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现代，梨花盛开时节。

　　地　点　湘南某园艺场。

　　人　物　于　华　哑巴，园艺场工人。

　　黎　花　园艺场技术员。

　　老　丁　某县农业局付局长，黎花母亲。

　　于大伯　　园艺场工人，于华的养父。

　　（幕启。园艺场科研室旁，一株株梨树花开正旺。远处，满山果园，房前，梨花掩映。）（在欢快的节奏中，晨鸟在啼叫。黎花兴高采烈上。）

　　黎　花　（唱）满山梨树花正旺，

　　好似开在我心房。

　　昨夜去公社拿通知，

　　晨风催我赶回场。

　　省里要开表彰会，

　　“苹果梨”项目受表扬。

　　黎花我忙把于华找，

　　传喜讯来到梨园旁。

　　（一转念，进科研室。在音乐中，于华身背喷雾器从梨园中出，愉快而忘我地劳动着，黎花手拿花束逗弄他。）

　　（于华突然发现黎花，俩人高兴地追闹。于华打着哑语要通知看，黎花递过通知，他激动地捧在胸前。）

　　黎　花　高兴的事还有呢！（拿出自己一张放大照片）

　　（唱）梨花经雨并蒂香，

　　燕子顶风双飞翔，

　　你我相爱有多年，

　　今日对妈妈亮思想。

　　照片一张表我心，

　　志同情合意深长。

　　（从于华手里接过通知，塞给照片，含羞、兴奋站一旁；于华凝视照片，深情地）

　　于　华　（唱）黎花把照片递给我，

　　（我）手捧照片贴心窝。

　　深情结下酸甜果，

　　心潮滚滚波连波。

　　黎花待我满腔情，

　　我怎能让她受累拖。

　　（忽然把照片退还黎花。）

　　黎　花　（一怔，生气地）这件事依不得你，你不肯也得肯！听候场长说，等下我妈要来，在妈妈面前，你可不能这样！（于华忽地跑下）

　　黎　花　于华！（追下）

　　（丁付局长上。）

　　老　丁　（心烦地）

　　（唱）花旺映我眼发花，

　　鸟叫我心乱如麻。

　　为女儿找对象，

　　我又作媒人又当妈。

　　我找的女婿叫路华，

　　能干漂亮人人夸。　　　　

　　该死的丫头不听话，

　　听说她偏偏爱哑巴。

　　鲜花插在牛屎上，

　　活活把我来气煞。

　　劝她回心快转意，

　　舍弃哑巴配路华。

　　（于华被黎花追上，在一旁，黎花对他劝说什么，丁付局长发现女儿，不满。）

　　老　丁　咳！　　　

　　黎　花　（转身忽发现）妈妈！（赶上前）您来了，也不作声，吓我一跳。

　　老　丁　（学黎花）吓我一跳！（斜视于华一眼）妈妈今日呀！特意来看看你。（拿出一个苹果给黎花，黎花见只一个，又自己从妈提袋里拿一个，递给于华，并拉他上前，让于华向妈妈打招呼。于华慌忙地向丁付局长鞠躬致意，丁付局长十分冷淡）。

　　黎　花　妈妈，于华向你问好呢！

　　老　丁　你们俩这样拉拉扯扯干什么？

　　黎　花　我们在商量写科研论文！

　　老　丁　写论文管他什么事！？

　　黎　花　我们合写的！

　　老　丁　合写的？还有好多没写完？

　　（黎一时语塞。于华高兴地打着哑语告诉：论文早写完，寄走了，开会的通知也已来了。黎花上前制止！不应告诉她已写完寄走的事。丁局长看不顺眼。）

　　老　丁　黎花！过来。（黎花睹气走过站在她身旁）他刚才“哑——哑——”讲些什么？

　　黎　花　呵！他是说，差不多哒！

　　老　丁　妹仔，省里表彰会马上要召开，你得要抓紧时间写，这样的机会难得呀！

　　黎　花　是呀，机会难得哪！不过，写完这论文有三个条件！

　　老　丁　哟，还讲起价钱来哒！讲讲看！

　　黎　花　妈妈！

　　（唱）你不能扳起面孔脸难看，

　　于华和我造成心里紧张。（于华进科研室）

　　老　丁　（唱）只要你把论文快交上，

　　我喜笑颜开解愁肠。

　　黎　花　（唱）怎奈我实践少孤掌难响，

　　要完成必须同于华搭挡。

　　老　丁　（唱）只要你心不野行为正当，

　　我不会乱霸蛮拦卡设墙。

　　（白）还有呢？

　　黎　花　还有我不好讲呢！

　　老　丁　哎哟，娘面前有什么不好讲啰！

　　黎　花　妈——

　　（接唱）女儿我今年二十多。

　　难道您要养个老姑娘？

　　老　丁　黎花，娘也为你的婚事操心哪！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我托候场长给你找了一个。你这个技术员还怕没人要！

　　黎　花　哈哈哈，妈，我自己找了！

　　老　丁　找了？哪一个？

　　黎　花　远在天边！

　　老　丁　那近在——（看哑巴）眼前啰！（黎点头）

　　（生气地）鬼妹子呃——

　　（唱）该死的丫头你乱弹琴，

　　连个好丑也不分，

　　世上人往高处走，

　　你却同哑巴联婚姻！

　　黎　花　（唱）好丑不可一点论，

　　自找的对象最知音。

　　于华虽哑有才干，

　　志同道合感情深。

　　老　丁　（唱）哑巴再好是哑巴，

　　本事天大是废人！

　　黎　花　（唱）残而不废值得爱，

　　他有一颗纯洁的心！

　　老　丁　我问你，不能讲话，你们在一起怎么过日子？难道靠手势：哑——哑——讲话？我坚决不同意！

　　黎　花　你不同意，那我也坚决不同意！

　　老　丁　（怔）呵！妹仔呃！

　　（唱）叫声我的好黎花，

　　你要听进妈的话。

　　为娘操劳几十年，

　　两鬓斑白参银发。

　　为了你我呕心沥血把苦吃，

　　为了你我含辛茹苦又当爹又当妈。

　　盼的是你前程更远大。

　　为的是你绿叶配红花，

　　你对哑巴虽有情，

　　劝你把情来强压。

　　我一心一意为你想呀，

　　求求你听妈一席贴心话！

　　黎　花　妈妈，我同于华在一起多年，我了解他！

　　老　丁　我是为你今后着想！技术员找个哑巴，岂不让人笑话！你侯伯伯给你找了一个又年轻又漂亮又有学问的小伙子，（拿出照片）你看看。

　　黎　花　我不看。

　　老　丁　你看看！

　　黎　花　我不看！

　　老　丁　（火）看看！

　　黎　花　（突打掉照片）我不看！

　　老　丁　好呀，我不是你的母亲，还是你的局长！给我马上收拾东西，回局里去写！

　　（发火欲下，于华写一字条要给她看，她生气地打落在地，气冲冲下。）　

　　黎　花　妈妈——

　　老　丁　（复出）我在场办公室等你！

　　（黎花难受地哭泣，于华安慰她。黎花忽然见字条。拾起一看，惊奇地。）

　　黎　花　难道这是真的？！难道这是真的？！

　　（于华痛苦不能言，蹲一边，黎花伤心。失望地跑向窗下。）

　　（唱）见字条浑身颤抖泪如泉涌，

　　猛然间一股热血心头凝。

　　多年来一腔希望成泡影，

　　谁料想一片钟情变痴情。

　　妈妈她极力反对不可思，

　　怨于华忘友谊（又）一纸绝情。

　　想当年我下放农场锻炼，

　　他与我暗爱慕一往情深。

　　曾几度迎高考书山觅径，

　　多少次他为我把眼熬红。　　

　　毕业后我要求重来梨园，

　　在一起又度过四个冬春。

　　窗户边梨树下双双留影，

　　同培育“苹果梨”获得成功，

　　没想到不幸事突从天降，

　　去年间大病后你有嗓无声，

　　多少回我为你梦中哭醒，

　　多少次你向我手眼传情。

　　为什么突然间一纸绝义，

　　为什么突然间冷若霜冰。

　　（气愤地把花束砸向于华，至一旁伤心抽泣。）

　　于　华　（唱或伴唱）

　　我口吃黄连难启唇，

　　满腔话儿怎说清。

　　看梨树并蒂花开齐争艳，

　　听果园百鸟欢乐共争鸣。

　　我怎能让你幸福蒙上阴影，

　　我怎能为自己误你前程，

　　忍痛割断真挚爱，

　　道是无情却有情。

　　黎　花　你……你真的铁了心？！

　　（于华转身进屋，拿出一大本科研纪录送给黎花。黎花茫然接过。）

　　（唱）他把科研纪录来相送，

　　不由我黎花更加悲痛，

　　科研路上他为我扫除障碍，

　　婚事上怎能再伤他的心。

　　情舟自当迎风进，

　　切莫江心断缆绳。

　　于华呀，

　　莫自卑抬起头挺起胸，

　　要看到霜打梨园香更浓。

　　（白）我不回去，我永远在这里！（把科研纪录送还于华，扑在他身上，于华茫然。）

　　（于大伯怄气地上，见二人在一起。）

　　于大伯　咳！黎花，你受委屈了！

　　黎　花　（伤心地，扑向于大伯）大伯！——

　　于大伯　孩子，我都晓得了，千怪万怪只怪我对于华没有尽到责任，让他成了哑巴！于华，你也不该同黎花相好。

　　黎　花　大伯，你错怪他了。（递字条）这是他写给我妈的！“我不爱黎花！”

　　于大伯　呵？！（忽明白）这就好，这就好！咯字条等下让你娘老子看看！

　　黎　花　大伯，你——

　　于大伯　你不晓得，刚才你那娘老子——

　　（唱）把我喊去训半天，

　　说我不知天高太可怜。

　　说我纵儿放荡不体面，

　　说我养儿不教讨人嫌。

　　让我把你的东西都找到，

　　要你马上回局莫迟延。

　　气得我脑壳直发痛，

　　气得我心里火样燃。

　　（白）这一次，你妈怕要把你调回去了！

　　（于华心一怔，进科研室）

　　黎　花　大伯，我不回去，论文我们早写完寄走，去省开会的通知也已经来了。（递通知）

　　于大伯　（接过通知，激动）黎花，于华同你多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这“苹果梨”名扬四方，参观取经的不断来。这过去的穷山沟如今靠这梨园日子越过越火红，多亏了你们俩！

　　黎　花　这功劳属于大家，也有您老人家一份。

　　于大伯　我一份？你妈妈对于华的成绩都视而不见！等下，我要找找她。走，吃早饭去。

　　黎　花　科研纪录我们还没有整理好，您先去吧。

　　于大伯　好！你们写吧，我就把甜酒冲蛋送到这里来！（欲下）

　　黎　花　大伯，于华不爱甜的，你少放点糖！

　　于大伯　（感动地）我晓得，我晓得！（自语）真是好姑娘！（下）

　　（黎花拉于华一起，拿科研纪录研究什么。老丁上，进科研室，推开窗户，左看不见人。右看见二人又在一起，压住火气。）

　　老　丁　黎花，过来！

　　（于华见是丁付局长，忙站起要走，黎花拉住仍坐下。不作声。）

　　老　丁　我在办公室等你，为什么不来！

　　（于华又站，黎花仍拉住不放。）

　　老　丁　好呀，你翅膀硬了，要上天了！

　　（气急地冲出房，赶上欲打，这时于大伯端二碗甜酒上，丁付局长略缩手。）

　　于大伯　丁付局长，你来得正好！

　　（示意于华把一碗甜酒送给黎花，于华接过欲送上前，见丁，又转身想送了一碗。）

　　老　丁　哼！（上前，怒气冲天地突然把于华手中碗打落在地。紧接着，抢过黎花手中纪录，摔在地上，碎纸片撒满一地）

　　（于华发狂地扑在地，失声哭泣，抓起纪录碎片冲向丁付局长前，示意要她看看。于大伯大喊　于华！于华转身一声凄惨地尖叫，跪在地上收拾着。）

　　于大伯　丁局长，你打掉的是孩子们的心哪！

　　老　丁　哼！

　　（唱）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

　　叫我满腔火实在气愤。

　　看起来不得不采取行动，

　　方能够绝断这恼火的婚姻。

　　（白）你们听着：哑巴，你要好好反省！黎花，马上给我回局里去！

　　于大伯　丁局长——

　　（唱）于华反省为何事？

　　黎花调回又为何因？

　　你大动肝火令人吃惊，

　　摔纪录打落碗实在狠心。　

　　这官司到上头同你去打，

　　进法院摆事实去把理评！

　　老　丁　法院！？管不着！

　　于大伯　（强忍痛苦）我攀不上你这门高亲！黎花你回去吧！

　　黎　花　（坚决地）大伯，我不回去！她不是我的妈妈！我也不是她的女儿！

　　（跑至于华身旁伤心哭泣，于华摸着安慰她；丁付局长气得无法忍受。）

　　老　丁　（对于华）你，你简直是勾引！

　　（于华一听惊呆，忽地站起冲向丁局长，于大伯连忙制止。）

　　老　丁　（手指于大伯）你！……

　　（于大伯气极，猛地打了于华一记耳光；强烈的音乐起。）

　　于　华　（唱或伴唱）

　　摔资料，痛我心，

　　打落碗，怒火焚。

　　一天受辱多少回，

　　我虽残哑还是人！

　　满腔衷情她不知。

　　恨己为何不开声！

　　（跪在地哑喊着，黎花扶起坐一旁。）

　　于大伯　丁局长，你所作所为令人心寒哪！于华他……他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深沉回忆）二十多年前，于华的父母双双打成右派，来到这深山监督劳改。十年动乱时，于华的母亲又成了挨整的对象，天天批斗受打，她经不住种种折磨，在一次批斗后自杀了！孩子的父亲得知妻子死去，气得成了疯子，到处寻找自己的妻子，没过多久，也死在野外！……

　　（泣不成声）

　　黎　花　（忍悲含泪）大旭告诉我，那一年于华才十来岁，他从早到晚，满山哭着喊着：爸爸你在哪里呀！他那里知道，他爸爸妈妈永远回不来了！从此他成了孤儿，到处流浪。

　　于大伯　我要求收养了他，一直跟着我长大成人！

　　（唱）他苦水里泡来深山里长，

　　心地纯洁奋发自强。

　　梨园十年他费尽心血，

　　自学成才园艺变内行。

　　培育出“苹果梨”贡献巨大，

　　山里人谁不把他夸奖。

　　去年底考上助理园艺师，

　　谁想到他未进过学堂。

　　你不该恶语将他刺激，

　　你不该让他再受创伤！

　　（白）你看看吧，论文他们早已寄去，要他们去省里参加表彰会的通知已经来了！

　　老　丁　（接过通知看）于华？！

　　黎　花　妈妈，你可知道，为抢救这些科研资料，我险些丢了生命！于华是为了救我，才变成哑巴不能讲话！

　　老　丁　（惊）呵？！

　　黎　花　（唱）去年夏天暴雨降，

　　山洪暴发势难挡。

　　眼看梨园遭损失，

　　全场抗洪紧奔忙。

　　于大伯　（唱）科研室被水来冲垮，

　　科研纪录眼看付汪洋。

　　黎花冒险抢资料，

　　卷进恶浪命将亡。

　　黎　花　（唱）于华他奋不顾身斗恶浪，

　　拼死命救出我他却受伤。

　　抬回家两三天昏迷不醒，

　　发高烧说胡话大病一场。

　　于大伯　（唱）自此后成残哑令人心碎。（哭）

　　（于华痛苦地骤然下。）　　　

　　黎　花　（唱）自此后他把爱深深隐藏。

　　老　丁　（难受，内疚地）这些事你一直没告诉我。

　　黎　花　过去，我对你一提起于华，你就发火，这事一直无法讲，我爱于华不是为了报救命之恩，是真正爱他这个人，他从小失去了父母的爱，今天，你又剥夺他爱的权利……！

　　（唱）我爱他身虽残心明跟亮；

　　我爱他搞科研日夜奔忙！

　　我爱他绝非是同情怜悯，

　　我爱他同携手双双翱翔。

　　梨花谢梨花开一年已往，

　　望妈妈原谅我女儿衷肠。

　　老　丁　（唱）听女儿一番话情深意长，

　　我怎能对于华再加创伤。

　　我应作春风春雨和春光，

　　让他们梨花结果并蒂香。

　　黎　花　（激动地）妈妈！（扑在妈怀里）

　　老　丁　黎花，我托你侯伯伯给你找的的对象，就退掉吧！

　　（拿出照片）

　　黎　花　（看照片，拿过）于华，这不是于华吗？

　　于大伯　（接过照片）是呀，这是于华呀！

　　老　丁　（不理解）他不是叫路华吗？

　　于大伯　嗨！那是我收养他后，把他改名叫于华。

　　老　丁　改名叫于华？！于华，于华呢？

　　黎　花　（不见于华）于华！——（下。）

　　于大伯　（不好意思）丁局长！

　　（内黎花喊：大伯，妈妈——）

　　黎　花　（上）大伯，妈妈，于华不知哪去了，桌子上给你留了封信！

　　老　丁　（急接过）你们快去找！（黎花、大伯喊“于华”下）

　　丁付局长拆信。这时风声渐大，灯渐暗，最后一追灯照在局长身上。丁付局长激动地念信：

　　丁局长：

　　我是个哑巴。难道哑巴就没有获得爱的权利吗？！难道哑巴就没有爱别人的资格吗？！难道哑巴就没有做人的尊严吗？！你能回答吗？！

　　哑巴，于华

　　（丁局长难过，内疚，激动喊：于华！）

　　（灯全暗。片刻，灯渐亮。）

　　老　丁　（激动地）于华，孩子，我对不起你！

　　（拿出照片）其实，我要找的女婿，就是你！（不好意思拿出黎花的照片，俩人并在一起。）

　　（幕后合唱）　　

　　梨花经雨花更香，　　　　

　　于华隐情情更长。　　

　　棒打鸳鸯难分散，

　　“哑巴的婚事”传山乡。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