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秦怀元 三十二岁,中共党员,金钟山工农自卫军队长
熊冬生 四十来岁,中共党员,自卫军队付
牛大牯 二十七岁,中共党员,自卫军分队长,秦怀元的妻弟
元 嫂 三十岁,秦怀元的妻子,后参加自卫军
珍妹子 二十多岁,自卫军战士,牛大牯的未婚妻
春伢子 十八岁,自卫军战士
谭四爹 六十岁,在蔺家当佣人,是我党地下联络员
秋 英 十六岁,谭四爹的孙女,在蔺家当使女
刘抹布 三十多岁,流氓无产者,后经教育,改名“刘学好”
余白丁 三十岁,新任自卫军的党代表,后叛变
工农自卫军战士、群众若干人
蔺伯梅 五十岁,东林镇团防总局团总
蔺季梅 三十来岁,蔺伯梅的四弟,伪省清乡督办署参谋
宋芙娜 二十多岁,蔺季梅的妻子
姚 三 四十来岁,蔺宅的管家
欧 八 三十多岁,伪团防军队长
地主、豪绅、马弁及团丁若干人
第一场 大闹墟场
(一九二七年九月某日上午。)
(东林镇墟场。)
(一条小街向幕后延伸。近处,铺面招牌清晰可见,如“蔺记鞭炮庄”、“福和夏布庄”、“一品香豆鼔作坊”等。街头有一堵断墙,另一边通往蔺家的“点金楼”。)
(幕前合唱)
“马日”事变后,
鲜血日夜流。
工农遭毒手,
家富醉高楼。
且听一声吼,
惊雷震九洲!
(幕启时,赶集的来来往往,一片叫卖的喧嚣声。)
(游手好闲的刘抹布,从墙上揭下一张通缉令。)
刘抹布 (念)“能活捉秦怀元者,赏大洋三千元,提其首级来献者,赏大洋一千五百……”咯硬是个财神菩萨哒!
(两个团丁押着几个挑夫抬着条箱上。条箱上贴着大红“寿”字。)
团 丁 (吆喝)让开让开!(指挥挑夫下)
(去蔺家祝寿的一群豪绅嘻嘻哈哈地过场。)
(牛大牯背着两只山鸡、珍妹子挽着一只用印花布盖着的竹篮上。)
牛大牯 (唱)蔺伯梅杀我爹又害我娘;
珍妹子 (唱)同志们寻时机严惩恶狼;
牛大牯 (唱)哪顾得担风险潜来镇上;
珍妹子 (唱)今日里叫蔺贼不死即伤!
牛大牯 珍妹子,你在咯里等着,我到那边去看看。(欲下)
珍妹子 哎。
(忽然一只手抓住牛大牯的肩膀,)
大牯回头一看,原来是谭四爹。
牛大牯 四爹,你……
谭四爹 蔺伯梅今天做五十大寿,叫我去请个花鼓班子。呃,你来做什么?
牛大牯 我是特地来跟蔺伯梅“拜寿”的,(指山鸡)喋,“礼物”都带来啦。
谭四爹 你真是阴天卖凉粉,不看天气。他们正愁抓你不到,赶快离开!
牛大牯 好,我送完“礼”就走。
(街头传来锣鼓之声。)
谭四爹 不要懵懂,危险!趁着那边玩地花鼓的来了,人多不注意,正好溜走。
牛大牯 (犹豫地)我……
谭四爹 (严肃地)走!
牛大牯 (向珍妹子使个眼色)走!
(牛大牯下,珍妹子随下。)
谭四爹 (望着牛大牯的背影,又是批评又是赞许地)两只冒失鬼!(笑下)
(一群玩地花鼓的吹吹打打,骑着竹马上。后面跟着许多看热闹的,牛大牯和珍妹子亦杂在其中。)
(宋芙娜打着花布伞,后面跟着提只小皮箱的马弁。)
宋芙娜 (兴趣地)咦,咯是干什么的呀?
马 弁 太太,咯是玩地花鼓。
宋芙娜 嘻,好有味的哟!
马 弁 是呀,咯在长沙城里就难得看到啊!
(小丑引蚌壳上。)
小 丑 (玛)我清早下河把鱼提,
捉来一只大蚌壳。
打开两扇门来看,
里头藏个小娇娥。
蚌 壳 (唱)我把渔哥来拜托,
快快将奴送下河。
世上无水苦又苦,
叫我如何能得活?
小 丑 (唱)水中也不是安乐窝,
那里乌龟王八多。
蚌 壳 (唱)乌龟那比豺狗子恶,
你不送我我就拖!
(蚌壳夹住小丑的衣,作舞蹈动作。)
宋芙娜 (高兴地)哈哈哈哈!
(一团丁持抢上来干涉。)
团 丁 不要唱啦,不要唱啦!谁是领头的?
小 丑 (上前)老总,是我。
团 丁 今天又不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怎么搞这些名堂?
小 丑 我们乡的团总老爷说,今天是蔺团总五十大寿,特地派我等前来热闹热闹。嘻嘻,老总说不准玩,我们就不玩好啦。
宋芙娜 玩,继续玩!
团 丁 谁讲的呀?我怕你吃了豹子胆啊!
宋芙娜 我!
团 丁 你,你是什么人?
马 弁 (给团丁两个耳光)瞎了你的狗眼!
团 丁 你,你怎么打人哪?
马 弁 (拨出枪来)老子还要毙丁你!
(姚三上。)
姚 三 唉呀,四奶奶,你回啦!
宋芙娜 看你们养的这混帐东两!
姚 三 (向团丁)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就是我们四老爷的夫人,省里何司令的表妹宋芙娜小姐。还不快近前陪礼!
团 丁 感谢四奶奶教训,以后有不对之处,还请打重些!
宋芙娜 哼!
姚 三 四奶奶,全家人都在等你,请吧!
宋芙娜 不,我再看他们玩玩。
姚 三 我已叫谭四老倌喊个班子进府去玩。四奶奶,等下有看的。
宋芙娜 那,好吧。呃,一定要叫个玩地花鼓的班子啊!
姚 三 包使四奶奶满意,请吧!
宋芙娜 嗯。(欲下)
牛大牯 (悄声地)珍妹,下手!先炸了这妖婆,好引蛇出洞。
珍妹子 小心,不要伤了乡亲。
(牛大牯甩出一只山鸡,轰隆一声,在姚三和宋芙娜之间爆炸。姚三被炸伤,宋芙娜跌倒在地,马弁急扶宋下,姚三等随下。)
珍妹子 大牯,小心!
牛大牯 不要紧,等那老贼出来。(藏于断墙后)
珍妹子 嗯。(隐蔽于倾倒了的布棚后)
(欧八与数团丁拥蔺伯梅上。)
蔺伯梅 (唱)谁敢墟场来爆炸,
老虎嘴里想拨牙!
欧 八 (拾起山鸡)老爷,看!
(唱)野鸡包着炸弹打。
蔺伯梅 (一看)啊!欧八!
欧 八 有!
蔺伯梅 (接唱)带人快把暴徒抓!
欧 八 是!(欲下)
(珍妹子从布棚后挥出一刀,正中蔺伯梅左眼。蔺伯梅一声惊叫,众匪回头。牛大牯从墙后又甩出一只山鸡,在敌群中炸开,众匪惊倒。牛大牯与珍妹子分头潜下。)
蔺伯梅 (捂住左眼)哎哟!
(二团丁急扶蔺伯梅下。)
欧 八 (向团丁)随我来!(下)
(幕后团丁高喊:“站住!站住!”)
(众百姓纷纷奔逃过场。)
(牛大牯潜上。)
牛大牯 (唱)墟场闹得翻了天,
不知珍妹可安全?
为了使她能脱险,
我这里还得把敌牵。
(突然一弹飞来,大牯头部被擦伤。)
(谭四爹急引珍妹子与竹马、蚌壳上。)
谭四爹 大牯,你们快随我来!(向蔺宅方向奔去,众随下)
(欧八逼刘抹布上,刘抹布边退边作揖。)
刘抹布 (乞求地)队长老爷,队长老爷,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明日菩萨保佑你多福多寿,多子多孙……
欧 八 哼,去年上半年,蔺团总戴高帽游乡,你一旁拍手大笑;今天蔺团总五十大寿,你又来乱砣!
刘抹布 队长,那次我是看热闹的,咯回我也是来看热闹的。
欧 八 看热闹?你把通缉令撕了,也是看热闹?
刘抹布 嘿嘿,是我想钱手发痒,学那老戏里头揭黄榜。
欧 八 胡说!(向一团丁)把他带走!
一团丁 是!(推刘抹布)走!
刘抹布 老总,都是近边几个人,何必呢?何必呢?
团 丁 (猛推)走!
刘抹布 (掉下一只鞋)。呃,鞋,鞋子!(转身拾鞋,逃下)
团 丁 啊!队长,他跑了!
欧 八 追!
(团丁追下。)
(幕后哨声紧急,人声鼎沸。)
(谭四爹送珍妹子及蚌壳、竹马上。)
谭四爹 对不住,团总负伤,不能惊扰,改日再请。
珍妹子 好,那我们就少陪了!伙计们,走!
欧 八 站住!干什么的?
谭四爹 欧队长!
(唱)团总今朝庆寿诞,
管家叫请花鼓班。
谁料老爷伤左眼,
带进府去不能玩。
欧 八 (指蚌壳)这里面是什么人?
珍妹子 玩蚌壳的旦角嘛。
欧 八 (怀疑地)旦角?(发现壳外露出一双男人的大脚)我看看!
(欧八拿开蚌壳,原来是牛大牯扮成旦角,向欧一笑。)
谭四爹 队长,让他们到别处去发财吧!
欧 八 快滚!
珍妹子 伙计们,随我来!(引众下)
(一团丁上。)
团 丁 队长,追来追去,那家伙不见。
谭四爹 你是说一个黑大汉?
欧 八 你可看见?
谭四爹 (指着相反的方向)刚才往那边跑了!
欧 八 追!(率众团丁下)
谭四爹 这正是:且施换柱偷粱计,好让金鳌脱钓钩!(笑下)
(前来祝寿的土豪劣绅们惊恐地上。姚三带伤从后追上。)
众土劣 姚管家,告辞了,告辞了!
姚 三 诸位,寿酒还没喝,怎么就走呢?
众土劣 改日再来,改日再来!(欲下)
姚 三 (急拦住)呃呃呃,诸位,团总还有话说……
(宋芙娜急上,马弁提着小皮箱随后。)
朱芙娜 (迫不及待地)姚三!
姚 三 在!
宋芙娜 赶快给我备轿!
姚 三 四奶奶,你要到哪里去?
宋芙娜 马上回长沙。
姚 三 (迟疑地)那……
宋芙娜 (厉声地)去!
姚 三 是!看,四老爷回来啦!
(蔺季梅身着军装,后跟一马弁,他笑容满面地上。)
蔺季梅 诸位父老!
众土劣 季梅先生!
姚 三 四老爷,你回得正好!
宋芙娜 (大发牢骚)季梅,你看,今天这个喜庆日子,大哥竞被暴徒打伤,搞得满门宾客惶惶不安。看你这个堂堂清乡督办署的参谋,怎么向我表哥交待啊!
蔺季悔 (爽朗地)哈哈哈哈!
(唱)诸位不必太惊慌,
挡车何用怕螳螂!
东林匪情军座如指掌,
特命不才再清乡。
为了连根除共党,
上峰已有新主张。
众 什么新主张?
蔺季梅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漏走一个!
众 对!除恶务尽,上峰决策英明!
一土豪 季梅先生,为防共党暴乱,我看还应该仿效秦始皇的办法,收尽民间铁器。
众 高见!
蔺季梅 (莞尔一笑)诸位,共党闹事,已不限于大刀长矛,今年十万暴徒攻打长沙,就用土炸弹摧毁了我浏阳门、小吴门一带重要工事。这里是鞭炮之乡,应该收尽民间火药,决不许私藏半钱!
姚 三 (逢迎地)四老爷,我看马上贴出告示。
蔺季梅 还不能在纸上谈兵,应该加速行动;抗硝不缴者,斩!
(秋英急上。)
秋 英 四老爷,大老爷晕过去啦!
众 (大惊)啊!
(切光。)
第二场 绝处逢生
(前场数日后的午夜。)
(二幕前,团丁们手提灯笼,押着一批人去刑场。)
团 丁 (吆喝)走!
(团丁推众人下。)
(蔺伯梅偕姚三上。)
蔺伯梅 (狂笑)哈哈哈哈!
(唱)夜半床头难入梦,
杀几个人头爽爽心。
不是蔺某性残忍,
只怪你抗硝不缴助共军!
(欧八提刀上。)
欧 八 老爷!
(唱)又一个暴徒不安分!
蔺伯梅 带上来!
(团丁架一阉鸡的上。)
蔺伯梅 你!
(唱)你是姓牛还姓秦?
阉鸡的 我姓罗,是个阉鸡的。
蔺伯梅 阉鸡的也常爱动刀,杀!
阉鸡的 (大呼)冤枉哪!……
欧 八 走!(推下)
(蔺季梅上。)
蔺季梅 大哥,据情报,今晚有两个可疑的人,从江西那边过来了。
蔺伯梅 啊!
(灯暗。)
(二幕开。)
(东林镇外行刑处。)
(台一侧有斜坡,坡后松杉数棵。另一侧是岔道,道旁竖一指路碑,上刻“右往安源,左往浏阳”字样。远处是崇山,河水从山下流过。天上疏星数点,月色朦胧。)
(被害者的数具尸体,横七坚八地倒在坡旁。 )
(幕启时,刘抹布醉醺醺地拖着一双破鞋上。)
刘抹布 (打嗝)呃——!
(唱)抹布我一身背时气,
咯向子出门蛮不利。
那一天若不是脚踩西瓜皮,
只怕会风吹草帽蒂。
今晚跑到那赌坊里,
赵公元帅吔,我怪哒你!
我押单,你开双;我押双;你开单,
输得我冇救早饭米!
赌气赊了半斤酒,
倒叫我脚腾云,身驾雾,腾云驾雾心欢喜,随口唱句子高腔戏……多册!
(突被尸体绊倒)咦,咯是么子家伙嫩软嫩软的吗?(一摸)啊,还是个人啰。呃——伙计吔,怎么咯时候还睡在咯里哟?啊!嘿嘿,想必是他也赌输哒,喝醉哒。你看,喊他不醒,摇他不动,倒也睡得蛮舒服。对,大丈夫四海为家,你睡得,那我也睡得。我刘抹布只要有个伴,就什么都不怕。呃——!你睡得,那我也睡得……(伴着尸体,昏昏入睡)
(幕后传来急骤的枪声和犬吠声。)
(秦怀元内唱倒板:)
沉沉夜色枪声响——
(秦怀元肩背包袱,搀着受伤的余白丁急上。)
秦怀元 (接唱)冲破樊篱返山乡!
有幸安源找到了党,
余白丁 哎哟!
(接唱)谁料归途我腿负伤!
(幕后枪声喊声愈来愈近。)
秦怀元 老余,来,我背你走!
余白丁 不行!
(唱)敌人已四下布罗网,
一同突围定两伤。
秦怀元 (唱)先让你跳出敌魔掌,
我再设法渡陈仓。
余白丁 老秦!
(唱)你负的责任比我强,
熬硝造弹是内行。
你快带雷管回山上,
掩护由我来承当。
秦怀元 (澎动地)老余同志!
(唱)党派你回金钟寄予希望,
为暴动造炸弹事非寻常。
我只是满身硝味的鞭炮匠,
没有你党代表谁来领航?
(幕后枪声更近,团丁内喊:“抓活的呀!”)
余白丁 追上来啦!
秦怀元 你快到那边藏起来,这里由我对付!
余白丁 老秦同志……
秦怀元 快走!
余白丁 好吧。(急拄扙欲下,被刘抹布绊倒,大惊失色)啊!老秦,这里有个
死尸!
秦怀元 (边监视边回答)别怕,快走,敌人快要过来啦!
余白丁 哎呀,我的眼镜不见啦!
秦怀元 算了吧,快跑!
余白丁 不行啊,我是高度近视,冇得眼镜,那只能束手就缚啊!(边说边摸)
秦怀元 (焦急地)咳!(转身拢去拾起眼镜给余)在咯里。啊!这里被杀的不
是一个,而是一批!
余白丁 (吓得目瞪口呆)一批……
(幕后一抢,打中石碑,碑断。)
余白丁 (惊醒)啊!(急藏下)
(欧八率团丁持枪追上。秦怀元急伏于断碑后。)
团丁甲 (指余去的方向)队长,看,那边有人!
欧 八 弟兄们,抓活的!(欲追下)
(秦怀元向敌人抛出手雷,急从另一方向下。)
欧 八 (回头)追!(率众团追下)
(幕后枪声密集,秦怀元复上。)
秦怀元 (唱)党交重任担在肩,
中途又与敌周旋。
死里如何能脱险?
(看到尸体,急中生智)对!
(唱)只有暂伴尸首眠。
(急将尸体上的鲜血涂抹于面部,卧下。)
(众团丁复上,四处搜寻,用灯笼遍照尸首,终未发现。)
团丁甲 伙计们呃,要是抓到了那秦怀元就有味哪!
团丁乙 有么子味?
团丁甲 赏大洋三千块!那不吃得一世吗?
团丁丙 唉,你咯是癞蛤蟆想天鹅肉吃,你抓得他到手啵?
团丁甲 只要财神菩萨坐得高,说不定今天晚上就碰中哒。
团丁丁 碰中哒那你就会倒霉,还讲发财吗!
团丁甲 何解?
团丁丁 那秦怀元不但能飞檐走壁,刀枪不入,听说他还有定身法,只对你这样一指,你就动不得拉不得,要你死就死,要你活就活。
团丁甲 哎呀,郡厉害呀?
团丁丙 你去想啰,没得那样历害,团总会出那样高的价啵?
团丁乙 我是不要那三干块钱,留哒我咯条命多活几年子。
团丁甲 伙计们呃,我们打转算哒!
众 要得。(欲下)
(欧八提刀上。)
欧 八 抓到了没有?
团丁甲 报告队长,活的冇看见一个,死的倒有一堆。
欧 八 那都是今天处决的。咦,怎么有股酒气呀?
团丁甲 怕是咯些人上西天的时候,喝多哒壮行酒。
欧 八 嗯。快,到那边去搜索!
团丁丁 队长,冇去场,算哒吧?
欧 八 冇出场?今天晚上抓的可能就是秦怀元!
众团丁 (齐惊)啊!
欧 八 怕什么?
众团丁 是呀,是喜欢!
团丁甲 队长呃,我看不必再到别处去搜哒,咯里是条交通要道,不如在咯里守他一个通晚。如何?
欧 八 不行。团总有令,今天抓不到那两个从江西过来的人,喋,就跟咯些睏着的一样。搜!
众团丁 是!(同下)
秦怀元 (悄悄地爬了起来)好险哪!
(唱)多亏遇难众弟兄,
秦怀元绝处必逢生。
赶快脱身离险境——
(刘抹布鼾声大作。)
(惊)奇怪呀!
(接唱)为何尸丛有鼾声?
刘抹布 (梦呓)你睡得,那我也睡得……
秦怀元 啊!他还冇死?(摇刘)老乡!同志!你醒醒!
刘抹布 莫逗霸啰!(打开秦的手)
秦怀元 快些起来吗!
刘抹布 莫吵死啰,天还冇天亮。(翻身又睡)
秦怀元 同志,敌人来啦!
刘抹布 (呼地坐起)啊!呃——!
秦怀元 同志,你伤不重么?
刘抹布 (莫名其妙地)伤?我有伤哪里呀!
秦怀元 那你为什么也倒在咯里呢?
刘抹布 嘻嘻!晚上喝多哒,路过咯里,看见你睡得舒舒服服,所以我也就……呃——!
秦怀元 你好大的胆子啊!
刘抹布 我不吹牛皮,胆子最小,望哒死尸我就怕。今晚要是有得你做伴,那我是不敢睡的。
秦怀元 你伴着睡的并不是我。
刘抹布 不是你又是哪个?
秦怀元 (难过地)看,这么多被杀的乡亲!
刘抹布 (吓得魂不附体)啊——!
秦怀元 老乡,敌人还在搜捕,你快走,我少陪啦!(急跳水)
刘抹布 (唱)咯背时运程不得脱,
抱着死尸睏一砣。
快些离开休惹祸——
(枪声又起。)
刘抹布 哎吗,拐噶哒!
(接唱)团丁个个上了坡。
我只好闭紧眼睛麻起胆,
装死不动避风波。
(卧倒)
(欧八及团丁们押着余白丁上。)
欧 八 (指着尸首)看,再不招认,这就是你的下场!
余白丁 (惊恐地)我……
欧 八 (厉声地)跪下!
众团丁 跪下!
(余白丁被强拉跪下。)
欧 八 开刀!
余白丁 (求饶地)我说:我说吗!
欧 八 你叫什么名字?
余白丁 我叫余白丁。
欧 八 你来咯想干些什么?
余白丁 哎呀,老总呀!
(唱)毛泽东,到安源,
再举红旗湘赣边。
想趁秋收燃烈熖,
组织人马打省垣。
特命收硝造炸弹,
十日之内要三千。
欧 八 (唱)快说你们谁为首?
余白丁 (唱)就是那大名鼎鼎的——
众团丁 讲呀!哪个?
余白丁 (接唱)——秦、怀、元!
众团丁 (惊)啊!
欧 八 他现在哪里?
余白丁 刚才还在咯里。
众团丁 哎呀!
欧 八 卧倒!
(众团丁卧下。)
欧 八 秦怀元,快出来吧!投降不杀!
(少顷,见无动静)搜!
(众团丁战战挽兢分头搜寻,团丁甲举着灯笼照见了刘抹布。)
团丁甲 队长,咯里有个活的,怕就是他!
欧 八 拖出来!
(二团丁拖出刘抹布。)
欧 八 秦怀元哪条怀元,你也有今日!老子赏你一刀!
刘抹布 (翻身跪地)欧队长,杀不得呀!
欧 八 哈哈,我先以为是个英雄,却原来还是个怕死鬼!
刘抹布 我不是秦怀元哩……
欧 八 你是谁?(扳头一看)啊!又是你?你看见秦怀元没有?
刘抹布 我不认得。不过,刚才有个人跳水走啦。
欧 八 啊!
(众匪急登河堤,举枪朝河中射击。)
第三场 双喜临门
(紧接前场。)
(二幕前,珍妹子手提竹蓝匆匆上。)
珍妹子 (唱)清早起,上东林,
卖完鞭炮急回村。
买来红糖与面粉,
元姐怀孕快临盆。
想起大牯心不忍,
鞋子烂得冇后跟。
我买了线,买丁针,
扯了青布滚鞋筋。
大牯生来笨,
不懂我的心。
深怕事不顺,
一世打单身。
蠢,蠢,蠢呀,
木头人!
递音讯,借金针,
待将八字绣鞋心:
我革命同到底,
永远不离分。
一路走,暗思忖,
不禁脸上泛红云,哎呀羞熬人!(下)
(二幕开。)
(秦怀元家内外。)
(台一侧露出茅房半边,有窗朝外,登石阶可入室内。室外有翠竹、石块,俨然山居景象。茅房旁有熬硝的锅灶,炉火正旺。
(慕启时,牛大牯抱捆干柴上,从柴中抽出一把钢刀。)
牛大牯 (唱)那一日去把墟场闹,
只捞到额上伤一条。
看起来手巾像伙不能少,
今天新打一把刀。
鸡里炸弹悔太小,
回山加紧把硝熬。
硝啊硝,点金楼何日倒?
刀啊刀,蔺贼头哪天枭?
姐夫他,实可恼,
一飞去不回巢。
怕死贪生非好佬,
越思越想气难消!
(元嫂出现在窗口。)
元 嫂 大牯!
牛大牯 姐姐!
元 嫂 (唱)你赶快去把珍姝叫—
牛大牯 你是不是快要“那个”了?
元 嫂 (痛苦地点头)……
牛大牯 好!(欲下)
元 嫂 哎呀,你不能走!
牛大牯 怎么?又不能走?
元 嫂 (接唱)姐姐我腹痛实难熬!
牛大牯 (焦急地)这……
(唱)我去找人来照料。
元 嫂 哎哟!来不及了!
牛大牯 那怎么办啊?姐姐!
(唱)难道可姐生毛毛弟抱腰?
元 嫂 那你快去吧!
牛大牯 哎。(欲下,复返)姐姐,你要慢点生啊!(急下)
元 嫂 你这个蠢东西!
(少顷,元嫂慢慢走出房来,手里端着结鞭炮用的竹盘。)
(唱)适才阵痛如刀绞,
忽然又风平浪静似冰消。
莫非想等他爹到?
怀元哪!
你快回来把妻瞧。
临行时你说走尽天涯也要把党找,
革命不惧路途遥。
到如今你一去月余音讯杏,
叫人思念暮复朝。
难道是中途遇匪盗?
难道是血洒秋山把祸招?
难道你乡亲苦难全忘掉?
夫妻情义也一边抛?
不,不会呀!
你的情性我知晓,
秦怀元决非是一棵莠苗。
暂坐房前结鞭炮——
哎哟!
刹时间又觉得痛彻心梢!
(珍妹子提篮急上。)
珍妹子 元姐,你……
元 嫂 你快,快扶我进屋去。
珍妹子 哎!(向内招呼)大牯,快来呀!(急持元嫂入屋内)
(牛大牯内应:“来得快!”背着一老大娘急上。)
老大娘 伢子,累了你啊!
牛大牯 (气喘吁吁地)二……二娭毑,你,你老人家快些进去,我姐姐只怕会要捡场哒!
老大娘 好!(急入室内,关上窗门)
牛大牯 (抹汗)还,还有什么不累,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咯舅舅,不易得当呀!
(牛大牯去灶前加柴,忽闻室内婴儿哭声。)
牛大牯 (高兴地)好,生映哒。
(唱)毛毛落了地,
叫人心欢喜!
(珍妹子子提水桶上。)
珍妹子 大牯!
(唱)赶快去打水来,
你红帽子戴成了器!
牛大牯 (接过木桶)呃!
(唱)是男还是女?
珍妹子 (唱)跟你一样的。
牛火牯 好!
(唱)又来个熬硝匠!
珍妹子 (唱)比你会有出息。
牛大牯 (在灶前舀水给珍)珍妹!
(唱)将来他喊你,
是姑还是姨?
珍妹子 (唱)咯也不晓得呀?
你这个蠢东西!
(提水笑下)
(秦怀元肩背包袱暗上。)
牛大牯 (自言自语)我并不蠢,伢子喊我做舅舅,那是冇得问题的。可是将来喊她—
秦怀元 (笑)喊她做舅妈嘛!
牛大牯 (惊喜地)怀元哥!
秦怀元 大牯!
牛大牯 (激动地拉着秦怀元上下打量)你,你,你……(奔向窗口)姐姐,姐夫他回来啦!
元 嫂 (推开窗门)怀元哪!(潜然泪下)
条怀元 元芳!(紧紧握住元嫂的手)你好吧?
元 嫂 我……
(唱)朝思暮盼盼你归,
有幸相逢热泪垂!
别后月余心儿碎,
一夜梦你两三网。
怕你跋山又涉水,
形单影只遇险危!
秦怀元 元芳!
(唱)我去安源找前委,
今朝带得喜讯归。
再举红旗除白匪,
湘鄂赣粤要起风雷。
归来又喜添人瑞,
重重好事降门楣。
元 嫂 (唱)你应谢大牯和珍妹—
牛大牯 (憨笑地)嘿嘿,我做了舅舅,还谢什么?
(珍妹子抱婴儿出。)
珍妹子 怀元哥,恭喜你做了爹爹啦!
秦怀元 (玩笑地)我也要恭喜你做了……
珍妹子 (急堵住)不准你讲,不准你讲!
(唱)你看看这伢子他象谁?
秦怀元 (接过孩子端详)我看他—
(唱)象爹象娘都不对。
珍妹子 那他又象哪一个呢?
秦怀元 象颗土炸弹。
众 象土炸弹?
珍妹子 那才象得古怪!
秦怀元 咯你们就忘记哒?今年那次攻打长沙小吴门、浏阳门的时候,我们用的那土炸弹,不是把许克祥的兵,炸得滚西瓜一佯吗?
牛大牯 那又何解要象它呢?
秦怀元 (接唱)将来能惊天动地把敌摧!
众 (笑)哈哈哈哈!
(熊冬生及数乡亲上。秦怀元和大家握手招呼,台词由演员自己编。)
群众甲 (老大爷)怀元,恭喜你得了贵子啊!
秦怀元 王大爹,这不是个贵子,是个“小暴徒”!(将孩子交给元嫂)
(众哄笑。)
元 嫂 怀元,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秦怀元 我看就叫他“暴动“吧!
众 暴动?
秦怀元 嗯!
众 什幺意思?
(秦元从包袱中拿一面写有“暴动”二字的红旗。)
秦怀元 你们看!
众 暴动!
秦怀元 根据党的“八?七”会议精神,湘赣边境各县,立即要成立行动委员会,趁着这秋收时节,举行暴动,一举夺取长沙!
熊冬生 哎呀,老秦哪,如今枪都收光哒,要闹暴动,手里冇得傢伙啊!
秦怀元 不要着急,我们这一带出鞭炮,是个大火药库,我带回了咯包东西。(示包裹)
众 咯是什么?
秦怀元 雷管!要求我们在十天之内,赶造三千颗炸掸,支援湘东一带起义部队。
众 好!那我们赶快去收集土硝!
珍妹子 大牯,快把那硝灶灶里的火,烧大些!
牛大牯 对!(加柴入灶)
(珍妹子提水桶下。)
群众甲 怀元,我屋里的一点硝,都被团防局搜走哒。要造土炸弹,那生铁有用么?
秦怀元 生铁?王大爹,造炸弹正少不得它啊!
群众甲 那好!(急下)
(群众乙抱着一个坛子上。)
群众乙 怀元哥,咯是我爹生前抗交的一坛土硝,现在交给你吧!
秦怀元 (捧着坛子,沉痛地)这是我们的亲人,川血换来的啊!老熊,请你把收来的硝,通通转运上山。
熊冬生 好。
(群众甲捉一只铁罄复上。)
群众甲 怀元,你拿上去吧!
秦怀元 (击罄)王大爹,你咯是只好罄,敬菩萨还可以用,我们要的是废铁呀!
群众甲 废铁?有!(举罄朝地一掼,打成数块)
秦怀元 大爹,你……
群众甲 我求神拜佛拜了几十年,到头来还是被搞得家破人亡。那菩萨,靠不住!
秦怀元 王大爹讲的对,我们不能靠神仙皇帝,要靠自己救自已!
(春伢子跑上。)
春伢子 怀元哥,你要我去寻党代表,我跑了几个地方,连影子都冇看见。
秦怀元 (难过地)难道他,真的牺牲啦……
牛大牯 怀元哥,这新来的党代表是谁呀?
秦怀元 原来在区农会当过秘书的余白丁。
熊冬生 啊,是他?
(珍妹子神情紧张地急上。)
珍妹子 怀元哥,不,不好啦!
众 什么事?
珍妹子 有一队团丁朝咯边来啦!
秦怀元 嗬嗬蔺伯梅的消息,倒还蛮灵通呀!我前脚进门,他后脚就来贺喜啊。元芳,给他吃餐闭门羹,带着“暴动”,迅速转移!
第四场 金楼鬼影
(距前场数日后的一个夜晚。)
(蔺家点金搂。)
(蔺伯梅上。)
蔺伯梅 (唱)共党依然气焰嚣,
我收硝来他收硝。
只恨秦怀元未抓到,
几次叫他漏网逃。
今日季梅用计巧,
要让黄盖去假降曹!
(蔺季梅偕余白丁上。)
蔺零梅 大哥,回山之事,余兄已经应允,愿为党国效劳。
蔺伯梅 好!余先生,事成之后,一定向何司令报告,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余白丁 感谢闭总看在家叔分上,季梅兄又不忘同窗之谊,这次才得以保全性命。白丁感恩戴德,没齿不忘。如今又委以重任,我当不惜一切,努力完成。不过,秦怀元虽说是个鞭炮工人,可他曾在广州农运讲习所住过半年,为人乖巧,颇多心计。只恐怕……
蔺季悔 不,余兄!
(唱)党代表地位非寻常,
姓秦的得听你主张。
只要同山藏真象,
大权握在掌中央。
伺机毁硝再斩将,
有道是暗箭最难防。
余白丁 那如何下手呢?
蔺季梅 (掏出一小玻璃管)我这里有黄磷一瓶,用水养着。只要你下手之时,揭开瓶盖,混入硝中,等到瓶中水干,它就会自然起火。然后,你把责任往他们头上一摊,来一个“金蝉脱壳”。
余白丁 万一……
蔺季梅 万一嫁祸不成,我再给你准备一个替死鬼!
余白丁 谁?
蔺季梅 告诉你……(耳语)
余白丁 是他?
蔺季悔 放心吧,我一切都会安排好的。你只要随时注意他的行动。
余白丁 好吧。我什么时候动身?
蔺季梅 事不宜迟,我已叫姚三今晚就派人送你-段路程。
余白丁 (接过小瓶)请听好音!
蔺伯梅 祝你成功!
余白丁 再见!(下)
蔺季梅 大哥,我看把那条狗明天一早就放了出去。
蔺伯梅 对!
蔺季梅 等下他来了,你我就依计而行。
蔺伯梅 (点头)}唔!
(刘抹布上。)
刘抹布 进了阎王殿,全身都打颤。见过二位老爷!
蔺伯梅 刘抹布,现在该你走红运啦!
刘抹布 嘻嘻,我会会走红运?
蔺季梅 这里先送给你一件礼物!(抽出匕首)
刘抹布 这……
蔺季梅 命你打入金钟山,乘机把秦怀元干掉!(掷匕首于地)
刘抹布 哎呀!老爷,我出世以来冇搞过咯号路径哪!
蔺伯梅 怎么?你不干?来人哪?
刘抹布 好好好,我干我干!(望着匕首犹豫地)四老爷,我这样去,他们会相信我不?
蔺季梅 你明天一早,带上“礼物”大胆前去,保险没有问题。
刘抹布 什么礼物?
蔺季梅 那些明天再告诉你。来,先赏你一块光洋,今天去痛痛快快的喝几杯。去吧!
刘抹布 哎。(接钱,取匕首,转身欲下)
(蔺季梅出其不意,拔出枪来将刘抹布击伤。)
刘抹布 (跌地)唉哟!四老爷,你,你何解又要杀我?
蔺季梅 不。这枪伤,就是你给秦怀元的见面礼。懂吗?
刘抹布 (恍然大悟)啊!……哎哟!
蔺伯梅 哈哈哈哈!
蔺季梅 嘿嘿嘿嘿!
(灯暗。)
第五场 钟崖惊变
(前场次日黎明。)
(二幕前,余白丁拄着树枝一跛一拐地上。)
余白丁 (唱)共产党深山埋没栋梁材,
怪不得白丁另投胎。
马列圣经何必拜,
三民主义也能发财。
只要青云上得快,
休问良心该不该!
(二小孩端上红缨抢。)
二小孩 站住!
余白丁 (一晾)啊!
小孩甲 干什么的?
余白丁 我是个教书的。
小孩乙 到哪里去?
余白丁 上金钟山去走亲戚。
小孩甲 走亲戚?看你这个样子就不象好人。
小孩乙 一定是个探子。
小孩甲 (取下余的眼镜)走!
余白丁 小同志,你把我的眼镜取了,我又怎么走呢?
小孩乙 来,牵着我的枪。
余白丁 (摇头)唉,咯真是秀才碰了兵,有理讲不清啊!
小孩甲 少噜嗦,走!
(二小孩押着余白丁下。)
(二幕开。)
(金钟山上。)
(台上一侧有一所破庙,门顶“金钟 古刹”四字,依稀可见。门首有一破顶巨钟和香炉。另一侧是岩洞。靠后有古松、毛竹。天幕上是崇山。)
(幕启时,牛大牯在洞口糊上八个醒目大字“严禁烟火,他人免入”。)
牛大牯 (唱)奉命守卫洞中硝,
千斤担子我来挑。
谁敢从中把鬼搞,
请他尝尝我的刀!
(一战士跑上,)
战 士 大家注意哪,秦队长马上要试验炸弹啦!
(众战士和乡亲上,向幕后引颈瞻望。)
(俄而,一声巨响,大家雀跃欢呼。)
(秦怀元拿着一枚炸弹兴奋地跑上。)
秦怀元 同志们,爆炸成功啦!
珍妹子 (接过炸弹)嗨!这家伙的威力真大呀,把那么大的岩石都炸飞啦!
春伢子 刚才那一声响呀——
群众甲 就象惊天雷!
秦怀元 惊天雷?大家说,这个名字响不响亮?
众 响亮得很!
秦怀元 那我们就正式给它命名为惊—天—雷!
众 好哇!
(小孩甲上。)
小孩甲 报告队长,我们抓了一只四眼狗的探子!喋,咯是他的眼镜。
秦怀元 把他带上来。
小孩甲 (向内喊)带上来!
(小孩乙押余白丁上。)
秦怀元 (兴奋地)哎呀,老余!
余白丁 老秦!
秦怀元 同志们,人家都认识吧?
众 余秘书!
秦怀元 他现在是我们自卫军的党代表啦!!
众 欢迎党代表!
(二小孩伸了伸舌头,笑着跑下。)
秦怀元 珍妹子,要你元嫂把今天的那只山羊煮了,为党代表接风。
珍妹子 哎!(下)
余白丁 老秦,自己人,不要搞这一套嘛!
秦怀元 同志们,大家各干各的去吧!
(众下。)
秦怀元 老秦,我派人四处寻你不见,还以为你……
余白丁 还以为我变鬼,是吧?
秦怀元 (笑)哈哈哈!
余白丁 老秦哪!
(唱)自从哪天分手后,
躲过了敌人几次搜。
白昼不敢来行走,
黑夜辗转在山沟。
三个通宵才爬出葫芦口,
幸遇位农友把我留。
腿伤稍好我坚决走,
不到金钟誓下休。
(牛大牯与珍妹子上。)
秦怀元 老余,你辛苦啦!
余白丁 不不不!
(唱)这种决心应该有,
党人风格岂能丢?
同志们情绪都好否?
秦怀元 好哇!
(唱)磨拳擦掌雄纠纠!
余白丁 (唱)造弹的火药够不够
牛大牯 你看!
(唱)洞里硝堆似高丘。
余白丁 好!
(唱)加强保卫休失手。
珍蛛子 放心吧!
(唱)这事有他大牯牛!
余白丁 (笑指大牯)出了问题,我可要找你哟!
牛大牯 (憨厚地)有问题。(指洞口标语)你看,“他人免入”。
余白丁 嗯。
秦怀元 老余,你暂时休息,我去安排一下,这炸弹马上动手制造。
余白丁 好。
(秦怀元与珍妹子同下,牛大牯入洞内。)
余白丁 (掏出黄磷瓶,着急地)他马上就要动手制造,可那个替死鬼到现在还不见来,这这这,这如何下手呢?
(刘抹布内喊“秦队长!”)
(余白丁将烟袋急藏衣底,坐至一旁,观察动静。)
(牛大牯从洞里出来,恰好刘抹布背篓硝上。)
刘抹布 (向牛大牯)你就是秦队长吧?
牛大牯 我姓牛。干什么?
刘抹布 哎呀,牛队长呀,你们那天闹墟场,蔺伯梅说我也是暴徒,差点被他们打死。(亮伤)喋,你看!为了报这一枪之仇,我不顾性命危险,特地送硝上山。
牛大牯 你叫什么名字?
刘抹布 小人姓刘,外号叫……,嘻嘻,不好听,抹布。
牛大牯 啊,你就是东林镇上那个游手好闲的赌棍?
刘抹布 牛队长呀,我是个无产阶级,不寻些那号路径搞哒,又有么子路啰。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从今以后,我收心做好人,酒色财气四个字,再不沾边。一切的一切,听从你们的调遣。你,收下 我吧,啊!
牛大牯 这事我作不得主,要问老秦。
余白丁 大牯,我作主。把他留下吧,闹革命还怕人多?
牛大牯 好吧。不过,你再去赌钱,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刘抹布 一定服从,一定服从!
(在他们谈话时,余白丁暗地将黄磷瓶藏进背篓硝中。)
余白丁 (端起背篓)大牯,把它收下。
牛大牯 都是硝吗?
余白丁 不错,我看过啦。
(牛大牯送硝入洞。)
刘抹布 (旁白)咦,他怎么也到咯里来哒?
余白丁 (旁白)正好来了个替死电!刘抹布!
刘抹布 在!
余白丁 “在”什么?要回答“有!”
刘抹布 (大声地)有!
余白丁 你进去报到吧。
刘抹布 是!(旁白)他那天子只怕吓得尿都屙在裤裆里,今天就咯样神气啊!(下)
余白丁 秦怀元呀秦怀元,今天我叫你……
(元嫂抱孩子上。)
元 嫂 老余,吃饭啦!
余白丁 好。你……?啊,元嫂!
元 嫂 是呀,你好啊!
余白丁 好好好,呃,你手里抱的?
元 嫂 暴动。
余白丁 暴动?
元 嫂 早几天才出世,他爹跟他取了这个名字,要得啵?
余白丁 好,好!生逢其时,我们正准备暴动!
元 嫂 (笑)……
余白丁 叔叔抱。(接过孩子)哎呀,长得多象他爹哟!(同下)
(牛大牯上,珍妹子拿着一双新鞋从庙内出,春伢子等暗上。)
珍妹子 大牯,你脚上的鞋都出鸭崽子了,快换上咯双吧!(递鞋)
牛大牯 (接过鞋)咯是哪里来的?
珍妹子 是我咯几天抽空跟你赶做的。
牛大牯 (高兴地)哦!(分看鞋上绣的字)“革命到底”,“永不分离”。珍妹……
珍妹子 快穿上吧!
牛大牯 不,我留它作个记念。
珍妹子 (笑)宝呃,我再跟你做过一双就是。
春伢子 (调皮地)珍姐,你看,我一双都冇得,你还跟他做两双呀?
珍妹子 鬼伢了!
春伢子 好啰,你不答应哪,我就会在大会上宣传!
珍妹子 (佯嗔地)有你什么好宣传的呀?
春伢子 (学舌地)“大牯快穿上吧!”“不,我留它作个记念。”“宝呃,我再跟你做过一双就是。”
珍妹子 你偷听,我打死你!(欲追打)
(众哄笑,春伢子急藏于大牯身后。)
(忽然传来一声闷雷似的巨响,浓烟自洞口滚滚而出。)
众 (大惊失色)啊!硝起火啦!
(秦怀元及战士们纷纷上。)
(牛大牯扑向洞口,欲冲入。)
秦怀元 大牯!(急拦住)
牛大牯 (痛心疾首地)天哪,这怎么得了啊!
众 (沮丧地)咳!
(元嫂抱孩子奔上。)
元 嫂 怀元……
(秦怀元推开元嫂,痛苦地坐至一旁。)
(余白丁急上。)
余白丁 怎么搞的?
春伢子 硝,全都报销啦!
余白丁 (假惺惺地哭起来)痛心哪!同志们,这硝里洒着我们多少亲人的血
啊!
(众皆伤痛,有的唏嘘,抽泣。)
余白丁 老秦,现在只剩下七天的时间了,前委交给我们的任务完不成,暴动的大事怎么搞啊!(捶胸顿足)
秦怀元 (无以为计)咳!
余白丁 同志们,今天场火灾是怎么引起的,我们必须追查清楚!大家说,原因是什么?
(众张口结舌,不能回答。)
余白丁 牛大牯!
牛大牯 有!
余白丁 你负责守硝,你说,是怎么会起火的?
牛大牯 我……
余白丁 (厉声地)说!
牛大牯 我不清楚。
余白丁 你不清楚?我问你,这洞里有别人进去过吗?
牛大牯 冇得。
余白丁 有人在附近呷烟吗?
牛大牯 也冇得。
余白丁 咯也冇得那也冇得,难道还能自然起火?
秦怀元 那依你之见呢?
余白丁 一定是有人从中破坏!
牛大牯 有人破坏?谁?
余白丁 这藏硝重地,“他人免入”,人不进去,火从哪哩来呢?
众 是呀,有人搞名堂,那决不会起火。
牛大牯 (敏感地)啊!难道说,这火是我放的?
余白丁 这难说。今天查不出人来,你牛大牯是要负完全责任的。
牛大牯 (受屈地)怀元哥,我……
秦怀元 (木然地)……
牛大牯 难道、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啊!
秦怀元 (仍默不作声)……
牛大牯 同志们,你们看,(拉开衣襟)我,我牛大牯的脔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啊?
(众亦不语。)
牛大牯 (气极地)那好吧!(转身冲入庙内)
珍妹子 大牯!(追下)
余白丁 嘿,跑?咯跑得了的?好汉做事好汉当嘛!(边说边瞟看秦怀元)
(熊冬生身身雨伞急上。)
熊冬生 老秦!
秦怀元 (没好气地)讲吧!
熊冬生 前委有紧急通知。
秦怀元 什么紧急通知?
熊冬生 暴动的时间已经改变,要求我们把制造炸弹的任务,再提前三天完成。
秦怀元 (大震)什么?再提前二三天?
熊冬生 对,再提前三天,不得有误!
秦怀元 (万分焦急)I咳!糟啦!
余白丁 老熊!
熊冬生 老余,你……
余白丁 你这个消息,简直是火上浇油啊!你看,几千斤硝都烧光啦!
熊冬生 (大惊)啊!
余白丁 老秦,现在剩下四天的时间,怎么办啊?
(珍妹子从庙内跑上。)
珍妹子 怀元哥,大牯他……
秦怀元 他怎么?
余白丁 是不是真的跑了?追!
(牛大牯自己捆绑着上。)
牛大牯 (昂然地)追什么?我牛大牯是共产党员,出了问题,决不会跑。怀元哥,党代表,你们处分我吧!
余白丁 老秦,牛大牯已经在事实面前低头认罪,我看你应该大义灭亲,从严惩办!
熊冬生 老秦,这能怪大牯吗?
余白丁 (煽动地)他不听我的警告,玩忽职守,专谈恋爱,这责任他推卸得了吗?
牛大牯 (委屈地)怀元哥……
秦怀元 (一时冲动)你!(猛打大牯一耳光)
元 嫂 (难受地)怀元……
余白丁 不要感情用事,不加惩处,民愤难平!
秦怀元 (自悔地)春伢子,把大牯解开!
春伢子 哎!
余白丁 慢!不能以郎舅私情,代替党的纪律!
春伢子 那……
秦怀元 (断然地)解开!
(春伢子急为牛大牯解开绳索。)
余白丁 秦怀元,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党代表?
秦怀元 (克制地)老余,你冷静点好不好?没有十足的证据,怎么就可以随便
惩办人呢?要惩办,惩办我!
余白丁 你……好吧,我不愿与你争辩。现在我以党代表的名义郑重宣布:撤销牛大牯分队长的职务。秦怀元,限你在两天之内,重新筹集火药三千斤。至于烧硝一事,待呈报上级批示以后,再行处置。(下)
珍妹子 党代表咯样做,太武断啦!
春伢子 怀元哥,大牯的职务不能撒呀!
元 嫂 怀元……
秦怀元 (没好气地)我的个娘老子呀,你们都走开好吧?让我一个人想一想!
(众下。)
(山风骤起,松涛呼啸,秦怀元来回踱步,焦急异常。)
秦怀元 咳!
(唱)越思越想越心焦,
千日打柴一炉烧!
前委的命令又来到,
限期提早要雷交。
秋风阵阵添人恼,
暴动的大事火烧眉毛。
三千斤火药再从哪里找?
水中明月实难捞!
(元嫂上。)
元 嫂 怀元哪!
(唱)今日事你不该如此急躁,
我劝你要冷静仔细推敲。
我的娘被蔺家折磨上吊,
爹爹他横遭迫害死监牢。
十岁上我姊弟沿门乞讨,
到后来才向你学会熬硝。
同艰苦共患难互相依靠,
同革命同入党从未动摇。
大牯与蔺家仇非小,
怎会助敌把硝烧?
秦怀元 (厌听地)你!
元 嫂 (唱)并非我顾私情将他保,
只怕你萝蔔白菜一锅熬,错把茄子当辣椒!
秦怀元 (唱)这些事情我早知晓,
用不着你此刻来唠叨!
元 嫂 (唱)怀元呀!
要提防好人遭贼咬,
细思细想方为高。
适于冬生对我道,
前后的事情太蹊跷。
为什么那日你刚回山坳,
欧八就直扑茅房动屠刀?
为什么你们下山把乡亲找,
敌人就接踵而来喊收硝?
为什么洞中火药早不爆,
轰隆一声在今朝?
为什么事未查明就枪打出头鸟,
责任要大牯一肩挑?
我恨你有时脾气躁,
一朝懵懂乱挥刀,头发胡子一把捎!
秦怀元 (猛醒地)哎呀,对呀!
(唱)这番话把人提醒了,
连串的问题我未推敲。
我应该向大牯深刻作检讨——
元 嫂 (笑指)你呀!
秦怀元 元芳,你快去把冬生哥和大牯喊来。
元 嫂 哎!(下)
秦怀元 (悔恨地)秦怀元秦怀元,你怎么比元芳的脔心要少一只眼哟!
(牛大牯与熊冬生上。余白丁暗上。)
秦怀元 大牯!
牛火牯 怀元哥!
秦怀元 (内疚地)我对不起你!
(接唱)只怪我错听鼓音乱下侥!
(余白丁见状,一怔,溜下。)
熊冬生 老秦!
(唱)别的事情休提了,
你我须防白骨妖!
牛大牯 (唱)白骨妖,怎知晓?
秦怀元 (唱)今天有谁来送硝?
牛大牯 (唱)王大爹的孙女叫巧巧,
熊冬生 还有么?
牛大牯 (唱)东林镇还来了抹布一条!
秦怀元 抹布?抹布是谁?
熊冬生 是不是东林镇那个好赌的刘抹布?
牛大牯 正是他。
秦怀元 东林镇关卡严密,来往行人都要检查,刘抹布怎么能够背硝过卡呢?
牛大牯 嗯,有道理,我去把那郡婊子养的抓起来!
秦怀元 慢。我问你,他背来的硝你仔细检查了没有?
牛大牯 我冇,老余说他检查啦。
秦怀元 他?……
(余白丁拿着一把匕首和一叠银元急上。)
余白丁 (佯装负疚地)老秦,今天我错怪了你和大牯,我向你们赔礼道歉!这烧硝的事,一定是那刘抹布干的。
牛大牯 果然是他?
秦怀元 (向余)有何凭征?
余白丁 刚才我和珍姑娘盘问他,他讲话吞吞吐吐,神色惊慌。喋,从他身上还搜出了一把匕首和一叠光洋。
牛大牯 (愤怒地)婊子养的,老子剐了他!
(珍妹子押刘抹布上。)
珍妹子 走!
刘抹布 秦队长,冤枉哪!这火不是我放的呀!(叩头如捣蒜)
熊冬生 你那篓硝是从哪里背来的?
刘抹布 是……
牛大牯 (亮刀)说!
刘抹布 是,是从东林镇背来的。
秦怀元 谁叫你背来的?
刘抹布 是……
珍妹子 你再不老实,我一梭标捅穿你!
刘抹布 我讲我讲,是蔺伯梅要我背来的。
秦怀元 那你这伤?
刘抹布 蔺季梅那只化生子他故意打的!
余白丁 (掷匕首于地)说!你为什么带这这个?
刘抹布 他们要我杀……
牛大牯 杀哪个?
刘抹布 (指秦)杀他。
牛大牯 (大怒)啊!(欲动手,又忍住)嗯!
秦怀元 刘抹布!
划抹布 (爬起立正)有!
秦怀元 我再问你哪硝里放了什么?
刘抹布 秦队长呃,确实有放什么。你不信,喋(指余),他还检查过。
余白丁 我只检查了你的硝,可没有检查你的身呀!肯定是你背后搞的鬼!老秦,把他宰了吧!
(熊冬生暗地拉拉秦怀元的衣,示意莫杀,秦佯装不知。)
刘抹布 (跪地)秦队长,这火不是我放的呀!
秦怀元 (严肃地)刘抹布,你卖身投敌,破坏革命,死有余辜!珍妹子,把他拉下去!
牛大牯 交给我吧!
秦怀元 不,我来处决!(掏枪)
刘抹布 (大呼)秦队长,我还有话要说呀!
珍妹子 值价些!
(珍妹子子推刘抹布下,秦怀元随下,幕后传来三声枪响。)
牛大牯 嗨,可惜了子弹。
余白丁 这是罪有应得!(暗笑下)
(秦怀元复上。)
熊冬生 老秦,刘抹布死早哒!
秦怀元 (微微一笑)怎么?
熊冬生 我看咯里面的西洋镜还冇拆穿。
秦怀元 冬生,你估计得对!
牛大牯 何解?
秦怀元 有人亲眼看见,余白丁确曾被捕,向敌人出卖了我党的机密。
牛大牯 你是怎么晓得的?
秦怀元 告诉你们……(与二人耳语)
熊冬生 (敬服地)高,你这一手真是高!
牛大牯 是不是把姓余的就抓起来?
秦怀元 不。我们还不能轻信一面之词,需要多方证实。冬生哥,请你负责暗中监视,千万不能让他开溜。
熊冬生 好!
珍妹子 怀元哥,谭四爹来啦!
(谱四爹急上。)
众 四爹!
谭四爹 怀元,我特地来向你们报告一个消息。
秦怀元 什么消息?
谭四爹 (唱)秋英昨晚得了讯,
蔺季梅明晨去省城。
调将请兵防暴动,
他婆娘芙娜也同行。
乔扮商人潜出境,
前后护送有一队兵。
熊冬生 (兴奋地)老秦!
(唱)擒狼赶快设陷阱,
这种机会实难逢!
秦怀元 你有什么想法?
熊冬生 我看老虎溪是去省城必经之路,我们在那里打他个伏击,要是抓到了蔺季梅,我们进东林镇夺硝,就有几成把握了。
秦怀元 “参谋长”讲的有道理!
牛大牯 怀元哥,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秦怀元 交给你可以,不过,蔺季悔两公婆要活的。
牛大牯 好,要活的就活的!
第六场 渡口擒狼
(前场次日早晨。)
(浏阳河古渡口。)
(湍急的河水,从远处流来,两岸是峭壁,异常险峻。近处堤岸上有株古柳,旁立一高大石碑,上刻“浏河古渡”四字,书法苍劲古朴。)
(幕前,枪声紧急,呐喊声四起。
(幕启时,枪声稍疏,蔺季梅率数匪兵仓皇逃上。
蔺季梅 (唱)边境情势很紧急,
毛泽东崛起在赣西。
特去省城求兵力,
谁知遭险在虎溪。
中他埋伏计,
失散芙娜妻。
叫声众兄弟!
众匪兵 有!
蔺季悔 (唱)回马莫停蹄。
过河就是安全地—
马 弁 (登堤高喊)喂—!快把渡船撑过来!
(内声:“渡船进水,过不得咧!”)
马 弁 报告长官,那边乃是一只烂船。
蔺季梅 (焦急地)咳!
(接唱)这就成了大问题!
(幕后枪声又起,呐喊声愈来愈近。)
马 弁 哎呀,前有河水,后有追兵,要是共军赶到这里,岂不是养麦田里捉乌龟?
蔺季梅 赶快找个百姓问问,看别处是否还有过渡的地方。
马 弁 是!(急下)
(幕后枪声转急。)
(一团丁负伤逃上。)
团 丁 报、报告四老爷,四奶奶被自卫军抓走啦!
蔺季梅 (失色地)啊!这,这这这……
(马弁气喘吁吁跑上。)
马 弁 报告长官,问了几个抬轿的百姓,都说近处没有过渡的地方。
匪兵甲 那边枪声越来越近,如何是好?
蔺季梅 现在别无他法,只有泅水而过。
马 弁 河深水急,过去不得。
蔺季梅 (无计可施)那……
(幕后传来唢呐声、锣声。)
马 弁 长官,看,那边有抬轿的来啦!
蔺季梅 赶快埋伏,看我的眼色行事。
众 匪 是!(藏于树旁堤后)
(春伢子等数人抬着花轿、吹着唢呐、敲着铜锣上,元嫂装作媒婆,护着花轿。)
元 嫂 哎呀,渡船还在那边,把花轿子放下。
(众放下轿子。)
元 嫂 (上堤)喂!驾船的师傅呃,请你快些把船撑过来啰!
(内声:“渡船烂了,过不得河咧!”)
春伢子 哎呀,咯何什搞呢?
元 嫂 我看只有改走下面李家渡过河,那里有几只木排。
春伢子 要是碰到了自卫军呢?
元 嫂 他们要抓的是蔺季梅,我们是抬轿的百姓,怕什么?
春伢子 好,那就快走!
(众欲抬轿下。)
(蔺季梅从树后出朱。)
蔺季梅 诸位!
元 嫂 (佯作惊慌地)你?……
蔺季梅 不要怕,我是做鞭炮生意的。你们这花轿是抬往哪里去的呀?
万 嫂 对河郑家湾。
蔺季梅 你是什么人?
元 嫂 我?说媒的呀!
蔺季梅 (狐疑地)嘿嘿,这轿子里抬的当真是新娘子?
元 嫂 你咯位先生真是讲得新鲜哪,抬的不是新娘子,难道还是旧娘子?
(幕后传来枪声。)
春伢子 听,炮子呼呼的叫,少讲空话,快走快走!
蔺季梅 (故作镇静地拦住花轿)老乡!
(唱)你抬你的轿,
他打他的枪。
你我是过路客,
何必太着慌?
春伢子 (唱)时候已不早,
人家等拜堂。
还须绕过李家渡,
更加费时光。
蔺季梅 (唱)我有事一桩,
求你帮个忙。
春伢子 什么事?
蔺季梅 (唱)租丁这轿子用一用,
是否能赏光?
元 嫂 哈哈哈哈!
蔺季梅 怎么?
元 嫂 (唱)你真会开玩笑,
讲得太荒唐。
难道说你老板,
冇把轿味尝?
蔺季梅 不。
(唱)只因我不慎,
左脚已扭伤。
只要能抬过河,
重金来报偿。
元 嫂 (佯作心动地向春伢子)哎呀!
(唱)若有重金偿,
这事可商量。
春伢子 (唱)你这个雪媒婆,
见钱眼就张。
众 (唱)哪有花轿里,
抬着假鸳鸯?
春伢子 (唱)哎呀呀搞不得,
晓得了会拐场。
元 嫂 (唱)我说伙计们呃,
好汉要人帮。
过了那李家渡,
斢马再换将。
春伢子 (唱)瞒天过得得海?
元 嫂 (唱)决不会泼汤。
春伢子 (唱)我可作不得主,
还要问新娘。
春伢子 (唱)要是她不答应?
蔺季梅 (取下手上戒指)喋!
(唱)戒指送一双。
元 嫂 (接过戒指)好!
(唱)隔轿叫新娘,
请你听端详。
若是你愿意,
轿内敲三响。
(轿内传出三记响声。)
元 嫂 新娘子同意啦!
春伢子 (唱)我是抬不起,
蔺季梅 (唱)由我的人来扛。
元 嫂 你还有人?
蔺季梅 有哇!
元 嫂 那好!
(唱)快将你手下喊,
都来花轿旁。
蔺季梅 都过来!
(众匪上。)
蔺季梅 (暗示)注意!
(唱)若遇枪声响,
千万莫惊慌。
众 匪 是!(接过花轿)
(众匪已在众自卫军控制之下。)
元 嫂 (唱)春伢你快开锁,
好戏唱一场!
春伢子 好,开锁!
元 嫂 (向轿内)新娘子呀,那你就下轿来走走哇!
(远处枪声喊声,愈来愈近。)
元 嫂 (向蔺季梅)赶快上轿!
(蔺季梅走至轿边,秦怀元从轿内钻出,用枪对准着蔺季梅。)
秦怀元 (厉声地)把手举起来!
众 匪 (大惊)啊!(欲逃)
众战士 不许动!(缴下众匪枪械)
蔺季梅 (惊愕地)你……?
春伢子 他就是你们悬赏要抓的那个秦怀元!
蔺季梅 (颓丧地)啊!
(牛大牯押宋芙娜上。)
牛大牯 怀元哥,我把这婊子养的抓来啦!看,活的!
秦怀元 好,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
春伢子 (玩笑地)嘻,抓了她呀,我看最多只赏得半个浏阳茴饼!
(众笑。)
(余白丁上,熊冬生随上。)
余白丁 好哇!这家伙也有今天呀!
秦怀元 (试探地)老余,你来得正好,请你写张罪状,将蔺季梅夫妻两个就地
处决!
余白丁 (暗惊地)就杀?
宋芙娜 (扑通一跪)余先生,救命哪!
牛大牯 啊?你认得他?
宋芙娜 (无言以对)我……
余白丁 (掩饰地)她刚才听得老秦叫我老余嘛!
秦怀元 哈哈,宋小姐,你如果真想救命,我倒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宋芙娜 (胆怯地)真的?(急爬起)
(秦怀元拿出铅笔,取纸就膝疾书毕。)
秦怀元 你回去将这个东西交给蔺伯梅,叫他好好想想,我们金钟山自卫军是说话算数,讲到做到的!
宋芙娜 (接过字条)好,好,我可以走了吧?
秦怀元 春伢子,叫那边把船摇过来,送她过去。老余,你看如何?
余白丁 这样做很好。
春伢子 (向宋)走吧!
(宋芙娜随春伢子下,)
秦怀元 (有意地)大牯,将蔺季梅押回山上,明天一早,解往江西,千万不能走漏消息。
牛大牯 好!
余白丁 (旁白)这就糟了!
元 嫂 蔺老板,上轿哇!
蔺季梅 (沮丧地)唉!
第七场 虎穴掏硝
(前场当日傍晚至深夜。)
(二幕前,宋芙娜蓬头垢面,脚穿一只高跟鞋狼狈地上。)
宋芙娜 (愁眉苦脸地)哎呀,我的个妈吔—
(唱)宋芙娜今日太倒霉,
一只赤脚把家回。
千金之体呀受活罪,
独行山野冇人陪。
我悔悔呀悔悔悔,
悔不该嫁与那蔺季梅。
若非嫁给这背时鬼,
宋小姐何得会吃咯号亏!
想起他,心又碎,
如今成了瓮中的龟。
满脸泪,
满怀悲;
那宝贝,
几时归?
哎哟咧—
一脚踩着了蚂蚁堆。
哎哟!
几只蚂蚁上脚背,
(急捉蚂蚁,忽闻狗吠)狗叫?
(唱)莫非共军又把我追?(急下)
(二幕开。)
(蔺家点金搂后花院。)
(台左有一亭,额曰“望花亭”,亭中有桌凳和吊灯;台右有假山和花木;台后有围墙和月门,透过月门可以看到轻波荡漾的池水和栏杆;右有侧门,外通鞭炮厂,望花亭后通地下室。)
(蔺伯梅从月门乐呵呵地上,姚三随后。)
蔺伯梅 (唱)季梅计谋实在高,
姚 三 (唱)余白丁果然毁了硝。
蔺伯梅 (唱)去省请兵来进剿,
姚 三 (唱)不怕共党再起飙。
蔺伯梅 (唱)若是秦怀元能抓到,
姚 三 (唱)老爷升官步步高!
蔺伯梅 (得意忘形)哈哈哈哈!
姚 三 嘿嘿嘿嘿!
(欧八上。)
欧 八 老爷,不好啦!四老爷在路上出事啦!
蔺伯梅 (大惊)啊!
(宋芙娜哭上。欧八下。)
宋芙娜 (哭腔)哎呀咧,咯可得了啊!……
蔺伯梅 芙娜,是怎么一回事?
宋芙娜 我们走到老虎溪……
蔺伯梅 碰着老虎啦?
宋芙娜 不,碰着秦怀元啦!
蔺、姚 (失色地)啊!
蔺伯梅 季,季梅呢?
宋芙娜 (哭)季梅他……
蔺伯梅 (急切地)他怎么啦?
宋芙娜 他被抓起走噶哒咧……(拿出一张字条)你看!
蔺伯梅 (接过字条念)“金钟山工农自卫军通牒:照得东林上劣,行为十分猖獗。今捉贼子季梅,本当立即处决。若送银元三千,可到虎溪交接。如若今晚不来,立取蔺贼颈血!”这……
宋芙娜 大伯,莫忘手足之情,你要想办法搭救季梅呀!
蔺伯梅 (一时无计)我……
(一团丁上。)
团 丁 老爷,有人送来了一封急信。(递信,下)
蔺伯梅 (接信念)“季梅先生今晚关在金钟古刹石洞之中,明天一早解往江西,望从速解救。余白丁。”
宋芙娜 (哭)啊!解往江西?哎呀,季梅呀,先只想你能青云直上,谁料到竞落个如此的下场啊!
蔺伯梅 好狡猾的秦怀元!他想骗我去虎溪交换人质,打我的伏击,老子偏不中他的计!
宋芙娜 大伯,季梅情况危急,倘若不救出他来,只怕东林也危在夕。我看你只有赶快出动人马解救,方为上策。
蔺伯梅 (迟疑地)那……这个……
宋芙娜 (逼迫地)还这什么那什么,如果你见死不救,那我就只好进城去找我表哥何司令了!(欲下)
姚 三 (急拦住)宋小姐!哎呀,老爷,远水难救近火,我看是不是马上派人埋伏去江西的要道上,把四老爷劫回来?
宋芙娜 去劫?
姚 三 去劫。
宋芙娜 大伯,你看呃?
蔺伯梅 嗯,这倒是个办法。姚三,马上通知队伍集合,我亲自带人去救。
姚 三 是!(向内喊)欧队长,通知队伍,马上集合!
(幕后欧八应声:“是!”)
(秋英端莲子羹上。)
秋 英 四奶奶,吃莲子羹吧!
宋芙娜 我吃不下。
蔺伯梅 芙娜,放心吧!我不救出季梅,誓不罢休!秋英,挟四奶奶回房休息。
秋 英 是!四奶奶,走吧!(扶宋芙娜下)
蔺伯梅 姚三,还有一件事,鞭炮厂的土硝迅速转移地下室。
姚 三 是!
蔺伯梅 听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用四两半斤。否则,以通共匪论处。
姚 三 是!
(幕后传来急骤的哨声,一队人马从月门外过场。)
(欧八上。)
欧 八 老爷,队伍已经集合。
蔺伯梅 好,出发!(下,欧八随下)
姚 三 曹七,马上叫人把鞭炮厂的土硝,全部转移到地下室。
团 丁 是!(下)
(数团丁背火药往返过场。)
姚 三 快!快!
团 丁 (上)管家,火药已全部藏好!
姚 三 地下室的钥匙呢?
团 丁 在这里。(交钥匙给姚三)
姚 三 (接钥匙,纳入裤腰带)把铁门上锁,再派两个团丁守护。
团 丁 是!(下)
(姚三欲下,谭四爹急上。)
谭四爹 姚管家,姚管家!
姚 三 什么事?
谭四爹 (唱)县城里鞭炮炮厂老板姓赵,
特来到东林镇收购土硝。
他愿意出高价分文不少。
姚 三 告诉他,土硝无货,一两不售。
谭四爹 管家,他带来了大批现洋,外带还有些烟土。
姚 三 (动心地)大批现洋,一些烟土?
谭四爹 是呀!
(接唱)这上门的财神,你何不与他搭搭桥?
姚 三 搭桥?(一想,旁白)“不准动用四两半斤。否则,以通共匪沦处……”
四老官,不行不行,叫他到别处去发财吧。
(朝“望花亭”内走去)
秦怀元 (上)四爹!
谭四爹 看,他来了!
秦怀元 这位是……
谭四爹 赵老板,这就是我们的大管家姚先生。
秦怀元 哎呀,姚先生,我们见过面呀!
姚 三 (向秦上下打量)你,是哪里的?
秦怀元 呃,你忘啦?
(唱)你真是贵人多健忘,
怎不记二月相逢在浏阳?
那时节农民运动正高涨,
你随着蔺团总避风到城厢。
有一天农军入城军威壮,
到处都是红缨枪。
口号呼得震天响,
你仓仓皇皇慌慌张张闪进了一家鞭炮庄。
你躲又无处躲,
藏又无处藏。
一人为你指方向,
叫你钻进大木籍。
因此才未入罗网,
免去了灾难一场。
姚 三 你怎么知道?
秦怀元 鄙人不是有恩求报,当时叫地 人把你藏起来的就是我。
谭四爹 哎呀,姚管家,原来赵老板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姚 三 (高兴地)啊!赵老板,那次救我的还是你呀!咳,姚某早想报答,只因当时仓促,来不及问个姓名,今日有幸相逢,理当重报。
秦怀元 好说好说。姚先生,今日小弟特来求助,刚才已跟谭四爹说过,但不知意下如何?
姚 三 (为难地)哎呀,赵老板,救命之恩,虽杀身相报还嫌轻了,可是这火药一事,小弟确实碍难。
秦怀元 怎么?
姚 三 刚才团总再三交代,不能动他四两半斤。否则,以通共匪论处。这个 罪名,小弟担当不起呀!
秦怀元 啊,这也难怪,那,找就告辞了。
谭四爹 (故意地)哎呀,天色已晚,镇上客店都已关门,赵老板到哪里去投宿呢?
姚 三 对对对!赵老板,买卖不成仁义在,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里打住吧。
秦怀元 不,有个朋友,约我去摸几圈“麻将”。
谭四爹 摸“麻将”?赵艺板,我们姚管家有付象牙的,你何不就在这里玩玩呢?
姚 三 啊,赵老板也喜欢这个!小弟马上找几个弟兄前来奉陪,如何?
秦怀元 也好,赵某牌技不高,愿意领教。
姚 三 四老官,你陪陪赵老板,我去拿牌来。
谭四爹 好!
(姚三下。秦怀元与谭四爹密语。)
谭四爹 现在门已上锁,还有两个家伙守护,如何下手呀?
秦怀元 是这样……(耳语)听到我喊“抓哒”,就叫大牯他们立即动手。注意,只能动刀,不能开枪。
谭四爹 好。(欲下)哎呀,不好,欧八回来啪!
秦怀元 (一惊)啊?快叫大牯他们隐蔽好,我来对付。
(姚三捧一付“麻将”上。)
姚 三 四老官,替我喊两个弟兄前来陪赵老板摸它几圈。
谭四爹 好!(欲下)
姚 三 慢,等下要秋英给我送几个煳泡来。
谭四爹 哎!(下)
(欧八带一团丁上。)
姚 三 呃,你怎么又回来啦?
欧 八 团总不放心,叫我回来加强防卫。
姚 三 你来得正好,摸几手。
欧 八 我……
姚 三 这个姓赵的带来了不少这个,作(作烟土手势)你我何不趁此机会……
欧 八 (闻烟心动,直打哈欠)啊……,好,好,咯硬好久冒过过瘾哒。
姚 三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县城花炮厂赵老板,这是我们团防局的欧队长,
欧 八 欧八!
秦怀元 久闻大名,今日有幸相见。
欧 八 赵老板,我是个粗人,只晓得钢刀见红,杀,杀,杀!至于这打牌下棋的事……
秦怀元 你也想杀杀杀啰。来,我们较量较量吧!欧队长,到时候我连和几个满贯,莫怪我杀得你们落花流水罗!哈哈哈哈!
(众大笑。)
姚 三 请吧!
欧 八 请!
秦怀元 请!
(就位后,大家洗牌,摸牌。欧八盯了秦怀元几眼,似曾相识,但又回忆不起。秦怀元却泰然自若。)
欧 八 (旁唱)好象见过这姓赵的,
秦怀元 (旁唱)欧八对我似生疑。
姚 三 (唱)我打张好牌送给你,
欧 八 (旁唱)我越看越想有问题。
秦怀元 欧队长,摸牌呀!
欧 八 是是是!
秦怀元 (旁唱)我暗扣“东风”不亮底,
(欧八用脚碰碰姚三,姚三以为是要一张好牌,暗中点头。)
秦怀元 (发现脚下有文章,故意地)哎,欧队长!
(唱)桌子下面搞名堂,我可不依!
欧 八 (掩饰地)嘿嘿嘿嘿!
(唱)赵老板千万莫生气,
蚊子咬得我痒稀稀。
姚 三 (聚精会神地打出一牌)三它!
团丁乙 碰起!(打出一牌)五索!
姚 三 吃哒!
(欧八在姚三腰间暗中拧了一把,姚三一惊。秦怀元看在眼里。)
姚 三 莫逗霸啰!
秦怀元 (佯作不满)姚管家,今天这牌我不打了!
姚 三 怎么?
秦怀元 你我今日逢,不过是逢场作戏。可你们欧队长不讲交情,两次三番动手动脚,向你暗传消息,欺我赵某,这就太无牌品了。
姚 三 赵老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莫乱砣啊!赵老板,还是接着打吧!
秦怀元 打也可以,不过应该放规矩点!
姚 三 是咯样,谁要再动手动脚,罚他十块光洋!
秦怀元 赵某我一定遵罚。欧队长,你呢?
欧 八 我……
姚 三 还“我”什么?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来,坐下坐下,接着打牌。
(各人复坐下打牌、洗牌。)
(围墙外,忽然有人伸首向园内窥视,牛大牯投石入园,团丁惊起。)
团丁甲 谁?(提枪搜索)
(谭四爹提篮子上,内蛊酒菜。
谭四爹 我。
团丁甲 干什么?
谭四爹 (边说边拢)姚管家来了客,叫我送点洒菜来。
团丁甲 看看!(揭开碗盖)嗬,五香红烧牛肉,好菜,好菜!(抓了几片入口,随后提壶仰首喝酒。)
(谭四爹乘机将团丁甲击倒在地,急进“望花亭”内。)
(牛大牯从墙上坠绳而下,朝团丁头上一刀,从身上搜出钥匙,轻开门锁,将尸首拖至一旁。然后拾枪立于门口,装作团丁。)
(与此同时,欧八听到响声,欲起。)
欧 八 什么响?
谭四爹 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倒了花钵子。姚管家,我替你们送酒菜来啦。
姚 三 好,放下。
欧 八 四老官,这里蚊子多,你帮我打两手,我去叫几个弟兄来给赵老板打打扇。
(欧八起身欲走,被秦怀元一把拉住。)
秦怀元 呃呃呃,不行,不行,一圈还没有打完,你就想开溜哇,冇得那样土松!
姚 三 欧八,坐下来,继续打!四老官,你去喊几个弟兄来,帮赵老板打扇。
欧 八 快去!
谭四爹 是!(刚出门)
(秦怀元抓到一张牌,霍地而起。)
秦怀元 (大声地)抓哒!
(在喊声中,牛大牯轻启园门,熊冬生、珍妹子、春伢子等战士潜入,埋伏四周。)
众 匪 (一惊)抓什么?
秦怀元 (微笑地)啊,我抓到一张升王!
众 匪 (松气地)啊—
(谭四爹向战士们示意!叫大家准备动手。众会意。)
谭四爹 (至桌前)欧队长,弟兄们来了。
欧 八 好!(拔出钢刀朝桌上一拍)来人哪,把这姓赵的给我捆起来!
秦怀元 对,捆起来!
(牛大牯窜步上前,一把抓住欧八。熊冬生一梭标刺倒团丁乙。姚三吓得急从桌底爬出,急奔。秦怀元与珍妹子追下。)
牛大牯 欧八,还我血债!(一刀将欧八杀死)
(二战士将欧八尸体拖下。)
(秦怀元与珍妹子押姚三上,珍妹子一脚将姚三踢倒,向姚三口中塞以布巾,然后用绳子将他绑住,按坐于花坛边。)
(众战士四处警戒。)
秦怀元 姚三,今日特来拜访,你必须老实回答,如若不然,立即处决!
(姚三点头。)
秦怀元 (取出姚三口里毛巾)注意,不许高声!
姚 三 是!
秦怀元 快说,土硝藏在哪里?
姚 三 我不清楚。
珍妹子 不清楚?你是管家呀!
姚 三 咯都是蔺老爷,不,都是蔺伯梅一手经办的。
秦怀元 这家伙不会说话,来,把那串“佛珠”给他挂上。
珍妹子 (提出一串“惊天雷”)这是什么?
姚 三 不晓得。
珍妹子 告诉你,这就是威震长沙的“惊天雷”。(说完,挂在姚三的脖子上)
姚 三 哎呀,赵老板,我讲,我讲!
秦怀元 讲吧!
姚 三 这“惊天雷”……
秦怀元 还未点燃引线,不会爆炸。
姚 三 (松了口气)赵老板,这土硝的事…
秦怀元 在哪里?
姚 三 (狡赖地)我,我确实不知道。
秦怀元 给他点烧引线!
(珍妹子在近丈长的引线一端划火点燃,引线咝咝地燃着。)
秦怀元 要死要活,随你挑。说实话,立即捏黑。否则,叫你血肉横飞!大家注意隐蔽!
姚 三 (大叫)我讲!我讲!快捏黑啰!
(秦怀元示意珍妹子踩熄引线。)
秦怀元 干脆点,土硝藏在哪里?
姚 三 (又吞吞吐吐)在、在、在……
珍妹子 又不讲?(欲点燃)
姚 三 在那边地下室里。
秦怀元 钥匙呢?
姚 三 喋,在我腰袋里。
(珍妹子取出钥匙,交给秦怀元。)
秦怀元 跟他把眼睛蒙起来,再给他安上一个雷管,吊在石凳上,他要一动,立即请他上西天。冬生,通知外面同志,进来取“货”。(急奔“望花亭”后密室)
(珍妹子给姚三蒙上黑布,持枪立于姚三背后。)
(熊冬生招门外等着背火药的战士与众乡亲上,直奔地下室。)
(众抬、背火药过场。)
(秦怀元等复上。)
秦怀元 (揭下姚三蒙眼布,佯作姿态地)来人,把那个谭四老官一起带走!
牛大牯 (推谭四爹)走!
谭四爹 (佯装地)老总啊,我是好人呀!
牛大牯 是好人,怎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
谭四爹 姚管家,你看咯怎么得了啊?
姚 三 (哭丧地)四老官呃,我咯一身“惊天雷”更不得了咧!
牛大牯 (推谭四爹)走!(同下)
秦怀元 (取出“收条”)姚管家!
(唱)我们也不为难你,
收条一张挂上衣。
团总回来问起你,
只说“货物”我全提。
珍妹子 (唱)还有一事再委屈你—
(将手巾复塞入姚三口中。下。)
秦怀元 管家先生!
(唱)少陪了,后会有期。
(秦怀元从容地下。)
(姚三此时既不能动,又不能喊,狼狈异常。)
(秋英拿着鸦片泡上。)
秋 英 姚管家,姚管家,烟泡送来啦?
咦?你怎么一个人坐在咯里不做声哪?(走近一看,佯惊地)哎吔,咯是怎么搞的哪?我去喊得四奶奶来。(跑下)
(宋芙娜随秋英急上。)
宋芙娜 (见状大惊)啊!
(蔺伯梅狼狈地上,匪头目缠绷带跟上。)
蔺伯梅 (向匪头目)走!
(匪头目下。)
蔺伯梅 芙娜!
宋芙娜 大伯,季梅呢?
蔺伯梅 秦怀元这家伙诡计多端,我们走到半路,就遭到了他们的伏击,伤亡很大!
宋芙娜 啊,咯怎么得了咧!你看,如今姚管家……
蔺伯梅 (一看大惊)啊!(为姚三取出口中手巾)这是怎么回事?
姚 三 老爷,那土硝……
蔺伯梅 土硝怎么样?
姚 三 我身上有张收条。
蔺伯梅 (取下收条,念)“今收到蔺伯梅土硝四千斤。秦怀元”。又是奈怀元?
宋芙娜 大伯,要是秦怀元把“惊天雷”制成,那我们岂不会……
姚 三 老爷,“惊天雷”我身上就一串哩!
蔺伯梅 (猛惊)啊?(仓皇后退)你快站起来看看!
姚 三 我动不得咧,一动就会响哒!
宋芙娜 (吓得打颤)啊!(急藏于假山后)
蔺伯梅 (向秋英)走,给他解下来。
(秋英佯装畏怯,不敢上前。)
蔺伯梅 (拔出手枪)去!
(秋英上前替姚三解绑。)
姚 三 秋妹子呀,你手脚要放轻哪,搞响了那就会莫怪天尊啦!
秋 英 (取下“惊天雷”一看,笑)老爷,看,咯里面包的尽是些石头古!
蔺、宋 啊,石头古?
蔺伯梅 (接过一看,懊恼地)咳!(将一串假雷朝地上一掼)
(切光。)
第八场 石破天惊
(距前场数日之后。)
(二幕前。)
(刘抹布的衣着焕然一新,手拿一条扁担高高兴兴地上。)
刘抹布 (课子)列位的,莫猜疑,
抹布我并没有进黄泥。
三声枪声叭叭叭,
秦队长毙我原是假。
咯几天他开导我,
说得我面惭心愧无处躲。
共产党本为穷人把革命闹,
我错发大水来冲龙王庙。
余白丁诬我将硝毁,
想叫我做个替死鬼。
我一五一十揭发他,
秦队长翘起拇指把我夸。
说我是浪子回了头,
自卫军里把我留。
还把我的名字斢,
不叫抹布叫学好。
我这里去为送雷作准备,
争取路上不掉队。
(余白丁慌慌张张上。)
余白丁 (大惊)!啊!你是人还是鬼?
刘抹布 嘻嘻,刘抹布已经死噶哒,我如今是刘学好。
余白丁 (旁白)好厉害的秦怀元,看来我已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欲逃)
刘抹布 (拦住)呃,党代表,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想到哪里去?
余白丁 我下山执行任务,你管不了!(匆匆下)
刘抹布 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一定是脚板上搽猪油,想溜。余白丁,你站住,刘学好来也!(追下)
(二幕开。)
(景同第五景。)
(众战士和乡亲齐集庙前,群情激动。)
秦怀元 (上)同志们,报告你们一个特大喜讯!
众 什么喜讯?
秦怀元 (唱)暴动的喜讯一桩桩,
烈火已经燃四方。
秋收起义炮声响,
第一团胜利入平江。
二团踏平了渌江浪,
毛农员率领三团进浏阳。
昨日白沙打一仗,
大围山下凯歌扬。
前委传令来嘉奖,
惊天雷克敌战果辉煌!
众 (欢呼)好哇!
(熊冬生急上。)
熊冬生 老秦,前委指示,情况发生变化,不能再打长沙,叫我们将第二批惊天雷,立即这到东乡!(出示一纸)这是前委关于对余白丁问题的批示。
秦怀元 好!同志们!
(唱)迅速将雷送前委,
威震湘东把敌摧。
一路小心休掉队,
分头下山听指挥!
众战士 是!
珍妹子 (跑上)报告,刘学好不见!
牛大牯 还什么学好,一定是逃走啦!
秦怀元 我看不会。
(刘抹布汗流满面地背着余白丁上。)
刘抹布 队长,嘻嘻,这家伙想跑,我把他背回来啦。(将余掼在地上)
牛大牯 (抓起余白丁)你这个可耻的叛徒!
(狠狠打一耳光)
余白丁 (挣扎)你,你们冤枉好人,我,我抗议!
秦怀元 (严历地)余白丁,根据刘学好同志的检举和蔺季梅的交代,你卖身投敌,毁我土硝;背叛革命,畏罪潜逃。已经前委批准,严惩不饶!你,还有何话讲?
余白丁 老秦,我劝你放明智一点,这次暴动,是成不了功的。何键的进剿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秦怀元 (一脚将余踢倒)无耻!把他拉下去!
牛大牯 (提起余白丁)走!(拖下)
秦怀元 (握住刘的手)学好同志,你立功啦!
刘抹布 (赧然地)咯也算立功?嘻嘻,我还没有学得好哩。
(众笑。)
(牛大牯复上。)
秦怀元 同志们,立即送雷下山!
众 是!(欲下)
(谭四爹与秋英急上。)
谭四爹 怀元,何键派来一团人马,已经过了浏阳河,朝前山来啦!
秦怀元 (惊)啊!这么快?
秋 英 蔺伯梅联合各地团防军,从后山来啦!
众 (大惊)啊?我们已被包围啦!
秦怀元 同志们,大家不要惊慌,我们人人手里,还有克敌制胜的武器——
众 惊天雷!
熊冬生 对,他们既然找上门来,我们就以“雷”相待!
秦怀元 (果断地)大牯,先在这钟里好炸药;然后将蔺季悔扣在钟内。大家再把惊天雷藏在墙头门角,树尾草丛,只要敌人一动铁钟,触响雷管。就叫他们死于这千百颗炸弹之中!
众 好!
秦怀元 赶快布置!
(众纷纷取雷埋藏。)
(牛大牯押蔺季梅上,数战士扳起铁钟,将他扣入,复抬上石香炉压于钟顶。)
(幕后枪声骤起。)
秦怀元 赶快隐蔽!
(众战士急下。)
(一队团丁涌上,四处搜索。)
(蔺伯梅提枪上,姚三随后。)
蔺伯梅 (唱)哪怕共党起狂飚,
扫荡金钟在今朝。
季梅是否已找到?
团 丁 老爷,连人毛都没有看见一根。
蔺伯梅 姚三!
姚 三 在!
蔺伯梅 (唱)与我高喊把降招!
姚 三 (高喊)喂!自卫军弟兄们,从要你们交出蔺家四老爷和共党头目秦怀元,保证一个不杀,立功者有赏!
(刘抹布悄悄上。)
刘抹布 老爷!
蔺伯梅 啊!刘抹布,你还活着?
刘抹布 噎噎,我活着等你们来呀。
蔺伯梅 自卫军呢?
刘抹布 走的走了,散的散了。
姚 三 那四老爷呢?
刘抹布 看,扣在钟里。
众 啊!
蔺伯梅 (向团丁)赶快救他出来!
刘抹布 老爷,小心,秦怀元带带了一人躲在庙里头。
众 (急转身)啊!
(刘抹布趁机溜下。)
蔺伯梅 姚三,马上通知队伍,将这古刹包围,今天我要抓活的!
姚 三 是!(急下)
(幕后哨声紧急,一队队团丁冲上,将古刹团团包围。姚三复上。)
姚 三 老爷,队伍都上来啦!
蔺伯梅 好!(朝钟内喊)季梅!
(钟内发出敲击声。)
蔺伯梅 (向团丁)动手!
(数团丁抬下钟顶的石香炉。蔺季梅口含毛巾,从钟顶缺口处伸出头来。)
蔺伯梅 (为季梅拿下毛巾)季梅,你得救啦!
蔺季梅 大哥,你上当啦!秦怀元已有埋伏,快撤!
蔺伯梅 (大惊)啊!姚三,恢救出季梅,撤!
姚 三 是!
(蔺伯梅、姚三等急扳钟,惊天雷顿时爆炸。此时墙头门角、树尾草丛都冲出火光,众匪死的死、伤的伤。)
(秦怀元率众战士及群众冲上,蔺伯梅等俯首就擒。)
(远处亦雷声隆隆。)
(一工农革命军战士上。)
战 士 报告,秦队长,起义部队,已将敌人援军打退,你们随主力到文家市集合!
秦怀元 好!同志们,立即出发!
(红旗招展,歌声嘹亮,队伍向文家市进发。)
(元嫂背着孩子,牵着戴着高帽子的蔺伯梅随军前进。)
(幕在音乐声中徐徐闭。)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