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东汉建安年

　　地　点　洛阳；宛城（南阳郡治所）

　　人　物　曹　操——沛国谯（今安徽亳县）人，字孟德，四十三岁。时假节钺，录尚书事，统领诸军，总揽朝政。习称丞相。

　　丁夫人——曹操之妻，曹昂之养母

　　卞　氏——曹操之妾，丁夫人废后，充继室

　　曹　昂——曹操长子

　　曹安民——曹操之侄

　　曹　沛——曹府管家

　　丁　父——丁夫人之父

　　夏侯惇——曹军将领

　　典　韦——曹军将领

　　张　绣——南阳郡（今河南南阳）守将

　　贾　诩——张绣之谋士

　　邹　氏——张绣之婶母

　　春　梅——邹氏之使女

　　曹府使女——曹兵将张兵将

　　第一场　征　宛

　　　　　　［建安二年春。宛城城下。

　　［夏侯惇等曹军上，行军舞蹈。

　　夏侯惇　（唱）曹家大纛赫然壮，

　　典　韦　（唱）三军威猛阵势强，

　　曹安民　（唱）为把张绣小儿讨，

　　合　　（唱）百万狴貅到南阳！

　　［曹操上。

　　夏侯惇　报丞相，前方即是宛城。

　　曹　操　既到宛城，叫那张绣小儿出城迎战！

　　典　韦　张绣哪里？出来迎战！

　　众将士　出来迎战！

　　［城门陡开，张绣与贾诩手捧印信、地图而出。

　　张　绣　在下张绣，携谋士贾诩前来请降。

　　曹　操　哼哼，敢问将军为何不战而降？

　　张　绣　这个……（看贾诩）

　　贾　诩　回丞相，丞相亲率大军十五万分三路而来，又有夏侯惇、典韦等名将相辅，军容浩大，叫人胆寒。我等若与丞相为敌，不啻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出城请降，方为明智之举。

　　曹　操　哈哈哈，好一位应对如流的贾谋士！（接过印、图）张将军，来来来，见过众位将官。这位是夏侯惇。

　　［夏侯惇以礼相见，张绣还礼。

　　曹　操　小侄曹安民。

　　［彼此以礼相见。

　　曹　操　这一位，典韦。

　　［典韦亮出双戟一舞，张绣畏惧地闪到一旁。

　　张　绣　（急着要走）丞相，印、图交接已毕，容我等告退。

　　曹　操　（会意地）识时务者，将军也。

　　［张绣赧然而下，贾诩随后。

　　夏侯惇　宛城不战而下，丞相天威也。

　　典　韦　却也少了一番马前厮杀的痛快。

　　［操笑，掏出一纸交给夏侯惇。

　　曹　操　派人即日送到洛阳府中。

　　夏侯惇　这是家书？

　　曹　操　（唱）家书一纸洛阳送，

　　急传昂儿来军中。

　　［收光。

　　第二场　别　子

　　［洛阳曹府内厅，摆设简洁大气。

　　［晨光微熹，欢快的音乐声起。

　　［仆人们上，掸桌椅、擦杯盏、焚香炉，忙而不乱。

　　［管家曹沛伸懒腰上，这儿摸摸，那里擦擦。

　　曹　沛　（念“数板”）桌面闪亮茶几净，

　　腿旮旯倒藏一层泥，

　　竹椅屁股再钉一钉，

　　香炉里外要擦明。

　　花瓶轻拿也轻放，

　　［一个小丫头一声尖叫，失手掉了花瓶，曹沛眼疾手快接住。

　　丫　头　亏得曹管家……（拜谢）

　　曹　沛　今天不比平日，莫说那不顶事的干话，干活干活。

　　［家人上。

　　家　人　老管家，夫人让你去看看厨房。

　　曹　沛　就去。烧饼多放芝麻，鸡汤莫搁梅醯……（下）

　　丁夫人　（内唱）怀心事一夜未安寝，（上）

　　盼来家书却伤神！

　　相爷他南征北战，

　　叫人整日忧心。

　　昨日里前方传信，

　　要召昂儿上阵效力。

　　叫人拦也不是，

　　挡也不能。

　　相爷啊——

　　（唱）都说是人上年纪三样病：

　　贪财怕死爱温吞。

　　为妻我三样毛病未染浸，

　　只想让昂儿侍奉晨昏。

　　他的生母早亡故，

　　是为妻勺勺汤水、历尽周折养成人。

　　而今是半大的孩子肉骨嫩，

　　战火之中怎全身？

　　百千良将不传令，

　　为何评点父子兵。

　　不如为妻自做主张——以发簪为矢，

　　拿杯盏当壶，

　　投去三次，

　　若中一发，

　　便是天叫儿去，

　　我自然痛痛快快地送他前去；

　　若三发皆不中，

　　便是天不准儿去，

　　我就是拉，

　　也要拉他回来。

　　［安置杯盏，拔下发簪。

　　伴　唱　啊呀呀，莫说此法忒傻，

　　这才是真情根芽……

　　丁夫人　一发，（抛过去）不中。

　　伴　唱　啊呀呀，只怕手不抖，

　　只怕眼不花……

　　丁夫人　二发，（抛）不中。

　　伴　唱　啊呀呀，兴冲冲再来这最后一下，

　　谢老天体谅通达……

　　［曹昂上，拣起发簪抛去，不偏不倚，正入杯中。

　　曹　昂　中了，中了！母亲，孩儿替你投中了。

　　丁夫人　啊呀呀！

　　伴　唱　天算是真，人算是假，

　　眼见好梦成瞎……

　　丁夫人　你来干什么？

　　曹　昂　曹昂特来与母亲辞……

　　丁夫人　（心酸地用手堵住曹昂的嘴）曹沛，开饭！

　　曹　沛　来啦！

　　［端饭食上，众仆人端汤随其后。

　　曹　昂　母亲，孩儿已吃过干粮，就不必……

　　丁夫人　这是娘亲手为儿做的。

　　［曹昂为不拂母意，入座，拿过烧饼。

　　曹　昂　怎么这烧饼皮子又厚又脆，中间却空空无瓤？

　　曹　沛　岂不刚好夹菜。

　　丁夫人　母子一别，无所倚靠，自然心中空空。

　　曹　昂　（惨然）母亲………

　　丁夫人　我儿吃鸡。

　　曹　昂　（端过汤，捞了捞，所获甚少）清汤寡水，怎么只有一对翅膀？

　　曹　沛　怕是厨房钻了只馋猫。

　　丁夫人　一对翅膀，意在好风送力，助儿高飞。

　　曹　沛　夫人她净是讲究。

　　丁夫人　汤里还有莲藕。

　　曹　沛　清火，利口，去热毒。

　　丁夫人　藕断丝却连，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曹　沛　（跪下）为解母亲担忧，孩儿也有一物奉上。

　　［从胸前掏出一幅卷轴。

　　丁夫人　这是？

　　曹　昂　方才请人为儿描了一幅画像，留给母亲做个念想。（打开）

　　曹　沛　像，真像。

　　曹　昂　我请的是城里有名的高手，怎会不像！

　　丁夫人　依为娘看来，还差个三四分。

　　曹　昂　母亲的意思是？

　　丁夫人　我儿与为娘最相像处，莫过于一双眉眼——

　　（唱）娘天生一双丹凤眼，

　　眉毛浅淡入鬓间，

　　输却妩媚明艳，

　　胜在气定神闲。

　　我的儿你也是修眉细眼……

　　曹　沛　公子他怎成了修眉细眼？

　　（唱）曹府人谁不说他眉浓眼宽！

　　夫人错矣，（欲分辨忽醒悟）

　　嗨，话是歪的，理却是正的——

　　娘儿俩要一个眉眼，

　　才叫当妈的心喜欢。

　　画师只把丹青擅，

　　不明人情巧机关。

　　公子哪，这画不像，不像！要改，要改！

　　曹　昂　（唱）管家他天下一等大红脸，

　　顷刻之闻变黑颜。

　　莫非这画师真的走了眼，

　　仓促下笔不周全？

　　娘亲，待孩儿看看镜子。

　　［曹昂拿来镜子，左右细看，疑惑。

　　［曹沛对曹昂耳语，昂茅塞顿开。

　　丁夫人　快快召来画师，再做修改。

　　曹　昂　不用画师，叫孩儿来改。

　　丁夫人　我儿能改？

　　曹　昂　能改！

　　［曹昂一拜，胸有成竹，当即改动。

　　曹　昂　（唱）扫去这意气剽悍，

　　加几笔淡定如兰，

　　描出这修眉款款，

　　晕一抹眼神流连，

　　儿把娘养育之恩多感念，

　　改就容颜献座前。

　　曹　昂　请母亲过目。

　　丁夫人　（大喜）我儿改得好，改得妙。

　　［曹昂曹沛对视而笑。

　　内　声　公子在么？

　　曹　沛　是卞夫人来了。

　　［卞氏上。

　　卞　氏　小妹多有失礼。

　　丁夫人　（收起画卷）不妨事。昂儿，快见过卞姨娘。

　　曹　昂　卞姨娘。

　　卞　氏　（拿出包袱）这里是我攒下的一点私房钱，不多，纹银十两，拿去路上打点。

　　曹　昂　卞姨娘，这——

　　丁夫人　你把昂儿宠坏了。

　　卞　氏　（对曹昂）公子随我来。

　　［曹昂、曹沛随卞氏走出内厅，丁夫人随出。

　　卞　氏　牵马来！（家人牵马上）公子，你看这马如何？

　　曹　昂　（端详）遍体如火，四蹄黑亮……莫不是享誉天下的追风马？

　　曹　沛　人说吕布有赤兔，如今咱们有追风，半斤八两，不差上下！

　　卞　氏　愿它送公子早到军中。

　　曹　昂　（惊喜地）谢卞姨娘，待我一试。

　　［“趟马”，驯服烈马。

　　卞　氏　公子好身手。

　　曹　昂　已到时辰，不得不别。母亲千万保重，早晚多加寒衣。

　　丁夫人　我儿一路小心。

　　卞　氏　公子在外，万事小心，勿忘夫人养育之恩。

　　曹　昂　母亲大德，昂儿永记。（深拜，转身上马）

　　丁夫人　孩儿转来！

　　曹　昂　母亲？

　　丁夫人　银两莫露，以防歹人！

　　曹　昂　孩儿记下了。（走几步，又被唤住。）

　　丁夫人　到了宛城，速来书信。

　　曹　昂　知道了。（走不远，又被叫回。）

　　丁夫人　昂儿！

　　曹　昂　母亲还有何吩咐？

　　丁夫人　叫为娘再看我儿一眼……

　　［曹昂挥泪下马，再次告别。

　　［曹昂抽甩马鞭，马嘶，蹄声起。曹沛随后相送。

　　［收光。

　　第三场　收　妇

　　        ［曹营帅帐。

　　［曹操独酌，安民一旁侍立。

　　曹　操　（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几十年时光匆匆过，

　　叹一声岁月易逝人蹉跎！

　　再来一杯！

　　曹安民　（按住）叔父烦恼，不如叫昂弟前来陪伴。

　　曹　操　如此，快去。

　　［曹安民下。

　　［曹昂上。

　　曹　昂　见过父亲。

　　曹　操　昂儿来军营多日，武艺可有长进？

　　曹　昂　（提刀）父亲一试便知。

　　曹　操　昂儿敢与为父对决？（抽刀）

　　曹　昂　（摆出架势）父亲请。

　　曹　操　既如此，为父先让我儿三刀。

　　曹　昂　父亲小心。

　　［曹昂一跃而上，却被曹操闪开，曹操且打且谈。

　　曹　操　乱军纷争，百姓遭殃，男儿有志，应赴疆场。

　　［曹昂绕身再劈，曹操步法敏捷，刀刀落空。

　　曹　操　大敌当前，不慌不乱；行军布阵，戒骄戒躁。

　　［曹操陡然反退为进，步步前逼。曹昂力不能挡，败下阵来。

　　曹　操　退之有道，进之有法，取其不意，尔奈我何！哈哈哈。

　　曹　昂　（颓然扔刀，跪下）父亲技高一筹，孩儿拜服。

　　曹　操　（扶起曹昂）兵书读破，不如刀剑一摸。

　　曹　昂　（急切）孩儿盼望早上战场，学些本事。

　　曹　操　刀枪之术如持日演练，必渐有长进。先须见识军旅之苦，体会黎民之灾。

　　曹　昂　孩儿遵命。

　　［一阵马嘶传来。

　　曹　操　何处马嘶？

　　曹　昂　回父亲，此乃卞姨娘赠给孩儿的追风马。

　　曹　操　卞卿识马，定是良驹。我儿须将它好生喂养，日后倘遇急难，有此马在，脱身不难。

　　曹　昂　孩儿记下了。父亲，自来到宛城，还未与母亲修书……

　　曹　操　那……就此告退吧。

　　曹　昂　是。（下）

　　曹　操　（唱）莫道那螟蛉之子少母爱，

　　夫人她把昂儿视作亲生！

　　儿来军中她膝下冷，

　　孟德再三欠人情。

　　可叹我鬓生华发心犹热，

　　为酬宏图忙半生。

　　何日里一家老小长相聚，

　　共享天伦叙晚情。

　　［曹操长叹一声，复独酌。

　　［入夜，曹安民复上。

　　曹安民　叔父，小侄如何才能为您老人家排忧解闷？

　　曹　操　此城可有妓女？

　　曹安民　原来叔父是要美人儿陪伴——这有何难！

　　曹　操　（尴尬地）嘿嘿……

　　曹安民　小侄已经打听明白，宛城中有个良家女，名叫邹氏，不仅美貌绝伦，而且浪味儿十足呐！

　　（唱）貂蝉身影西施貌，

　　媚眼擅将风情抛，

　　腰身一握金莲小，

　　风摆扬柳最招摇！

　　任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经不住她香风阵阵把人撩！

　　［曹操听得按捺不住，一把拽住曹安民。

　　曹　操　好侄儿，我却不信，你可要将她取来一观。

　　曹安民　明天一早，侄儿就去办来。

　　曹　操　今夜，就在今夜！

　　曹安民　（偷笑）侄儿这就去办。（下）

　　曹　操　（徘徊独白）阿瞒呀阿瞒！你身为曹门尊长，军中主帅，竟做此苟且之事，你的颜面何在？威望何在？还是罢手了吧！罢手了吧……安民贤侄回来！

　　［曹安民应声而上。

　　曹安民　叔父何事？

　　曹　操　不必召那妇人了。

　　曹安民　那妇人——已经来了。

　　曹　操　她，她已经来了么？

　　［邹氏扭摆而上，后随使女春梅。

　　邹　氏　丞相，小女子是应召而来的呀。（跪拜，春梅随拜）

　　曹　操　抬起头来。

　　［邹氏抬头，曹操惊艳。

　　曹　操　啊……

　　（唱）虽说是硝烟熏得中原老，

　　未损她雨打丁香分外娇！

　　肤胜冰雪颜色好，

　　眼角含情将我招。

　　发丝悄把香风送，

　　殷勤暗把人心搔。

　　果真要把她留了下来？还是赶了出去？……

　　邹　氏　（自行起身，拉着春梅）丞相不喜。春梅，随我回家。

　　［只说不走，故作姿态。

　　曹安民　（阻拦）啊呀，既来之，则安之，且陪丞相喝上一杯。

　　［示意春梅一同回避，春梅含羞随下。

　　［曹操扶起邹氏。

　　［邹氏趁势投怀。

　　曹　操　小娘子不怕曹某？

　　邹　氏　原以为丞相有如金刚，可敬可畏；如今当面，却也不过是个普通汉子。

　　曹　操　小娘子可是与普通女子不一样。

　　邹　氏　妾与丞相初见，还没有怎么着呢，就知道我跟普通女人不一样了？

　　曹　操　哈哈，言之有理。小娘子真是个可人儿！

　　邹　氏　丞相可知妾是谁家眷属吗？

　　曹　操　可是官宦人家的女子？

　　邹　氏　罪妇不敢隐瞒：张济的未亡人是也。

　　曹　操　（惊）你原来是张济的夫人，张绣的婶娘？啊呀，冒犯了！

　　邹　氏　丞相无须顾忌，妾已是自由身了。

　　曹　操　只是为了张绣，面上有所挂碍。

　　邹　氏　难道丞相害怕张绣不成？

　　曹　操　老夫岂惧那张绣小儿！

　　邹　氏　妾之生死皆在丞相：要么得侍枕席，要么死在丞相跟前！

　　［邹氏欲投地，被曹操揽住。

　　曹　操　夫人休恼。曹某正是为夫人之故，才纳张绣之降，否则……早就诛灭张家九族了。

　　邹　氏　罪妇谢丞相再生之恩！

　　曹　操　（大喜，唱）谁说这淯水两岸红颜少，

　　兵甲之间无桃夭？

　　天邀我枕戈有佳伴，

　　烽火沙场度良宵！

　　［曹安民适时冒出来，与春梅奉上酒菜。

　　［暗转。

　　［张绣怒气冲冲上。

　　张　绣　婶娘哪里？婶娘哪里？

　　［要闯入，被卫兵所拦。

　　卫　兵　丞相正在饮酒，你是哪个？

　　张　绣　我乃张绣，你放是不放？

　　［众卫兵架住张绣，一人进帐禀报。

　　卫　兵　禀，张绣帐外吵闹不休，要见主公。

　　曹　操　叫他进来。（对邹氏）尔暂回避。

　　［邹氏下。

　　［张绣上。

　　曹　操　将军来此，有何见教？

　　张　绣　这个……（扫视左右，不见婶娘人影）

　　曹　操　不若上座，你我二人共饮佳酿，可好？

　　张　绣　张绣不敢。此来特为丞相……请安。

　　［曹操下席，执张绣手，请其上座，张大窘。

　　张　绣　如此，张绣就为丞相斟一杯。

　　［此刻春梅奉酒上，见张绣，急躲。

　　［张绣见，生疑。

　　张　绣　敢问丞相，方才那献酒的女子，怎觉好生的面熟啊？

　　曹　操　哪来什么献酒的女子，将军眼花了。

　　张　绣　哦，是我眼花了？

　　曹　操　眼花了……哈哈。

　　张　绣　哼哼……

　　曹　操　将军，我与你叔父乃是旧交，以后我二人也以叔侄相称便了，无须见外。

　　张　绣　（背躬）叔侄？哼哼，霸了婶娘不说，还来占我张绣的便宜，操贼好阴毒呐！

　　曹　操　（带醉）侄儿，再来一杯。

　　张　绣　绣有要事，恕不能奉陪。告辞！

　　曹　操　呵呵，罢了，罢了……

　　［典韦持戟上，与张绣遇当面，目送张而去。

　　典　韦　（进帐）相爷，我看那张绣怀恨而去，必有反意，要不要追杀？

　　曹　操　诛杀降将，会失人心。由他去吧。尔等守好帅帐便是。

　　典　韦　是。

　　［光渐收。

　　第四场　夜　袭

　　［深夜。

　　［张绣府第。

　　［张绣与贾诩对烛密议，暗影浮动。

　　［张绣将酒杯砸于地，吹灭烛火。

　　［一队军士悄然出动，蜿蜒夜行。

　　［曹营辕门，三兵卒盗出典韦双戟，以戟戏舞。

　　典　韦　（追上）啊呀贼子，还我双戟！

　　［张绣高处出现，大笑，亮出战旗。

　　［张军源源不断拥上，典韦夺刀猛砍，张军难于应付。

　　［典韦大刀卷刃，不得已赤手空拳相搏，抡起二兵士，横扫一片。

　　［张军后退，放箭，典韦中矢，犹屹立不倒。

　　［众军不敢近前，相持。

　　［切光。

　　［曹操帅帐外。

　　［曹昂急上。

　　曹　昂　父亲醒来！父亲醒来！

　　［曹操出帐。

　　曹　操　我儿！何事惊慌？

　　曹　昂　张绣反水，焚我粮草。

　　曹　操　张绣反水？嗨……

　　曹　昂　（张望）叛军已近辕门，父亲快快出走。

　　曹　操　典韦，典韦哪里？

　　曹　昂　典将军已力战而亡。

　　曹　操　（泣）典韦，我的爱将呵……

　　曹　昂　父亲快走！

　　［邹氏出帐。

　　邹　氏　丞相救我！

　　曹　操　随我逃命。

　　曹　昂　（推开邹氏）贱妇闪开！

　　邹　氏　丞相救我！

　　［呐喊声起。

　　曹　操　夫人……

　　曹　昂　丞相，自重！

　　［曹操无法，只好被曹昂护送下。

　　［张绣率军上。邹氏躲避，被张绣踢翻在地。

　　张　绣　贱妇！

　　（唱）傍操贼丢尽脸面，

　　欺叔父尸骨未寒，

　　今朝两帐一起算，

　　要尔性命来偿还！

　　［将邹氏刺死。

　　［曹安民引春梅逃上，遇张绣，厮杀。

　　［曹安民和春梅被杀。

　　［曹操上，驰马急行，坐骑中箭，曹从马背跌下，又右臂中矢，不得动。

　　［曹昂策马赶至。

　　曹　操　（误以为叛军）啊呀，叛军速退，不得无礼！

　　曹　昂　父亲莫惊，是昂儿前来护驾。

　　曹　操　原是我儿。

　　［曹昂下马扶起曹操。

　　曹　昂　父亲请上马。

　　曹　操　这是……

　　曹　昂　卞姨娘送儿的追风马。

　　曹　操　那你……

　　曹　昂　（扶父亲上马）父亲快走！（抽马鞭）

　　［曹操回望。

　　曹　昂　快走！

　　［曹昂遭流矢而毙。

　　曹　操　啊呀昂儿！

　　［曹操折身而回，扶起曹昂。

　　曹　昂　父亲，不要以儿为念，但求父亲善待我母！（死去）

　　曹　操　（大恸）昂儿，我的昂儿啊……

　　［夏侯惇率军赶到，惊。

　　夏侯惇　丞相节哀。（扶操便走）

　　曹　操　为父对你不住……

　　［收光。

　　第五场　逐　妻

　　     　 ［曹府内厅。

　　［内厅当中，挂着曹昂画像。

　　［丁夫人闭目静坐。

　　［曹沛奉饭食上。

　　曹　沛　夫人，好歹吃些，三天不进汤水，怎受得住啊。

　　丁夫人　（似未听见）……

　　曹　沛　夫人，你再不吃，叫奴才如何向相爷交待？

　　丁夫人　你且下去吧。

　　［曹沛只好放下饭食，退下。

　　［丁夫人站起，摩挲画像。

　　丁夫人　（唱）母子一别三月整，

　　曹府内外冷清清，

　　昨夜儿郎又入梦，

　　笑言笑语还是那么脆生生。

　　说的是，

　　一日能进饭五斗，

　　一夜无梦到天明，

　　朝来军中学布阵，

　　黄昏帐下伴青灯，

　　还叫娘摸摸你的身子骨，

　　说上阵能抵十个兵。

　　娘喜得梦中也笑醒，

　　笑醒了才知空想一轮！

　　儿啊儿，你莫再对娘笑吟吟，

　　吟吟笑，好真纯。

　　你越真纯我越心疼。

　　你莫再对娘痴望定，

　　白发人愧对那黑发人……

　　昂儿啊！

　　［情绪激动，咳嗽不止。

　　卞　氏　（上）姐姐！（替丁抚背，擦泪）昂儿已去，姐姐要多多保置身体。

　　丁夫人　如今我只求速死，好能早日与儿团聚。

　　卞　氏　姐姐切莫想不开！

　　丁夫人　不是想不开，是想得开。我一人苟活，又有何益！

　　卞　氏　姐姐啊！

　　（唱）你是曹府的主心骨，

　　上上下下把你敬服。

　　你是相爷的贤内助，

　　里里外外都贤淑。

　　有你在，奴仆肯吃苦，

　　老小相佑扶，

　　你若是个男儿汉，

　　怕是相爷也认输。

　　姐姐呀，

　　小妹盼你多保重，

　　有你便是众人福！

　　丁夫人　妹妹果然好口才。

　　卞　氏　姐姐莫笑我。来来，权且吃点东西。

　　丁夫人　我是一点也吃它不下。

　　卞　氏　既如此，妹妹就陪姐姐一起绝食吧。

　　丁夫人　那……勉强吃些。

　　卞　氏　谢姐姐！（为丁夫人喂饭）

　　［曹沛上。

　　曹沛上　夫人好消息，相爷他从军前回来了！

　　丁夫人　他可是回来了，我那儿子——

　　卞　氏　姐姐千万莫要动气，与相爷好言慰问。

　　［曹操被搀上，臂缠绷带。

　　曹　操　（唱）中流矢伤在臂膀，

　　丧儿郎伤在心房。

　　回府第还望把伤养，

　　卞　氏　（赶忙上前搀扶）老爷怎么了？

　　曹　操　一点小伤，不碍事。

　　［丁夫人背过身去，不予理睬。

　　［曹操心有歉意，指指丁夫人。

　　［卞氏摆摆手。

　　［曹操落座，卞氏下。

　　［曹操见丁夫人一动不动，几分尴尬。看到墙上画像，惨然起座。

　　曹　操　来人，斟酒！

　　［曹沛端酒上。

　　曹　操　（斟满，供在像前）我的好昂儿啊……

　　（接唱）祭我儿在天之灵慨而慷！

　　父只想儿在府中难经风浪，

　　不如军旅磨炼臂膀；

　　父只想儿是书生有胆无量，

　　不如战场试刀枪；

　　父只怕儿姓曹却无曹家样，

　　经历兵火有何妨；

　　父只怕儿陷离乱不敢闯，

　　幸有良马可担当。

　　哪里知——

　　烽火旺、敌兵狂、良马让、弓箭张，

　　我的儿阎王面前将父挡，

　　硬生生换回了我性命一桩！

　　这杯酒先叫我儿享，

　　回头再谢儿的娘。

　　夫人呐，都是你含辛茹苦将他养，

　　养成了忠孝双全好儿郎。

　　如今的你且把曹操谅——

　　［丁夫人推杯落地。

　　丁夫人　（唱）害儿之人莫装腔！

　　曹　操　（不快）怎么是我害了儿？昂儿之死乃是……意外。

　　丁夫人　好一个意外！

　　（唱）你若不把邹氏近，

　　何来张绣起反心？

　　曹　操　（唱）莫把寡妇来议论，

　　张绣早有叛意存。

　　丁夫人　（唱）既知他们心含恨，

　　为何不早除祸根？

　　曹　操　（唱）我愿以诚消怨恨，

　　奈何他以诈报效不杀恩！

　　丁夫人　（唱）你怎引火到儿身？

　　曹　操　（唱）乱箭之中儿来寻，

　　丁夫人　（唱）你怎忍心将马上？

　　曹　操　（唱）老子就该把命沦？

　　丁夫人　（唱）如此自私实难忍，

　　曹　操　（唱）只怕你无情胜几分！

　　丁夫人　（唱）从来娘亲把儿吝，

　　曹　操　（唱）不识大局如何做个好夫人！

　　丁夫人　怎么，夫君怨为妻不好？

　　曹　操　体局不存！

　　丁夫人　夫人难做？

　　曹　操　不淑不仁。

　　丁夫人　哈哈哈，有相爷这句话……

　　曹　操　怎么？

　　丁夫人　为妻摆脱了！

　　［转身要走。

　　曹　操　哪里去？

　　丁夫人　回娘家！

　　［卞氏追上。

　　卞　氏　姐姐慢走。

　　丁夫人　妹妹，好生伺候相公，你我后会有期。

　　［径自出门。

　　伴　唱　答应了亡儿要将母善待，

　　如此鲁莽实不该。

　　一言既出难更改，

　　门已闭，口怎开？

　　［曹操追出门去，不料臂伤发作，痛不能持。

　　曹　操　哎哟——

　　［切光。

　　第六场　疗  伤

　　     　 ［几日后。

　　［曹府内厅。

　　［卞氏斟酒。

　　卞　氏　相爷，这是新酿的杜康美酒。

　　［曹操心情烦闷，推开。

　　卞　氏　叫来歌舞遣怀可好？

　　曹　操　也罢，歌舞上来。

　　［舞女上，婆娑起舞。

　　［曹操忽然起身。

　　［众人愣。

　　曹　操　乐师何在？

　　［乐师们齐齐跪下。

　　曹　操　为何今日琴声暗哑，五音混浊？

　　［乐师惶恐磕头。

　　卞　氏　相爷，定是那乐器出了毛病，叫人一查便知。

　　曹　沛　老奴去看个明白。

　　［曹沛一个挨一个细细察看。

　　曹　沛　禀相爷，不是人祸，乃是琴灾。

　　曹　操　哦？

　　曹　沛　有根琴弦上了年纪，欲断音涩。

　　卞　氏　回头买根新弦换上，就从我的月钱里开支。

　　曹　沛　奴才晓得，这是夫人的老规矩。

　　［曹操挥挥手，歌舞又起，卞氏一旁陪坐。

　　［不知为何，曹操脸色忽变，拍案。

　　［歌舞暂休。

　　卞　氏　相爷有何吩咐？

　　曹　操　舞女一日几餐？

　　曹　沛　回相爷，一日两餐。

　　曹　操　每餐几两？

　　曹　沛　不过二两。

　　曹　操　领舞的漳儿，近前来。

　　［漳儿不安到前。

　　曹　操　每餐不过二两，何以下腰勉强，肢体不灵？

　　卞　氏　（以手为尺，度量其腰）是啊，漳儿近日胖了不少。

　　曹　操　可是私下贪嘴？

　　漳　儿　奴婢……不敢。

　　曹　操　小小年纪就会说谎。来人——

　　漳　儿　是管家大人他……

　　曹　沛　（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禀相爷，罪在老奴，是我怜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每顿都多给她半个烧饼。

　　卞　氏　老管家，你貌似疼她，实为害她。今日起漳儿限食。

　　曹　沛　是。（对漳儿）瞧这张嘴，不说憋死你。

　　卞　氏　来来来，歌舞继续。

　　［歌舞复起，曹操按压火气坐下。

　　曹　沛　看着吧，还得有事呐。

　　曹　操　嗯——

　　卞　氏　歌舞暂停。

　　曹　操　这歌队服饰怎如此奢华？

　　曹　沛　看看，又轮到衣服了。

　　曹　操　不求技艺精进，只爱华服耀眼，岂非舍本逐末？

　　曹　沛　禀相爷，还是老规矩，三年换一套，今日刚好换新的。

　　卞　氏　我看不必拘守定规，能用则用，把旧衣服再换回来吧。

　　曹　沛　（小声）那衣裳早做了拖布了。

　　曹　操　什么？

　　曹　沛　回头就换！（自语）怎么换？新衣做烂，难煞老汉……

　　卞　氏　相爷，这歌舞——

　　曹　操　（心烦地）都下去吧。

　　［众下。

　　曹　沛　俺也离得远点，省得拧巴。

　　卞　氏　相爷，汤药早已熬好，煨在暖炉，早些服了吧。

　　［喂药，又为曹操按摩伤处。

　　曹　操　这一推一揉，病痛缓解不少。

　　卞　氏　相爷这病，不在腠理，倒在肺腑。依妾看来，相爷太累了。

　　［曹操苦笑。

　　曹　操　累啊，累！

　　（唱）运筹帷幄，累在战场，

　　指点江山，累在朝堂。

　　争天下群雄逐鹿不相让，

　　扬清流老骥伏枥也担当。

　　贤人中不缺少左臂右膀，

　　椒房中难求得明理的红妆！

　　卿乃是女中须眉有雅量，

　　绕指柔胜过百炼钢。

　　担待我一时火起多鲁莽，

　　回头笑老夫不如一女郎。

　　卞　氏　相爷折杀为妾了！若不是相爷当年慷慨赎身，我这小小的青楼女子，如何能出火海，入相府，侍奉名盖天下的曹丞相。

　　曹　操　操做事不问出身，但问人品。

　　卞　氏　为妾除了助姐姐打理府中上下，不知还有什么“品”？

　　曹　操　爱卿之品，女中难得。

　　卞　氏　愿闻其详。

　　曹　操　（唱）卿在曹府称独步，

　　不借金玉自风流。

　　青衿宽大纤腰瘦，

　　足踩麻履显轻柔。

　　未见脂粉涂颜面，

　　花香浅淡腮边留。

　　最是螺髻有意趣——

　　卞　氏　螺髻怎样？

　　曹　操　这螺髻若是梳在他人头上，

　　（唱）形似无盐是丑妞！

　　可在卿的头上，

　　古香古色衬广袖，　

　　比得嫦娥也含羞。

　　卞　氏　（羞，嗔怪）相爷哪，

　　（唱）君在朝中有声望，

　　日理万机不自由。

　　闲暇何不品诗酒，

　　来笑为妾乔风流。

　　曹　操　差矣！

　　（唱）老夫虽是朝中相，

　　骚人之名天下留。

　　杜康老酒如挚友，

　　花间美人亦好逑。

　　卞　氏　相爷好口才，为妾甘拜下风。

　　曹　操　操之才，哪里比得上眼前之人。

　　卞　氏　相爷又说玩笑。

　　曹　操　卿若无才，怎会送来良马，救老夫于刀下？卿之深谋远虑，叫人佩服！

　　卞　氏　深谋远虑不敢当，不过妾身要为相爷进一言。

　　曹　操　但说无妨。

　　卞　氏　相爷臂伤须治，心病也不可不疗啊。

　　曹　操　……

　　卞　氏　以妾之见，请回丁夫人，宜早不宜迟。

　　曹　操　这个……

　　卞　氏　丁夫人养育昂儿，呕心沥血；体恤下人，温存可亲。她走了一日，府中便清寡一日，老老少少便牵挂一日。相爷，你千万不可失此好夫人呐！

　　曹　操　不瞒卞卿，老夫当日太过急躁，事后便有悔意，可不知如何请法！愿卿教我。

　　卞　氏　如此，这般……

　　伴　唱　啊呀呀，千军易战，

　　请回夫人难上难。

　　第七场　访　丁

　　        ［洛阳郊外丁家。

　　［丁夫人临窗织布，织机韵律悠扬。

　　丁夫人　吱扭扭，吱扭扭，

　　机杼声声好温柔。

　　曹府廿年如一梦，

　　梦醒不如夫家留。

　　回乡如见旧时友，

　　心头舒畅缓忧愁。

　　丁　父　（上）女儿，这些天日日埋头织布，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早些回去吧。

　　［丁夫人不作回应。

　　丁　父　你这牛脾气，迟早要得罪那做大官的女婿，弄不好还要大祸临门呢！

　　丁夫人　爹爹，你是不知道他呀……

　　丁　父　噢，我不知道你知道。

　　丁夫人　你那个女婿在外结怨甚多，可在家里倒还不差。

　　（唱）为人质朴尚清俭，

　　常念物力忒维艰。

　　起居门户爱检点，

　　训导子弟不从宽。

　　呵护家人知冷暖，

　　出外常把尺素传。

　　丁　父　听意思，他不会处置于你呀？

　　丁夫人　怕是还要来上门请我呢。

　　丁　父　这口气也忒大了些。

　　丁夫人　老父亲且等着吧。

　　［曹沛上，叩门。

　　曹　沛　有人吗？我家相爷来访！

　　丁　父　（慌乱地）这才是说曹操曹操到。女儿，你去……不不，还是我去。

　　［丁夫人不为所动，继续织布。

　　［丁父战战兢兢开门。

　　丁　父　啊，见过——丞相大人。

　　曹　沛　天底下哪有老丈人叫女婿官职的呀。

　　丁　父　那便……老爷。

　　曹　沛　这“老”和“爷”只有您才担当得起啊，就叫一声“贤婿”吧。

　　丁　父　贤婿……

　　曹　操　见过老丈人。

　　［曹操要大礼参拜，被丁父所阻，改为作揖。

　　［曹沛呈上厚礼。

　　丁　父　（喜出望外）女儿，还不快些出来夫妻相见啊！

　　［曹操走近，丁夫人织布不睬。

　　曹　操　（忽变脸色）来人，与我将这逃妇拿下！

　　［曹沛一旁虚张声势。

　　丁　父　（慌忙跪下叩头）丞相大人饶命！

　　［丁夫人陡然拿起剪刀，剪断布匹，以示决绝。

　　［曹操惊。

　　伴　唱　纬线性子拗，

　　要靠经线收。

　　经纬不碰首，

　　难叫纹理稠……

　　曹　操　她还是这样的倔脾气……人道强扭的瓜不甜，老夫奈她何如？夫人呐……

　　丁夫人　既称我“夫人”，便莫要吓坏了老泰山。

　　［曹扶起丁父，丁父挥汗起，曹沛搀丁父下。

　　曹　操　哦，这莫非是当年那辆老织机啊？

　　丁夫人　相公倒还记得？

　　曹　操　怎么不记得？（抒情音乐起）当年，操被举荐孝廉郎，授洛阳北部尉，专事查禁盗贼，维持治安。一日巡查集市，路遇盗贼强抢民物，众敢怒不敢言。操出手擒拿，不想那人拒捕——

　　丁夫人　（同回忆）盗贼高大，夫君矮小，几个回合，眼见就要败下阵来——

　　曹　操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个横出一脚，盗贼当下绊倒！

　　丁夫人　夫君速将强盗按倒在地，却无绳索捆绑——

　　曹　操　又是那人递过一条布带，解我之急。

　　丁夫人　待夫君回头拜谢，却见那人——

　　曹　操　那人咯咯而笑，挤出人群，倏忽不见。待操好不容易寻觅到她，竟然是个檐下织布的女子！她哪里知道，这布带绑住了盗贼，也拴住了操的心……

　　丁夫人　于是软磨硬泡，非要娶妾为妻！

　　曹　操　婚后，你我二人可是琴瑟和谐，幸福美满啊。

　　（唱）暮春酿下青苗酒，

　　夏夜院中听虫鸣。

　　丁夫人　（唱）中秋迎霜访红叶，

　　冬日踏雪赏青松。

　　曹　操　（唱）你效孟光把案秉，

　　丁夫人　（唱）你弄张敞画眉情。

　　曹　操　（唱）浓情不减三年整，

　　丁夫人　（唱）可叹我对不住相公的情。

　　曹　操　夫人……

　　丁夫人　为妻我未给相公生下一儿半女，难免心焦。

　　曹　操　再后来——

　　丁夫人　再后来，

　　（唱）相公日渐职权大、

　　官阶高，

　　打仗多，相聚少，

　　这日子越来越难熬，

　　曹　操　（唱）日子越来越难熬……

　　丁夫人　那时，妾便有意转回娘家。

　　曹　操　幸好有了昂儿——

　　丁夫人　有了昂儿，确能忘却忧愁。可如今昂儿归天，妾还能跟以前一样，好端端地在相府待下去吗？

　　曹　操　夫人，操对不起你啊！

　　（唱）操虽欲一统天下常征战，

　　却并非无情无义擅自专。

　　我也羡寻常夫妻好作伴，

　　日耕夜息心底宽，

　　我也盼你我二人常见面，

　　终身厮守到百年。

　　只可叹生不逢时多战乱，

　　哀鸿鸣烽火起寰宇蒙烟！

　　若只为我一家团圆美满，

　　闪失了君王命难保江山。

　　莫嫌操有家不能探，

　　国事家事难两全。

　　莫嫌操将儿召得远，

　　不打不磨不成男。

　　操欠下贤妻情一片，

　　今生难报来世还。

　　操欠下爱子命一条，

　　黄泉相见也无颜！

　　管他人说我是雄是奸是红脸白脸，

　　心底里有悲有怨有千难万难……

　　夫人离我去，

　　兀自保平安。

　　若嫁他人妇，

　　我愿助妆奁。

　　莫把这二十年的姻缘等闲看，

　　个中有苦更有甜！

　　丁夫人　相爷，非尔天下一等的英雄，妾怎能再嫁！

　　曹　操　（摆摆手）若不改嫁，到卿两鬓染霜日，身边哪个做伴呀？

　　丁夫人　二十年往事做伴，足矣！

　　［卞氏携礼物等赶来。

　　卞　氏　姐姐，快与丞相一同，随妹妹回府。

　　［曹沛搀丁父上。

　　曹　沛　走吧夫人，轿子候着呢。

　　丁　父　快快收拾。

　　丁夫人　（不动）好妹妹，家事就要托付你了……

　　卞　氏　姐姐，你不走？

　　丁夫人　恕难以成全。

　　卞　氏　啊？！

　　［众不胜唏嘘。

　　丁夫人　相爷风湿十几年，妹妹记得多添衣，免风寒。

　　［卞氏含泪点头。

　　丁夫人　曹府上下几十口，叫那里外勤勉，老少相安。

　　曹　沛　有老奴帮忙，夫人放心。

　　丁夫人　家事无忧，相爷才能少牵绊，打江山呐……

　　曹　操　谢夫人！

　　丁夫人　相爷……

　　［曹操走几步，折回，执丁夫人之手。

　　［两人难分难舍。

　　尾　声

　　［臣子、官眷、家人们垂首而立。

　　伴　唱　旧疴缠身，忧思难忘，

　　昏沉沉梦入洪荒……

　　［卞夫人上。

　　卞夫人　丞相睡着了，大家退下吧。（随众人一同下）

　　［曹操踉踉跄跄上。

　　伴　唱　混混沌沌何处闯，

　　脚步乱，心着慌……

　　［正恍惚间，曹昂迎面而来。

　　曹　昂　爹爹？

　　曹　操　你是……

　　曹　昂　我是昂儿啊！

　　曹　操　啊，昂儿？你的伤……

　　曹　昂　爹爹，孩儿的伤早就好了，就是惦记母亲呐。

　　曹　操　母亲……

　　曹　昂　我那母亲可好？

　　曹　操　她么……

　　曹　昂　母亲怎样？

　　曹　操　她倒也无妨。（背身）

　　曹　昂　怎不见她一同前来？

　　曹　操　她、她、她——

　　曹　昂　她怎么样了啊？

　　曹　操　她早就不在为父身边了哟。

　　曹　昂　（变色）你还我母亲！还我母亲！还我母亲来啊——

　　［曹昂推父，曹操一个踉跄。

　　［造型。

　　［幕后：魏王登天了！

　　［哭声一片。

　　［男声伴唱：管他人说我是雄是奸是红脸白脸，

　　心底里有悲有怨有千难万难，

　　莫把这二十年的姻缘等闲看，

　　个中有苦更有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