎。

　　尉迟恭　罢了，站立两厢。

　　薛仁贵　列开旗门！

　　（军士队形返原。）

　　尉迟恭　贤弟，你看手下三军，人强马壮，军纪森然，真乃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薛仁贵　此乃是兄长昔日敔诲之功。

　　尉迟恭　哦！此乃愚兄昔日敔诲之功？不敢！

　　薛仁贵　当得。

　　尉迟恭　当得？

　　薛仁贵　当得。

　　尉迟恭　哎！贸弟！

　　（唱）为兄的，髀里生了肉，马儿损了膘。

　　我的乌牛甲，片片铁未消，

　　水磨鞭，东荡西除逞雄豪，

　　东荡西除逞雄豪。

　　到如今，壮志未酬，反落贼圈套。

　　我把那往日的功劳，

　　只当做闲花野草，闲花野草。

　　薛仁贵　兄长，看天色不早，小弟就此告辞。

　　尉迟恭　贤弟！愚兄也曾命得童儿回去，准备筵席，贤弟何不到愚兄庄上欢聚一时。

　　薛仁贵　小弟本当与兄长尽情欢聚，怎奈圣命在身，军情紧急，军中不可一时无主。

　　尉迟恭　哎！哪里是军中不可一时无主，分明是你官家不到俺民家走走。

　　薛仁贵　民家走走？

　　尉迟恭

　　薛仁贵　哈哈哈。

　　尉迟恭　既然如此，待愚兄相送一程。

　　薛仁贵　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兄长不送也罢。

　　尉迟恭　贤弟远道而来，愚兄岂有不送之理。

　　薛仁贵　如此有劳兄长，三军！

　　众　　有！

　　薛仁贵　偃旗息鼓，缓缓而行。

　　众　　喳！

　　尉迟恭　（唱“江头金桂”）

　　我和你，心腹上人儿，

　　略逢又别。

　　会合这时节，

　　挽手送君行，

　　留不住英雄客。

　　英雄得会英雄客，

　　哎呀，贤弟啊！

　　这往日劳绩难言说，

　　曾记得，征东的时节，

　　只有你薛平辽俺敬德，

　　你我忠心贯日月，

　　唐天子爱你我如骨血，

　　太平时，将你我，一旦抛撇，一旦抛撇。

　　曾记当初，已在汗马城，

　　汗马城中把你的功劳说。

　　薛仁贵　（唱）兄长月下访豪杰，

　　尉迟恭　（唱）把功劳说，

　　薛仁贵　（唱）访豪杰，

　　尉迟恭　（白）那夜晚——

　　薛仁贵

　　尉迟薛　（同）哈哈哈！

　　尉迟恭　（唱）轻轻把俺一跤跌。

　　薛仁贵　（白）小弟莽撞了。

　　尉迟恭　（唱）你道是莽撞，

　　为兄的常常记得，

　　又谁知，这往日的功业，往日的功业，

　　到如今，灰飞烟灭。

　　薛仁贵

　　尉迟薛　（同唱）匆匆拜别，匆匆拜别。

　　才得相逢，又离别，

　　才得相逢，又离别。

　　薛仁贵　小弟就此告辞了，马来！

　　（薛仁贵上马带众兵士同下。）

　　尉迟恭　这正是：（念）

　　百战功勋今何在，

　　最难风雨故人来。

　　（尉迟恭边下边回头望。）

　　第三场　操犁 

　　（音乐声中，安童背犁牵牛外场上。）

　　安　童　我家爷爷，好不知安享清闲，今日要到庄外耕什么田，是我言道：“耕田乃雇工之事，何劳爷爷前去？”他言道：“饮食之事，五谷为先，爷爷去得。”没奈何，我只得把牛、犁准备停当，随他前去（放下牛、犁入内）有请爷爷。

　　尉迟恭　（上念）一片心怀家国恨，

　　两条眉锁庙廊愁。

　　可曾准备停当？

　　安　童　都准备好了。

　　尉迟恭　如此你我一同出庄。

　　安　童　爷爷，想那田野之中，风大水湿，爷爷年纪高迈，恐受风湿，还是不去的好！

　　尉迟恭　咦！想爷爷老当益壮，何惧这风大水湿，休得多言，随同爷爷前往。

　　安　童　是！　（一同出门，童背起犁、牵着牛。）

　　尉迟恭　前面引路。

　　安　童　是！

　　（圆场。）

　　尉迟恭　出得门来，看这风和日丽，柳暗花明，真乃一片好山景也。

　　（唱“汉腔”）

　　锦绣山川，

　　风光如画且留连，

　　只见这花朵儿，漫山遍野，

　　恰似那彩旗招展，

　　田中流水如铃响，

　　古树□枒似枪尖，

　　（鸟叫声。）

　　枝头鸟叫恰便是凯歌声喧。

　　童儿！

　　安　童　爷爷。

　　尉迟恭　那是什么鸟叫？

　　安　童　那乃是催耕鸟叫。

　　尉迟恭　它叫些什么？

　　安　童　它叫道：春去也，快插禾。

　　尉迟恭　呀！

　　（唱）它叫道春去也，

　　俺这里忙答应：快插禾。

　　恰不道鸟也知春。

　　农夫田中书夜忙，

　　村中儿女送茶汤，

　　也只为一年之望。

　　（白）为人不受苦中苦，

　　焉能为得世上人。

　　（安童装好犁，尉迟恭脱鞋下田，扶犁，右手执鞭。）

　　安　童　爷爷，反了，反了！

　　尉迟恭　（猛然一惊）哪里反了？哪里反了？

　　安　童　爷爷，不是哪里反了，是爷爷手中鞭梢拿反了。

　　尉迟恭　爷爷在两军阵前，都是用这个手拿鞭。

　　安　童　爷爷，耕家比不得那军家，耕家用左手拿鞭。

　　尉迟恭　哦！耕家此不得那军家，用这左手拿鞭，如此说，走！

　　（将犁手提得很高）

　　安　童　爷爷，高了，高了。

　　尉迟恭　高了就放低点。（又放得很低）

　　安　童　爷爷，这又低了。

　　尉迟恭　哎！高又高了，低又低了，又便怎样？

　　安　童　爷爷手拿犁耙，平裙带而起。

　　尉迟恭　平裙带而起，如此说走！

　　安　童　着！爷爷，就是这样用犁。

　　尉迟恭　哈哈哈！童儿，你倒做了爷爷的师傅。

　　（唱）昔年阵上逞雄威，

　　今日田中学操犁，

　　芒绳此作紫缰带，

　　耕牛比作马一骑，

　　竹鞭儿，昂昂高举，

　　何日再，破虏克敌。

　　童儿！

　　安　童　爷爷。

　　尉迟恭　爷爷问你，你道牛背平，还是马背平？

　　安　童　爷爷！牛背虽平，当不得那马背稳。

　　尉迟恭　着！

　　（唱）你道是牛背虽平，

　　当不得那马背稳，

　　牛蹄儿尖尖，

　　马蹄儿圆圆，

　　且跟着牛蹄儿，

　　一步一步，稳稳向前。

　　童儿，你爷爷好比这条牛。

　　安　童　爷爷为何将人比畜？

　　尉迟恭　童儿，你哪里知晓！

　　（唱）有道是：良马比君子，

　　耕牛比将才，

　　耕牛为主遭鞭打，

　　良将为君受贬谪，

　　想俺这，满怀怨愤，

　　何时消歇，何时消歇。

　　童儿！

　　安　童　爷爷。

　　尉迟恭　爷爷看这牛，四蹄尖尖，两角弯弯，腹大腿壮，花色斑斓，爷爷倒想起一辈古人来了。

　　安　童　但不知哪辈古人？

　　尉迟恭　听我道来！

　　（唱）昔年乐毅破齐兵，

　　七十余城尽扫平，

　　奋起田单英雄将，

　　即墨城下显威名。

　　暗中摆下火牛阵，

　　只杀得，那燕兵，人仰马翻，

　　一个个，胆颤心惊，

　　来时有路去无门，

　　齐国从此得安宁。

　　那田单，

　　也落个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

　　安　童　爷爷耕田就耕田，与那古人何干，提他则甚？

　　尉迟恭　你哪里懂得！　

　　（唱）田单用牛把国保，

　　爷爷用牛把犁操，

　　一样牛作两般用，

　　看起来，

　　俺怎比，那古代英豪，

　　古代英豪。

　　一霎时浪翻泥滑，

　　洗得个寸草无秧，

　　寸草无秧。

　　（上岸，穿鞋。）

　　童儿，爷爷鞭轻手重，将这牛打出血来了，放牠上山前去吃草，你背犁回去，禀知奶奶，说爷爷在此观山玩景。

　　安　童　爷爷在此观山玩景，须要小心，这山上有猛虎。

　　尉迟恭　爷爷岂会惧怕猛虎，你速速回去。

　　安　童　爷爷，我就回去了。（下）

　　尉迟恭　好山景也。

　　（尉迟恭下，邹老儿上）

　　邹老儿　（念）斧子响叮当，

　　砍柴度时光，

　　换了银和钱，

　　归家买米粮。

　　（尉迟恭暗上，相碰。）

　　尉迟恭　嗨，嗨！

　　邹老儿　哎呀，打鬼，打鬼！

　　尉迟恭　你这做什么？

　　邹老儿　你是个鬼。

　　尉逻恭　不是鬼，我乃是个人。

　　邹老儿　你既是个人，哪会这样黑咕溜秋？

　　尉迟恭　生来的雄脸。

　　邹老儿　哦！你是生成的。

　　尉迟恭　老头，你姓什么？

　　邹老儿　你老人家问我的姓，我打个哑谜你猜。

　　尉迟恭　甚么哑谜，打来。

　　邹老儿　（蹲下）你猜。

　　尉迟恭　姓什么？

　　邹老儿　我就姓这个。

　　尉迟恭　你敢莫是姓邹！

　　邹老儿　姓邹，哈哈哈。

　　尉迟恭　哈哈哈，猜中了吗？

　　邹老儿　猜中了，我娃邹，你老人家姓甚么？

　　尉迟恭　老丈复姓尉迟。

　　邹老儿　哦！原来是尉迟老丈。

　　尉迟恭　你在此则甚？

　　邹老儿　我在此砍柴。

　　尉迟恭　今年多大年纪？

　　邹老儿　我今年七十三岁。

　　尉迟恭　你有了七十三岁，理该在家抱抱孙娃儿，还在此砍什么柴，你好清闲不清闲，好自在不自在。

　　邹老儿　你老人家有多大年纪？

　　尉迟恭　我与你乃是同庚的。

　　邹老儿　哦！你与我是老同，老同，你在此则甚？

　　尉迟恭　我在此耕田。

　　邹老儿　你有这大年纪，理该在家抱抱孙娃儿，还在此耕什么田，真是好清闲不清闲，好自在你不晓得自在。

　　尉迟恭　少不得我奉着有差。

　　邹老儿　少不得我也奉着有差。

　　尉迟恭　你奉哪个的差？　

　　邹老儿　你又奉哪个的差？

　　尉迟恭　我奉唐天子的公差。

　　邹老儿　我奉我自己的腹差。

　　尉迟恭　只有公差，哪来腹差。

　　邹老儿　老同，你不知道，我等穷苦之人，砍柴为生，要是一天不砍柴，这肚子就不答应，我是奉这肚子的差，叫做腹差。

　　尉迟恭　哦！原来如此。

　　邹老儿　老同，我要走了。

　　尉迟恭　哪里去？

　　邹老儿　砍柴去。

　　尉迟恭　老同，你要砍柴，这青山俱是我家的，少刻我着童儿送上几挑与你就是，你我在此盘桓盘桓。

　　邹老儿　这个——我还是自己砍柴的好。

　　尉迟恭　不是谎你的。

　　邹老儿　当真不是谎我的！如此我等怎样盘桓？

　　尉迟恭　你我各找顽石一块，坐着来讲。

　　邹老儿　好！各找顽石一块。

　　尉迟恭　（提起顽石）我的找着了。

　　邹老儿　你的找着了，我的也找着了。嗨！你怕不是个人，是个石头精。

　　尉迟恭　怎样？

　　邹老儿　一块这大的顽石，你轻轻提起，哪有这大的力气。

　　尉迟恭　我生来有这大的力气。

　　邹老儿　我也找着一块顽石，我也去拿来。（拿石）哎唉！我拿不动。

　　尉迟恭　我与你拿来。（替邹老儿拿石）

　　邹老儿　可惜，可惜！

　　尉迟恭　可惜什么？

　　邹老儿　我想你有这大的力气，何不到那两军阵前去打仗，在这里耕田，岂不可惜。

　　尉迟恭　哦！唉！朝廷之事，提他则甚，老同，我与你坐下来。

　　邹老儿　坐下来，讲些什么？

　　尉迟恭　我和你要讲个朋和友，弟和兄，讲得好，俺与你喝彩。

　　邹老儿　你先讲。

　　尉迟恭　好，我讲与你听：乾坤——

　　邹老儿　哎呀，老同，快点走，打雷了，回去，回去，会下雨。

　　尉迟恭　青天白日，晴空万里，哪来雷声，乃是俺的喉声。

　　邹老儿　是你的喉声，我怕是打炸雷，老同，讲话要低声点。

　　尉迟恭　乾坤——哈哈哈！

　　（唱“寄生草”）

　　乾坤是俺的朋和友，

　　文武百官是俺的弟和兄。

　　你可知道，我那牛是那里来的？

　　邹老儿　是你买来的。

　　尉迟恭　不是的。

　　（唱）我那牛，太上老君亲相赠。

　　老同，你可知道，我那张犁是哪里来的？

　　邹老儿　木匠做的，铁匠打的。

　　尉迟恭　不是的。

　　（唱）我那张犁，大舜留传到如今。

　　那条牛耕田不过三五亩，

　　那张犁卖银不过二三两，

　　这两般的宝贝，

　　消磨我的老残生，

　　消磨我的老残生。

　　邹老儿　老同，你讲得好，与你喝采。

　　尉暹恭　我的讲完了，你来讲，

　　邹老儿　这回要我讲（用力喊）嗨嗨嗨，

　　尉迟恭　老同你怎么不讲？

　　邹老儿　你听见打炸雷没有？

　　尉迟恭　无有。

　　邹老儿　我费了一肚子力气，你还没有听见，听我讲来。

　　（唱）这青山是我的朋和友，

　　苍松翠柏，

　　是我的弟和兄。

　　老同，你可知道，我这斧子从何而来？

　　尉迟恭　你这斧子铁匠铺里打的。

　　邹老儿　哈哈，不是的，

　　（唱）我这斧月里吴刚亲相赠。

　　你可知道，我这扦担又是哪里来的？

　　尉迟恭　山上砍来的。

　　邹老儿　不是的。

　　（唱）这扦担王子留下到如今，

　　砍柴不过三五担，

　　卖银不过两三分，

　　这两件的宝宝宝……

　　尉迟薛　你哪有许多的宝？

　　邹老儿　老同，穷人受苦，只求饭吃饱，岂不是饱饱饱。

　　（唱）这两件宝贝，

　　要比你强十分，

　　要比你强十分。

　　尉迟恭　适才言过，叫童儿送柴与你，你我再在此盘桓一时。

　　邹老儿　还有什么盘桓？

　　尉迟恭　我与你再讲个君打臣，大打小，我讲我耕家；你讲你樵家，各讲各的本等，讲输了要挨一巴掌。

　　邹老儿　哪个先讲？

　　尉迟薛　就让你先讲。

　　邹老儿　我讲了就没有你讲的，还是你先讲。

　　尉迟恭　好，我先讲，昔日大禹耕于历山，后来做了一朝皇帝。

　　邹老儿　我樵家也有一个。

　　尉迟恭　哪一个？

　　邹老儿　昔日有个朱买臣，后来做了一个呕气太守。

　　尉迟恭　会稽太守。

　　邹老儿　呕气太守。

　　尉迟恭　会稽太守。

　　邹老儿　咦，那为官作宦的岂有不呕气的道理。

　　尉迟恭　唔……好，依你，就算作呕气太守，老同你输了。

　　邹老儿　怎见得我输了。

　　尉迟恭　我讲的是君，你讲的是臣；岂不是你输了。

　　邹老儿　我输了，岂不是要挨打？

　　尉迟恭　照打！

　　邹老儿　哎呀，老同，你这手好似风蓬一般，我要求减。

　　尉迟恭　去掉一个。

　　邹老儿　还要求减。

　　尉迟恭　好，就只用一个指头。

　　邹老儿　老同，要轻些打。

　　尉迟恭　照打。

　　邹老儿　哎哟，这一个指头，犹如铁棍一般。（邹被打，手反在背后。）好，老同，我的手不见了，你看见没有？

　　尉迟恭　你的手在这里。（尉把邹背后之手扭转来）

　　邹老儿　老同轻点。老同，你要不得，你打我这么重，把我的手打麻了。

　　尉迟恭　这回讲大打小。

　　邹老儿　大打小，我若讲赢了，我就打你，这回让我先讲。

　　尉迟恭　你讲。

　　邹老儿　昔日王子去求仙，丹成上九天，山中方七日，世上几万年。

　　尉迟恭　几千年。

　　邹老儿　到如今，岂不有几万年，这回总是我赢了。

　　尉迟恭　不错，大不过神仙，如此你打我。

　　邹老儿　我来打你，照打。

　　尉迟恭　你打。

　　邹老儿　老同，你人生得黑，我就拿一块铁，铁打黑，不见得。

　　尉迟恭　我和你讲过的，只许手打手，常言道，寸铁伤人，要不得，用手打。

　　邹老儿　寸铁伤人，就用手打手，老同，来了，你怕不怕？

　　尉迟恭　我不怕，你来。

　　邹老儿　你求减不求减？

　　尉迟恭　我不求减。

　　邹老儿　当真不求减？（旁白）我把这两个手。（对尉迟）老同，我来了。照打。

　　尉迟恭　你来。（邹打尉迟）

　　邹老儿　哎呀，我上了你的当。

　　尉迟恭　怎见得上了当？　

　　邹老儿　你打我，是我痛，我打你，还是我痛，岂不是上了你的当了。

　　尉迟恭　哈哈哈。

　　（幕内马嘶之声。）

　　尉迟恭　啊！何来马嘶之声？　

　　邹老儿　哪里来的马嘶之声？老同，你在此稍候，待我去看看。

　　（下，复上）老同，不好！

　　尉迟恭　何事惊慌？

　　邹老儿　薛元帅兵败被围，败兵逃回，故有马嘶之声，你我赶快回家去罢！（下）

　　尉迟恭　且住，那铁轮金牙，如此嚣张，薛贤弟兵败被围，眼见国土沉沦，生民涂炭，难道这大好河山就任人蹂躏不成。

　　（唱“驻云飞”）

　　国土沉沦，

　　大好河山难保存。

　　是了，俺不免星夜赶往京师，禀见主上，请兵前往。

　　（唱“前腔”）

　　天下兴亡事，

　　舍我谁担承？！

　　慢着，想俺当年，忠良报国，主上不明，听信奸臣谗言，将俺贬谪在外，如今离乱之时，外敌压境，那李道宗之辈，倒安然自在，袖手旁观，这口怨气，叫俺怎生得消。

　　（唱“前腔”）

　　实实气难平。

　　俺若待不去。朝廷无有能将出马，必有旨意前来调我，这便怎处？（想）啊！是了！俺不免回到庄上，探听音讯，再作道理。

　　（唱“前腔”）

　　奸臣当道，

　　报国事难成，

　　暂回庄上听讯音，

　　暂回庄上听讯音。

　　这正是：欲将身许国，到底意难平。（下）

　　第四场　颁旨 

　　（四唐兵，徐茂公上。）

　　徐茂公　（念）将军战马阵云开，

　　安危须仗栋梁材。

　　老夫，徐绩字茂公，只因薛仁贵，奉旨征剿铁轮金牙，两军阵前，刀头不利，被贼围困，圣上降下旨意，命老夫去到置田庄上，颁召尉迟老元戎出马，是我星夜兼程，来到此间，人来，启道置田庄。

　　（四唐兵、徐茂公下。）

　　第五场　装疯

　　（白夫人上。）

　　白夫人　（念）不愿朝廷圣旨宣，

　　难忘关外甲士愁。

　　老身白氏，配夫尉迟恭，我夫那日庄外耕田，闻得薛元帅兵败被围，本欲回朝面圣，请旨前往救援，是他想起了眨谪之事，怨愤难消，不愿前往，我夫妻二人料得朝廷必有旨意前来宣召，近几日来佬佬足不出户，今日命童儿出外探听消息，不见回来，二堂少坐。

　　安　童　（急上）见过奶奶。

　　白夫人　童儿回来了？　

　　安　童　回来了。

　　白夫人　打听得什么消息无有？

　　安　童　禀奶奶，徐老军师前来倒旨。

　　白夫人　呵！现在那里？

　　安　童　现已来到庄前。

　　白夫人　快将门户紧闭，（童儿关门）佬佬快来。

　　尉迟恭　（上）何事？

　　白夫人　适才童儿报道，徐老军师前来倒旨。

　　尉迟恭　呵！果不出老夫所料，现已来到那里？

　　白夫人　现已来到庄前。

　　尉迟恭　这便如何是好？（想）

　　白夫人　这便如何是好？（也想）

　　尉迟恭　这这这……有了！我不免假装疯癫，瞒哄于他。

　　白夫人　有道是“假病难装”，老身不放心，还要试演过。

　　尉迟恭　啊！还要试演过。童儿快取拐杖来。（童儿取拐杖交尉）私场演，当场用，妈妈，你权当军师。

　　白夫人　好！（装军师声）老元戎有礼！

　　尉迟恭　（装疯）啊！军师来了，军师有礼！（倒于地）

　　安　童　哎呀！爷爷跌坏了！

　　（安童上前掺扶，白氏也情不自禁的上前急视，并扶之。

　　白夫人　佬佬跌坏了没有？

　　尉迟恭　（霍然而起）跌坏了还了得，（将拐杖朝白一丢）拿着拐杖！

　　白夫人　哦！是装的，是装的，装得好，佬佬快坐好！（将拐杖还尉）

　　尉迟恭　啊！妈妈！想徐老头儿非比他人，他胸藏机抒，腹有良谋，倘是俺一时大意，露出马脚，如何是好！

　　白夫人　佬佬不必慌张，佬佬装病，手扶拐杖，要是一时大意，露出马脚，老身站在一旁，就喊看拐。

　　尉迟恭　好，就是这个主意，

　　白夫人　佬佬坐好，待老身前去迎接。

　　（尉迟恭坐好，白氏招呼他，徐茂公、四唐兵上。）

　　徐茂公　（念）千军容易得，一将最难求。

　　白夫人　（出门）军师请进。

　　徐茂公　（进内）老元戎在哪里？

　　白夫人　我佬佬两腿瘫痪，不能行走，坐在上面。

　　徐茂公　尉迟老元戎，老夫有礼。

　　尉迟恭　哦！老军师来了。

　　（唱“汉腔”）

　　昨夜灯花结蕊，

　　今早雀噪庭前，

　　有何喜事从天降，

　　不想军师到此间。

　　请受一礼，妈妈前来掺扶，（出位）军师有礼。（跌倒，白氏扶起。）哎呀！病坏了，病坏了。

　　（唱）须念我打不得躬，回不得礼，

　　打不得躬，回不得礼。

　　望军师，权且恕罪。

　　徐茂公　老元戎，此病从何而起？

　　尉迟恭　这个……

　　安　童　启禀老军师，我爷爷这病乃是装——

　　尉迟恭　唔！

　　安　童　乃是庄外游玩，受了风湿得来的。

　　白夫人　下去，休得在此多嘴。

　　安　童　是！

　　（安童下，徐茂公愕然不解。）

　　白夫人　老军师，我家佬佬这病，乃是当年追随主上，东讨西伐，南征北剿，受尽风霜劳苦，故尔积成此疾。

　　尉迟恭　着！

　　白夫人　佬佬，看拐。

　　（徐茂公若有所悟。）

　　尉迟恭　哦，看拐。

　　（唱）战马快如飞，

　　想当年，霜雪为伴，风雨不避，

　　为国家，才得这，送老的残疾。

　　请问军师，那一十八条路总管可好。

　　徐茂公　自从老元戎离朝后，贬的贬，闲的闲，且多是迟暮了。

　　尉迟恭　怎么讲？

　　徐茂公　多是迟暮了。

　　尉迟恭　哎呀！可惜了。

　　（唱）凋零了往日英雄辈，

　　我与他一样的闲身，

　　一样的白发，

　　只落得故人稀。

　　军师，“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徐茂公　老元戎，岂不闻，“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尉迟恭　好一个这人间重晚晴，

　　（唱）休得要英雄悲迟暮，

　　有道是：“人间重晚晴”，

　　我也曾舍死忘生把国保，

　　垂老犹存报国心。

　　军师前来倒旨，为了何事？

　　徐茂公　老元戎有所不知，只因薛元帅奉旨征剿铁轮金牙，兵败被围，圣上降旨，颁调老元戎出马，待老夫宣读圣旨。

　　尉迟恭　慢着，军师你听得清楚，看得明白，老夫身染重病，不能盘马弯弓，难道你用小轿一乘，将我抬到那两军阵前，那贼问道，何人出马？三军回答，说我尉迟出马，那贼就会收兵转去不成？

　　白夫人　佬佬，看拐！

　　（徐茂公恍然大悟。）

　　尉迟恭　哦，拐！　

　　（唱）他见我那般样式，那般样式。

　　徐茂公　有道是闲外将军有八面威。

　　尉迟恭　（唱）说什么闲外将军有八面威。

　　少不得朝中还有人出马。

　　徐茂公　朝中老的老，小的小，并无能将出马。

　　尉迟恭　怎说没有！

　　白夫人　佬佬，看拐！

　　尉迟恭　哦，拐！

　　（唱）怎不教李道宗相持对垒，

　　恨只恨，他只向人前夸口，

　　动不动唐圣主是他的亲侄。

　　徐茂公　（故意地）本来是他的亲侄。

　　尉迟恭　（唱）说是他的苗裔。

　　徐茂公　本是他的苗裔。

　　尉迟恭　哎！

　　（唱）连你都没有志气，

　　说起他人灭了自己，

　　到如今那外寇杀将来，

　　怎不叫李道宗倚官去压势？

　　到如今那外寇杀将来， 

　　怎不叫李道宗倚官去压势？

　　白夫人　哎！佬佬，看拐！

　　尉迟恭　（唱）哎呀！我的拐儿在，

　　哎呀！我的拐儿在。

　　望军师回朝说与众公卿，

　　写表奏君知，

　　你说置田庄上尉迟恭，

　　年纪有了八十一。

　　徐茂公　唉！老元戎，你今年才得七十三岁。

　　尉迟恭　七十三，八十一，难道吃了你家的饭不成？

　　白夫人　佬佬，看拐。

　　尉迟恭　哦！拐哩。

　　（唱）我年纪有了七十三岁，

　　到如今排不得兵，布不得阵，

　　交不得锋，对不得垒。

　　若提起交锋对垒，排兵布阵，

　　唬得我，有些痴呆，有些痴呆。

　　军师，老夫病势沉重，难以久陪，还请军师早日回朝复旨，另调他人，以免贻误戎机。妈妈，你我一同送客，送客。

　　徐茂公　告辞！

　　（徐茂公以假为真与众兵同下。）

　　白夫人　哈哈哈。佬佬，徐军师走了。

　　尉迟恭　哈哈哈。妈妈，想那徐老头儿，平日计谋多端，今日倒被老夫瞒哄住了，哈哈哈，妈妈，还是你的主意好。

　　白夫人　还是佬佬装得好！

　　尉迟恭　妈妈，真个是“真病难当，假病难装”，若再多摆几摆，把我的腰都摆痛了。

　　白夫人　佬佬，辛苦了，待老身转到后面，宰肥鸡，开老酒，与佬佬壮壮精神。

　　尉迟恭　你我后堂饮酒去者。哈哈哈哈。

　　（尉迟恭，白氏同下。四唐兵，徐茂公上。）

　　徐茂公　哈哈哈，我想这尉迟老儿，平日性情梗直，今日倒在老夫面前装起病起来了，我本当当面点破于他，只因他性气高傲，又恐于事无补——有在这里。人役们！

　　众　　在！

　　徐茂公　听老夫吩咐：你等到老元戎家中，前去叫门，说是征剿铁轮金牙的回军，见他家房廊宽敞，借他的房廊，前来腾军养马。他若说，他家佬儿老，你们回答，要他拿镰刀割马草。他若说，婆儿老，你们回答，要她拿针缝补破袄。他若说，他家女儿小，你们回答，要他的女儿烧水来洗澡。他若说，别家好，你们说，他家好。他若再问你们，有多少人马，你们说五五之数。他若开门，那时你们一拥而进，老夫自有道理。

　　众　　小人遵命。

　　徐茂公　转过他家。

　　（小圆场。）

　　众　　开门。

　　白夫人　（上念）门外人声嚷，急忙到堂前。

　　外面何人叫门？

　　众　　我等乃是征剿铁轮金牙的回军。

　　白夫人　不好，不好，佬佬快来。

　　（尉上。）

　　尉迟恭　妈妈为何这等模样？

　　白夫人　外面有人在此叫门，我问是什么样人，他们言道是征剿铁轮金牙的回军。

　　尉迟恭　啊！我想日前败兵过境不久，如今又哪来的回军？妈妈，再去问来，既是征剿铁轮金牙的回军，到此则甚？

　　白夫人　那面听者：你等既是征剿铁输金牙的回军，到此则甚？

　　众　　见你家房廊宽阔，特来借你家房屋腾军养马。

　　白夫人　哎呀，佬佬，他们说要借我家房屋腾军养马。

　　尉迟恭　唔！妈妈，你说我家佬儿老。

　　白夫人　外面听者：我家佬儿老。

　　众　　佬儿老，拿镰刀与我们割马草。

　　白夫人　哎呀，佬佬，他们说，佬儿老，要拿镰刀去割马草。

　　尉迟恭　你说婆儿老。

　　白夫人　（对外）我家婆儿老。

　　众　　婆儿老，拿针线与我们补破袄。

　　白夫人　佬佬，他们说，婆儿老，要拿针线与他们补破袄。

　　尉迟恭　你再去说，我家女儿小。

　　白夫人　（对外）我家女儿小。

　　众　　女儿小，烧水与我等来洗澡。

　　白夫人　哎呀，佬佬，他们言道，女儿小，要烧水与他们去洗澡。

　　尉迟恭　妈妈你去对彼等言讲，他们别家去的好。

　　白夫人　你们往别家去的好。

　　众　　还是你家好。

　　白夫人　佬佬，他们说还是我家好。

　　尉迟恭　且住。我想薛贤弟治军，素称谨严，手下三军，哪会如此无礼。定必有不肖之徒，假借名义，在此滋扰。妈妈，你去问来，有多少人数？

　　白夫人　嘟！外面听者，有多少人数？

　　众　　五五之数。

　　白夫人　五五之数。

　　尉迟恭　呔！我想五五之数，此乃军家术话，多不过五五二百五，少不过五五二十五，不够爷爷的打。妈妈，打开大门，叫他们进来。

　　白夫人　（开门）叫你们进来　

　　（众一拥而进，徐茂公暗中跟进。尉迟恭与四士兵，对打。）

　　尉迟恭　（念“课子”）

　　猖狂无礼胆非小，

　　滋扰良家令人恼，

　　将军勇武今犹昔，

　　老夫人老志不老。

　　（尉迟恭用足将一兵踏住，举手欲打，徐茂公急上前，用手抓住。）

　　徐茂公　老元戎手下留情。

　　尉迟恭　妈妈休扯，我要打死这些狗娘养的。

　　（尉迟恭回头一望，与徐茂公相视而笑。）

　　白夫人　佬佬，看拐，看拐！

　　尉迟恭　妈妈，你这一拐，就拐出丑来了。（对徐）请坐。

　　（同坐。）

　　徐茂公　老元戎打得好。

　　尉迟恭　老军师，计谋高。

　　徐茂公　老元戎风湿之症，经过一场饱打，想已痊愈。

　　尉迟恭　惭愧，军师取笑了。

　　徐茂公　如此老元戎就该接旨。

　　尉迟恭　这个……军师，想老夫当年，赴汤蹈火，出死入生，替唐天子挣下这锦绣江山，可恨李道宗，陷害于我，唐天子听信谗言，将俺贬谪出朝。如今国家有事，朝廷又来召我，俺纵有报国之心，这口怨气，实实难平。

　　徐茂公　老元戎！想当年廉颇受贬，犹思赵将；吴起被逐，泪洒西河。如今铁轮金牙，兴兵犯上，薛元帅兵败被围，这兴唐旧将所余无几，眼看唐室江山，难以保全，老元戎千不念，万不念，还要以这国家为重。

　　尉迟恭　哦！

　　（唱“尾声”）

　　得失恩怨事等闲，

　　国家安危重如山。

　　适才军师言道，叫俺千不念，万不念，还要以这国家为重，想俺尉迟恭身在山林，心忧家国，如今外敌压境，若执意不去，岂不有负俺报国之心。军师，想俺这老，老只老得俺头上发，腮下须，何曾老我胸中豪气。我这跨下马，手中鞭，去到那两军阵前，大吼一声，压定——

　　（唱）管叫他拱手来降大唐国。

　　徐茂公　如此老戎前来接旨。

　　尉迟恭　请过圣旨。

　　（曲牌、尉迟恭接旨。）

　　徐茂公　老元戎何时出兵？

　　尉迟恭　有道是救兵如救火，来日登程。妈妈，后堂摆宴。这正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徐茂公　烈士暮年，壮心未已。

　　尉迟恭　壮心未已！

　　尉迟恭

　　徐茂公　（同笑）哈哈哈。请！

　　（同下。）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