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一九四三年春

　　地　点　华北某解放区

　　人　物　小二黑　　小　芹　　区　长　　金　旺

　　兴　旺　　刘　妻　　村　长　　媒　婆

　　通讯员　　三仙姑（小芹母）　　于　福（三仙姑丈夫）　

　　二孔明（即刘修德，二黑父）　　民兵数人

　　群众若干人

　　第一场

　　（小二黑上。）

　　小二黑　（唱四川调）

　　三月里来好春光，

　　家家户户耕田忙，

　　娃娃放羊山坡上，

　　大姑娘塘边洗衣裳。

　　树上鸟儿高声唱，

　　太平景象满村庄，

　　这全亏了共产党，

　　赶走了鬼子小东洋。

　　要想前方打胜仗，

　　后方生产多打粮。

　　今日天高气又爽，

　　来在山岗去开荒，

　　打得粮食送前线，

　　为了抗日我哪怕日夜忙。

　　（劳动。小芹担水桶上。）

　　小　芹　（唱）方才塘边洗衣裳，

　　得见二黑在开荒，

　　二黑哥真是好榜样，

　　生产杀敌样样强。

　　民兵队里当队长，

　　他两枪撩倒鬼子兵一双；

　　日日夜夜勤生产，

　　多打粮食他送前方，

　　我肩挑水桶山坡上，

　　小芹与他去帮忙。

　　小　芹　二黑哥，你歇一歇，我来帮你搞一下。

　　小二黑　不，我才开头哩！

　　小　芹　不嘛，让我来。

　　小二黑　不，小芹，你先把衣服送回去，等一下再来，不然，你妈妈又会到处找你。

　　小　芹　好。（欲行，突又回头）二黑哥。

　　小二黑　什么事？

　　小　芹　（怀里取出鞋来）喏，差一点忘记了。

　　小二黑　给我的？

　　小　芹　嗯。中意吗？

　　小二黑　哎！

　　（唱洒金扇调）

　　小芹对我好关心，

　　做双鞋子表深情。

　　鞋面做起针对针，

　　鞋底打起象鱼鳞，

　　我俩好似针和线，

　　针伴线来线伴针。

　　只等桃李花开日，

　　我俩早早结成婚。

　　小　芹　看你，又讲这些做什么。穿穿看，合脚不？

　　小二黑　好。

　　（欲穿鞋，发觉足上很多泥土，取出手巾到桶边倒水，揩足，穿鞋，小芹协助。幕后刘妻声：“二黑，二黑，快回来，你爹叫你有事。”）

　　小二黑　哎，我就回来。（向芹）我妈也在叫我了，我们回去算了。

　　（分下）

　　第二场

　　（二孔明上。）

　　二孔明　（唱）（走场排子之一加韵白）

　　（一板）我家住在刘家坳，

　　（韵白）我家住在刘家坳，“二孔明”谁个都知道，阴阳八卦呱呱叫，会算黄道和黑道。有一年，正凑巧，春天大旱雨水少，一直干到五月初三大清早，大家急得不得了，我便忙把皇历找，上面载的很明了，丙寅丁卯无雨脚，壬辰癸巳水汆汆。我说你们不要叫，就有大雨在今朝。他们有的不相信，有的说我放大炮。不到午时中，陡然天变了，那场大雨哗啦哗啦落得真不小。后来他们就传开了，都说我二孔明神机妙。

　　（唱）天晴落雨算得到，

　　我的八卦真玄妙。

　　（二板）我名叫做刘修德。

　　（韵白）我名叫做刘修德，现年五十算半百，生了两个好儿子，大的名大黑，小的名二黑。大的娶了媳妇，小的未讨堂客。前年七八月，来了个难民李大伯，只因没饭吃，要把他十岁的姑娘嫁把我家二黑做个堂客。我把八字一排算，两个正合得。这样巧姻缘，求之也不可得，谁知二黑他爱小芹，不肯把婚结。为了这庄事，父子结冤孽。他天天寻我吵，闹过莫停莫歇，夜晚闹到大天光，天光又闹到天墨黑，一直到如今，还是没解决。

　　（唱）憋得口里来生血，

　　实在没法来解决。

　　（三板）二黑做事不思忖，

　　（韵白）二黑做事不思忖，他一心只想讨小芹，那个妹子的八字坏，她和二黑两个的五行不相生，何况她家名誉丑，三仙姑做事不正经。二黑不听话，定要好好来教训。

　　（唱）不得任他胡乱行，

　　胡乱行。

　　（坐，抽烟。向内喊）

　　二黑娘呀！

　　刘　妻　来了，做什么？

　　二孔明　我叫你去喊二黑呢？

　　刘　妻　你屋里这个宝宝崽呀，在那边山坡上跟小芹在一起有讲有笑。我喊是喊了，只怕一下子他还舍不得回来呢！

　　二孔明　怎么！他硬要跟人家搞在一起呀！

　　刘　妻　你屋爷，依我看，二黑既然喜欢小芹，就由他算了，我看小芹那个妹子，做起事来还算是一把能手，讨过来，也是个好帮手。

　　二孔明　哎呀！你也讲这样的话？那个妹子的八字带八败，白虎临门。有道是金克木，火克金，成婚不得到终身！那讨得的？

　　刘　妻　二黑苦苦的守着她，那又怎么办呢？

　　二孔明　不晓得管教管教！自从盘古开天地，婚姻之事，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他。你去煮饭，莫在这里噜嗦！看我来教训这个奴才！

　　刘　妻　唉！（下）

　　二孔明　哼！

　　（唱）恼恨二黑太不该，

　　恋着小芹为何来？

　　早就算了她的八字坏，

　　讨来必定惹祸灾。

　　父母之命比天大，

　　硬要管住这奴才。

　　（小二黑上。）

　　小二黑　爹。（进屋放下农具）

　　二孔明　二黑，你越来越不象话了，娘去喊你，你半天都不回来。

　　小二黑　我有事嘛！

　　二孔明　有事？还不是和小芹在一起鬼混！

　　小二黑　跟小芹在一起又有什么要不得？

　　二孔明　你要通味点，你是有老婆的人，莫去跟别人家的黄花闺女胡闹呀！

　　小二黑　讲怪话哩！我哪有什么老婆？

　　二孔明　怎么？你没有老婆，爷帮你讨的老婆，难道你还不认账！

　　小二黑　那个妹子，我从来就没认过账。

　　二孔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不听了！

　　小二黑　那是早先的皇历，如今用不上了！

　　二孔明　怎么？依你这样讲，你硬是要讨小芹喏？

　　小二黑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管我讨哪个？

　　二孔明　咳！你不要太糊涂啊！

　　（唱）二伢子你要知道，

　　为父替你把心操。

　　老婆给你讨得好，

　　八字相合第一条。

　　夫妻同偕到得老，

　　若有损伤我承包。

　　虽然他的年纪小，

　　现能煮饭把茶烧。

　　等过几年长成了，

　　择吉合卺把杯交。

　　你无事就往于家跑，

　　三仙姑的名声太糟糕。

　　上梁不正下梁哪会好，

　　你苦恋小芹为哪条？

　　小二黑　（唱）丑是丑来好是好，

　　不能一笔都钩销。

　　三仙姑不好小芹好，

　　弯根也能长直苗。

　　小芹样样都会搞，

　　为人厚道又勤劳。

　　我的亲事我自己找，

　　你老何必把心操。

　　二孔明　（唱）二黑你作事性太拗，

　　说起更加劲头高。

　　我不准你把小芹讨，

　　还有个内窍和三爻。

　　因为小芹命不好，

　　与你的八字不相交。

　　你是金命她是火，

　　金星就怕烈火烧，

　　要想夫妻同到老，

　　除非海底把月捞。

　　为父的阴阳八卦妙，

　　算来不得差丝毫。

　　儿的婚姻并非小，

　　你自己好好来推敲。

　　小二黑　（唱）一讲起你那八卦妙，

　　真是叫我气难消。

　　前年春天雨水小，

　　干到五月初三早。

　　陡然一阵天变了，

　　大雨落得真不小。

　　家家户户去种稻，

　　我也去把生产搞。

　　你说那天不宜耕种，

　　庚申日子太不好。

　　后来人家得丰收，

　　我俩一粒都没收到。

　　出门我逗起大家笑，

　　说得我脸上发火烧。

　　还要挑起屎来臭，

　　封建迷信絮叨叨。

　　二孔明　你这个杂种，爷算错那一回，你还来取笑！

　　小二黑　我倒不是取笑你啊！为了这件事，我一出门就有好多人取笑我，你晓得吗？你动不动把阴阳八卦摆出来，鬼才相信你的！你为什么不准我去？三仙姑不好，怎么能怪小芹？这件事我全不要你管。

　　二孔明　你这个混账东西哪，长大了，骨头硬了，什么都由你了。好！我就不管你，任你成龙也好，成虎也好。对爷是这个样子，真正是个杂种崽崽。（怒气冲冲地下）

　　小二黑　唉！

　　（唱）小芹和我真正好，

　　感情一天一天高。

　　我爷脑筋不开窍，

　　总说她八字太糟糕，

　　任爷说来任爷闹，

　　我坚决爱她不动摇。

　　第三场

　　（三仙姑上。）

　　三仙姑　（念）我的人品呱呱叫，打打扮扮更俊俏，逗起那班后生家，个个见我眯眯笑。

　　（白）我，三仙姑。十四岁嫁到于家，丈夫是个老实人，话都不会讲，一天到晚，总在田里做工夫，让我一人在家，实在闷得要死。搭帮村子里有些后生子常来陪我玩玩，一天到晚总是嘻嘻哈哈的，日子倒也易过。不料有天我和他们讲笑去了，忘记做饭菜，我公公着急了，怕我是什么妖怪寻到，请个巫师来作法，巫师说我是三仙姑附体，听到这话，我便就汤下面，故意乱讲乱跳，有说有唱装起三仙姑来。从此以后就扬了名，远远近近居然有人来求神问病，特别是年轻的来得更多，这样一来，我乐得做了几十年的仙姑。哎！今天天气暖和，他们都出去做工去了，不能到我家来玩，我坐在家里真是有点闷人，还是到外面去走一走，不免叫小芹出来，吩咐几句。小芹快来！

　　（小芹上，念。）

　　小　芹　忽听妈妈叫，慌忙就来到。

　　妈妈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呀？

　　三仙姑　我有事要到外面去一趟，你爷去做工夫去了，你要小心看守门户，把鸡喂好，把饭煮好，等一下子我就回来。听到了吗？

　　小　芹　好，你去啰！

　　三仙姑　那我去了。

　　（唱）坐在家里闷得很，

　　去到外面散散心。（下）

　　小　芹　（喂鸡。出外看小二黑来否，不见，进屋）哎！我妈出去了，要我喂鸡煮饭，现在天色尚早，我给二黑哥绣个荷包，还没有绣好，趁这工夫，把它绣完吧！

　　（唱洒金扇子调）

　　二黑哥待我好恩情，

　　我绣起荷包表寸心，

　　二黑哥，这荷包虽小情义重，

　　也是我对你一片心。

　　抬头只见天将午，

　　想起二黑坐不宁。

　　这时不见他来到，

　　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金旺上。）

　　金　旺　（念）闲来无事到处耍，

　　不觉到了小芹家。

　　（进屋，白）小芹！

　　小　芹　（疑是二黑，高兴地抬头，见金旺，情绪突然低落）唔！

　　金　旺　你在忙什么？你爸爸呢？

　　小　芹　他去做工夫去了。

　　金　旺　你妈妈呢？

　　小　芹　她……出去了。

　　金　旺　都出去了。你一个人在家不怕吗？

　　小　芹　怕什么，现在日本鬼子打走了，有八路军在这里，没有什么怕的！

　　金　旺　（嬉皮笑脸地）小芹，你一个人在家太冷清了，我来替你作伴，你说好不好？（欲摸芹手）

　　小　芹　金旺，说话要规矩些，不要这样。（把手打开）。

　　金　旺　哎呀！哈哈，装什么正经？小二黑来了，包管你就软了。

　　（又扯芹，芹又打开）啊呀！不要装模作样了吧？哈哈！（又抓住芹的手）有便宜大家沾点。

　　小　芹　金旺！你放手！（金仍拉着芹不放，芹打金一耳光）

　　金　旺　哎哟！（摸脸）啊！你还敢打人哪。（上前把小芹按倒在桌上）。

　　小　芹　金旺，你敢无法无天！

　　（小二黑急上。）

　　小二黑　金旺，你在做什么！

　　（金听有人声，回头看见是二黑，把手松了。芹又打金一耳光。金怒了想举手打小芹，二黑急近前把金旺一把抓起丢到一边。）

　　金　旺　（怒视）小二黑，你这算什么？

　　小二黑　算什么！你问问你自己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金　旺　二黑，你敢帮忙，你与她有……

　　小二黑　我与她有什么，我讲公道话。人家是个闺女，父母不在家，你把人家摔倒在桌上，你不怕犯法！

　　金　旺　好，你讲公道话，（边出门边讲）我等得住你们，总有一天。（下）

　　小二黑　小芹，他打了你吗？

　　小　芹　没有。

　　小二黑　没有就好。

　　小　芹　二黑哥，现在是边区政府了，金旺兄弟这些坏家伙怎么还不除掉？兴旺当村武委会主任，成天挂个盒子枪来回幌；金旺也当了村政委员？

　　小二黑　小芹，莫性急，我问过那位指导员，他说现在抗日要紧，如果他们再作恶，回头再跟他们算账。啊，小芹，你今天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小　芹　怕人家讲闲话。

　　二　黑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两个好，区长、村长都知道，他们对我两个的事还很关心呢。

　　小　芹　（带羞不语，拿出荷包来做）

　　二　黑　（故意地问）小芹，你这荷包是给谁做的？

　　小　芹　你讲给谁做的啰？

　　二　黑　看！我怎么晓得？

　　小　芹　你不晓得，我也不晓得。

　　小二黑　（看小芹，又看荷包）啊！我晓得了。给我做的。

　　小　芹　哪个帮你做啰。

　　二　黑　那就把我看一下好吧！（小芹故意不肯，二黑争着要看，二人很亲热地在一块）

　　（三仙姑上。）

　　三仙姑　（唱）无事出外谈谈天，

　　午时已过转回还。

　　（到门边看见二黑与小芹，假意唤鸡：“咯，咯”。小芹闻声忙收起荷包。二黑也很快地站开。三仙姑进门。）

　　二　黑　伯母

　　小　芹　妈妈，你老人家回来啦。

　　三仙姑　我回来啦。啊！二黑，你也来了，快请坐。

　　小二黑　莫客气，伯母请坐。

　　三仙姑　坐坐，大家都坐。小芹，饭做好了吗？

　　小　芹　妈，天色还早吗？

　　三仙姑　这时候了，还早？快点做饭去。

　　（时间实在还早，小芹不肯去，三仙姑连哄带推）去，去！快做饭去！（小芹不得已下）哎哟！二黑呀！我不晓得你来啦，要是晓得你来了，我早就回来哩，我小芹这个妹子不会招待你，我真过意不去哟！

　　二　黑　伯母，不要客气啰。

　　三仙姑　哎哟，你快别这样叫我了，开口伯母，出口伯母，这样喊起来，叫我好难为情的。

　　二　黑　（不语）

　　三仙姑　我比你大得好多啊，还不是姐姐一样？二黑，不是我夸讲你，你们这班小伙子，只有你好，逗人爱，我就只喜欢你。

　　二　黑　哦……你老还有事吗？

　　三仙姑　事倒没有什么，你陪我坐一坐谈下子吧。

　　二　黑　我，对不起，我还有事，我要回去了。

　　三仙姑　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走了？莫啰莫啰！在我家吃了饭再回去，饭快弄好了。

　　二　黑　我改天再来……（溜下）

　　三仙姑　假正经的鬼崽崽！我喜欢他，他还不喜欢我。（想）真是货怕比，如果没有我小芹在面前他也不会嫌我的。这……是了，我只有早点把小芹嫁了出去，免得二黑缠着她，连眼角也没看起我。唉！要把小芹嫁出去也困难，有些人就是不肯和我对亲，说我名声不正。哼！那也未必，凭着我小芹这一表人才，还怕找不到婆家！我只要多托几个媒婆婆，有道是插起招军旗，还怕没有吃粮的！对，我就是这个主意。喂，小芹，你吃饭不要等我，我有事去了。（芹内应：好！）

　　（唱）又道打铁要趁热，

　　去找媒婆把亲说，

　　早把小芹嫁出外，

　　免得缠到小二黑。（下）

　　第四场

　　（金旺上。）

　　金　旺　（念）小芹真可恼，

　　架子比天高，

　　她与二黑好，

　　叫我气难消。

　　哼！小芹这个妹子，硬是有点恼火。老子打她的主意，总是碰钉子。哼！这只怪得小二黑从中捣鬼。是我差人把兴旺喊来，我俩弟兄，要弄个计把他们俩搞倒，才晓得老子的利害！咦！怎么这时候还没人来？

　　兴　旺　（上唱）二黑作事真可恼，

　　藐视我兄弟为哪条？

　　金旺哥，叫我什么事？

　　金　旺　还不是为了小芹这个妹子。前天我到她屋里去玩，小芹做起那个样子……啧！啧！唉！不说也罢！

　　兴　旺　这都是小二黑在里头捣乱。小二黑真不是只东西，刚刚武委会开会，小二黑居然不到，别人讲他打摆子，要请假。我看，打什么摆子，分明是跟着小芹鬼混去了。

　　金　旺　妈的！开个会，斗争他两个！

　　兴　旺　斗争他两个？

　　金　旺　你不晓得，早先我俩做的那些事，小二黑不是不知道，如今他就在跟我们顶了，日子一久，总是个祸害，有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老早想搞他，总没有由头，何况为着小芹的事，他也在恨我呢！

　　（唱）提起二黑我心头恨，

　　他是我兄弟眼中钉，

　　总在会上把我们顶，

　　开口就是来批评，

　　说你的作风坏得很，

　　说我办事不公平，

　　若不把他来打倒，

　　将来我兄弟会搞不成。

　　眼快不如先动手，

　　及早搬倒对头人。

　　兴　旺　对，硬是要搞他一家伙。只是小芹呢，怎么个搞法？

　　金　旺　（阴险地）你嫂子是妇救会主席，你到她那儿去点火，只说我天天在小芹那儿鬼混，打烂她那醋罈子，让她借妇救会的名义去斗小芹。

　　兴　旺　行，好办法，你我分头行事！

　　金　旺　哼！小二黑呀！我叫你明枪容易躲，兴旺暗箭最难防！（同下）

　　第五场

　　（幕启：幕后人声喧嚷，兴旺声：“把小二黑捆起来！”小二黑声：“哼！岂有此理！”）

　　小二黑　（内唱）借故开会把我斗，

　　（二道幕前，兴旺推小二黑上。小二黑两手被反绑着，怒气不息。）

　　兴　旺　走！

　　小二黑　呸！（唱）你们借公报私仇！

　　哼！你们兄弟这样不讲道理，无故捆人！到底为什么？你说，你快说呀！

　　兴　旺　为什么？刚才在斗争会上你死也不肯认错，你还嘴硬，捆你到村长那里去！

　　小二黑　我没有错，你叫我认什么错？

　　兴　旺　哼！还说没错，武委会开会你为什么借故不到？

　　小二黑　什么借故不到，你没看见我在家打摆子！

　　兴　旺　打摆子，说得多好听，分明是假装发病，不去开会，好去和于小芹鬼混，乱搞男女关系！

　　小二黑　你胡说，我发病是实，还是村长亲自给我送的药；我和小芹好，是正大光明的，你敢冤枉我们是乱搞男女关系？

　　兴　旺　好，你嘴硬，斗争会斗争你不了，押你去见村长。

　　小二黑　见村长就见村长，我还怕去得！

　　兴　旺　走！

　　小二黑　走就走！

　　（唱）你们兄弟在村上，

　　任意横行霸一方，

　　今日定要把理讲，

　　就见村长又何妨。

　　（中幕开。）

　　兴　旺　村长。

　　村　长　（上）哎！你们为了什么，怎么把小二黑捆起呢？（放二黑）

　　兴　旺　村长，你听我讲。

　　小二黑　慢点，村长听我讲。

　　兴　旺　唔！你犯了法，怎么听你讲。

　　小二黑　我犯什么法！你是假公济私，应该我先说。

　　村　长　你们争什么，随便哪个先讲。

　　小二黑　他冤枉我，我要先说。

　　兴　旺　我是主任，应该先说。

　　村　长　呃呃，不要争，不要吵，一个一个说，二黑就让他先说吧。

　　小二黑　好，就让你说。

　　兴　旺　（唱“南数板”）

　　村长在上容我禀，

　　听我说出这段情，

　　前次武委会来开会，

　　只有二黑不见人。

　　他在家中假装病，

　　不把开会当事情。

　　不革命就是反革命，

　　今天开会作斗争，

　　他不坦白来承认，

　　一口胡说搞不清，

　　因此才将他来捆，

　　望村长审明定罪刑。

　　小二黑　（唱“南数板”）

　　村长呀！

　　他的作风太不正，

　　一贯仗势来欺人。

　　前次我在家生了病，

　　村长完全得知情，

　　他硬说我是反革命，

　　召集大会来斗争，

　　我说的理由他不听，

　　拿起绳索就捆人，

　　村长你要秉公正，

　　是非直曲判分明。

　　村　长　（唱）原来为了这件事，

　　从头到尾我知情，

　　二黑得病是事实，

　　我亲自给他请医生，

　　情况你又不了解，

　　竟敢随便就捆人，

　　非则非来是则是，

　　处理问题要细心。

　　既然要开斗争会，

　　村里怎么不知情，

　　看你作事太大胆，

　　下回如此再不行。

　　兴　旺　村长，那么……他天天去三仙姑家中和小芹乱七八糟，这不犯法吗？

　　村　长　不要乱说，青年男女自由恋爱，有什么关系。

　　兴　旺　他没有恋爱的资格了。他已经有了老婆。

　　村　长　他有老婆？那是童养媳，可以不承认。你们做事要请示报告，不能胡来！

　　兴　旺　是。

　　小二黑　你口口声声说我乱搞男女关系，你拿到什么证据？

　　村　长　算了，二黑，别讲了。（对兴旺）你回去吧。

　　（兴旺下。）

　　小二黑　村长，金旺兄弟这班坏家伙，为什么还让他们混到村政府里来了？

　　村　长　那时刚刚解放，群众觉悟还没提高，他们的威风还没打垮。二黑，你放心，这班家伙，人民总会清算他们的。你要多留心他们的活动。

　　小二黑　好。村长，那我就回去了！

　　（内小芹喊：“你们做什么要捆我！”）

　　金　妻　“你们乱搞男女关系还不捆！”

　　小　芹　“见村长去！”

　　村　长　金旺老婆又在搞鬼了，二黑，我们一齐去！

　　小二黑　走！妈的！这班家伙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同下）

　　第六场

　　（媒婆上。唱走场牌子加课子。）

　　媒　婆　（唱）今天清早（茶斗嘴）一爬起（嘴斗茶），

　　心里有事（茶茶斗斗、斗斗茶茶）走得急（茶斗茶）。

　　（课子）今天清早一爬起，心里有事走得急。那天三仙姑来到我家里，托我帮她女儿选个好门第。她说又要家财好，亲事又要办得急，我满口应承她，这事无问题。这几天，我东家去问讯，西村去探消息，访到吴旅长，还要娶房妻。我急忙走到他家里，进屋就把亲事提，这事全凭我一张嘴，三言两语就讲成器。吴旅长开通又和气，马上烫酒又杀鸡，把我灌得醉薰薰，要我到于家去下聘礼。此番见了三仙姑，一一对她说仔细，帮她挑上这个好女婿，她听了一定会欢喜。

　　（唱）这门亲事（茶斗嘴）做成了（嘴斗茶），

　　媒把子一定（茶茶斗斗、斗斗茶茶）我有吃（茶斗茶）。

　　一步来在（茶斗嘴）他家里（嘴斗茶），

　　见三仙姑（茶茶斗斗、斗斗茶茶）说仔细。（茶斗茶）

　　到啦！待我推门进去。啊！三仙姑！

　　三仙姑　（内白）哪个来了？（上白）啊！媒婆婆你来了。小芹啦，来呀，快来。

　　小　芹　（上白）做什么？

　　三仙姑　客来啦，快去倒茶来。

　　小　芹　（见媒婆，不耐烦地不理）

　　媒　婆　哎！不要倒茶，我不喝，我不喝。

　　三仙姑　这么远跑来了哪有不喝茶之理。我去倒茶。（虚下，复上递茶）唉！我这位小姐，脾气越来越大啦，看她将来出了嫁怎么办啊！到了婆家公婆就不象妈妈这样好说话啦！

　　媒　婆　哎哟，三仙姑咧，你说错了。芹姑娘福气好，保管一嫁出去，比在娘家还要享福。我今天就是来跟你报喜讯的。你看，这是男家叫我送过来的聘金三千五，依着你啦，还有首饰绸缎，哈哈哈……！这个媒把子该我有吃的了。你把这些聘礼收下吧。

　　三仙姑　你说的是哪一家？

　　媒　婆　这个人家，有钱有势，就是当年在山西阎督军、阎锡山手底下当过旅长的吴连山嘛！

　　三仙姑　啊，是他呀！

　　媒　婆　不是他那还有别个？

　　三仙姑　哈哈哈！我早说过我女儿是有福气的，这不正对了我的话！一嫁过去就当家理事，没有公婆，事事由自己作主。真是，先前我白替她耽心了，哎！小芹，你看这些礼物几多好呀！

　　媒　婆　芹姑娘！你过来看看，包你眼睛都会喜得没缝呢！来来来，过来看看。（拉芹看）

　　小　芹　有什么好看。（把礼物摔到地下）

　　媒　婆　啊！芹姑娘发这大牌气做什么，我这个媒还做得不好吗？象吴旅长这样的人还不相配吧？有钱又有势，打起灯笼火把还找不倒咧！

　　三仙姑　小芹，你越来越不成话了。（向媒婆）啊！真对不起，你先回去吧，聘礼我收下了，这件事就这么定啦。你放心，不会由他的。

　　媒　婆　好的，芹姑娘脾气是大一点，可千万别把事搞拐了。

　　三仙姑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向媒婆耳语）要吴旅长准备好了，明天就来接亲吧。

　　媒　婆　好！那我走了。（下）

　　三仙姑　小芹，你想一想，刚才你那个样子不太使人难堪了么？

　　小　芹　她们作媒的，两面三刀，有什么难堪不难堪！

　　三仙姑　（唱）小芹你莫太烈性，

　　婚姻应该由双亲，

　　又道先嫁由父母，

　　后嫁方能由自身。

　　小　芹　（唱）那是封建旧道德，

　　今天拿来可不行，

　　你老再若不学习，

　　世道变了也不知情。

　　三仙姑　（唱）为娘教训你不听，

　　反过脸来教训人，

　　你要想嫁小二黑，

　　外面讲起难为情。

　　小　芹　（唱）自由恋爱找对象，

　　本是正大又光明，

　　我行得正来坐得正，

　　有什么讲起难为情！

　　三仙姑　不管怎么讲，聘礼已经收了，就不能再反悔！

　　小　芹　我不管，哪个收了人家的聘礼就哪个去！

　　三仙姑　哎哟，我养出这样的好女，对娘讲这样的话！何得了啊！

　　（于福上。）

　　于　福　哎！你们又在吵什么事呀！

　　三仙姑　什么事，还不为的你那宝贝女儿。

　　于　福　你惹你妈妈生气了？

　　小　芹　爹爹！我……（哭）

　　于　福　哭什么，有话好好说呀！

　　三仙姑　哼！倒象是我欺侮她的样！老头子你来看，这是吴旅长着媒人送来的聘礼，我想给她看了喜欢喜欢，她抓起直往地下丢，这还象话吗？

　　于　福　小芹娘呃，这是她的事，我看我们做大人的就少管点吧！

　　三仙姑　这样的人家还不嫁，还嫁哪个？这件事可不能由着她呀！

　　于　福　你都管不了，我有什么办法。

　　三仙姑　咳，你这个死人啦，哪里这样死啰？（思索片刻）好！你不管，我也不管了。（哈欠连天装起降神来了）

　　于　福　啊呀！菩萨来啦（惊）。小芹，快跪下。

　　小　芹　（不理）

　　于　福　哎呀！你是什么菩萨，这时候下降有什么要紧的事呀！

　　三仙姑　（唱）我本南海观世音，

　　今天有事下凡尘。

　　于　福　观世音菩萨来了。小芹，跪下呀！

　　（小芹仍不理。）

　　三仙姑　（唱）骂声于福心太软，

　　连个女儿都管不成。

　　于　福　哎呀！菩萨，我小芹没有错嘛，我管她什么呢？

　　三仙姑　（唱）小芹出嫁到吴家，

　　天配良缘实不差。

　　于　福　小芹不愿嫁给吴旅长呀！

　　三仙姑　（唱）前世姻缘由天定，

　　不顺天意可不行。

　　于　福　哎呀！小芹她不听话，怎么办呢？

　　三仙姑　（唱）小芹要是不听话，

　　你要打来你要骂。

　　小　芹　（背白）我妈又在装神弄鬼了。跟她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还是找二黑哥商量去。（溜下）

　　于　福　女儿这么大了，恐怕打也没有用了，还是让我劝劝她，要她答应这门亲事就是。

　　三仙姑　（唱）你女儿不成人，

　　不打不骂可不能！

　　于　福　啊！是，是，我去打。（找小芹不见）小芹，小芹呀！小芹不见了！（仍四处找）

　　三仙姑　（睁眼）做什么？（低声地）跑了。

　　于　福　哎呀！菩萨呀！我的女儿跑了怎么办？

　　三仙姑　（唱）你的女儿溜跑了，

　　你要赶快出去找。

　　于　福　是！是！我马上就找他去。（出门，看）天黑了！我到哪里去找？做了工夫回来饭也没有吃，我懒管得，到隔壁抽烟去。（下）

　　三仙姑　（见半天没有动静，只得醒过来）唉！闹了半天还是白费了力。她倒先溜走了。唉！吴旅长这件事，叫我如何交待呢？真急死人呃。怎么得了……哎！我还是要把她找了回来。（下）

　　第七场

　　（小芹急上。）

　　小　芹　（唱）我妈妈接了吴家聘，

　　还说明日要过门。

　　跟她实在缠不清，

　　去找二黑哥说分明。

　　走了上屋去下屋，

　　寻不见二黑哥真急人。

　　眼看太阳下西岭，

　　鸟儿归巢近黄昏，

　　刘家坳家家我都走尽，

　　这时又往何处寻。

　　咳！观看天色已晚，不知二黑哥的去向，我又往哪里去找呢？这……啊！有了。

　　（唱）也许是他往村上去，

　　我到村里去把他寻。

　　一步来在小茅岭，

　　弯弯曲曲道不平，

　　高高低低路难走，

　　一脚浅来一脚深。

　　急急忙忙往前奔，

　　（跌倒，坐地。见手有血。接唱）

　　跌得我手掌血淋淋。

　　（小二黑上。）

　　小二黑　（唱）听说小芹来把我找，

　　为何四处不见人？

　　观看前面有人影，

　　看来好象于小芹。

　　我急急忙忙往前走，

　　小　芹　哎哟！

　　小二黑　（唱）果然就是心上的人，小芹！

　　小　芹　是二黑哥吗？

　　小二黑　小芹，（跳下）你怎么跌倒了？快起来。跌坏了没有？哎！你手上怎么有血了？

　　小　芹　是呀！二黑哥，我家里出了事，特意偷着出来找你。

　　小二黑　出了什么事了？

　　小　芹　找个地方坐下来，我详细告诉你吧！

　　小二黑　就在这里说好吧！

　　小　芹　好。哎！那里有人拿起亮来了。

　　小二黑　（看）哎呀！哪里来的！象是你妈妈来了。

　　小　芹　（看）哎呀！正是我妈妈来寻我了，怎么办？

　　小二黑　这……不要紧，到那边坳上孟公庙去。

　　小　芹　好，我们快走吧！（同下）

　　（三仙姑内声：“走罢，你这个死人呀！”于福、三仙姑持灯上。）

　　三仙姑　女儿走了，叫你去找她，你还不听，躲到别个家里抽烟去了。

　　于　福　这样乌漆墨黑。我到哪里去找！

　　三仙姑　这是菩萨的话嘛！菩萨要你去找，你怎么能不去呢？

　　于　福　菩萨，菩萨要我去找，我也找不到。

　　三仙姑　莫讲多了，快点走。（于福又气又急，仰面一交）

　　于　福　好看！把灯也跌熄了。

　　三仙姑　你怕要死哩！把灯跌熄了，看何得了，我怎么看得见走路？

　　于　福　我还不是一样！

　　三仙姑　你来扯我走啰！（同下）

　　第八场

　　（二幕前：金旺上。）

　　金　旺　（念）运气真正好，

　　叫我哈哈笑。

　　二黑与小芹，

　　这回逃不了。

　　小二黑，小芹嘴硬，说没有拿住他们的证据，这一回黑夜之间他两个进孟公庙去了，赶快找兴旺来，一把将他们拿住，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向内）兴旺，兴旺！

　　（兴旺上。）

　　兴　旺　找我？

　　金　旺　正要找你。

　　前次在村上我们没占上便宜，小二黑说没有证据，村长也帮着他，我看这里面定有文章。刚才我看见小二黑和小芹偷偷地往孟公庙去了，我们赶快去把他们一把拿住，这不就是证据吗？

　　兴　旺　你看真了没有？

　　金　旺　看得真，我天天都在注意他们的行动。

　　兴　旺　好，马上动手。上次村长袒护他，这次拿住就往区上送，总要把他搞倒！

　　金　旺　行，赶快动手。我去召集民兵，你去找几个群众，你我分头行事。（下）

　　兴　旺　好，走！（跟下）

　　（小芹、二黑同上。）

　　小二黑　小芹，到了，我们进去吗。

　　（二道幕开：小二黑、小芹同进。）

　　小二黑　小芹，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　芹　二黑哥呀！

　　（唱）二黑哥有所不知情，

　　细听为妹说分明。

　　我与二黑哥两相爱，

　　我妈偏要我嫁别人，

　　媒婆到我家下了聘，

　　要我嫁与吴姓人。

　　我是坚决不答应，

　　我妈弄鬼又装神，

　　说什么姻缘前生定，

　　不由天命活不成。

　　我明明知她是鬼话，

　　实在和她缠不清，

　　因此溜出来把你找，

　　这件事情怎样行？

　　小二黑　（唱）你妈妈装神说鬼话，

　　可以不必去理她。

　　区上同志对我讲，

　　婚姻的事情全由咱，

　　别人包办不合法，

　　我们反对不为差。

　　妹妹只管把宽心放，

　　拿定主意莫怕她。

　　（内金旺声：“拿双啊！拿双啊！你们都来拿双啊！”小二黑、小芹一惊。金旺、兴旺领民兵、群众拥上。）

　　金　旺　（气势凶凶）这回总拿住了吗！

　　小二黑　（怒）你拿哪个？

　　金　旺　就拿你！

　　小二黑　我犯了什么法？

　　兴　旺　我拿你，你自然犯了法。告诉你，我操了好久的心了。跟我走！

　　小二黑　好，你说到哪里去，就跟你到哪里！

　　兴　旺　前次送到村政府，便宜了你。（向民兵）把他捆起送区政府去。（民兵捆二黑）

　　小二黑　（挣扎）你们凭什么随便捆人？

　　兴　旺　没有多话可讲，捆起来！这个女的也捆起来。捉奸拿双，这可是他自己说的呀。（民兵又捆小芹）

　　金　旺　都捆好了，带起走吧！

　　小二黑　走就走，难道还怕你！小芹，大胆些，不要怕！

　　二孔胡　（急上）喂……你们捆捆绑绑，捆的是哪一个？

　　金　旺　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

　　二孔明　（向兴旺）哎呀！主任，二黑有什么不到之处，你看在我老汉的份上，包含点吧！

　　兴　旺　你不要噜嗦，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们管不了，要送到上级去处理。

　　二孔明　送到哪里去？

　　兴　旺　要送到区上去，按军法处理。

　　（金旺兄第等捆小二黑，小芹下，二道幕闭。）

　　二孔明　唉！我晓得这几天要出事了的。前天早上我出门就碰着两个穿麻衣孝服的，我就知道坏了，今年是罗堠星照命，谨防带孝服之人冲犯；昨晚他娘梦见庙里唱戏，今早又是三只老鸦围在我屋上叫。唉！真是：是祸躲不脱，这怎么办呢？赶快回去和二伢娘商量才是。（走圆场）

　　（唱）儿子大了真淘气，

　　为父教训他不依，

　　要他莫和小芹在一起，

　　免遭口舌与是非，

　　如今应了我的话，

　　被人捉拿到区里，

　　只好回家占一课，

　　到看是凶还是吉，

　　唔，到家啦。二伢子娘，快来，我们家里出事了，

　　（二道幕开。）

　　刘　妻　你回来了，外面出了什么事？

　　二孔明　唉！二黑跟小芹，被金旺他们双双捉到区上去了。

　　刘　妻　哎呀！那怎么得了呀！

　　二孔明　我也不知道怎么得了。让我占一课看看吉凶如何。（占卦）六丁六甲辰，先天卦有灵，吉凶问大道，切莫顺人情。伏羲、文王、姜子牙先生、鬼谷先生、诸葛孔明先生、周公、孔子圣人，八八六十四卦，内求一卦；三百八十四爻，内求一爻。爻莫乱动，卦其乱抛，单要见单，拆要见拆，有凶报凶，无凶报吉。人心未尽，纸钱来敬，先天伏羲，后天文王，早降吉祥。

　　刘　妻　卦上怎样说？

　　二孔明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观看此卦，火木相连，六冲之爻、午官起火，子午相冲，水火不容；休、生、伤，杜、紧、死、惊、开，落在惊门；大安、留连、速喜、赤口，落在赤口。危险得很呀危险得很，定有牢狱之灾。

　　刘　妻　（顿足搥胸）唉！小二黑呀，我拿你这个小爹怎么得了啊！谁知你闯了这样大的祸呀！

　　刘　妻　你赶快想个什么办法才好呀！

　　二孔明　莫急莫急，等我把卦过细研究一下看！

　　刘　妻　唉！还研究有个屁用，你最好还是到区里去打听一下。

　　二孔明　到区里去？……好，我去打听打听。（急忙收拾卦摊）

　　（三仙姑哭哭啼啼上。）

　　三仙姑　我找刘修德算账去。（进屋，见孔明在收卦摊）哎呀！你倒自在！（一把抓住他）刘修德，把我女儿还我。

　　二孔明　（出乎意外）什……什……什么？你说什么？

　　三仙姑　什么！你装什么宝，你家小二黑把我小芹勾引到哪里去了？快快还我！

　　刘　妻　（一跳上前）啊，你来的正好，省得我来找你。你娘女两个把我一个好生生的儿子勾引环了，你倒有脸来见我。我们两人到区上讲理去！（扭住三仙姑不放）

　　二孔明　（从中劝改）唉！唉！有话好说，大家不要动手。（不知如何三仙姑（慌了）好！好！我不跟你闹了，有的是说理的地方。（挣脱急溜出）

　　刘　妻　（追上去）老狐狸精，有本事就不要走，我们到区上说理去。（孔急拦住）

　　三仙姑　好，我等着你。（跑下）

　　刘　妻　看你跑到哪儿去！（穷追，被二孔明拉回）

　　二孔明　唉哟！人家怕了你，就算了啰！快回房睡觉去，莫淘气啦。

　　刘　妻　唉！真气死人，他倒跑到我家来放赖了。河水没发井水发，不要脸的臭婊子，真好了她。

　　二孔明　算了算了，睡去睡去，我到区上去看看。（下）

　　（刘妻暗下。）

　　小二黑　（内起板唱）小芹大胆莫心惊，

　　（兴旺、金旺、民兵押小二黑、小芹上。）

　　兴　旺　哼！乱七八糟，伤风败俗，还说“有什么根据”，这回不拿到了吗？

　　小二黑　你们拿到了什么？

　　兴　旺　拿双。

　　小二黑　你放屁！

　　（唱）不怕你们栽罪名，

　　此番到了区政府，

　　自有区长把理评。

　　民　兵　到了。

　　小二黑　小芹，我们进去。

　　兴　旺　慢点，不要动。你就想进去？等我去报告区长，再来传你们进去审问。

　　小二黑　小芹，不要紧，就让他先去报告。现今不是过去，今天是人民政府，只要我们不是犯法，有什么关系。

　　兴　旺　好小子，看你硬到底嘛。（向民兵）好，你们回去吧。

　　民　兵　是。（下）

　　兴　旺　喂，同志！

　　通讯员　（上）哪个？啊！今天你们哪里来得这样早。昨晚没睡觉吗？

　　兴　旺　是的。我们昨晚还抓了两个坏家伙，连夜赶来的。区长起来没有？

　　通讯员　区长老早就起来啦。你要见他吗？

　　兴　旺　对。请你跟我通禀一声，只说刘家坳武委会主任有紧要事要见。

　　通讯员　好，你等一下吧。（进，走过场）

　　（中幕开。）

　　区长，刘家坳村那个武委会主任来啦。

　　区　长　他来了……？

　　通讯员　是的，还捆了两个人。

　　区　长　捆了两个人？什么样的人！你认得吗？

　　通讯员　我认得。是刘家坳的刘二黑和于小芹。

　　区　长　刘二黑和于小芹？（想）唔！你去要他们进来吧。

　　通讯员　是。（出门走过场）哎！区长要你们进去。

　　兴　旺　谢谢。（向黑、芹）随我进去！

　　小二黑　当然进去，还怕你吗！（同进）区长。

　　兴　旺　报告区长，这两个坏家伙更深夜静在庙里乱七八糟，现已把他们捆送到案，请区长法办。

　　区　长　唔！小王，把他俩放下来。（通讯员放二黑、小芹）

　　兴　旺　哎！区长，他们两个犯了法，怎么把他们放下来？

　　区　长　犯了什么法？

　　金　旺　报告区长，他们两个伤风败俗，不是犯法吗？

　　区　长　什么伤风败俗！（金旺、兴旺欲语，区长制止，继续向二黑、小芹说）二黑、小芹，他们为什么把你们捆起，你们说说吧！

　　小　芹　我……

　　小二黑　小芹，区长要我们讲，你就大胆地讲嘛。

　　小　芹　区长！

　　（唱）区长在上听我言，

　　听我从头说一遍，

　　我与二黑两相爱，

　　互敬互助有三年。

　　只因我妈妈见识浅，

　　逼我另配为贪钱，

　　昨天邀媒来下聘，

　　衣料在外钱有三千。

　　这门亲事我不愿，

　　我妈妈装神弄鬼一派胡言，

　　说什么婚姻由天定，

　　都是前世有姻缘，

　　她收下聘礼要我出嫁，

　　我小芹一时无定见，

　　因此去把二黑找，

　　庙里相会把话言。

　　谁知他们生诡计，

　　冲进庙来喊捉奸。

　　欺侮好人居心不善，

　　乱栽罪名无法无天。

　　金　旺　（唱）看你说话好大胆，

　　区长面前把嘴翻，

　　你妈将你嫁吴家，

　　岂由你自己不喜欢？

　　你深夜出来找野汉，

　　看你真是胆包天。

　　伤风败俗把法犯，

　　要求区长莫姑宽。

　　兴　旺　区长，

　　（唱）二黑他已有家眷，

　　讨亲算来已三年，

　　自己家里有老婆，

　　胡缠小芹理不端。

　　现在两个都到案，

　　要他交代莫隐瞒。

　　若不彻底来坦白，

　　要将他们收在监。

　　小二黑　（唱）我爹是个老封建，

　　一生就是讲流年，

　　将那女儿八字算，

　　算来算去心喜欢，

　　留她做个童养媳，

　　我与爹爹闹翻天。

　　小芹与我感情好，

　　二人同心意志坚。

　　金旺兴旺来捣蛋，

　　他们鬼计有多端。

　　早先罪恶说不尽，

　　时时刻刻怕揭穿。

　　用尽心思打击我，

　　为的他们想变天，

　　要求区长秉公断，

　　这样坏人不容宽！

　　区　长　（唱）二黑小芹有定见，

　　真是一对好青年，

　　你家娶的童养媳，

　　这种作法理不端。

　　婚姻自主两心愿，

　　谁也不敢来阻拦。（转向金旺、兴旺）

　　金旺、兴旺两坏蛋，

　　真是无法又无天，

　　当初投降日本鬼，

　　如今伪装革命把空子钻，

　　群众眼睛如雪亮，

　　把你罪恶来揭穿。

　　今天不传自己到案，

　　坚决法办莫迟延。

　　（白）警卫同志，把这两个坏家伙带下去。

　　金　旺

　　兴　旺　区长，我们是好人哪！

　　警卫员　走，……（押金旺、兴旺下）

　　区　长　（向通讯员）小王，你马上到刘家坳去，通知村长，说我明天到村里来开群众大会，叫大家继续揭发他俩的罪恶事实，你快去吧！（小王下）二黑、小芹，你们这样坚持斗争，做得很对。坏分子斗垮了，如今该吃你们的喜酒了吧！

　　小二黑　谢谢区长，只是——我们家里还有些问题。

　　区　长　啊！是不是你们的父母想不通？人民政府坚雇给你们撑腰，有什么问题你只管说，一定帮你们解决。你们坐下来讲吧！

　　小二黑

　　小　芹　好，好！（刚坐下，二孔明上）

　　二孔明　（进屋见二黑和小芹）二黑，你这个闯祸的东西，硬把老子急坏了，你还不回去！（看）事情搞清楚了，在这里排对子的样，硬好看得很哪！不要脸的东西。

　　区　长　哈……老人家，你怎么到区政府来骂人了呢？

　　二孔明　这……

　　小二黑　区长，这是我爹。（转对二孔明）这是区长。

　　二孔明　啊！你就是区是，哎呀！区长，我二黑年轻了不懂事，多感你老恩典恩典。

　　区　长　哈哈哈，恩典恩典。你老替你二黑收了个童养媳吗？

　　二孔明　是的，我帮他讨起一个老婆，你老恩典恩典。

　　区　长　那个妹子多大年纪了？

　　二孔明　她是庚申的，申属猴，今年十二岁啦。

　　区　长　那个妹子太小了，怎么能结婚呢？

　　二孔明　区长，那我们乡里七，八岁结婚的很多呢。

　　区　长　老人家，你要知道，男女不到一定的年龄结婚是不对的。你跟二黑讨亲，你问过二黑吗？

　　二孔明　我问……是问过。

　　区　长　他答应吗？

　　二孔明　他答……答应。

　　区　长　我给你再问一问。（向二黑）你父亲给你收的那个童养媳，你打算怎么呢？

　　小二黑　（向二孔明）那个妹子，我早就讲过，我是不得要的。

　　二孔明　你这个混账东西，怕由得你了吗？

　　区　长　哎！儿子讨老婆，当然由他，若是你讨老婆，就应该由你。老人家，你说对不对？我看你还是早些把那个妹子退回去。

　　二孔明　哎呀！区长啊，你老要恩典恩典。她实在没地方退了。

　　区　长　那你就带着算你的闺女好了。

　　二孔明　算闺女……那倒要得。只是我二黑和小芹结婚命相不对，求区长恩典恩典。

　　区　长　什么命相不对，他*相亲相爱，互敬互助，这不很好了吗？

　　二孔明　区长啦，不是这样说，小芹姑娘的八字不大好，小芹是子时所生，子属鼠；我二黑是个未时所生，未属羊。命书上说“从来白马怕青牛，羊鼠相逢一旦休，莫说阴阳无定准，纵成夫妻不到头”。就是这个道理，你老要恩典恩典。

　　区　长　老人家你这一套尽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如今早就不作兴了。八字，迷信，都是骗人的。

　　二孔明　这……

　　区　长　如今日本鬼子打走了，我们还要好好生产，支援前线。儿女们的婚姻由他们自己解决，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办喜事吧！

　　二孔明　好……你老恩典恩典。（下）

　　（三仙姑上，几乎和二孔明相碰。各怒目相视。三仙姑回头见警卫员，误认为是区长。）

　　三仙姑　区长。

　　警卫员　我不是区长，（指区长）区长在那里。

　　三仙姑　哎哟！你老就是区长，哎呀！（跪下）区长老爷，你老要替我作主呀！

　　区　长　你快起来，……你是谁呀！

　　三仙姑　我是三仙姑哪！

　　区　长　哦！你是小芹的妈妈？

　　三仙姑　是呀！区长老爷，我小芹不听菩萨的话，你要替我教训教训哪？

　　区　长　唔！菩萨还会说话……

　　三仙姑　降神……（低头）

　　区　长　你今年有多大年纪！

　　三仙姑　我还只有四十五岁。

　　区　长　只有四十五岁。（笑）你替你女儿找了个婆家是不是？

　　三仙姑　是的啊！区长老爷！我给她找到个好婆家，真是有缘哪！

　　区　长　你得了多少钱？

　　三仙姑　聘礼三千，又有衣料首饰……

　　区　长　你和她商量过吗？

　　三仙姑　商量……那就没有！

　　区　长　你事先不和她商量，没有得到她的同意，我怎么好讲呢！她现在已准备和小二黑两个结婚了！

　　三仙姑　她和小二黑两个结婚了？

　　区　长　怎么样？

　　三仙姑　这……我接了吴家的聘礼怎么办呢？

　　区　长　接了吴家的聘礼，就退还他吗。

　　三仙姑　那怎么退得脱呢！

　　区　长　退不脱，要他到区里来找我吧！

　　三仙姑　来找你……

　　区　长　回去！不要再装神弄鬼，好好生产，料理家事。你的女儿都成人了，看你这样的打扮，也太不象样了。快回去吧！

　　三仙姑　好，我走。（低头出门）

　　区　长　二黑、于小芹，现在你们两个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只管大胆回去，准备结婚。明天我到刘家坳开会来看你们。

　　小二黑

　　小　芹　谢谢区长。

　　（区长下，二黑、小芹出门。）

　　小二黑　小芹，你看太阳出来了，好暖和呀！

　　小　芹　二黑哥，这下你爸爸再不得恩典恩典了。

　　小二黑　你屋娘也不得装神弄鬼了。

　　（两人各装三仙姑、二孔明的样子，相视而笑）

　　小二黑　小芹，我们回去就结婚吧！

　　小　芹　（羞，不语，但已同意）

　　（远处传来锣鼓、喇叭声，也有小伙子们的喊声：“小二黑，我们来接你来了。”）

　　小二黑　小芹，他们来接我们了，快点走吧！

　　小　芹　走。（同下）

　　第九场

　　（远处，锣鼓喇叭继续响亮。擦去胭脂换上素装的三仙姑上。）

　　三仙姑　（唱）马到悬崖勒韁晚，

　　人不三思悔后迟。

　　唉！刚才到得区上，区长教导了我一番，讲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打扮这样花枝招展作什么；区政府门口也围满了人，看着我只是笑，指手划脚，这个讲“看那花鞋”，那个讲：“看那一脸上胭脂花粉”！我恨不得有个地孔钻下去。是倒是，我今年四十五啦！女儿以上要嫁人了，我还是这样，就太不象个做长辈的样子了。

　　（唱）区长讲话有道理，

　　只怪自己作事差，

　　如今改头来换面，

　　再不弄鬼装菩萨。

　　去帮助于福把活干，

　　那旁又来了老亲家。

　　（二孔明上，见三仙姑。双方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又坦然了。）

　　二孔明　喏，亲家母，你硬变了样了。

　　三仙姑　不变还行？别个会讲我是死落后呢！啊！亲家，你这样匆匆忙忙往哪里去？

　　二孔明　村里后生们听说二伢子在区里受了表扬，都高兴得了不得，大伙儿打锣打鼓去接他。你听，这不是他们来了。

　　（众在锣鼓喇叭声中上。）

　　三仙姑　后生们，你们是去接二黑的吗？

　　众　甲　二黑、小芹在前面走开了路，往后我们也可以自由找对象了。我们大伙儿接他去。

　　（二黑、小芹上。）

　　众　　二黑、小芹你们回来了，恭喜你们胜利了！

　　众　乙　二黑、小芹你们做出了好榜样，趁热打铁，今天就办喜事。

　　众　丙　（玩笑地）这恐怕还得请孔明先生选个黄道吉日吧。

　　二孔明　如今还讲什么黄道黑道，你也来取笑我了，那个卦篷我早就收去了。

　　齐　笑　哈哈哈……哈哈哈……

　　（锣鼓声渐强。）

　　众　丁　小伙子们，我们大家帮二黑办喜事去吧！

　　（乐声大作。众围绕二黑、小芹起舞。三仙姑、二孔明也自然地随舞。）

　　（合唱）云开青天现，

　　风静月团圆。

　　二黑与小芹，

　　欢乐满心田。

　　深感得，人民政府政策好，

　　从今后，这樁佳话广流传。

　　（大吹，舞蹈中幕闭）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