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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会(其他)
吴家新

  人 物 刘小禾 女,二十二岁,种田能手

  杨大田 男,二十五岁,种田能手

  余大妈 女,五十多岁,刘小禾舅妈

  (端午。)

  (田野。)

  (幕启:稻绿,一片碧浪。台后中间插一田牌。上书:十亩大丘,杨柳村农户——杨大田。)

  (余大妈打黑布阳伞上。)

  余大妈 (唱)五月端阳好光阴,

  手打阳伞出了门。

  身后带着外甥女,

  高高兴兴去相亲。

  (向内)小禾吔,快走呀!

  (刘小禾内应:来啦!)

  (刘小禾身着一新,戴细花草帽上。)

  刘小禾 (唱)一路轻风爽人心,

  满园碧绿如画屏。

  沿村扑鼻粽粑香,

  丰收在望暖人心。

  (打量田禾)舅妈,看这田里的禾苗长得几多好哩!

  余大妈 你这个鬼丫头,真是秀才说书,屠夫说猪,相亲去的,看么子禾啰!我给你讲的,你记住了啵?

  刘小禾 讲的么子啰?我是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哩!

  余大妈 你呀,何时把你教得灵啰!

  (唱)你到人家把亲相,

  行坐讲话要稳当。

  低眉垂眼侧脸瞧,

  有问必答要大方。

  礼性周到有教养,

  临阵不乱有主张。

  你可记住了?

  刘小禾 记住了!

  余大妈 还有哩!

  刘小禾 还有么子啰?

  余大妈 你过细听啊!

  (唱)相了对象看家景,

  桩桩件件记在心。

  刘小禾 都要怎么看法呢?

  余大妈 (接唱)先看住房有几间,

  量量开间和进深。

  刘小禾 再呢?

  余大妈 (接唱)再看屋里仓几座,

  是满是浅要留神。

  刘小禾 看完仓了呢?

  余大妈 (接唱)又看内房箱和柜,

  穿着打扮旧和新。

  刘小禾 看完内房了呢?

  余大妈 (接唱)猪圈牛栏也要看,

  牛数牙口猪量身。

  刘小禾 猪儿牛儿都看了,再没什么可看的了吧!

  余大妈 (接唱)吃穿住用都齐全,

  这样的家景才称心。

  记住了没有?

  刘小禾 (不经心地)就怕到时一慌神,全给忘啦!

  余大妈 (嗔怒地)忘了?到时你的魂丢了,我一伞把也要把你勾回来。

  (余大妈佯怒地用伞把勾拉刘小禾。)

  (刘小禾一躲,撞倒田牌。)

  刘小禾 (扶起田牌,旁白)十亩大丘……杨柳村农户——杨大田。(惊喜地)舅妈,我俩去相亲的可是杨柳村?

  余大妈 正是杨柳村!

  刘小禾 村中哪一户?

  余大妈 村中杨老二家!

  刘小禾 相亲的对象叫——

  余大妈 杨——大——田!你都问过三遍了,这回可记住了吧!

  刘小禾 记住了!(插好田牌)舅妈,前面那一片人家,可就是杨柳村?

  余大妈 (打望)舅妈也是头一回来村,我俩快进村去打探打探!

  刘小禾 舅妈哩,还是您先去问问。万一错访了人家,还有个退路。

  余大妈 那你呢?

  刘小禾 我就在这里等您!访到了人家,您再来叫我也不迟!

  余大妈 要得!那舅妈进村去了!(下)

  刘小禾 (向内)舅妈,我等着您哩!

  (唱)舅妈进村把人家访,

  我瞄一眼田牌有主张。

  农家女——

  不图青砖红瓦房,

  不恋绸缎着红妆,

  不问家底厚不厚,

  不拣金银压满箱。

  自古好马配好鞍,

  天下好女选才郎。

  (刘小禾再次打量田牌。)

  刘小禾 (接唱)认准了杨大田,

  我先把田地相!

  (刘小禾园场。)

  刘小禾 (唱)十亩大丘四四方,

  田塍笔直溜溜光;

  轻风吹皱满田禾,

  稻叶霍霍泛绿浪。

  喜悠悠走下田来手拔稻,

  哎呀呀蔸蔸齐整苞口壮。

  拔上一穗细细量,

  胎穗足有八寸长。

  轻扒下剑口叶新穗抽上。

  穗节密枝梗稠颖花双双……①

  (刘小禾轻数着谷粒。)

  (杨大田提药桶,电动喷雾机上。)

  杨大田 (唱)庄稼人喜听那布谷欢唱,

  勤耕耘巧作田五谷喷香。

  大田我地头边摆下现场,

  择佳偶表同心巧配成双。

  (杨大田放下药桶、喷雾机。)

  杨大田 (见刘小禾)谁在田里?快上来!

  刘小禾 (上田状)你是这禾田主人杨大田?

  杨大田 正是!(见刘小禾手中的新穗)看你……嗨!

  (唱)你哪来的姑娘真不该,

  不该下田瞎胡来。

  大路朝天你不走,

  为何要把新穗摘?

  你要打扮,爱穿戴,

  路旁的花儿几多乖。

  红的黄的任你采,

  任你插满鬓来戴满怀。

  苞口里的谷穗是个宝,

  好比那小媳妇打初胎。

  一颗颖花一粒谷,

  全是汗水浇灌开!

  刘小禾 (上前施礼)怪我不对,给你赔个不是!

  杨大田 (接唱)金银换不回,

  十赔九不来。

  刘小禾 田家主人,请息怒!我从田边路过,见满田的禾苗煞是喜人,止不住下田来抽上一株新穗,想测试测试这田里的产量!

  杨大田 什么?你能测试田里的产量?

  刘小禾 当然能!能测个八九不离十。

  杨大田 (蔑视地)只要你能测出个六成,这棵新穗不要你赔了!

  刘小禾 说话算数?

  杨大田 当真不假!

  刘小禾 那你随我来!

  杨大田 我看你怎么个测法!

  (二人园场。)

  刘小禾 大田同志,你看——

  (唱)十亩大丘方方正,

  田里插的四五寸,

  横竖成行斜成线,

  根根齐头蔸蔸匀。

  这禾蔸,我看得清啵?

  杨大田 看得清!

  刘小禾 (接唱)亩田孕穗四十万,

  苞口壮实穗穗沉。

  这谷穗,我算得准啵?

  杨大田 算得准!

  刘小禾 (示新穗)胎穗颖果四十双,②

  粒粒成谷贵似金;

  这谷粒,我数得明啵?

  杨大田 数得明!

  刘小禾 (接唱)十成只算七八九,

  亩产千斤有保证,

  方圆十里第一丘,

  出类拔萃显能人!

  这赞语,不过份啵?

  杨大田 嘿嘿!你还蛮在行哩!

  刘小禾 看我不出啵?

  杨大田 (打量)你是县农科所的农技员?

  刘小禾 (笑而不答)看我象啵?

  杨大田 看你这身打扮,象是县里来的;听你刚才一日种稻经,就知是个农技员!你们常时下乡来搞测试哩!

  刘小禾 那你还蛮会综合分析啰!

  杨大田 不会综合分析,就不会科学种田嘛!你刚来讲的十成只算七八九,算早了。

  刘小禾 怎的算早了?

  杨大田 后期培管不搞好,到时收割一把草。

  刘小禾 后期怎么培管呢?

  杨大田 嗬!你还考起我来了!你来看——

  (杨大田从桶中提出瓶子。)

  刘小禾 你这是——(打量)

  杨大田 这呀——

  (唱)才买的硼酸新产品,

  掺水稀释搅拌匀;

  叶面追肥新技术,

  电动喷雾机显奇能。

  到时节——

  雨打黄谷叶常青,

  黄丝亮杆脚分明,

  十亩大丘万斤粮,

  仓满囤流好收成!

  刘小禾 叶面施硼,是项新技术,怎样配方呢?

  杨大田 怕我不会?(递瓢)请你帮我舀水来!

  (杨大田桶内倒液,搅拌,刘小禾舀水。)

  刘小禾

  杨大田 (同唱)田边巧遇杨大田,/农技员,

  种田技术不一般,

  旁敲侧击将 他/我 问,

  当面学/献 技把经传。

  刘小禾 (舀水状)

  (接唱)渠水清清照人面,

  难映姑娘一片心。

  小禾我——

  侧身旁眼细观看,

  大田他——

  肩宽膀粗、浓眉大眼,

  虎虎生生的男儿汉……

  (刘小禾失神地一瓢水倒在柄外。)

  杨大田 (跺脚)你把水倒在我脚上了!

  刘小禾 呵?看我——(以瓢遮住羞面)

  杨大田 不要紧,你来看,我搅得匀么?

  刘小禾 (上前)搅得匀!

  杨大田 这就可施用了。

  刘小禾 我还有个建议!

  杨大田 请讲!

  刘小禾 我今天沿途而来,发现有的丘块起了稻虫。你何不在这硼酸液里掺进杀虫灵,一道喷洒。又省工,又适时。防火未燃,防虫宜早嘛!

  杨大田 这两日我没来得及观察虫情,要不是你提醒,差点误了大事!

  刘小禾 施肥不治虫,到时一场空。

  杨大田 待我去大队生资站,买瓶杀虫灵来,

  (刘小禾目送杨大田下。)

  刘小禾 (欣喜地)

  (唱)好一个种田能手杨大田,

  路边插牌美名传。

  人好地好般般好,

  不由人笑上眉头透心甜。

  待他来——

  我投石击水探深浅,

  但愿得——

  并蒂花开心相连!

  (余大妈上。)

  余大妈 小禾!

  刘小禾 舅妈,您可访到了人家?

  余大妈 岂止访到了,舅妈进屋大开了眼界!

  那杨家——

  刘小禾 家景怎样?

  余大妈 (唱)门庭兴旺喜气洋,

  一连三间新楼房;

  上下两层多清爽,

  油漆门扇玻璃窗。

  刘小禾 那屋里哩?

  余大妈 (接唱)乌龟壳里尽是肉,

  屋内更比门面强。

  对子柜,大桶仓,

  绷子床、圆角箱;

  两架单车齐头摆,

  天津的飞鸽,上海的凤凰,

  门当户对配成双!

  电视机子是彩色,

  沙发底座安弹簧……

  杨柳村里第一家,

  小禾哩——

  快快跟我把亲相!

  (余大妈手拉刘小禾欲走。)

  刘小禾 (挣开)舅妈哩,我不去!

  余大妈 为么子不去啰?

  刘小禾 您讲了那么一大绺,我不满意哩!

  余大妈 什么?你这都不满意?我怕你的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呢?

  (唱)为你的婚事我跑断腿,

  跑遍了村东又跑村西;

  这家看不上,

  那家你嫌弃,

  舅妈讨气怄,

  人家指背脊。

  托人搭桥到村外,

  找到杨家好运气。

  你生在福中不知福,

  你两眼不识高和低。

  这等的人家你瞧不起,

  哪样的人家你才满意?

  刘小禾 我——

  余大妈 你快跟我讲呀!

  刘小禾 我——

  余大妈 (接唱)你要上天没生翅,

  是朵花儿也长在地!

  刘小禾 舅妈哩!

  (唱)小禾不是轻佻女,

  不会拣东又选西。

  杨家屋里样样齐,

  但不知——

  迎亲的哥哥您可瞧仔细?

  余大妈 我——(语塞)

  刘小禾 (接唱)他长得是俊还是丑,

  余大妈 他——

  刘小禾 (接唱)他个子是高还是低?

  余大妈 他——

  刘小禾 (接唱)他犁耙工夫可里手,

  他为人做事可踏实?

  您不能见物不见人,

  人品端正是第一!

  舅妈,您快说呀!

  余大妈 ……

  刘小禾 您快讲呀!

  余大妈 我说不出讲不明哩!

  刘小禾 哪样说不出,哪样讲不明呢?

  余大妈 杨家迎亲的后生哥,大早上了公社生资站,还没回家。舅妈连后脑壳都没看见哩!

  刘小禾 迎亲的不在家,叫我去相谁呀?

  余大妈 你就等他回唦!

  刘小禾 那我就不得等啦!

  余大妈 这门亲不相啦?

  刘小禾 相!

  余大妈 怎么个相法呢?

  刘小禾 劳烦舅妈,先去等着;迎亲的后生哥回了,叫我再去!

  余大妈 这——

  刘小禾 这才不被旁人瞧不起。我早早地去了,迎亲的不在,成何体面?连舅妈的脸面都丢了。

  余大妈 在理,在理!

  刘小禾 真劳烦舅妈了!

  余大妈 跑断腿的媒。只要你日后莫忘记舅妈就行了。

  刘小禾 忘不了,丢不下哩!

  余大妈 那就好!舅妈再跑几遭都值得。(下)

  (杨大田提药瓶上。)

  杨大田 农技员同志,杀虫灵买来了。我头次使用它,请问这配方——

  刘小禾 我会!

  (刘小禾桶内配药。)

  (杨大田一旁搅拌。)

  刘小禾 (收好药瓶)可以施用了。

  杨大田 不忙!

  刘小禾 我没配好?

  杨大田 哪里话!我……等人!

  刘小禾 等谁?

  杨大田 不满你说,我等……相亲的!

  刘小禾 (忍笑)你今天相亲?

  杨大田 正是!

  刘小禾 (试探地)不知来相亲的,是哪地哪村人?

  杨大田 十里坪刘家村人。

  刘小禾 姓甚名谁?

  杨大田 姓刘名小禾!

  刘小禾 (暗喜地)她——(急掩口)

  杨大田 你认识她?

  刘小禾 (掩饰地)不!我是说,你怎么在田边等她呢?

  杨大田 这呀,就有奥妙啦!

  (唱)如今的姑娘好乖巧,

  相亲先把那家景瞧。

  三机一响样样选,

  吃穿住用件件挑。

  订亲先得买手表。

  打发钱财要现钞。

  身价虽高贱如草,

  我得沙里把金淘。

  相亲先相田中禾,

  周围团转走一遭。

  浸种育苗门门考,

  打药施肥看绝招。

  不懂农事莫谈爱,

  情投意合两相交!

  刘小禾 看来,你的要求还蛮高!

  杨大田 也不算高,就这一条!

  刘小禾 自古相亲在家里,哪个愿意到田边?

  杨大田 庄稼人泥土为本。不愿到田边,省得见面。少桩麻烦。

  刘小禾 时已正午,人还未到。

  杨大田 有心相投,等到日落。

  刘小禾 这药施不施呢?

  杨大田 (犹豫地)这药——

  刘小禾 这药已配好,过久会失效。

  杨大田 (望天)太阳当顶,正是良机。这药照样施!(往机里灌液)

  刘小禾 (指喷杆)谁给你做对手呢?

  杨大田 (为难地)这——

  刘小禾 (卷袖)我给你做个对手如何!

  杨大田 啊?你能行?

  刘小禾 (卷裤)种田出身,怎么不行?

  杨大田 脏了你这身衣服?

  刘小禾 生就一双手,衣脏能洗净!

  杨大田 别人看见,几多……不好! 

  刘小禾 农技员下田,施肥打药,事在本行,有何不好?

  杨大田 那……就请你代劳了!

  刘小禾 (操起喷杆)我掌杆!

  杨大田 (抱起机身)我开机!

  刘小禾 施起来!

  杨大田 施起来! 

  (二人园场。)

  杨大田 (唱)开关一按机声吼,

  刘小禾 一缕长雾飘悠悠。

  杨大田 (旁唱)她握喷杆当空舞,

  好一似天女散花云中游。

  刘小禾 (旁唱)他怀抱机身轻扣手,

  好一似巧弹琵琶声声稠。

  杨大田 (对唱)同志哩,你在前呀,

  刘小禾 (对唱)大田哩,你在后呀,

  杨大田 (对唱)我紧紧地跟呀, 

  刘小禾 (对唱)我快快地走呀!

  杨大田

  刘小禾 (同唱)沿厢播下汗和雨,/双手绘就丰收图。

  刘小禾 (对唱)看我象不象农家女?

  杨大田 农技员中的好闺秀。

  刘小禾 看我象不象种田手?

  杨大田 你身手不凡好功夫!

  (停机)同志,日已正午,歇下功夫。

  请到我家去用菜饭。

  刘小禾 不用了,我还得赶路!

  杨大田 你……真的要走?

  刘小禾 走了还会再来!

  杨大田 什么时候再来呢?

  刘小禾 大田——

  (唱)今日巧遇在田头,

  地间携手意相投;

  谷熟季节再相会,

  互报佳音庆丰收!

  杨大田 (唱)那时把你请进屋,

  新米做饭来相酬;

  再饮一杯好谷酒,

  夜品米糕话中秋。

  刘小禾 我一定再来!

  杨大田 我一定等着!请你留个姓名!

  刘小禾 (揭下细花草帽)这细花草帽,是我亲手所编,上绣图案,送与你当作名姓,留个纪念!

  (杨大田接过草帽。)

  刘小禾 再见!

  杨大田 再见!

  (刘小禾下。)

  杨大田 (细看草帽)帽上绣着一株小禾秧!当作名姓,留个纪念……

  (余大妈急上。)

  余大妈 小禾,小禾!

  杨大田 大妈,你叫谁呀?

  余大妈 叫我外甥女刘小禾哩!

  杨大田 呵?您看,那个刚走的姑娘是啵?

  余大妈 (向内打望)就是她!这鬼丫头!亲还没相,怎么就打转了!(欲追)

  杨大田 (拉住)大妈,我和她……早相中了!同志,小禾——(追下)

  余大妈 (摇头地)哎!

  (念白)如今大不同,

  相亲在田中;

  两人相中了,

  媒婆蒙鼓中!

  (剧终)

来源:《湖南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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