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一九八○年初秋

　　地　点　湘东某县招待所特别客厅

　　人　物　郭　明　26岁，蛇科研究所蛇医

　　兰　兰　21岁，蛇科研究所护士

　　思　蒂　43岁，华侨

　　李梦湘　44岁，华侨

　　亨利•爱德华——53岁，外国某公司经理

　　（二幕前。）

　　（郭明挎药箱、背药篓兴致勃勃地上。）

　　郭　明　（唱）秋高气爽菊花黄，　

　　郭明我治病挖药忙又忙。

　　山区生来毒蛇多，

　　每年里多少人蛇咬身亡。

　　为民除害我勤走访，

　　总结蛇伤好秘方。

　　试成新药疗效高，

　　取名叫做“百步丹”。

　　但愿得验收鉴定合规格，

　　扬名国际进市场，

　　我郭明个人无奢望，

　　喜为祖国争荣光！（欲下）

　　（兰兰上）

　　兰　兰　（边喊边上）郭明，郭明！快，快出诊！（一把拉着郭明）

　　郭　明　哪里？

　　兰　兰　招待所！

　　郭　明　招待所有蛇咬人？

　　兰　兰　外宾被蛇咬了！

　　郭　明　什么？外宾会被蛇咬？

　　兰　兰　是呀！

　　郭　明　外宾怎么会被蛇咬了？你听错了吧？

　　兰　兰　千真万确！快，小车子在等啦。（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兰　兰　你看，县长的小轿车！

　　郭　明　走！

　　兰　兰　哎，说不定这次就是为你出国搭的一座天桥！　

　　郭　明　走吧！

　　兰　兰　看你这样子（接过药箱）快穿工作服。（郭明下去穿工作服、放药篓）　

　　兰　兰　（从药箱里取出蛇药针剂）百步丹啊，百步丹！这下你可真的要名扬四海哒！

　　郭　明　（复上）快！（二人手挽手亲昵地跑下）

　　（二幕启。）

　　（布景：招待所客厅。正面是明亮的落地窗，左右各一张门通卧室。因为要接待外宾，客厅特别装点了一番：帷幕式的窗帘；卧室门全是绿色窗纱；台左是藤制沙发，茶几上摆着盛开的菊花盆景；落地台灯、电风扇。台右是园桌和小靠椅，桌上有酒和咖啡。落地窗右侧放着一口高级皮革旅行箱和收录机。二幕在外国的音乐声中徐徐　拉开。）

　　（思蒂在客厅里。她衣著华丽：宽领花红旗袍，金耳环、金项链，高跟皮鞋，非常洋派。）

　　思　蒂　（背向观众，十分不安地守着病人卧室，时而又焦急地向窗外张望，心情烦乱地关了录音机。）

　　（唱）梦湘他蛇毒缠身命垂危，

　　生死莫测我双泪垂。

　　身居异国三十载，

　　难得今朝游子归。

　　回故乡，多思虑，

　　吉凶未卜心欲碎。

　　但愿得郭明的百步丹

　　显神威，

　　不愁经理他良心昧。

　　倘邀得侄儿渡重洋，

　　从此后——

　　侄儿他荣华富贵、我还债有日、身后

　　有靠、亲人团聚把哥嫂的英灵慰！

　　（望窗外）哎呀，他来了！（急看照片）是他，是他！（忙走向镜台整容）

　　（郭明、兰兰同上）

　　郭　明　（念）今为国际朋友治蛇伤，

　　兰　兰　（接念）但愿从此山鸡变凤凰。

　　思　蒂　（大胆地迎上去）明？郭明！　

　　郭　明　（疑惑）你是？

　　思　蒂　我是你姑妈呀！

　　郭　明　（惊喜）啊！姑妈！（迎上去）

　　（二人深情地互相打量，热泪盈眶）

　　兰　兰　（腼腆地）姑妈。

　　思　蒂　啊？啊，对对，这位就是你信中说的叫——兰兰，（热情地迎上去握手）兰兰小姐……啊，兰兰同志！（三人大笑）

　　郭　明　姑妈，你信上不是说要春天才回吗？

　　思　蒂　是呀。我们公司在这里订了一批药材，经理要来看看货的质量，我就随他来啦。

　　郭　明

　　兰　兰　啊！太好了！

　　郭　明　哎，姑妈，何解领导上不告诉我是你回来了？

　　思　蒂　是我不让告诉的。但我又要求特意要你来诊病。

　　郭　明

　　兰　兰　（不解地）哦？

　　思　蒂　我来得突然，也让你们感到突然，大家一齐高兴高兴呀！

　　郭　明

　　兰　兰　（同时）啊！姑妈！

　　郭　明　哎，你们真的有人被蛇咬了？

　　思　蒂　当然是真的。

　　郭　明　哎，病人在哪里？

　　思　蒂　（指台左卧室）就睡在这卧室里。　

　　郭　明　我们赶紧看病吧！

　　思　蒂　好。

　　（郭明、思蒂急入卧室，兰兰打开药箱拿出百步丹，作打针等准备。）

　　（郭明拿病历登记卡上，思蒂随上。）

　　郭　明　蛇怎么会咬到你们喃？

　　兰　兰　是呀。　

　　思　蒂　是在你们药场检查药材的时候，被毒蛇咬伤的。哎，病情怎样？

　　郭　明　毒性比较重。　

　　思　蒂　（考问似的）是什么蛇咬的？

　　郭　明　五步蛇。

　　思　蒂　属什么毒？

　　郭　明　血循毒。

　　思　蒂　你能测出咬伤的时间吗？

　　郭　明　（看表）距现在不到五个小时。

　　思　蒂　（看表后异常惊奇）哎呀，对，对！

　　郭　明　兰兰，准备用药。

　　兰　兰　呃。用百步丹？

　　郭　明　不，用水药。

　　兰　兰　用水药？

　　郭　明　呃。

　　（亨利•爱德华经理从台右卧室出。）

　　（他，个高肚大，穿米黄格衬衫，花领带，吊带西裤，尖头皮鞋，金戒指，吸大烟斗。随时挟着皮革公文包。）

　　亨　利　啊，大夫，不用说，你就是郭明大夫。思蒂太太是吗？

　　思　蒂　是的，经理先生。

　　郭　明　兰兰：（向思）他是？……

　　思　蒂　我来介绍，他就是我们公司的经理，亨利•爱德华先生。

　　郭　明

　　兰　兰　经理先生，您好！（热情地握手）

　　亨　利　你好，你好！郭大夫，听你姑妈说。你的蛇伤医道挺高明呀！

　　郭　明　还要向先进的国家学习！

　　亨　利　好的，好的。今天请你来给我们治病，你感到很荣幸吧？！

　　郭　明　给任何病人治病，我都感到荣幸，经理先生，你们的病人能在我们国土上得到治疗，你会更感到荣幸的罗？！

　　亨　利　哦，哦……对，对！哈哈……

　　郭　明　哈哈哈……　

　　亨　利　请你把高超的技能都使出来，明天我们就得飞回去，否则，就不够朋友啰。哦，对对对，按你们的话说，就有国际影响，郭大夫，对吧！

　　（思蒂为郭、兰泡咖啡，为亨利斟酒。）

　　郭　明　经理先生。请您放心，竭尽全力解除任何一个病人的痛苦，救死扶伤，是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医学工作者的天职。

　　亨　利　好极了，那就请吧！

　　郭　明　（对兰）去吧！（郭、兰入病人卧室）

　　亨　利　思蒂太太，天机不可泄露呀！（入自己卧室）

　　思　蒂　哎呀，难啊！

　　（唱）经理他当面要把蛇药考究，

　　郭明的成败使我犯忧愁。

　　但愿他真才实学露一手，

　　风平浪静，满载而归、

　　水随人意流！

　　（郭明，兰兰擦着酒精棉花上。）

　　思　蒂　明伢子，你有把握治好吗？

　　兰　兰　保险没问题，等下子就见效。

　　思　蒂　这药全是你自己制的？

　　郭　明　是我八年来综合几十个老蛇医的实践经验，进行数百次实验研制成的。

　　思　蒂　现在世界上有几种著名的蛇药，你们这里买不到吗？

　　郭　明　姑妈，那几种蛇药，在我们这里基本上不用了。

　　思　蒂　为什么？

　　兰　兰　姑妈，他研制的这百步丹比国际上最佳疗效的血清还要强呀！

　　思　蒂　嗬！那就好，那就好呀！（端上原来泡的咖啡（你们坐，坐！（三人同坐）

　　郭　明　姑妈，我们多么想念你呀。连兰兰做梦都常梦见您哩。

　　兰　兰　我在梦中见到的姑妈，就是你这个样子。你与郭伯伯好相象呀！哈哈……

　　思　蒂　是吗？！哈哈……你们梦见我呀，明伢子，你们那里晓得，身居国外的姑妈我多想你们呀！尤其是七六年冬与你们取得书信联系之后，嗨，我把你俩的相片就一直放在床头哩！啊！

　　（唱）我是日想夜梦梦不休，

　　梦见你合家团聚在东楼。

　　梦见你博士桂冠拿在手，

　　梦见你海阔天空去遨游！

　　（对兰唱）梦见你花容月貌多俊秀，

　　梦见你洞房花烛面带羞！

　　梦啊，梦啊，终于实现了，明伢子，我回来一次真比上天还难呀！这次回来，姑妈有好多话要对你们说，有好多心头之谜要你们解呀。

　　兰　兰　姑妈，你有什么不解的事，你就只管说吧！

　　思　蒂　我是要问一问哪。（拿一张在外国拍的全家福照片）明伢子，你在信上为什么老不告诉我，你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郭　明　姑妈，你才回来，我们又初见面，应该让你高兴高兴，那些过去了的事，就……就以后再说吧！

　　思　蒂　不，你姑妈在闷葫芦里装了好几年了！你现在就说。　

　　郭　明　姑妈！

　　思　蒂　难道你还把我当外人吗？

　　兰　兰　不，我说吧。郭伯伯他，因为是医院院长……

　　思　蒂　（紧接）是院长又怎么样？

　　兰　兰　（欲说）……

　　郭　明　（忙阻止）兰兰……

　　思　蒂　还有呢，你说呀！

　　兰　兰　他又是主治医师……

　　思　蒂　说下去。

　　兰　兰　再加上他从国外回来……

　　郭　明　姑妈，这都是过去了的事。兰兰，还说这些做什么呀？！

　　思　蒂　（沉思）呵，我明白了：是院长就打成了走资派，是主治医师就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从海外回来就打成了特务，是吗？咹？！

　　兰　兰　（难过地点了点头）

　　思　蒂　天呀，我在国外看到的报纸，听到的消息，想不到都在我哥哥的身上验证了。哥哥，嫂嫂，好冤枉啊！

　　郭　明　姑妈，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遭遇。而且一粉碎“四人帮”，党组织就给爸爸平反昭雪啦，推翻了一切诬蔑不实之词，恢复了名誉。

　　思　蒂　你以为就一切都好了？可你现在却成了孤儿了。姑妈我怎么忍心呀！（向空中）哥嫂哇，你们瞑目吧。安息吧，妹妹我接明儿来了？郭　明　啊？（旁白）接我来了？

　　兰　兰　太好啦！

　　思　蒂　明伢子，姑妈为你在国外找好了职业。

　　郭　明　什么工作？

　　思　蒂　当然是继续从事你的蛇伤研究呀！

　　郭　明　我……

　　兰　兰　还犹豫什么？（走在郭的身边。亲昵深情地扯了扯郭的衣襟）你去吧，无牵无挂地去奔前程！到那里更有你深造的条件；只要你时刻记住在祖国还有一颗心在为你祝福，我就满足了。

　　思　蒂　兰妹子，你也愿意出国吗？

　　兰　兰　我？！……郭明愿意去的地方，我……也愿意去！但是……只怕……姑妈，有办法吗？！

　　思　蒂　有。

　　郭　明

　　兰　兰　真的？

　　思　蒂　手续都办妥了。只要你们愿意，这次就走。万事俱备，只等东风。

　　郭　明

　　兰　兰　（怀疑地）有这么快？

　　思　蒂　来！（从箱里拿出两份出国护照）你们看！兰兰这份是通过国际旅行社开的。待你们结婚之后，再办乔迁手续。

　　兰　兰　（接过护照无比高兴）姑妈真神通啊；

　　思　蒂　郭明，怎么样？咹？

　　郭　明　这手续哪能办得这么快？　

　　思　蒂　靠你当然办不成啰。明伢子，为了你的前程，我和你姑父硬是操碎了心呀！

　　郭　明　姑妈，国外要比国内强吧？

　　思　蒂　那还用讲。

　　郭　明　我要是跟你去了，对我这蛇药研究更有出息，是吧？

　　思　蒂　呃！

　　郭　明　二来又能照顾你老人家呀！

　　思　蒂

　　兰　兰　对呀！

　　郭　明　三来我与兰兰的生活会更幸福哩！

　　思　蒂　那当然。

　　兰　兰　（同时地）唔……

　　郭　明　（笑）哈哈……（将护照放在桌上）

　　思　蒂

　　兰　兰　（同时）哈哈……

　　（郭明入卧室查看病人。下。）

　　思　蒂　兰兰，外国好哇，你一定要郭明去呀。

　　兰　兰　呃。

　　思　蒂　（拉开旅行箱）你来看，出国的衣服都给你们买好啦。

　　兰　兰　（近前一看）嗬！（吐舌头）郭明不去呀，（把护照装入自己的口袋）我拖都要拖起他去。（二人同笑）

　　（郭明上）

　　思　蒂

　　兰　兰　病情怎么样了？

　　郭　明　百步丹水剂对外国人同样有疗效。肿状消退了，血液死坏完全得到了控制。兰兰，你留在这里照料，随时检查病情，我马上就回来。姑妈，为了加速疗效，我再去挖点鲜药来。姑妈，他很快就会好的。

　　思　蒂　好，你去吧！（入卧室）

　　兰　兰　郭明，（拿出百步丹）用针剂不更好吗？

　　郭　明　不，鲜药对这些人也应该有效。

　　（郭明欲下，又转身将百步丹针剂装入口袋去。）

　　思　蒂　（上））哎呀，奇迹，奇迹。兰兰，郭明出国去捞个博士有希望，到那时呀！嗨！我太高兴了！兰兰！

　　兰　兰　呃！　

　　思　蒂　你妈会同意你去吗？　

　　兰　兰　她不同意我也要去。

　　思　蒂　好，来！

　　（从旅行箱里拿出一整套出国服装。）

　　（唱）快到卫生间洗个澡，

　　去掉汗臭抹香膏。

　　换上这套连衣裙，

　　穿起这摩登皮鞋“两寸高”。

　　金子项链金光耀，

　　博士夫人、青春年少，

　　袅袅婷婷真时髦！　

　　我再帮你拍张彩色照，

　　（作拍照状）卡、卡、卡，

　　就做这百步丹的大商标！

　　去吧，去吧！

　　兰　兰　唔，我是这里的特别护士。

　　思　蒂　这里有我哩。去去去。

　　兰　兰　（双手接着服装等物）呃，再见！

　　（亨利上）

　　思　蒂　经理先生，你看（递病历表）真是神丹仙药，可以说全好了。

　　（亨利看病历表后急入卧室。）

　　（思蒂高兴地在自己胸前划十字。）

　　亨　利　（复上）两个钟头就把4.6毫克的血循毒赶跑了？！但不知道这药对神经毒类的疗效如何？（心生一计）哼，哼！思蒂太太，他用的是什么药？

　　思　蒂　（拿起大药瓶）是百步丹。他说比国际药大王的疗效还高。

　　亨　利　嗯？水剂？药渣呢？

　　思　蒂　煎好了来的，没有药渣。

　　亨　利　他答应跟我们走吗？

　　思　蒂　没问题，他未婚妻洗澡换衣去了。

　　亨　利　（旁白）啊，看来要他去，问题是不大了。

　　（狡猾地大笑）哈哈……恭喜你呀，思蒂太太。

　　（唱）你侄儿医道确实高，

　　聪明过人莫轻瞧。

　　毒蛇类别他诊得准，

　　又能测出何时“咬”。

　　4.6毫克的血循毒，

　　药到毒就消。

　　好蛇医，巧神药，

　　国际市场可扳俏！　

　　恭喜你踏出一条生财道。

　　债务从此一笔全勾销。

　　（继续查看病情表）

　　（唱）一行行看，

　　一字字瞧。

　　蛇咬伤的“咬”字有引号，

　　引字后面还有个小问号。

　　蛇伤牙痕我做得巧，

　　何处使他把疑点挑？

　　（拿起百步丹水药瓶）

　　慢观察，细推敲，

　　药汤事先已煎好。

　　药渣不让看，

　　心灵手段刁。

　　新药针剂不曾用，

　　对我未把真情抛。

　　待我再把圈套设，

　　神丹妙药合同书上要签牢！

　　思蒂太太，郭大夫还不一定真心跟我们走呀！

　　思　蒂　经理先生，你放心，他会跟我走的。

　　亨　利　何以见得？

　　思　蒂　郭明是个有志青年，很想在蛇伤方面做个人上人，但在国内又没有深造的条件，加上现在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能不去吗？你看看目前这里的青年人……

　　亨　利　对对对，中国青年想出国，郭明大夫想深造，这都是我远航而来的基础，可是你看看（指病历表）他对李梦湘蛇咬伤，有怀疑呀。据我的情报，他的百步丹蛇药已由30多味药筛选为单味，而且由水剂改制成了针剂。这针头一举药水直接与毒汁交锋，简直是互拼刺刀。这是一项了不起的科研成果，只不过中国医学界考察官们的注意力没放在这茅草山乡，而我们却抢先了一步。这针剂在这里我不把它逼出来，出国后他就会否定，我不是白跑一趟吗？　

　　思　蒂　你还要试验？

　　亨　利　嗯，嗯。

　　思　蒂　怎么试法？

　　亨　利　再打一支。　

　　（亨利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支蛇毒汁，塞在思蒂手上。）

　　恩　蒂　（惊）啊？这太毒了。

　　亨　利　唔唔唔，无毒不丈夫嘛！（安然地坐在沙发上）　

　　思　蒂　（手捧蛇毒汁，泪流满面，双膝跪地）经理先生，求求你，求求你，李梦湘好歹还是一条人命啊！

　　亨　利　（不动声色、冷冷地）谁叫你欠我的债呢？思蒂太太，欠债是要还的呀！

　　（思蒂举着蛇毒针注射器，百感交加，无可奈何。）

　　思　蒂　天哪，那就注射在我的身上吧！（欲打毒针）

　　亨　利　不！这怎么向郭大夫说明？难道这客厅里有蛇吗？思蒂太太，打吧。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恩　蒂　太冒险啦。

　　亨　利　冒险？人要生存就要冒险，生命停止了冒险也就结束了！（突然狠狠地逼向思蒂）你，马上给我打！

　　（思蒂战战惊惊把蛇毒灌入注射器，一步一步地走向病人卧室。又一个急转身，欲向经理哀求，但经理魔鬼似地威逼着，思蒂狠心地欲往自己身上注射，经理突然抢上一步，夺过注射器，向病室冲去，思蒂追下。）

　　兰　兰　（内喊）姑妈！　

　　（亨利闻声复上。将一本画册放在茶几上，奸笑退下。）

　　（兰兰穿着崭新的巴黎式蝶形连衣裙，兴高彩烈地跳跃而上，自我欣尝地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之后。）

　　兰　兰　哎呀，出国的理想就要实现了！

　　（唱）卫生间洗了个干净澡，

　　去掉了汗臭香气飘。

　　穿上这连衣裙蛮合套，

　　摩登皮鞋足有两寸高。

　　金子项链金光耀，

　　博士夫人、青春年少、

　　婷婷袅袅真呀真时髦。

　　姑妈为我拍张彩色照，

　　（作各种照相的姿态）

　　卡、卡、卡，　

　　一定是百步丹的好商标。

　　好商标，大广告，

　　我睡梦中都哈哈笑，

　　你看我骄傲不骄傲！

　　哎呀，我太兴奋了。（瘫躺在沙发上。顺手拿起画册翻）嗬！亨利•爱德华公馆、亨利药材工场、蛇伤研究室。姑妈的彩色照片，还有小轿车、电冰箱、洗衣机、录相电视机……郭明，这还不去呀，傻瓜！……

　　（慢慢地甜蜜地睡去。）

　　（灯暗。落地窗外出现幻觉：宝石花似的电光闪过之后，窗外的景物是外国的高楼大厦，各色各样的霓虹灯和兰兰的美女图百步丹大广告分外耀眼。）

　　（郭明出现在窗外。他戴博士帽、穿西装，胸前金质奖章闪闪发亮，手执鲜花缓缓步入客厅。）

　　兰　兰　（悠悠地站起来）亲爱的——博士，来！我为你高兴，我为你晋升祝贺！干杯！（二人碰杯）

　　兰　兰　（对着观众）诸位先生、太太、小姐、经理、老板，为祝贺我亲爱的丈夫的晋升舞会，现在就开始啦！

　　（郭与兰跳交际舞之后，两人抱在沙发上。）

　　（灯暗。幻觉消失，窗外景物复原，亮灯后，兰兰一人睡在沙发上。）

　　思　蒂　（急从病室跑上）兰兰，兰兰，不好啦！

　　兰　兰　（惊醒）姑妈，什么，什么事？

　　思　蒂　李梦湘的病更严重了。　

　　兰　兰　啊？！（急入内）

　　思　蒂　天哪？这怎么得了呀！（哭喊）哥哥嫂嫂，你们快来救救我吧！（忙在胸前划十字）

　　兰　兰　（拿病历表慌乱地上）怎么回事？肿痛剧烈、全身出现血泡、体温升高、心律加剧、呼吸短促、昏迷、呕吐……，我去叫郭明来！

　　（兰兰欲出门，郭明提着鲜草药突然出现在门前。他还是原来的中国服。）

　　郭　明　什么事？

　　兰　兰

　　思　蒂　病情恶化！（递病历表）

　　郭　明　突然恶化？（看病历表，略加思索）用新鲜药结合西医抢救！（急入病室）

　　（兰兰捣取鲜药汁。急入内，思蒂随下。）

　　（亨利溜出来为兰兰忙乱中跌散的鲜药叶照相。溜下。）

　　郭　明　（复上。发现照相的闪光和亨利的背影）啊？！原来纯粹的血循毒，为什么一恶化变成了神经毒呀？好奇怪呀！

　　（唱）初诊病状伤口生疑点，

　　这病情恶化又太突然。

　　他生命垂危气息奄奄（指李）

　　他若无其事神情安闲，（指亨）

　　适才药场作调查，

　　蛇咬客人陪者未能亲眼见。

　　看起来这客人来得不一般，

　　姑妈的心事还未知全。

　　勤分析，细察看，

　　要从蛛丝马迹中查根源。

　　快向县委作汇报，

　　依靠党——

　　是非真假才能辨！

　　对，挂电话去！

　　（突然在门角边拾来一个药瓶。）

　　郭　明　（念药瓶上的英文字）银环蛇毒汁？！好狠心哪！（思索）　原来他们想剽窃我这科研成果的专利权！哼！

　　（唱）党号召建设四个现代化，

　　我制蛇药为的是利民利国家。

　　科研成果归于党，

　　岂能卖给资本家？

　　花天酒地我不爱，

　　黄金白银何足夸。

　　献身科学情无价，

　　一心振兴我中华！

　　（亨利、思蒂、兰兰上。郭将蛇毒瓶藏入口袋。）

　　亨　利　（显得非常焦虑）啊，郭大夫，这病情恶化了。

　　郭　明　是呀，真是出人意料。

　　亨　利　怎么办呢？

　　郭　明　已经用了药，　

　　亨　利

　　思　蒂　能治好吗？

　　郭　明　不用担心，我看准了它是条什么毒蛇，就有办法对付他！

　　亨　利　（装得非常热情）好的好的。郭大夫真是神医，名不虚传！听说你已经答应跟你姑妈出国了，好极了。我表示热烈的欢迎。欢迎你这位即将上任的技师！不不，蛇伤专科研究员。（伸出长长的手来）

　　郭　明　（拒不握手）对不起，经理先生，我不能奉陪。姑妈，我不出国。（顺势将护照退回给思蒂）

　　众　　（同惊）啊？不去了？为什么？！

　　兰　兰　郭明，你是不是因为我……　

　　郭　明　兰兰……

　　亨　利　你们这里的其他青年都千方百计向国外挂钩、求亲拜友一心要出国，你却有亲人来接你，你都不去，遗憾啊遗憾。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郭　明　我留恋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留恋我们的党我们的社会主义祖国！

　　亨　利　哦！对对，你是一位不平凡的青年，有理想有抱负。可是你国内的科研条件太使你失望了。

　　郭　明　我们正在搞现代化建设，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亨　利　将来？是的，可我们那里现在就有啊！人往高处走，鸟往亮处飞嘛，你还死守在这里有什么前途？再说你父亲母亲被害死，你是这社会上的孤儿，这苦楚你还没受够？

　　郭　明　不！尽管社会有缺点，我个人有创伤，但是，祖国始终是我可爱的母亲！

　　亨　利　啊？（苦笑）哼哼哼……

　　郭　明　经理先生，你不理解吧？！（大笑）哈哈哈……

　　思　蒂　明儿，你不能辜负姑妈我的一片苦心啊！

　　（唱）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亲侄儿如同我亲生。

　　为你在国外找职业，

　　我求朋拜友操尽心。

　　不看僧面看佛面，

　　定主张，运清神。

　　亨　利　（同唱）是去是留定命运，

　　莫负我们一片爱抚情。

　　兰　兰　（接唱）劝郭明，须冷静，

　　兰兰有话你听清。

　　你毅然决定不出国，

　　兰　兰

　　思　蒂　（同唱）其中必定有隐情。

　　兰　兰　（接唱）叫郭明，你放心。

　　兰兰我待你情意真。

　　只要能助你奔前程，

　　海角天涯伴你行！

　　郭　明　兰兰，他们这一切你都相信了？

　　思　蒂　明儿，你就是我的儿子一样，我还能欺骗你吗？出国吧！确实对你有好处。

　　亨　利　（紧接）你亲姑妈亲自来接你还不相信。好，我们可以再在合同书上写清楚。提条件吧，吃的、住的、工作条件、工资待遇、物质享受都是高标准啊。　

　　郭　明　你的高标准要换我的高代价。

　　亨　利　唔，对对对，年青人，科学家的贡献是不分国界的。

　　郭　明　任何高标准，我都不能出卖自己国家的科研成果，这是我们科学家的良心！

　　亨　利　哼哼，郭大夫！（拿画册）你看看这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唱）只要你跨进我公司的门，

　　你就是我工场的新主人。

　　只要你百依百顺听命令，

　　我包你飞黄腾达直上青云。

　　实验室里条件好，

　　电子操纵看荧屏

　　蛇药一旦显神通，

　　我包你国际市场列头名。

　　到那时呀——

　　住的七间一栋小洋房，

　　一年四季暖如春，

　　热天空调设施多，

　　电控电扇加电冰。

　　冷天工作身不冷，

　　电衣电服电头巾。

　　日里工作三小时，

　　夜间狂欢入舞厅。

　　一部轿车归你用，

　　边坐车，边收音、

　　小俩口恩恩爱爱，

　　海角天涯去旅行！

　　兰　兰　姑妈，这是真的吗？

　　思　蒂　是真的。

　　郭　明　不！兰兰！

　　（唱）劝兰兰，要清醒，

　　这全是花招莫当真。

　　什么工场新主人。

　　什么腾达上青云，

　　名词响亮很好听，

　　听了头昏脑胀晕沉沉。

　　什么小洋房，

　　什么跳舞厅。

　　迷人的花样多得很，

　　难遮掩魔窟鬼影乱纷纷。

　　亨　利

　　思　蒂

　　兰　兰　（同唱）你无根无叶乱猜想，

　　亨　利　（唱）你放心，

　　兰　兰　（唱）莫担心，

　　思　蒂　（唱）要相信。

　　三　人　（同唱）你／我　亲姑妈不是蛇蝎心。

　　今日经理我／他　当面作保证，

　　合同书上——

　　兰　兰　（接唱）生命安全，

　　思　蒂　（唱）物质享受，

　　亨　利　（唱）工资待遇，

　　三　人　（同唱）一项一项签分明。

　　郭　明　（接唱）兰兰，我亲爱的同志啊！

　　花花世界莫眷恋，

　　社会本质要看清。

　　一切为了金钱转，

　　不择手段人吃人。

　　你有用时你坐车，

　　你无用时垫车轮。

　　他要的是我研制的新蛇药，

　　他为的是国际市场捞金银。

　　因此上——

　　他惨无人道、心毒手狠、

　　将五步蛇、银环蛇的毒汁

　　一齐注入他的身！（众惊）

　　（郭明举起蛇毒瓶）看！为了剽窃我们的科研成果，就拿人的生命来作试验！

　　兰　兰　（惊呼）啊？！用人作试验（向姑妈）这……？

　　思　蒂　（苦笑地）兰兰……

　　［兰兰被吓得跌坐在沙发上，又猛然起来。

　　兰　兰　太可怕了！（提起药箱）郭明，我们走！

　　思　蒂

　　亨　利　慢！　

　　亨　利　郭大夫，你丢下病人不治，他就死在你们中国，不成了国际影响吗？

　　郭　明　不，你用人的生命搞试验，你要受到国际舆论的谴责。

　　兰　兰　走！（二人欲下）

　　思　蒂　郭明（猛扑过去）你，你知道这奄奄一息的李梦湘是谁吗？　

　　郭　明

　　兰　兰　是谁？

　　思　蒂　他就是你的姑父，我的丈夫！

　　郭　明

　　兰　兰　（大惊）啊！

　　思　蒂　（双膝跪向郭明）求求你，救救他吧，没有了他，我就活不成了！

　　郭　明

　　兰　兰　姑妈，（扶起思）怎么能用生命去冒险哪！

　　思　蒂　郭明，我的亲侄儿呀！

　　（唱）你父母丢下你一人苦伶仃，

　　姑妈我日夜不安挂在心。

　　总想把你带出国，

　　就是国外职业最难寻。

　　去年你姑父又患重病，

　　欠下公司的债务七万零。

　　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

　　无钱怎能助你国外行。

　　幸喜经理情报最精灵，

　　得知你这蛇药新发明。

　　喜得我夜夜都作梦，

　　你姑父办交涉四处奔走忙不停。

　　喜的是你出国有指望，

　　新发明一定带来新前程。

　　我们也伴佛沾光身有靠，

　　还债有日喜盈盈。

　　你我他三人都得利，

　　他才送我远涉重洋邀你行。

　　只是经理对蛇药不放心。

　　船到江中我进退两难，

　　逼着他身注毒汁冒死生。

　　到如今你不出国我难强求，

　　就算是一场美梦化烟云。

　　你若不用新药不打针，

　　你姑父丧性命，

　　你姑妈也命难存，

　　孤身单影在异国，

　　哭天天不应，

　　哭地地不灵，

　　天昏昏，地沉沉，

　　无边苦海葬此身！

　　郭　明　姑妈，你不要难过。兰兰，用百步丹新针剂，加倍用量进行抢救。把病人抬出来！

　　兰　兰　呃！（急入内）

　　亨　利　好！思蒂太太，准备拍照！

　　（亨利、思蒂忙乱地准备着。）

　　郭　明　（机智地走过去接着照相机）经理先生，你这照相机挺高级呀！（有意掰开快门）

　　亨　利　啊！完了，跑光了，跑光了！

　　郭　明　（假装惊愕）啊？哈哈……

　　亨　利　（旁白）厉害。

　　（郭把药水灌针内，亨利欲夺药瓶，郭将药瓶装入自己口袋。）

　　这就是真正的百步丹？

　　郭　明　是的。

　　（兰兰思蒂用胶轮病床将李梦湘推至台中。）

　　（在紧张的音乐声中郭明打针，兰兰输液。）

　　（亨利的照相机不断地闪着弧光。）

　　思　蒂　（问兰）百步丹，走一百步就会好吗？　

　　兰　兰　等下子你看吧！

　　郭　明　（问病人）李先生，你感觉好点吗？

　　李梦湘　（昏迷中醒来）我到了什么地方？思蒂，思蒂在哪里？

　　思　蒂　梦湘，我在这里。在这里！（梦湘挣扎起来）别动，别动！

　　郭　明　（象一位威严的指挥官发布命令一样）李先生，你现在可以坐起来了！

　　李梦湘　哎呀，我坐不起来！

　　（思蒂焦急，亨利冷眼看着郭。）

　　郭　明　一定能够坐起来。别怕，百步丹药效已经在起作用了。来，再来一次。

　　（李梦湘咬紧牙，使劲地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思蒂忙为他抹汗。）

　　（李梦湘是一般华侨的装束，衬衣、领带西装背心。）

　　思　蒂　痛吧？

　　李梦湘　不那么痛了

　　郭　明　勇敢点，你可以下病床走了。

　　李梦湘　不，不，我怕。

　　郭　明　怕什么，百步丹已经解除了你的痛苦。

　　（郭扶湘下病床，手一松，湘摇晃几下，立即又站稳了。）

　　（兰兰推病床入内，换下连衣裙复上。）

　　郭　明　走！

　　（李梦湘颤颤兢兢地迈了两步，一个趔趄倒在郭明怀里。）

　　郭　明　休息一下再走！

　　（湘咬着嘴唇，捏着拳头，顽强地迈着步子）

　　郭　明　（有节奏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湘扑向思，一个拥抱。）

　　李梦湘　我好了，全好了！　

　　亨　利　百步丹，国际市场的骄傲！

　　思　蒂　梦湘，这就是我的侄儿。

　　思　蒂

　　李梦湘　（走向郭）郭明／郭大夫，这针剂你为什么不早用？

　　郭　明　这是刚定型的科研成果，不是特殊情况，我们不拿出来！

　　亨　利

　　思　蒂

　　李梦湘　（同时地）为什么？

　　郭　明　怕别人偷呀！（笑）哈哈……

　　（亨、思、湘三人同时发出不同心情的笑声。）

　　亨　利　哎哟，我头痛，头痛。

　　郭　明　你要药吗？

　　亨　利　不不，（指头）药是医不好的。

　　郭　明　（笑）哈哈，经理先生，别焦急，等我们新药正式投产了，看在我姑妈的份上，一定首先满足你公司的订货。

　　亨　利　好的，好的。（跌坐在沙发上）

　　郭　明　姑妈，我们告辞了，明天我们到机场送你们。

　　思　蒂　（有所感动）不必了，明儿，你爱国之心比我强。（撕掉出国护照）姑妈在国外为你祝福。　

　　兰　兰　姑妈，还你这衣服。

　　思　蒂　留作纪念吧。　

　　郭　明　欢迎你回国来欢度晚年。

　　思　蒂

　　李梦湘　后会有期。再见！

　　郭　明

　　兰　兰　再见！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