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从木桶时代到大桶时代

　　地　点　桶匠街

　　人　物　李月妹　女　20岁到60岁

　　陈宝根　男　20多岁到60多岁

　　易长山　男　20多岁到　60多岁

　　麻二姑　女　40多岁到80多岁

　　毛　它　男　月妹的儿子15岁到30多岁

　　丫　丫　女　月妹的女儿12岁到30多岁

　　众老人／众小伙／众姑娘　只代表出场时代的老人、小伙、姑娘，无连续性

　　第一场　木桶时代

　　（幕前合唱）

　　青石板，铺中间，

　　木房子，排两边。

　　鲁班爷的徒弟到一起，

　　凑成一条桶匠街。

　　（合唱声中幕启）

　　（弥漫着欢乐气氛的桶匠街。空中吊满各式木桶）

　　（众小伙、众姑娘欢快地上）

　　众小伙　（唱）桶匠街今天选桶王，

　　看热闹趁早脚忙忙。

　　众姑娘　不但要把桶王选，

　　新桶王还要得个俏婆娘。

　　伢子们吔，

　　心里痒不痒？

　　众小伙　痒是有点痒，

　　想可不敢想。

　　他喝他的人参水，

　　我喝我的洗锅汤。

　　你我正相当。

　　（众人相嬉。）

　　一小伙　快看快看，麻二姑他们过来了。

　　（四老人扛着长烟杆由麻二姑陪上。）

　　众老人　（唱）人年轻不怕人轻看，

　　人年老只怕人看轻。

　　选桶王请我们当评委，

　　两只脚就像踩了云。

　　麻二姑　快活？

　　众老人　嘿嘿。

　　麻二姑　过瘾？

　　众老人　哈哈。

　　麻二姑　众前辈可莫开后门。

　　众老人　我们敢对天下保证。

　　黄金摇不动钢铁心。

　　（众老人亮相，几乎摔倒。众小伙姑姑族。）　

　　麻二姑　你们笑什么？还不快扶几位评委大爷过去。

　　（众小伙姑娘扶老人们下。）

　　麻二姑　（松了口气）不瞒你们讲，我麻二姑这几天真是累伤了。我哥哥，也就是我们桶匠街现在的桶王，他自己病倒在床上，已经是只有进的气，没得出的气，可没选出新桶王，没把女儿月妹许配出去，他硬是不得闭眼落气。幸亏我哥哥晓得我有强烈的爱街主义思想，就把选桶王嫁女这样的大事交给我，你说我激动不激动？这人一激动……哎哟，（捶腰）咦，这半天我好像一直没看见月妹子，她是今天这个事的主角，我还是先去找她去。

　　（麻二姑下。）

　　（陈根宝、易长山内声：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两群姑娘小伙分别推陈根宝、易长山上场，各至舞台一侧。）

　　陈宝根

　　易长山　你们放开我，我有事，我真的还有事。

　　一小伙

　　一姑娘　宝根（长山）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打败长山（宝根），当桶王，讨月妹做婆娘。所以，我们是特意来捉你回去做准备的。

　　陈宝根

　　易长山　我求你们放开我，我真的还有事。

　　众小伙

　　众姑娘　有事也不管，走。

　　（众人推二人分头下。）

　　（月妹内唱：心慌慌急忙忙六神无主。）

　　（月妹上。）

　　月　妹　（唱）选桶王嫁月妹众口传扬。

　　选桶王，选的是月妹终生的伴，

　　选桶王，选的是月妹该睡哪张床。

　　月妹我盼选又怕选，

　　月妹我心喜又心慌。

　　人无奈只求天保佑，

　　让有心人儿配成双。

　　（易长山左顾右盼上。）

　　易长山　月妹。

　　月　妹　长山哥。

　　（两人奔到一起。）

　　月　妹　长山哥，我心里好怕，我急着见你。

　　易长山　月妹，我就是怕你担心，也急着见你。你放心，今天我一定会赢。

　　月　妹　你一定要赢。如果你……

　　易长山　（捂住月妹的口）月妹，

　　（唱）我和师哥同学艺，

　　知人知心知底细。

　　师哥他不怕吃尽千般苦，

　　只可惜脑壳里少了点灵泛气。

　　学手艺，三分学来七分悟，

　　本份人难得有出息。

　　月妹啊，

　　你只管把心放回胸腔内，

　　看着我赛桶会上占鳌头，

　　吹着唢呐来接你。

　　月　妹　长山哥，可我还是有点怕。

　　易长山　我说了半天，你怎么还怕呀？

　　月　妹　刚才我在家里问了我爹，你和宝根哥谁会当桶王？

　　易长山　师傅怎么说？

　　月　妹　我爹说宝根哥沉稳，你聪明，他也说不准谁输谁赢。

　　易长山　我就知道师傅偏心师哥。哎，你说，要是等一下我当了桶王，牵着你的手去告诉师傅我们早就相爱了，你说，师傅他会说什么？

　　（麻二姑内声：月妹子——月妹子——）

　　月　妹　长山哥，二姑从那边过来了。你先走。等一下我在赛场上等你。

　　易长山　你放心，我一定会赢。

　　（易长山下。麻二姑喊着月妹上。）

　　月　妹　二姑。

　　麻二姑　我说你这个月妹子，赛桶都要开锣了，你还是这副打扮戳在这里，我硬是佩服你稳得住。记得你爷爷帮我选老公，半个月之前我就睡觉不着了。

　　月　妹　二姑，你莫笑人家好不好。

　　（陈宝根上。）

　　陈宝根　二姑，月妹。

　　麻二姑　又来了个稳得住的。宝根，你还不背起家伙到赛桶场上去，戳在这里做什么？

　　陈宝根　二姑，我想和你讲几句话。

　　麻二姑　有话等比赛完了，慢慢讲。

　　陈宝根　二姑，我想现在就和你讲。　

　　麻二姑　你是怕明天再没得天光了。月妹，你先回去，给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马上到赛桶场来。

　　月　妹　哎。宝根哥，我先走了。

　　陈宝根　哎，（目送月妹下，看痴了）

　　麻二姑　喂，一条街看了20多年，还没看够？找我讲什么，快点。你快讲呀。

　　陈宝根　二姑，我不想跟长山比了。

　　麻二姑　什么？你不比了？你为什么不比了？

　　陈宝根　二姑，我看见月妹和长山一起出门，有好几次。

　　麻二姑　（莫名其妙）这和你比赛有什么关系？徒弟伢子和师傅的女儿出几次门，有什么奇怪的？

　　陈宝根　长山他老是看着月妹笑。

　　麻二姑　徒弟伢子看见师傅的女儿不笑，你未必要他哭？

　　陈宝根　师弟他，他还牵过月妹一次手。

　　麻二姑　徒弟伢子牵师傅女儿的手……慢点慢点。你是说长山和月妹手牵过手？

　　陈宝根　二姑，

　　（唱）我担心月妹她早对师弟有情意，

　　我担心你不知实情让月妹受委屈。

　　人要爱，恨不得掏出心肝肺，

　　人不爱，你跪断石板她也不爱你。

　　选桶王胜负难预料，

　　我不愿气坏师傅难为你

　　船漏江心补也迟。

　　我宁愿把比赛来放弃。

　　不当桶王不娶月妹让月妹自自在在选夫婿。

　　麻二姑　宝根，这就是你急着要跟二姑说的话？二姑我看了你20多年，怎么—直没看出来你是个窝囊废？

　　陈宝根　二姑，我……

　　麻二姑　我实话告诉你，选桶王，是我们桶匠街的规矩；嫁桶王，是我们李家五代桶王传下的规矩。你师傅一生无子，月妹就只能嫁给桶王。没得本事，对月妹笑是白笑，牵手也是白牵。

　　陈宝根　你是说……

　　麻二姑　月妹她如果不嫁桶王，不是她死，就是她爹死。

　　陈宝根　二姑，如果赛桶是我胜了，月妹她对我却没有感情，那……

　　麻二姑　宝崽，男人和女人的感情是睡出来的晓得么？要是长山在这里，我也要说一样的话：一个男人，就是要敢抢敢拿。争钱争官争女人争口男人气。月妹就在赛桶场上，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来。锣一响不到，月妹就没你的份了。

　　（麻二姑下，扔下陈宝根。）

　　（音乐起。众小伙姑娘涌上。把宝根遮去。）

　　众　人　（唱）挤挤挤，挤挤挤，

　　看热闹，看把戏，

　　前面的快活后面的急。

　　男也挤，女也挤，

　　男女相挤才有生气。

　　看哪个今天行大运，

　　又当桶王又讨妻。

　　挤挤挤，挤挤挤。

　　（台前舞蹈时，台后演员摆赛桶场景。）

　　（桌子、香炉、香烟缭绕。四老人坐在板凳上醒目处，李月妹独坐，光彩照人。）

　　麻二姑　（拍手）莫挤了莫挤了。马上就开始选桶王了。宝根和长山都来了么？

　　陈宝根

　　易长山　来了

　　麻二姑　好，我先讲两句话，各位街坊。各位亲朋戚友：我们这条桶匠街，世界少有，中国第二。为什么是第二？那是因为我们以前打大桶的时候输给了另一条街了。他们打了一个最大的桶。送给皇帝。所以，我们要选桶王，要准备打大桶，争中国第一。至于选桶王讨婆娘，那是我们桶匠街的特色，是给桶王的奖厉。宝根长山，你们准备好了么？

　　陈宝根

　　易长山　准备好了！

　　麻二姑　长山到这边，宝根去那边。看清楚，桌子上的香点完就交桶。三伢子，　敲锣——

　　（锣声中，众人拥宝根、长山至后台后两侧。人群把做桶场景遮去。）

　　（伴唱）一声锣就好像焦雷炸响，

　　有谁知月妹她魂飞魄扬。　

　　月　妹　（唱）我听不见斧头砍板哧啦啦响，

　　我看不见长刨子清料刨花老老长。

　　眼睛里只有长山哥英俊的脸，

　　冲我笑冲我乐爱意洋洋，

　　我记得小河岸边毛毛雨，

　　我记得城外绿草场，

　　长山哥你把我抱在心窝窝里，

　　亲我的眼，

　　亲我的眉，

　　把吻印在我的双唇上。

　　众　人　（喊）宝根，好！

　　月　妹　（唱）一声好喊得月妹梦中醒，

　　这一边宝根哥也在争桶王。

　　宝根哥，

　　人都知你是个有情有义硬汉子，

　　对月妹你更是有求必应热心肠。

　　今日里月妹只求你出差错，

　　成全我和长山配成双。

　　月妹对天盟誓愿，

　　愿为哥一辈子当牛做马煮茶做饭洗衣裳。

　　众　人　（一片沸腾）打好了，长山的桶打好了。打好了，打好了，宝根的桶也打好了。

　　（长山和宝根各捧一桶由众人拥上。长山与宝根碰头。）

　　易长山　师哥，你好快的手脚。

　　陈宝根　师弟，你比我手脚还快。

　　麻二姑　都要得，都不错，香还没点完桶就打好了。你们都把桶放在坪中间。几位大爷，该你们了。

　　（四老人离座，围着桶打转。）

　　一姑娘　哎，他们这是干什么？

　　一小伙　这是我们桶匠街评桶的第一条规矩，看桶。

　　麻二姑　各位大爷？

　　一老人　长山打的桶圆圆溜溜。

　　一老人　宝根打的桶溜溜圆圆。

　　麻二姑　那你们的意思是……

　　四老人　一半对一半。

　　（众骚动，鼓掌。四老人回到座位上。）

　　麻二姑　三伢子满伢了叫化伢子狗伢子，倒水。

　　众　人　（相互问询）倒水干什么？

　　麻二姑　（一挥手）叉桶！

　　（四小伙把两个桶叉在空中

　　（万籁无声。）

　　（女独清唱）

　　两桶水，三颗心，

　　一起叉在半空中。

　　月　妹　（唱）月妹的心，

　　易长山　长山的心，

　　陈宝根　宝根的心，

　　（女独清唱）都在那叉上哗啦啦抖。

　　（合唱）生死呼吸间，

　　祸福转眼中。

　　胜者成王败者寇，

　　小街里也有那仰天长啸荒草白骨泪染夕阳红。

　　（众人的等候中，一声响亮的滴水声。）

　　（众人扭头看住长山的木桶。）

　　（又一滴响亮的水声。）

　　易长山　不——不——（推开叉杆抱住木桶）不是你漏，不是你漏，（抱桶跪下）你不该漏呀一

　　（切光。）　

　　第二场　铁桶时代

　　（空中悬挂着各类铁桶。）

　　（易长山设在陈宝根家对面的铁桶作坊。）

　　（一群小伙身着工装敲铁桶而歌。）

　　众小伙　（唱）易师傅比输一回桶，

　　劈碎了工具天下走。

　　行前门口栽棵树，

　　他说三十年河西，

　　四十年河东。

　　易师傅一走影无踪，

　　小树长成大泡桐。

　　风吹桐叶瓦屋上落，

　　桐叶说沧海桑田，

　　白云苍狗。

　　只可惜桶匠街不懂不想懂，

　　天倒下来我照样吃饭睡觉傲木桶。

　　哪晓得易师傅脑壳空，

　　学回来技术做铁桶。

　　不用斧头刨子锯，

　　不用水养不涂油。

　　随便用，

　　起码十秋和八冬。

　　一转眼崽大爹难做，

　　铁桶打木桶。

　　（小伙们敲着铁桶，其乐融融。）

　　（毛它和丫丫牵着手穿街而过。）

　　毛　它　（见敲桶心痒）丫丫，等一下，看看他们敲桶。

　　丫　丫　不行。妈妈讲了，不准我们到易叔叔的铁桶店来玩。二姑奶奶说，易叔叔和我们家有仇。

　　毛　它　五分钟，我们只看五分钟。

　　丫　丫　（嘟嘟哝哝）我喜欢看爹做木桶。（做推刨状）哧——哧——哧——

　　毛　它　那有什么好看的？我喜欢敲铁桶。（模仿小伙敲桶状）咚咚咚，咚咚咚。

　　丫　丫　就是木桶好看。

　　毛　它　铁桶好看。（学敲桶状）

　　丫　丫　木桶好看。

　　毛　它　铁桶好看。去去去，别在这烦我，我正在这学呢。（又做敲桶状）

　　丫　丫　你不能学，爹说了要你学桶王。（毛它不睬）你不走，我要回去告诉妈。（毛它还是不睬）我真的回去告诉妈。我真的去了。

　　（见毛它依然不理睬，丫丫气冲冲下。）

　　毛　它　（走进作坊）哎，可以让我帮你敲么？

　　一小伙　毛它？不行，我怕易师傅骂。

　　毛　它　我就敲几下。

　　小　伙　不行。人家说，易师傅不喜欢你们家的人。我让你敲，易师傅会不要我的。

　　（易长山上，30多岁的易长山显得比过去沉稳了一些，一头黑发竟全白了。）

　　（毛它见易长山，赶忙悄悄退开。）

　　易长山　（对众小伙）今天的活就干到这里。来，都把桶放这边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手艺长进了多少。

　　（众小伙耙桶放在易长山西前，下。）

　　（易长山检查铁桶。）

　　（毛它动了一下，碰倒了一个木槌。）

　　易长山　你怎么还不回家？（转头）毛它？

　　毛　它　我，我进来看看，就看一看，我没敲桶，一下都没敲。　

　　易长山　（闭了闭眼）毛它，你过来，过来。

　　（毛它怯怯地过来。）

　　易长山　你坐下，敲敲看。

　　毛　它　您让我敲？（长山点头）

　　（毛它兴奋地用木槌敲着铁皮。）

　　易长山　不错，敲得不错。送铁皮的手慢一点，槌子急一点，慢送快敲。对，你的手很巧。

　　毛　它　我爹也说我手巧，他干什么我一看就会。

　　易长山　（粗鲁地）别跟我提你爹。

　　毛　它　我爹……

　　易长山　别提你爹。你爹是混帐王八蛋。

　　毛　它　不许你骂我爹。你才是……什么蛋。（起身）我不敲你的铁桶了，他们说你跟我爹有仇，他们说你要报仇。

　　易长山　你给我站住！你放心，你不要怕，我易长山还不是个没本事就去欺侮小孩子的人。

　　毛　它　我，我本来就不怕你。

　　易长山　可我要告诉你，我跟你爹是有仇，很深的仇，我就是回来报仇的，报仇。

　　（唱）我有仇仇深深似海，

　　我有恨恨如水日夜长流。

　　十五年东西南北天下走，

　　吃百家饭，

　　干千家活，

　　冷风吹白了少年头。

　　无家无亲无朋友，

　　有怨有泪有忧愁。

　　我也曾病倒长街无人问，

　　壮汉子变成一把瘦骨头。

　　我也曾三天未吃一粒米，

　　一碗清水照白发。

　　血泪入碗点点红。

　　男子汉为争一口气，

　　万里奔走为报仇。

　　我要让桶匠街家家户户敲铁桶，

　　我要让桶王变成天下羞。

　　我要让你爹妈明白什么是铁骨铮铮男子汉，

　　易长山是打不碎、磨不烂、压不弯的大英雄。

　　（静）　

　　毛　它　易叔叔，我不和你骂架了。

　　易长山　（没反应过来）什么？

　　毛　它　我不想和你骂架了。

　　易长山　为什么？

　　毛　它　我觉得你好可怜的。（停顿）其实，我爹我妈一点都不恨你，我听他们说过。（停顿）易叔叔，你不会和我爹打架，对么？

　　易长山　打架？打什么架？（坐下看桶）

　　毛　它　易叔叔，桶匠街的人都做铁桶，你就报了仇，对么？

　　易长山　对。

　　毛　它　易叔叔，你这不是报仇，是做好事。

　　易长山　做好事？

　　毛　它　对呀。其实大家都喜欢铁桶，不喜欢木桶。街上的年轻人都说要拜你做师傅，学做铁桶。

　　易长山　看样子，你也想学做铁桶？

　　毛　它　你愿意收我么？你和我爹有仇。

　　易长山　你和别的人确实不一样。这样吧，你真想学，得让你爹同意。

　　毛　它　真的？我爹肯定同意，我回去就和爹说，易叔叔，我还能敲一敲么？

　　易长山　行。我来教你。

　　（易长山和毛它敲桶。）

　　（丫丫拉月妹上。）

　　丫　丫　妈，你看，哥哥在学敲桶。

　　月　妹　（面色凝重）毛它。毛它！　

　　毛　它　（抬头）妈，我跟易叔叔在学敲铁桶。

　　月　妹　毛它，马上回家。

　　毛　它　妈，我再敲一下。

　　月　妹　不行，你给我马上回家。

　　（毛它无可奈何，起身。走到门口。）

　　毛　它　易叔叔，我明天再来。

　　易长山　哎。

　　毛　它　（拧拧丫丫）告状婆婆，吃屎它它。

　　（毛它快活地下。）

　　月　妹　丫丫，我们回家。

　　易长山　（冲动地）月妹。

　　（月妹停步，又欲走。）

　　易长山　月妹。（月妹停步）十几年了，你难道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丫　丫　你一脑壳白头发，丑死了，哪个想看你？

　　月　妹　丫丫。

　　易长山　我知道，你怕看我，你怕和我讲话，你怕……

　　丫　丫　我妈才不怕你。妈，你别怕他。丫丫站在中间，他要是过来打你我就喊人。

　　月　妹　（终于下定决心）丫丫，你先回去，妈想跟你易叔叔说几句话。

　　丫　丫　二姑奶奶说易叔叔会报仇，他……

　　月　妹　别听二姑奶奶的话，她是吓你的。听话，妈就回来。

　　丫　丫　（走了又回头）告诉你，你要是敢欺侮我妈，我就去报告解放军。

　　（丫丫雄赳赳下。）

　　（二人无语。）

　　月　妹　长山哥，我知道你这十几年过得不容易，过得苦。

　　易长山　苦？我过得苦？天大的笑话。我一年四季吃肉喝酒，我周游列国看世界。就说我身上穿这料子，桶匠街哪个穿得起？苦？我过得苦？

　　月　妹　长山哥，你撑着，笑着，可月妹心里明白你心里苦。其实，当时我没想到，大家都没想到你会走。而且，比输了就走。

　　易长山　我没有，我等了一夜才走。走之前，我还栽了这棵泡桐树。

　　月　妹　你走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师哥……

　　易长山　别跟我提陈宝根。是的，我是过得不容易，我是过得苦。可这一切是谁给的？他陈宝根，我易长山的师哥。

　　月　妹　长山哥，你不能怪他，真的。长山哥

　　（唱）你走后他也曾心烦气躁，

　　几年间脸黑如铁尽愁容。

　　为找你他挑着桶匠担子到处走，

　　访遍了十州八县也不肯转回头。

　　每逢上过年过节他都要多拿一个碗盏一双筷，

　　他总念叨长山弟在哪家的檐下度冬过春秋。

　　易长山　你就是把他说成有仁有义热血汉，他也是我的死对头。

　　（二人默然无语。）

　　月　妹　长山哥，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其实你现在会做铁桶，有钱，过得比大家都好。真的，比桶匠街哪一个人都好。

　　易长山　当然，当然好，怎么能不好？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我30多岁还没得老婆拖脚，我又没得像毛它丫丫那样的儿女天天问我要饭吃，要书读。好！好！

　　月　妹　长山哥，你别这样说自己。长山哥，

　　（唱）人在世都有几劫几磨愁和苦

　　有哪个快快活活到白头？

　　人在世总盼人相守，

　　你应该找个人、建个家，

　　生儿育女、乐乐呵呵过日子，

　　切莫死死往那牛角尖里走。

　　看着你把自己来作践，

　　月妹我心里痛。

　　易长山　好！好！你总算还为我易长山心痛过。我也算值了，值了。你走，你走。免得你陈宝根到时候说我还在打你的主意。

　　月　妹　（默默地走开又停步）长山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我家毛它一直想跟你学做铁桶。你知道，宝根他是绝对不会让毛它来学的。如果毛它再来，求你别收他当徒弟，求你……

　　易长山　放心，我不会收他。我为什么要收他陈宝根的儿子？

　　（李月妹无语，下。）

　　易长山　（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收人家的儿子？人家的儿子？

　　（众小伙在台前敲开了铁桶。易长山下。）

　　（众老人手拍蒲扇，与众小伙斗口。）

　　众小伙　（唱）铁桶好，铁桶好，

　　铁桶比木桶用得久。

　　铁桶不怕太阳晒，

　　铁桶不要上光油。

　　铁桶不怕把箍爆，

　　铁桶提出去不丢丑。

　　众老人　（唱）木桶好，木桶好，

　　木桶一万年也不生锈。

　　木桶从不叽嘎叽嘎叫，

　　木桶不像个白惨惨的痨病虫。

　　木桶从来不上大下小不顺眼，

　　用木桶对得起老祖宗。

　　（众小伙，众老人笑闹而去。）

　　（陈宝根家堂屋。桌椅板凳，还有做桶的工具。木马摆在醒目的地方。）

　　（陈宝根乐呵呵地搂着一大堆木头上。）

　　陈宝根　（唱）走了九县十八州，

　　选回来油光水滑的红木椆。

　　血一样红，

　　铁一样重，

　　看几眼都舒服得象喝了酒。

　　捧回家做套好工具，

　　你拿座金子山来也换不走。

　　（陈宝根进屋。）

　　陈宝根　（放下木头）月妹，毛它丫丫，快来，都给我快点来。

　　（月妹，毛它，丫丫上。）

　　陈宝根　你们看看，都仔细看看，最好的红血椆。月妹，就是我师傅、你爹爹、毛它丫丫的外公，也从没找到过这样的好东西。

　　月　妹　（拿木头）哎呀，好重呢。宝根，你还别说，我爹一辈子想死了红血椆，可惜一直没找到。

　　丫　丫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几块木头？

　　陈宝根　你晓得什么？用红血椆做出来的工具，3000年都不走形。

　　月　妹　那一年你外公看见人家有这么点点大的红血椆刨子，你外公用100斤米去换，人家都不肯。

　　丫　丫　真的？我再看看。

　　（丫丫抱木头，抱都抱不起。众笑。）

　　陈宝根　儿子，怎么不说话？烂着个脸，是哪个欠了你的饭米钱？

　　丫　丫　妈妈刚才骂哥哥了，哥哥不听话，他……

　　陈宝根　男子汉就是不能太听话，儿子你说对不对？不过，爹爹老子告诉你个办法，你妈想骂你尽她骂，她一边骂你就一边想，我没听见，我一句也没听见，累死你。

　　（毛它乐了。）

　　陈宝根　好，笑了笑了，以前我对付你们奶奶，就是用这办法。

　　月　妹　你呀，又教儿子学坏。

　　陈宝根　（拖毛它到木头前）儿子，来来来，你晓得你爹为哪个去找的红血椆？

　　毛　它　为哪个？

　　陈宝根　就为的儿子你。

　　毛　它　为我？

　　陈宝根　儿子，爹要用这红血桐给你做一套完完整整的桶匠工具。长刨、蚂蟥刨、内圆刨、外圆刨、凿子把、斧头把、还有锯子把，全部一套红血椆家伙。爹晓得你不爱读书，不爱读书不要紧，跟爹学打桶。当桶王。我答应过你外公，要打个世界第一大的桶。到时候……

　　丫　丫　爹，哥哥不肯跟你学打桶。

　　陈宝根　开玩笑，不学打桶学什么？学做流氓地痞？儿子……

　　丫　丫　我不是开玩笑。哥哥说，他要到对门的易叔叔那里学打铁桶。

　　（陈宝根手中的红血椆咣当落地。）

　　丫　丫　刚才妈在骂他，不准他去。哥哥就和妈吵，吵得好凶好凶。

　　陈宝根　（激动地）儿子，你过来，你过来。

　　月　妹　宝根，你别急，别急，慢慢跟儿子说。他会听话的，他会听的。

　　陈宝根　我莫急？我还不急，我们做桶匠的都会被他易长山逼死、逼疯，我们好端端一条桶匠街就会毁在他易长山的手里。畜生，你站过来，你站到这边来。站好！小畜生，你听爹讲啊。

　　（唱）人一生穷不怕苦不怕蠢也不怕

　　最怕没志气，

　　人一生钱可丢名可丢女人可丢

　　男子汉的脸面不可丢。

　　他易长山被爹打败离家走，

　　回来后他想用铁桶压木桶，

　　他要挤垮木桶来报仇。

　　他要是冲着我陈宝根把手动，

　　你爹我能让他躲他显他有威风。

　　可他是冲着全街人下刀子，

　　要把咱桶匠街祖祖辈辈世世代代，

　　守着的木桶全打烂，

　　用脚踩来用手揉。

　　儿子啊，

　　十五岁也该算条男子汉，

　　宁给好人下跪，

　　莫向仇人低头。

　　跟着爹把木桶打，

　　让桶匠街知道咱桶王父子硬骨头。

　　（白）儿子，你听清了没有？听清了就给爹一句话：铁了心跟爹学手艺。

　　月　妹　毛它，快答应你爹。你爹说的都是有道理的，快答应你爹。

　　毛　它　我就是要学打铁桶。到将来木桶没人要了，我会打木桶有什么用？我当了桶王又有什么用？

　　陈宝根　好啊，我讲了这半天，你是一句也不往心里面去。我……打死你这叛逆的畜生。

　　月　妹　（死抱住宝根）宝根，你别打他，别打他。毛它，你快走，快走。

　　毛　它　我就是不走，我就是要学做铁桶。人家易叔叔也没想和我们打架动刀子，他只想……

　　陈宝根　好啊，你还为他姓易的说话，我打死你。

　　月　妹　（死抱宝根不放）丫丫，快去叫你姑奶奶。你快去呀。你爹最听姑奶奶的话，你快去呀。

　　丫　丫　哎。

　　陈宝根　（不打了）月妹，你放手。　

　　月　妹　我不放。　

　　陈宝根　你放开我，我向你保证不打他。

　　（月妹半信半疑放开宝根。）

　　陈宝根　我答应你妈不打你，我就不打你。你给我跪到街中间去，给我跪到太阳底下去。不改变主意，你就给我跪到死。我要让桶匠街所有的人都知道，桶王家出了个什么样的逆子（摔碎了桌上的茶碗）

　　毛　它　跪就跪，我就是跪死也不认错。我没错。

　　（毛它流着泪在街心跪下。）

　　（邻居们围拢来。易长山也出来了。）

　　一老人　（拖毛它）毛它，快起来。有什么事跟爹认个错。

　　毛　它　我没错，我就是要学打铁桶。

　　（毛它依然跪立……）

　　月　妹　毛它，妈求你跟爹认个错……

　　陈宝根　月妹，你别劝他。我看他犟到什么时候。

　　易长山　姓陈的，何必对自己的儿子这样狠呢？

　　陈宝根　我们陈家的事，用不着你易长山来管。

　　易长山　是的，你说得对，这是你陈家的事，轮不到我来管。不过，你家毛它想跟我学打铁桶，你为这个让他当街跪在太阳底下，我就不得不讲几句话了。

　　陈宝根　你就是说破了嘴皮，也莫想我陈宝根的儿子跟你打铁桶。毛它必须打木桶，打到死。

　　易长山　你儿子打不打木桶与我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绝不会收你的儿子做徒弟，绝不会，不过，我觉得一个有本事的男子汉，应该去找他的对头发火，只有那些没本事的，才去找小孩子撒气。

　　陈宝根　你！

　　（麻二姑由丫丫和两姑娘扶着，一路喊着“宝崽”上。）

　　麻二姑　宝崽，宝崽，你怎么不听你爹的话呢？

　　毛　它　（哭了）姑奶奶，我没错，我没错。

　　麻二姑　宝根，还不快让毛它起来，你想把儿子逼死啊。

　　毛　它　我不起来。我宁肯跪到死，我也要学打铁桶。

　　陈宝根　好啊，你还敢犟。我打死你这逆子。

　　（陈宝根狠狠一耳光把毛它打倒在街心。他还要打，麻二姑伏在毛它身上。）

　　麻二姑　宝根你这个畜生，你以为不是你的种，打死就不心疼？

　　（霹雳般的音乐炸响。陡静。）

　　（女清独唱）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一刹时只觉得天倾地塌。

　　陈宝根

　　易长山　什么？二姑你说什么？

　　麻二姑　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说。

　　陈宝根

　　易长山　月妹，刚才二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说啊。毛它他是他（我）的儿子？

　　（月妹陡地跪地，掩面痛苦失声。）

　　陈宝根　（撕心裂肺的长笑）好啊，好啊。你瞒了我十几年，你骗了我十几年，十几年啊。你抬起头，抬起头看看我陈宝根，（点自己）你骗了这个人，骗了这个人十几年啊。（笑）什么桶王，什么街上的角色，我连个爹都不是真的。李月妹，你给我滚，带着你们的儿子滚到他易长山家里去，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踩进我陈家的大门。

　　（月妹哭着，发疯地跑下。）

　　易长山　（走近坐在地上的毛它）儿子，我的儿子——

　　毛　它　（惊慌失措）不，你不是我爹。不是！（爬到宝根脚下抱腿）爹，爹——

　　陈宝根　（沉痛地）儿子，爹已经不再是你的爹了，他才是你的爹，亲亲的爹，（扶毛它摸毛它脸）儿子，爹不该打你，十五年来爹从来没打过你。

　　儿子，你别怪爹心狠，儿子……

　　毛　它　爹，爹——

　　陈宝根　走吧，儿子，跟你爹走吧……你走啊，你们都走啊——

　　（人们渐渐走开，仅剩下跪地的宝根和怯怯的丫丫。）

　　丫　丫　（走到宝根面前）爹，爹。都走了，哥哥和妈妈都走了。

　　（陈宝根把丫丫轻轻抱在怀里。）

　　丫　丫　爹，你别哭。哥哥不跟你学打桶，丫丫愿意跟爹学打桶，丫丫将来也做桶王。

　　陈宝根　女儿，我的女儿。

　　（宝根把女儿死死地搂在怀里。）

　　（切光。）

　　第三场　塑料桶时代

　　（满台吊满五彩缤纷的塑料桶。）

　　（众姑娘明亮艳丽，提各式塑料桶翩翩起舞。）

　　众姑娘　（唱）太多的色彩，

　　太多的浪漫，

　　太多的幸福期盼你怎么受得住？

　　哇！世界，

　　你好辛苦。

　　太多的车来车往，

　　太多的堂皇门户，

　　太多的大米白面猪羊牛马

　　你怎么受得住？

　　哇！世界，

　　你好辛苦。

　　太多的房门关得铁紧，

　　太多的情感总在冲突，

　　太多的涨水干旱飓风冰雹。

　　你怎么受得住？

　　哇！世界，

　　你好辛苦。

　　（丫丫扛一大包上，在姑娘们中间奔跑逗笑。姑娘们下。）

　　丫　丫　（喝）姑奶奶说我是疯疯癫癫的的一族，

　　爹爹说我是讲得太多穿得太少的一族。

　　哥哥说我是会放几个洋屁自以为是的—族。

　　只有妈妈说我是丫丫乖女儿。

　　然后就躲到一边说眼睛不舒服。

　　究其实他们说的统统不作数，

　　让我轻轻地告诉你我想做老板族。

　　尽管现在的老板多得比星星还难数，

　　说不想当的不最大官就是伪君子。

　　（陈宝根家。丫丫大呼小叫地进门。）

　　丫　丫　爹。爹——我回来了。

　　陈宝根　（乐呵呵上）丫丫，回来了？大学毕业了？

　　丫　丫　爹，你别动。（吻爹的额、脸）

　　陈宝根　（幸福地）搞什么名堂搞什么名堂？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晓得怕丑。

　　（丫丫搬来椅子让宝根坐下，给宝根按摩。）

　　丫　丫　爹，你想我不想？

　　陈宝根　想，天天想。

　　丫　丫　天天想可不行！你呀，要时时想，分分想，　每一秒钟都想。

　　陈宝根　行，爹听你的，每一秒钟都想。

　　丫　丫　（按摩中突然惊叫）对了，爹，你坐着别动。（转身拿袋子摆到爹脚下打开）爹，这是我的大学毕业文凭。

　　陈宝根　（捧着文凭）好，好，我们丫丫是大学生了。这大学生文凭就是好看，还烫了金呢。

　　丫　丫　（摆地摊般摊开东西）那玩艺没用，外面的地摊上15块钱买两个，买1个8块。现在的世界，你得有实力。实力懂不懂？就像你和易叔叔赛桶，他的漏了你的没漏，结果你当桶王讨老婆，他只有离家出走。这就是实力。

　　陈宝根　还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干什么？丫丫，你这都是些什么？

　　丫　丫　别动。这些全部是我的专利产品。拿好了，这是我设计的折叠式南瓜桶；这是我设计的折叠式方桶；这是我设计的折叠式荷花桶；这是我设计的折叠式宫灯桶……

　　（陈宝根手上、身上已经挂满了各式桶，滑稽可笑。）

　　丫　丫　下面推出的，将是本小姐四载寒窗、苦心孤诣、别出心裁设计的折叠式中华龙桶。

　　（丫丫把桶柄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让父亲拉着走。龙桶横亘整个舞台。）

　　陈宝根　丫丫。你这桶怎么装水？

　　丫　丫　这桶不是用来装水的，是专门拉开给人看着玩的。

　　陈宝根　变了，这世界真的变了。还有不装水专门给人看着玩的桶了。

　　丫　丫　爹，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肯定乐。你知道我们同学叫我什么？

　　陈宝根　叫你什么？

　　丫　丫　新世纪桶王。

　　陈宝根　新世纪桶王？丫丫，你也当桶王了？

　　丫　丫　怎么？不像（把桶挂自己身上）

　　陈宝根　像！像！好！好！我们家又出桶王了。

　　（汽车刹车声。毛它兴冲冲地上。）

　　毛　它　丫丫，丫丫。

　　丫　丫　哥，我在这里。

　　陈宝根　毛它，你怎么知道丫丫回来了？她才进的门。

　　毛　它　陈伯伯，我们……

　　丫　丫　我们是兄妹，有心灵感应。（把毛它推到一边）办好了没有？

　　毛　它　（把几份文件给丫丫）你看看，我按我们在你学校商量的条款，准备好了全部合同文本。你以专利入股，200万元资金由长山桶业集团承担。只要我爹在这合同上盖章，我就可以马上提款。这事就算成了。

　　丫　丫　你跟你爹谈了没有？

　　毛　它　他知道你的专利在桶业市场大获成功。但合作的事情我还没和他谈。你告诉陈伯伯没有？

　　丫　丫　我刚想告诉他你就来了。是这样，市场不等人，兵贵神速。（递合同给毛它）我们马上各自找爹谈话，争取合作早日成功。

　　（毛它把手伸给丫丫，丫丫握住。）

　　毛　它

　　丫　丫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打败老爸。

　　（二人各自进门叫爹。）

　　（陈宝根、易长山上。）

　　陈宝根

　　易长山　什么事，喊得惊天动地的。

　　毛　它

　　丫　丫　爹，你坐这里，坐好。（二人落座）爹，今天，我想和你谈件很重要的事。

　　陈宝根

　　易长山　什么事？说吧。

　　毛　它

　　丫　丫　爹，这件事确实很重要，你听了先别急，先平心静气地想，想了之后再慢慢地说……

　　陈宝根

　　易长山　到底有什么事？　

　　毛　它

　　丫　丫　那我就说了。

　　（唱）丫丫她（我）设计的折叠桶一炮打响，

　　十几家企业都在向她（我）把手伸。

　　设计新颖材料别致市场都看好，

　　还能够飘洋过海国外赚美金。

　　小月她（小月我）本想自己生产利润大，

　　只可惜缺少资金难遂心。

　　因此上她（我）想和我们（易叔叔）来合作。

　　陈宝根

　　易长山　什么？你想和他陈（易）家合作？

　　毛　它

　　丫　丫　爹，你别急啊。

　　（唱）她（我）出专利我（他）出资金双方得利，

　　这是件千载难逢的好事情。

　　陈宝根

　　易长山　（唱）一番话惹得我心头火起。

　　丫丫（毛它）啊，

　　陈宝根　你是不是生了病？

　　易长山　你是不是发了昏？

　　陈宝根　你这是拿枪对着我的胸口膛，

　　易长山　我这是拿刀戳我的肺肝心。

　　陈宝根

　　易长山　他和你爹有夺妻的恨，

　　把仇人当朋友人了独油朦了心。

　　毛　它

　　丫　丫　爹！

　　毛　它　（唱）办企业产品落后等于自尽，

　　易长山　我宁肯垮台把本亏。

　　丫　丫　搞合作会使我财源滚滚，

　　陈宝根　我没钱也一样活得精神。

　　毛　它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丫　丫　人和人要相互理解携手同行。

　　易长山　我和他是打不完的冤家解不开的扣

　　陈宝根　我和他是脑壳上的两只耳朵

　　永世不得拢一堆。

　　毛　它　你这是目光短浅无知透顶，

　　易长山　我无知得有味。

　　丫　丫　你这是心眼狭小人愚蠢，

　　陈宝根　我蠢得开心。

　　毛　它　你不讲理，

　　易长山　没理讲。

　　丫　丫　你死绊蛮。

　　陈宝根　绊倒底。

　　陈宝根

　　易长山　你想和易（陈）家来合伙，

　　除非太阳从西边升。

　　丫　丫

　　毛　它　爹！

　　陈宝根

　　易长山　你要是再提和易（陈）家合伙，我就不是你爹！

　　（宝根、长山怒冲冲出门。分下。）

　　（汽车开远的声音。）

　　（丫丫、毛它可垂头丧气出门，两人走到一起坐地。）

　　丫　丫　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没戏。

　　毛　它　你和我恐怕也差不多。

　　（麻二姑舞着秧歌上，见两人，悄悄走到两人身后。）

　　丫　丫　哎，我就是不明白，这么好的事，你爹怎么就会不同意？

　　毛　它　这还不明白？你爹抢了我爹的老婆。

　　丫　丫　那你爹也抢了我爹的老婆呀。

　　毛　它　那可不一样。是你爹先抢了我爹的老婆，然后我爹才抢回来的。

　　丫　丫　先抢后抢都是抢，还不都是一样的。

　　毛　它　不一样。

　　丫　丫　就一样。

　　毛　它　不一样。

　　丫　丫　就一样。

　　麻二姑　（哈哈大笑）什么一样不—样，说给姑奶奶听听。

　　毛　它

　　丫　丫　姑奶奶

　　丫　丫　姑奶奶，说给您听您也不懂。

　　毛　它　您就是听明白也没用。

　　丫　丫　我设计了新的产品没有钱做。

　　毛　它　我家有钱可没有新产品。

　　丫　丫　哥哥和我想一起来做，

　　毛　它　我的爹他的爹都不同意。

　　麻二姑　完了？

　　丫　丫

　　毛　它　不完有什么办法？

　　麻二姑　亏你们大的大学生，经的经理，这么容易的事部没得办法？　

　　丫　丫

　　毛　它　姑奶奶，您有办法？

　　麻二姑　我问你们，丫丫的事办好了，姑奶奶高不高兴？

　　丫　丫　当然高兴。

　　麻二姑　毛它的事办好了，姑奶奶快不快活？

　　毛　它　肯定快活。

　　麻二姑　（问丫丫）你叫我什么？

　　丫　丫　叫姑奶奶。

　　麻二姑　（对毛它）你呢？

　　毛　它　也叫姑奶奶。

　　麻二姑　这不就对了？将　将起　将起……

　　（麻二姑扭着秧歌下。）

　　毛　它

　　丫　丫　（突然明白）找妈妈！对，找妈妈。

　　（二人从地上起来，耳语。然后进易家叫妈。）

　　（月妹上。）

　　月　妹　丫丫回来了。来，快过来，让妈看看你。丫丫，妈可想死你了。

　　毛　它　妈，你可得注意，这里还站着一个。

　　月　妹　你天天在家守着，妈都看厌了。我们丫丫一出去就是半年。妈不疼她疼谁？

　　丫　丫　妈，我和哥想和您说件事。

　　毛　它　就是上次我告诉您的那件事。我爹不同意，他爹也不同意。

　　月　妹　那你们怎么办？

　　丫　丫　妈，我们想请您帮忙。

　　月　妹　妈帮，妈当然帮。你们说让妈怎么帮？

　　毛　它　妈，爸的保险柜的钥匙不是在您手里么？

　　月　妹　在呀。

　　毛　它　他的章也让您给收着吧？

　　月　妹　对呀。

　　毛　它　妈，您只要把爸的章在这合同上盖一下，我和丫丫的事就成了。

　　丫　丫　妈，易叔叔和我爹肯定是说不通了，只有您能帮我们了。

　　毛　它　妈，您不是老说要让我爹和陈伯伯和好么，我和丫丫合作，他们就有了慢慢和好的机会。

　　月　妹　好，妈帮你们。

　　毛　它

　　丫　丫　妈妈万岁。

　　月　妹　你们等着，妈这就去拿章。

　　（李月妹下。）

　　（毛它丫丫乐得起舞。）

　　毛　它

　　丫　丫　（唱）天大的困难是谁帮我们战胜？

　　妈妈，可爱的妈妈；

　　满地的荆棘是谁帮我们砍开？

　　妈妈，可爱的妈妈；

　　（李月妹捧盒上。毛它丫丫拥着月妹。）

　　美好的理想是谁帮我们实现？

　　妈妈，伟大的妈妈。

　　（毛它丫丫把月妹拥到桌前，摊开合同。）

　　月　妹　毛它，妈这章盖到哪里？

　　毛　它　盖这里。

　　月　妹　（欲盖下去又提上来）毛它，妈这心里有点怕。

　　毛　它　妈，您怕什么？

　　月　妹　（唱）你爹他再三交待我，

　　这章子的份量重千斤；

　　不是他亲口吩咐我，

　　乱盖章要出大事情。

　　毛　它　妈，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你难道连我和丫丫都信不过？妈，你还是盖吧。

　　月　妹　妈盖，妈这就盖。（欲盖又止）丫丫，妈这心里有点慌。

　　丫　丫　妈，你慌什么？

　　月　妹　（唱）在陈家我从来按你爹说的做，

　　在易家我总是照你爹的主意行。

　　一生从未做过主。

　　陡然间让我管事我没信心。

　　丫　丫　妈，这有什么好怕的。你看，这里还有我的签名呢。妈，你就盖吧。

　　月　妹　（下定决心）好，妈这就盖了。

　　（李月妹盖章。）

　　（易长山上，见状停步。）

　　毛　它　妈，等会爹回来。如果他发火，你可千万别吭声，等我回来再和他干。

　　丫　丫　（激动地）妈，这是我一生中得到的第一份合同。妈，我、我谢谢您。（给妈鞠躬）

　　月　妹　丫丫，快别这样说。妈能给你、给你爹做点事，心里快乐。这些年，妈心里总是想着你，想着你爹，我总想你们能过上好日子，特别是你爹，他累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

　　易长山　（忍无可忍）李月妹！

　　（刹那间，三人呆苦木鸡。）

　　毛　它　爹。

　　易长山　你给我滚开！（把毛它推开）好，李月妹你真好，我直到今天总算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丫丫见状，悄悄退出易家，下。）

　　月　妹　长山，你听我跟你说。

　　易长山　你给我闭嘴。月妹，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谁？

　　（唱）我为你世上的苦楚都受够，

　　我为你心口流血五十个春秋。

　　我为你忍辱含羞天下走，

　　我为你挣家业苦苦赶潮流。

　　我为你铁桶做到塑料桶，

　　我为你拆了木屋盖高楼。

　　我为你买首饰，

　　我为你去旅游，

　　我为你吃上一口香椿菜，

　　我开车开到天尽头。

　　我为你一个女秘书也不用，

　　我为你不怕人笑我万贯家财

　　死死守着个二婚头。

　　我一颗心交在你的手，

　　你却是珍珠拿来当泡踩，

　　黄金当做泥巴丢。　

　　李月妹，　

　　今天你给我一句掏心的话？

　　陈宝根有哪点值得你日牵夜挂不止不休？

　　（白）你说，你说啊。（拉着月妹直吼）

　　（丫丫拉麻二姑、陈宝根上。陈宝根不肯进屋站在门外。）

　　麻二姑　（分开二人）长山，有什么话，夫妻之间好好讲。

　　易长山　李月妹，你给我讲，我和他陈宝根到底哪个好，你讲啊！

　　月　妹　长山，

　　（唱）我有错你可以打来可以骂，

　　怪只怪月妹我曾有两个家。

　　这边有儿子丈夫难离舍，

　　那边有女儿还有过去放不下。

　　长山呀，

　　几十年是块生铁也会化，

　　你何苦死咬过去不松牙？

　　人让人和和睦睦往上走，

　　人踩人你争我斗伤自家。

　　我只想陈易两家重和好，

　　长山呀，

　　哪怕是你们能点点头，说句话，

　　月妹心里也乐开花。

　　易长山　你不要说了。我只问你这一句，一句！到底是我好还是他好？你说！你说呀！　

　　陈宝根　易长山，有什么你冲我来，别找女人撒气。

　　易长山　陈宝根，你不嫌自己说话找错了地方么？我易家的事，大概还轮不到你来管。月妹，你说，是我好还是他好？你大声说，说给所有的人听，说呀，你说呀。

　　月　妹　我说，我说。你们都好，你们对月妹都好。不好的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　

　　（易长山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静。）　

　　（易长山一步一步向月妹逼过去。）　

　　毛　它　爹，你要干什么？

　　麻二姑　长山，你别胡来。

　　易长山　你别怕，我不会打你，打你会弄脏我的手。你说，我易长山，一个有几百万的男人，怎么连一个女人的心都守不住？你走啊，到陈宝根家里去呀。我让你走你怎么不走啊？对了，还得给你带点钱，去找你的丈夫、女儿。（写支票送给月妹）这下你可以走了吧？你不走？好，你不走我走。（摇摇晃晃地走又回头）月妹，别让我再看见你。

　　（易长山下。汽车远去的声音。）

　　（久久的静。）

　　（月妹把支票放在桌子上，看了看自已的家，然后，慢慢地往外走。）

　　毛　它

　　丫　丫　妈，你这是去哪？妈，你别走。妈，你不能走啊——

　　（毛它丫丫跪倒在月妹的面前。）

　　（切光。）

　　第四场　大桶时代

　　（木桶、铁桶、塑料桶三队鼓手席地而坐，鼓桶而歌。）

　　我们来的地方相差不多，

　　我们去的地方也相差不多。

　　打从小祖宗就反复告诉我：

　　努力活。

　　所以我就少发牢骚多干活，

　　所以我就少流眼泪多唱歌。

　　所以我活得不好也挣扎着活，

　　免得阎王爷将来打评语：

　　白活。

　　我们来的地方相差不多，

　　我们去的地方也相差不多……

　　（月妹的家。台中间一张方桌，几把木椅。）

　　（毛它在来采往往往桌上摆菜。麻二姑颤巍巍跟着来来去去。）

　　麻二姑　毛它，慢点走，莫绊倒了。老话讲，麻雀子欢喜打烂蛋。（脚下一个踉跄）

　　毛　它　（扶住二姑）姑奶奶，我倒是不要紧，您老人家自己莫绊倒了。

　　麻二姑　（看桌上的菜）毛它，姑奶奶一看见这么多菜就想你姑爷爷，想起你姑爷爷我就想哭。

　　毛　它　姑奶奶，你这是为什么？

　　麻二姑　你姑爷爷走得太早了。他走的时候对我讲，二妹，我一辈子没吃过一餐饱肉。你姑爷爷没得吃肉的命。（抹眼泪）

　　毛　它　姑奶奶，那你就活到100岁，替姑爷爷多吃点肉。

　　（丫丫边解围裙边上。）

　　丫　丫　哥，菜上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坐椅上伸长手脚）姑奶奶，我妈今天是不是发神经？她的60大寿，我们给她在酒楼订了酒，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外孙一起给她做寿。她倒好，让孙子们12点钟在酒楼等她。又叫我们一个董事长、一个总经理回来给她另做一桌菜，她例底搞的什么名堂？

　　麻二姑　姑奶奶也搞不懂。你妈说了，让我12点钟打的到酒楼去四世同堂。哎，姑奶奶问你们一件事，听说你们要把桶匠街拆了，有这回事么？

　　毛　它　姑奶奶，我们要在这里建塑料制品市场。

　　麻二姑　把祖宗的桶匠街拆了，你们也下得手？

　　丫　丫　姑奶奶，这里将来还会叫做桶匠街。政府还要在这里建纪念性景点。

　　麻二姑　我不管它是什么景点，反正桶匠街没了，姑奶奶不快活。丫丫，姑奶奶要回去换衣服，等下好去吃酒。

　　丫　丫　姑奶奶，那你好点走。

　　（麻二姑下。）

　　毛　它　哎，我妈怎么还不回来？这桌饭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宝根手捧鲜花、易长山也手棒鲜花、穿着相同的服装分头上场。二人碰面，均转身欲走。）

　　（丫丫和毛它发现宝根、长山。）

　　丫　丫

　　毛　它　爹，（忙迎上去）你和易叔叔（陈伯伯）一起给妈做寿来了。

　　陈宝根

　　易长山　我不是和他一起来的。是你妈让我来的。

　　丫　丫

　　毛　它　爹，你坐呀。

　　（陈、易拿起椅子。坐得远远的。）

　　（丫丫、毛它分别给爹按摩。）

　　丫　丫

　　毛　它　爹，你和易叔叔（陈伯伯）怎么穿一样的衣服，　就像双胞胎一样。

　　陈宝根

　　易长山　我和他穿的不是一样的，这是你妈给我买的。

　　（丫丫、毛它相视一笑。）

　　（月妹内唱：六十年光阴似箭一眨眼。）

　　（月妹提着大包小包上。）

　　月　妹　（唱）儿孙们生活好事业旺心里蜜甜。

　　人常讲苦藤藤结瓜苦到底。

　　谁料想月妹我越老越红咸鱼翻了边。

　　今日里请来两个丈夫把生日庆，

　　事临头月妹我心上心下脚也有点软。

　　（月妹下定决心，进屋。）

　　陈宝根

　　易长山　（见月妹忙迎上采）月妹（看对方一眼）你，你先和他讲。（退回坐下）

　　月　妹　（看了看陈和易反倒干脆不理）毛它，丫丫，这是妈给孙子们买的，等一下你们带回去。

　　（丫丫、毛它接过东西放下。）

　　丫　丫　妈，您今天这桌饭到底给谁吃？

　　毛　它　我们还给您订了酒宴呢。

　　月　妹　（走到宝根面前）宝根哥，你答应过我，今天都听我的。

　　陈宝根　今天，我一定都听你的。

　　月　妹　那好，你扛起椅子。

　　（宝根莫明其妙扛起椅子。）

　　月　妹　（走到长山面前）长山哥。你答应过我，今天都听我的。

　　易长山　今天我听你的。

　　月　妹　那好，你也扛起椅子。

　　（长山扛起椅子。）

　　月　妹　毛它丫丫，你俩个抬起桌子，跟妈走。

　　丫　丫

　　毛　它　妈，去哪？

　　月　妹　（也扛起椅子）别问，都跟我走。

　　（月妹领头出门，后面跟着丫丫毛它，宝根长山。）

　　（伴唱）好新鲜，

　　抬起酒菜过长街。

　　两个老，两个小，

　　懵懵懂懂，

　　不明不白。

　　（当年的赛桶场。）

　　月　妹　毛它丫丫，你们把桌子放在这里。

　　丫　丫　妈，我们到这街口吃饭？

　　月　妹　这里，是当年你们的爹赛桶的地方。

　　（宝根和长山把椅子放在桌边坐下，低头不语。）

　　月　妹　毛它，丫丫，妈今天想和你们的爹在这里吃餐饭。

　　丫　丫　妈，你……

　　（毛它拉丫丫示意，二人悄悄退下。）

　　（月妹走到桌前，慢慢地认真如斟了三杯酒。）

　　月　妹　宝根哥，长山哥，你们都坐拢来点。

　　（宝根和长山犹豫着坐到桌边。）

　　月　妹　（坐下）宝根根，长山哥，四十年前月妹就是坐在这里看你们两个赛桶。那一年，月妹才20岁。

　　（宝根、长山抬头看周围，短暂的对视后缓缓低头。）

　　月　妹　今天，月妹都60岁了，头发都白了。你们的头发也都白了（停顿）月妹今天请你们到这里，是想跟你们说说心里话，说说月妹40年也没说出来过的心里话。

　　陈宝根

　　易长山　月妹。

　　（伴唱）旧时地旧时人重聚旧地，

　　景非旧人非旧百感丛生。

　　月　妹　（唱）月妹我好比那江中水，

　　你们是月妹的岸和陵。

　　四十年夹在你们中间走。

　　谁明白月妹一片心？

　　你们直走月妹直着趟，

　　你们拐弯月妹屈着行。

　　你们只管由着性子往前奔，

　　可有谁问月妹愿走愿停？

　　长山哥啊，

　　月妹我从小喜欢你，

　　满心想和你结婚姻。

　　谁料想父亲以死来想逼，

　　（伴唱）弱女子从父命，

　　泡桐叶片片是证人。

　　易长山　（唱）月妹啊，　

　　说不完的内疚说不完的悔，

　　是长山坑了你一生。　

　　赛输桶丢下你情一片，

　　让妹独把苦果吞，　

　　月　妹　（唱）宝根哥啊，

　　月妹我一辈子想说对不住，

　　妹害你的新花轿抬了不洁不净的人。

　　月妹记着你的情和意，

　　十六年你护着爱着把妹捧在手板心。

　　一个红薯两刀切，

　　月妹和儿女三人分。

　　（伴唱）一床大被全家盖，

　　暖了妻儿冷自身。

　　贫贱夫妻熬日月，

　　陈宝根　（唱）宝根我内心愧神明。

　　早知你和师弟暗相恋，

　　借赛桶逼得你们两离分。

　　更不该狠心将你赶，

　　月妹啊，

　　坑你害你是我陈宝根。

　　月　妹　月妹我一生嫁了人两个，

　　陈宝根

　　易长山　两次被赶出家门；

　　月　妹　月妹我一生爱了人两个，

　　陈宝根

　　易长山　两人的仇恨结终生。

　　月　妹　（唱）宝根哥，长山哥。

　　你吃苦没有月妹苦，

　　你受罪月妹受罪海样深。

　　有人说妹在人间无路走，

　　（伴唱）只有那江水一条麻绳一根土一堆。

　　月　妹　（唱）月妹我苦苦熬日月，

　　为的是爱长山、爱宝根，

　　爱毛它、爱丫丫，　

　　我舍不得几十年相守相伴至亲至爱的人。

　　（伴唱）守住心中一份爱，

　　半生苦难似烟云。　

　　痴心感天地，　

　　万世有余音。

　　月　妹　长山哥，宝根哥，

　　陈宝根

　　易长山　月妹。

　　月　妹　月妹这一辈子，都是听你们的。今天你们也听月妹一次：你们把几十年的恩恩怨怨都化解了。你们要是听月妹的，你们就一起喝了这杯酒。

　　（月妹颤颤地端起酒杯。）

　　（宝根和长山看着面前的酒杯，几次伸手又缩回。）

　　（伴唱）这杯酒，

　　这杯酒太重太重，

　　这杯酒太浓太浓，

　　只因为四十年太久太久。

　　（宝根和长山终于端起了酒杯。）

　　陈宝根　师弟，这是我们40年来在一起喝的第一杯酒。

　　易长山　师哥，这是我40年来第一次叫你师哥。

　　（两人慢慢地凑拢酒杯碰了碰，然后慢慢地喝干。）

　　月　妹　（激动地）宝根哥，长山哥，这是月妹为你们的今天特意准备的。

　　（月妹将一张纸递给长山。长山和宝根凑在一起看。）

　　易长山　关于建立桶匠街景点、打造大桶的合同。

　　陈宝根　大桶？打大桶？

　　（众小伙、姑娘涌上。）

　　（月妹3人遮去。）

　　（众人打造大桶。）

　　（领唱）打大桶哟，

　　（合唱）人有人的胆，

　　桶有桶的魂。

　　人有人的格，

　　桶有桶的品。

　　选人要选忠肝胆，

　　选树要选红杉芯。

　　（领唱）打大桶哟，

　　斧头砍板讲究狠，

　　长刨清缝讲究推。

　　钻眼讲个歪中直，

　　镶桶讲个平常心。

　　鲁班先师传桶道，

　　天地三光日月星。

　　（领唱）打大桶哟，

　　（合唱）人有人的胆，

　　桶有桶的魂。

　　人有人的格。

　　桶有桶的品。

　　选人要选忠肝胆，

　　选树要选红杉芯……

　　（歌声中，陈宝根、易长山来回指点众小伙姑娘。）

　　（歌声中，一个巨大的尚未合拢的大桶，呈莲花般斜卧在舞台上。）

　　（一切归于无声。）

　　（陈宝根、易长山背对观众、面对大桶席地而坐。）

　　陈宝根　师弟，大桶成了。

　　易长山　就等月妹来合桶了。

　　陈宝根　月妹这次病倒，我生怕她看不到大桶了。

　　易长山　我也是。我也怕月妹看不到大桶。

　　（毛它内声：爹——陈伯伯——）

　　（毛它急上）

　　毛　它　爹，陈伯伯，妈来了，我们桶匠街所有的人都来了。

　　陈宝根

　　易长山　好！好！

　　（众人拥着坐在轮椅上的月妹上。）

　　（宝根和长山迎了上去。）

　　月　妹　宝根哥，大桶成了？

　　陈宝根　月妹，大桶成了。

　　易长山　月妹，就等你来宣布合桶。

　　月　妹　长山哥，宝根哥，月妹想摸摸这大桶。

　　易长山

　　陈宝根　哎。

　　（易长山、陈宝根推着月妹绕大桶一周。月妹伸出手，颤颤地抚摸大桶。）

　　陈宝根

　　易长山　月妹，我们合桶吧。

　　月　妹　（点点头）合桶罗——

　　陈宝根

　　易长山　合桶罗——

　　众　　（齐声）合——桶——罗——

　　（一扇桶板咚地立了起来，震得天地摇晃。）

　　（一扇又一扇桶板立了起来，终于围成了个浑圆的大桶。）

　　（众人欢呼雀跃。）

　　（合唱）人有人的胆，

　　桶有桶的魂。

　　人有人的格，

　　桶有桶的品。

　　唱一曲大桶春秋传天下，

　　万年千载有回音。

　　（众人定格。）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