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一九三九年，夏

　　地　点　南山碧云寺

　　人　物　玄智，55岁，碧云寺住持法师

　　张子明，男21岁，游击队支队长

　　虎　牛，18岁，游击队通讯员

　　赵大娘，50多岁

　　运　香，16岁，赵大娘之女

　　慧　山，男，20岁，玄智之徒

　　李淑兰，女，22岁，张子明未婚妻

　　吉　田，男，50岁，日军中队长

　　东　安，男，20岁，日军

　　董　贵，男，40岁，土匪付官

　　王　谋，男，30岁，警备队队长

　　丹丹花，女，19岁，暗娼

　　游击队员、小和尚、群众各若干

　　日军兵士，警备队员各若干

　　序幕

　　（夜色漆黑、雷鸣电闪、风雨如磐。）

　　（南山附近、赵大娘家前。）

　　（浑厚深沉的音乐，凄凉悲愤的伴唱，幕徐启。）

　　（幕后伴唱）　

　　东方睡狮招强寇，

　　列强铁蹄踏金瓯。

　　国破家亡何处走？

　　谁人能解苍生忧。

　　（伴唱中出现下列场景：一队外寇头戴钢盔，荷枪实弹地从下场口冲上，在小头目指挥下，从上场口幕内拉出一个中年男子——赵大娘的丈夫。赵大娘跪上求饶，小头目枪砸大娘，众绑中年男子扬长而去。大娘昏厥倒地。少顷，一汉子怀抱婴孩急上，搀起大娘，将小孩塞给她，屈膝作揖。然后起身欲走，突然，回头取出婴孩项上铜钱，重新挂好。含悲挥泪，毅然奔下——他是玄智。）

　　（“叭，叭叭！”幕后传来三声清脆的枪响。“啊——！”无字伴唱起。）

　　（切光。）

　　（灯亮，天幕上显出残败的古庙一角，纱幕上映出剧名——古庙枪声。）

　　第一场　打鸟惊会

　　（二十年后，即一九三九年，夏。）

　　（碧云寺大雄宝殿。

　　（布景：殿两厢有联云：“敬佛敬心心敬佛，焚香焚意意焚香：”殿中悬挂佛祖释迦牟尼的巨幅图像，像下设一朵含苞待放的木制莲花。舞台正中设一禅坛，坛前置一铜鼎。）

　　（幕启，慧山在铜鼎旁烧火熬粥，炉火熊熊，香火闪烁，烟雾缭绕，显出一派庄严肃穆，阴森神秘的气氛。）

　　（众香客熙来攘往，赵大娘偕运香亦在其中。）

　　慧　山　（向内稽首）禀师父，粥已熬好。

　　（玄智身披袈裟，手捻佛珠，双目微闭。随一行手擎佛灯的小和尚反上。）

　　玄　智　（唱）佛国幽凉闪青灯，

　　云海拥月钟鼓沉。

　　芦沟桥前炮声紧，

　　举国烽烟不安宁。

　　贫僧公举息灾会，

　　平息人间灾祸情。

　　佛门慈悲善为本，

　　施粥普渡众苍生。

　　（幕内女人惊叫：“救命啊！”王谋拉李淑兰上。）

　　李淑兰　（哀求）王队长，求求你饶了我吧。

　　王　谋　（见玄智在旁，忙转口）哼！你这无耻寡妇，名为烧香拜佛，实为招蜂引蝶，快与我滚！（欲拉）

　　李淑兰　（哭求）王队长，我下次再不来了，饶了我吧！

　　王　谋　跟我走！（欲拉）

　　李淑兰　（呼）救命啊！　

　　慧　山　（上前拦）施主，放了她！

　　王　谋　咦，小和尚休管闲事，走开！　（推慧山）

　　慧　山　哦？讲打？你知道碧云寺护法僧的厉害么？

　　王　谋　（鄙视地）和尚和尚，豆腐稀饭。有什么了不起？站开！　（王谋再推慧山。慧山解下腰带，现出藤条一根，与王谋小开打，王谋败，气极，欲拔枪）

　　玄　智　住手！阿弥陀佛，施主，你就放了她吧！

　　王　谋　老法师，这个风流寡妇来赶息灾会，玷污了圣地，因此我要把她带走。

　　李淑兰　不！老师父，他要霸占我。

　　王　谋　胡说，跟我走。（拉李）

　　玄　智　施主，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王　谋　老和尚，不关你的事不要管，敲你那木鱼去吧？（对李）走！（强拉）

　　李淑兰　（高呼）救命哪？

　　玄　智　施主，我劝你还是放了她的好。

　　王　谋　呃嘿，你这老和尚硬要打岔，莫非你也看中了她，想还俗了？

　　慧　山　住口，我师父好言相劝，你恶语伤人，到底放不放？

　　王　谋　不放又怎样？

　　慧　山　师父，把您那金钢气指的功夫亮给他看看吧。　（亮二手指）

　　王　谋　金钢气指？未必你的肉气指比我的铁弹头还厉害些呀？　（掏枪）

　　玄　智　你，你你……

　　李淑兰　（哀求）老师父，您救命哪！

　　慧　山　师父，您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救救她吧！

　　王　谋　（嘲讽）当和尚救寡妇，讲起来不好听啰。

　　玄　智　（气极）你……你看——（随着他的右手向墙外指去，“轰”的一声巨响，一株古松拦腰斩断）阿弥陀佛！

　　王　谋　（大惊）吓，我的娘哪，咯只手真冒失呀！（对李）便宜你了！（下）

　　李淑兰　谢老师父救命之恩。　（叩头）

　　玄　智　以后小心，你去吧。

　　李淑兰　哎！（下）

　　（幕内“当当当”三声钟响。）

　　慧　山　“息灾会”开始啦。

　　（众善男信女焚香秉烛从两厢上。）

　　（吉田率二日军着和服上。）

　　吉　田　老法师，我来迟了。

　　玄　智　呵，大施主来了，请。

　　吉　田　那里那里，老法师是禅林长老，德高望重，自然是您为首了。

　　玄　智　恭敬不如从命，贫僧有僭了。

　　吉　田　请。

　　玄　智　（高声诵念）南无释迦牟尼佛祖，弟子众等，乃生死凡夫，罪孽深重，轮回六道，陷入苦海，灾难万千。望我佛救苦救难，拯济于水火之中。阿弥陀佛。

　　众　　阿弥陀佛！　

　　（齐唱）万民感戴息灾会，

　　佛法无边渡苍生。

　　（玄智率众在齐唱中向佛祖虔诫朝拜。）

　　（张子明香客打扮，偕挑担的虎牛上。）

　　张子明　（唱）扮香客进古庙肩负重担，

　　献玉佛劝玄智把枪支援。

　　军和民同仇敌忾齐抗战，

　　（运香发现子明：拉赵大娘衣角。）

　　赵大娘　（接唱）分明是子明儿来到庙前。

　　（大娘欲上前，张子明摇首示意。）

　　慧　山　请师父施粥！　

　　（慧山将铜勺递与玄智，众掏出碗钵，口念“阿弥陀佛”，排队依次接粥。）

　　（王谋复上，巡视。）

　　（粥施到赵大娘时，她欲向玄智说话。突然，“叭”的一声枪响，一只灰鸽落入粥内。）

　　（“啊”！众惊呼，作鸟兽散。分下。）

　　（玄智铜勺掉地，手捻佛珠念念有词。）

　　一日军　（急上）报告队长，东安在庙外开枪，打死老法师饲鸟。

　　吉　田　（大怒）呵？带上来。

　　（一队日军绑东安上。）

　　东　安　队长饶命，队长饶命！

　　吉　田　你的，鸣枪杀生，惊扰法事，死了死了的。

　　众日军　哈衣。（欲拉东安）

　　玄　智　阿弥陀佛。

　　吉　田　阿弥陀佛。老法师，弟子请罪了。我的管教不严，他的鸣枪，打死法师饲鸟，惊扰息灾会，送他去阴曹赎罪吧！　（欲夺目军刀）

　　东　安　老法师，我是练习枪法，误伤您的饲鸟，饶命哪！

　　玄　智　阿弥陀佛。大施主，他既是误伤，何必又开杀戒，饶了他吧。

　　吉　田　把他押回去。

　　（众日军欲拉东安）

　　东　安　（哀求地）老法师，我若回营，也会被队长处死。您普渡众生，救人救彻，收下我为弟子吧！

　　玄　智　不！我不能收你为弟子。

　　吉　田　来，押回去！

　　（众拉东安）

　　东　安　（歇斯底里）老法师救命哪！救命哪！收下我吧！

　　吉　田　押下去。

　　玄　智　慢！弟子不能收，但佛门慈悲为本，以德报怨。你就在此念七七四十九天经卷，以净身心吧。

　　东　安　（急跪）谢老法师。

　　玄　智　随我来。

　　（众随玄智下。）

　　（王谋巡视。董贵内声：“行行好，可可怜吧！”他乞丐打扮上。）

　　董　贵　（念）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哼！那班怕死鬼都逃往南京去　了，老子中途折转，化妆前来把这批东西偷运出去，发个洋财够我消受一辈子了。

　　王　谋　咳。

　　董　贵　（闻声转腔）救苦救难，行行好吧。（董与王互相盯视，）呃，那不是王谋吗？我正愁没个邦手，他倒是用得着的人，待我略施小计。　（四顾无人，大声）行行好，可怜可怜吧！

　　（二人兜圈子，董碰王。）

　　王　谋　他妈的，你！（欲发作）

　　（董贵伸出右手，中指带一枚铜钱，指头不断打勾。）

　　王　谋　（一愣）你是……（董将破帽往上一推，王惊喜）董副官！

　　董　贵　嘘！（急掩口，二人两边张望）

　　王　谋　（低声）你怎么回来了？

　　董　贵　嘿嘿，我是……奉司令之命而来。

　　王　谋　司令呢？

　　董　贵　他们到南京去了。

　　王　谋　那你来……

　　董　贵　老弟：

　　（唱）司令命我回山寨，

　　看守财宝莫离开。

　　王　谋　财宝？什么财宝？

　　董　贵　（唱）届时会向你交待，

　　天机不可胡乱猜。

　　王　谋　那你要我干什么？

　　董　贵　（唱）保我安全休懈怠，

　　倘有差迟你命难捱。

　　王　谋　好办，这个我包了。

　　董　贵　好！

　　（唱）交个朋友莫见外，

　　三山五岳拜门来。

　　王　谋　（受宠若惊）呵！你与我交朋友，嘿嘿，你是海司令的副官，我高攀不上，别开玩笑了。

　　董　贵　不！我是真心实意，你看，（取出一枚戒指）

　　王　谋　啊！

　　董　贵　拿去，算是兄弟一点心意。

　　王　谋　（手舞足蹈）嘿嘿，老兄厚赠，小弟感恩不浅。

　　董　贵　老弟呀！

　　（唱）只要你真心把力卖，

　　我保你从此发洋财。

　　王　谋　（沮丧地）唉，到处打仗，到哪里发财呀！

　　董　贵　（神秘地）我们合伙做笔生意。

　　王　谋　做生意？　

　　董　贵　告诉你，我们临走之时，留下了一批枪。

　　王　谋　（高声）枪！

　　（董急掩口。幕内丹丹花声：王队长。）

　　董　贵　先不要向任何人说，知道吗？

　　王　谋　嗯。

　　董　贵　（乞丐腔）可怜吧，行行好。（溜下）

　　（丹丹花浓妆艳抹上。）

　　丹丹花　王队长，这里咯样热闹，你何解不带我来赶庙会呀！

　　王　谋　你咯样俏，还敬得菩萨？

　　丹丹花　（卖弄地）这还不是为了你！（靠近王，王推开）

　　王　谋　呃，今天我有公务，你先回去吧。

　　丹丹花　呵！在我面前装正经啦？

　　王　谋　呃，我问你，李淑兰怎么样？

　　丹丹花　呵？原来你又打她的主意啦。

　　王　谋　只要你为我弄到她，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丹丹花　去你的，我才不会让她占了我的便宜哩。走，带我玩去。

　　王　谋　呃，（低声）告诉你，董副官回来了。

　　丹丹花　呵！姓董的回来啦；那我陪他去，陪他去啰！哈哈哈！　（下）

　　王　谋　呸！臭婊子。

　　（张子明内声：“阿弥陀佛”，偕虎牛反上。）

　　虎　牛　队长……

　　（张子明急止，佯观殿宇。）

　　虎　牛　呵，王老板，您想福星高照，财运亨通，就再进一炷香吧。

　　张子明　嗯，把剩下的檀香和铜钱都献上。

　　虎　牛　哎。

　　（虎牛献钱，玄智上，见状惊，欲上前搭话，王谋走近，逼视玄智下，王谋随下。）

　　虎　牛　（见无人）队长，这和尚身边老是有人，玉佛怎么交？

　　张子明　是呀！

　　（唱）先只说进山来一帆风顺，

　　不料想贼吉田又生事端。

　　看起来虎口拔牙有凶险，

　　还须要运筹帷幄巧周旋。

　　（王谋暗上。）

　　虎　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子明　怎么？不想看看你大娘和运香妹妹么？

　　虎　牛　还有淑兰嫂子哩。

　　张子明　走吧。（二人欲走，王谋走近）

　　王　谋　先生，做买卖？

　　（张子明一惊，忙用礼帽遮住。）

　　虎　牛　老总，我们从江浙来，贩有苏州刺绣，杭州丝绸，老总请挑吧。　（呈上货物）

　　王　谋　去你的。　（推开，紧盯张）

　　（张子明从容下，虎牛随下，王谋欲追，吉田反上。）

　　吉　田　哈哈哈！

　　王　谋　（诌媚地）太君，钉子钉进去了）

　　您的高计，高计呀！

　　吉　田　这叫投石问路。我要东安探个水落石出。

　　王　谋　太君，其实您要那批枪还不容易，一搜不就得了。

　　吉　田　不，要枪的容易，抓人难。

　　王　谋　哦？您要引鱼上钩，消灭游击队。

　　吉　田　阿弥陀佛。　

　　王　谋　太君，刚才那个丝绸商是本地人，有半年多不见了，这次进香献钱，只怕……。

　　吉　田　嗯？

　　王　谋　待我将山口把住，晚上搜查，抓住他。

　　吉　田　不，你暗中监视，盯住他的尾巴。

　　王　谋　游击队狡猾狡滑的，万一……

　　吉　田　我要放长线，钓大鱼，一网打尽。

　　王　谋　是。

　　（切光。）

　　第二场　三探玄智

　　（次日夜。）

　　（无量殿。）

　　（布景：后台正中设一六臂罗汉，六臂伸开，布满洞口。最下的两手通地下暗道。台右有桌椅等物。）

　　（幕启，灯光惨淡，阴森可怖。）

　　（东安——和尚装束——在鬼崇地掀桌翻椅。突然，从罗汉左手指洞内伸出一只头来，四顾无人，急爬出——他是董贵，作了个无所获的手式，急溜下。）

　　（东安闻声从桌后转出，查看罗汉手指，见有洞，欲钻。此时玄智从另一指洞中钻出，见有人，一惊。）

　　玄　智　谁？

　　东　安　（急转身）我！呵，老师父。

　　玄　智　东安？你不做晚课，来无量殿做什么？

　　东　安　老师父，我吃完饭就做了功课，见师兄们忙不过来，就把这里打扫了一遍，请您指点。（执帚打灰）

　　玄　智　嗯，（审视）你倒勤快呀！时候不早了，你去抄读经卷吧。

　　东　安　是。（下）

　　玄　智　（目视东安远去，自语地）唉！我那孩子要在身边，也有这样大了。（突悟）呵！阿弥陀佛！（查看桌椅，惊异）吓，有人翻过我的桌椅？刚才东安他？（看罗汉手）有人下过暗道？（警惕地四下查看）嗨，想不到我佛门净地也不安宁了！

　　（唱）上月里海马贼望风溃败，

　　迫本僧将枪支庙内藏埋。

　　只要他放下屠刀本性改，

　　佛门中慈悲为本宽为怀。

　　枪入人手生灵坏，

　　藏凶戒杀理应该。

　　小东安翻桌椅居心何在？

　　是谁人进暗道更费疑猜？

　　难道说他们是受人指派？

　　难道说俱都是为枪而来？

　　幸喜我刚转移料无妨碍，

　　藏枪弹戒凶杀除祸消灾。

　　慧　山　（上）师父，大施主来了。

　　玄　智　请。（穿袈裟）

　　慧　山　有请。

　　（吉田率二日军捧神帐和服上。）

　　吉　田　老法师，东安鸣枪杀生，乃弟子管教不严，特献神帐一幅，以赎罪愆。（指神帐）

　　玄　智　（念）佛门净地，戒杀生灵。吉田学草。

　　吉　田　此乃弟子涂鸦之作，贻笑大方了。

　　玄　智　大施主笔锋道劲，龙飞凤舞，颇有我国张癞狂素之风。妙，妙。

　　吉　田　老法师夸奖了。来，神帐悬挂。

　　（二日军与慧山挂神帐。）

　　吉　田　老法师，弟子另有一点薄礼，望法师笑纳。（从日军手上接过和服抖开）

　　玄　智　哎呀呀，贫僧有何德能，敢劳大施主如此厚赠。　（拒不接受）

　　吉　田　专为法师定制，请勿推辞。

　　玄　智　不可，不可。

　　吉　田　（灵机一动）老法师，您有所不知，此服乃敞国佛学协会所赠，特派弟子呈送给您呀！

　　玄　智　呵，是贵国佛门所赠？

　　吉　田　正是。

　　玄　智　如此说，贫僧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吉　田　哪里那里，来来来，请穿上。　（为玄智脱去袈裟，穿上和服）呃，穿上和服，我们就是一家人，好说一家话啰？哈哈哈！

　　玄　智　（有所警觉）哦！（随又罩上袈裟）

　　吉　田　（意外地）咦，老法师，为何将新制和服掩在其内呀？

　　玄　智　（坦然）哈哈哈！大施主，和服虽新，却是贵国之物；袈裟虽旧，终是中国所造哇！

　　吉　田　哦？老法师此言差矣。佛法无边，功德无量。佛门本是一家，信仰不分国界。我们大东亚应该共存共荣，何况佛学是由我国传来的呢？

　　玄　智　（莞尔一笑）说起佛学渊源嘛，大施主可就贵人多忘了。据本僧所知，距今千余年前，我国鉴真大师为把佛学传到贵国，曾经远涉重洋，九次东渡不惜牺牲了双眼。难道施主不知么？　

　　吉　田　这……。

　　玄　智　至于什么“共存共荣”，与佛学无关，贫僧就不感兴趣了。

　　吉　田　好。老法师诚心事佛，博大精深，弟子望尘莫及。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望老法师指点迷津。

　　玄　智　指点不敢，但说无妨。

　　吉　田　老法师：

　　（唱）佛门清规椿椿好，

　　戒杀生灵第一条。

　　听说“海马”古庙到，

　　有批“东西”对你交。

　　玄　智　（惊）呵！

　　（旁唱）吉田此话好蹊跷，

　　不由玄智紧防招，

　　莫非枪支他知道？　（思索）

　　不！不可能！

　　定是他侧击又旁敲，

　　几句言语敷衍了，

　　大施主？

　　施主说话费推敲。

　　他是土匪似虎豹，

　　我乃山僧自清高。

　　他与我走的不同道，

　　有何东西对我交。

　　金银财宝我不要，

　　“五戒三学”记得牢。

　　吉　田　（唱）是有是无人知晓，

　　法师休要气嗷嗷。

　　玄　智　（唱）流言蜚语何足道，

　　玄智早把世俗抛。

　　吉　田　（唱）法师不必生烦恼，

　　非是吉田把根刨，

　　皆因佛祖有教导，

　　藏凶杀生犯律条。

　　吉田舍身保古庙，

　　佛地不能动枪刀。

　　玄　智　呵！原来大施主一心护法，精诚可感。

　　吉　田　老法师，您既然没有那批东西也就算了，不过，如今八路军游击队比比皆是，他们不信神，不讲经，大动干戈，破坏安宁。他们可是专找枪哟。

　　玄　智　他们专找枪支？

　　吉　田　对，他们奸淫掳抢，无所不为，别的不说，大日本全国都是佛门信徒，而我的兵士就被他们杀掉很多了。

　　玄　智　（惊）呵？　

　　吉　田　老法师，枪支握在佛门手里，便是护法，要是落到八路手中……

　　玄　智　阿弥陀佛，我不能相助魔鬼。

　　吉　田　好。　（旁白）一语泄了天机。老法师，弟子有意趁法会之机，专设禅坐，请法师讲经，不知可否？

　　玄　智　大施主厚待了。不知设在何处？

　　吉　田　就在这里。

　　玄　智　（惊）这里？

　　吉　田　有难处？

　　玄　智　就依大施主。

　　吉　田　老法师真是法门谊重，长者情深。望您吉祥如意，成就菩提。弟子准备禅台蒲团去了。

　　玄　智　请便。

　　（吉田合十下。）

　　玄　智　糟糕，枪支藏在这罗汉洞内，吉田偏偏选在这个地方，莫非他？

　　（董贵内声：“救苦救难，行行好！”）

　　玄智闻声打坐。

　　董　贵　（上念）找遍暗道不见枪，软硬兼施问和尚。老法师。

　　玄　智　（双目微闭，诵经）　

　　董　贵　玄智法师，久违了。　（现出本相）

　　玄　智　（一看，怔）你？

　　董　贵　嘿嘿，没想到董某人又来了吧？

　　玄　智　你来做什么？

　　董　贵　明人不做暗事，我就直说了吧。你把海司令的那批东西转到哪里去了？　

　　玄　智　什么海司令河司令，不知道。

　　董　贵　别装糊涂了，告诉你，我想把这批东西运出去做次买卖，要是赚了好价钱，我俩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玄　智　佛门皆空，只有菩萨心肠，你与我做什么买卖？

　　董　贵　老和尚，你要知趣的话，赶快交出来。

　　玄　智　交什么？　

　　董　贵　枪！

　　玄　智　香？有有，你看。（从炉内取香与董）

　　董　贵　呸！（打落）你这老秃驴，我问东，你答西，装聋作哑。到低交不交？

　　玄　智　找你们司令去吧，本僧不知道。

　　董　责　他妈的，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拔匕首欲逼玄智）

　　（慧山急上，挥鞭击落匕首，与董搏斗，董败。）

　　董　贵　（咬牙切齿）好哇！走着瞧。　（溜下）

　　玄　智　这个流氓土匪。

　　慧　山　师父，有两个香客要见。

　　玄　智　已经夜深，不见了。

　　慧　山　他们说是江浙来的丝绸商，有紧要事一定要见。

　　玄　智　丝绸商？请。

　　慧　山　请丝绸商。

　　张子明　（内唱）月照中天谒方丈，

　　（张子明，虎牛上。

　　张子明　（接唱）但愿玄智能献枪。

　　手捧晶莹玉佛像，

　　老师父！

　　愿师父成就菩提添吉祥。

　　玄　智　（见玉佛忙跪倒）阿弥陀佛！

　　张子明　老师父，物归原主啰！

　　玄　智　（惊喜）大施主，贫僧感激不尽了，

　　（唱）见玉佛不由人又惊又喜，

　　一月来昼夜思念心暗急。

　　自匪首海马贼经过此地，

　　这玉佛突然不见无踪迹。

　　今夜里蒙施主原物相赐，

　　叫贫僧千言万语难感激。

　　张子明　老师父，玉佛本是贵寺之宝，是我们在一次战斗中从敌军手中夺来的，我们对于僧人的信仰和寺庙文物，一贯是加以保护的呀。

　　玄　智　噢，这么说你是……对，昨天上香献贡的就是你。

　　张子明　师父真是一双慧眼。

　　玄　智　慧山，殿门打望。

　　慧　山　哎！（与虎牛同下）

　　玄　智　施主，我要告诉你，你被人盯上了。

　　张子明　哦？师父，我也要提醒你，你身边有鬼呀。

　　玄　智　你说东安？

　　张子明　东安在息灾会上打鸟，吉田为什么要当着您处决他呢？

　　玄　智　嗯，言之有理，谢施主提醒，敢问施主，此行专为玉佛么？

　　张子明　还有一事相访。

　　玄　智　请讲。

　　张子明　据了解，上月海马逃走之时，丢下了一批枪。

　　玄　智　什么？香？和尚庙里香火多，施主若要，待贫僧取来。（欲走）

　　张子明　师父，我说的是枪。

　　玄　智　不道是枪？

　　张子明　是。

　　玄　智　（旁白）这么说，他，（指左后台，纱幕内显出吉田）他！（指右后台，纱幕内显出董贵）他！（指张子明）他们三人为的都是——

　　张子明

　　吉　田　枪！

　　董　贵

　　（切光。）

　　第三场　冤家路窄

　　（前场次日，黄昏。）

　　（赵大娘家，小院内设桌椅等物。）

　　（幕启，几个日军如狼似虎地冲上。）

　　小头目　把那些破铜烂铁，锅子瓮坛的，统统的给我搜出来。

　　众日军　哈衣。（入内，有的提锄，有的提锅等上）

　　（赵大娘抢夺，上。）

　　赵大娘　（气极）你，你们连饭也不让我们做了！

　　小头目　哼！你们还要造枪造炮哩！（砸烂锅）看你们造什么？走。

　　（众日军欲走，大娘抢夺，被小头目打倒。日军下。）

　　赵大娘　（气愤填膺）这些强盗！你们以为少了这点破铜烂铁就没有枪炮子弹了？看八路军游击队总有一天要消灭你们。

　　运　香　（上）妈，这个时候了，子明哥怎么还不回呀？

　　赵大娘　自他们昨晚走了以后，娘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的，耽心他们跟日本人干起来。

　　运　香　妈，您别急，子明哥精明能干，不会跟他们硬拼的。再说，要是干起来了，我们也会听到枪声的。

　　赵大娘　嗯。

　　李淑兰　（上）大娘。

　　赵大娘　哎，淑兰哪，他们还没回呀！

　　李淑兰　（急）还没回？

　　赵大娘　真急人哪。

　　李淑兰　这……。大娘，我做了一钵三鲜米粉，留给虎牛他们吃吧。　（放钵）

　　运　香　（调皮地）淑兰姐，这“他们”是谁呀？是我子明哥吗？

　　大　娘　是你子明哥又怎么样？哈哈哈！

　　淑　兰　大娘，您也……（羞涩地）

　　大　娘　还怕丑做什么？你与我子明也算是患难相扶呀，呃，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别把我做娘的蒙在鼓里哟。

　　淑　兰　大娘，还不晓得他对我……。

　　大　娘　子明对你没说的，自你男人前年去世以后，他跟我讲过多次，要我们多多照看你。孩子，他对你好哇。

　　淑　兰　（幸福地）等他回来，我们商量好了就告诉您。

　　大　娘　好，好。

　　（丹丹花内声：淑兰姐。）

　　运　香　妈，丹丹花来了。

　　大　娘　（对淑兰）她找你做什么？

　　淑　兰　说不定要我跟他打粉皮吧，顺便跟她聊聊，也好摸点情况。

　　大　娘　噢。（示意运香打望，分下）

　　丹丹花　（上）哎呀淑兰姐，我到处找你呀。

　　淑　兰　又是打粉皮吧？　

　　丹丹花　（亲昵地）淑兰姐，这回呀，我要帮你牵红线做月老哇！　

　　淑　兰　做月老？

　　丹丹花　是呀！淑兰姐？

　　（唱）你好比花正开被雨打坏，

　　嫁了个穷丈夫短命鬼投胎。

　　两年来守死寡如落苦海，

　　开粉店也不免少米无柴。

　　白天装笑作买卖，

　　长夜孤寂冷难捱。

　　有道是：好景不常在，

　　好花不常开。

　　人生在世图痛快，

　　吃喝玩乐样样来。

　　有个客人他姓蔡，

　　家住长沙有钱财。

　　十个见了九个爱，

　　要论人品长得乖。

　　你若与他把堂拜，

　　保准你时刻与他离不开。

　　淑　兰　呵呀呀，丹丹花，你也太热心了，你不知道，我那心里的……回来了。

　　丹丹花　心里的？谁呀？　

　　淑　兰　（急改口）呵，没有没有。

　　丹丹花　没有？那就到我家看看去，买卖不成仁义在呀。

　　淑　兰　这……。

　　丹丹花　走吧，走吧，看看又不花钱的。

　　（丹丹花拉淑兰下。赵大娘上。）

　　大　娘　这个丹丹花，总是不学好，唉！

　　运　香　（上）妈，我哥和虎子回来了。　

　　（张子明、虎牛上。）

　　张子明　妈。　

　　大　娘　哎，子明哪，累了吧。

　　张子明　不累。

　　大娘来，淑兰刚送来了米粉，趁热快吃吧。　

　　张子明　淑兰来过？她人呢？

　　大　娘　人还没落坐，丹丹花就把她拉走了。

　　张子明　丹丹花找她做什么？

　　大　娘　好象是看样什么东西。

　　张子明　呵。

　　大　娘　快吃吧，来，虎子，快吃。

　　虎　牛　谁吃得下，早气饱啦。

　　大　娘　怎么？事情不顺利？

　　虎　牛　还顺利？那个玄智老和尚一点中国人的味都没有，一推六二五，不知道。

　　大　娘　虎子，说话太没轻重啦。

　　张子明　玄智法师可能有他的难处。

　　大　娘　是呀，事情不小，也得让人家好好想想。

　　虎　牛　呃，队长，我们自己找吧。

　　张子明　怎么找？

　　虎　牛　我们每天去叩头拜佛，来他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张子明　你是说，查暗道？

　　虎　牛　嗯！

　　张子明　哈哈哈，这么多佛殿，这么多暗道，找到何年何月呀？咱们游击队可是等着枪支打日寇哇。

　　虎　牛　哪……嗯，你们等等，我有办法了。（欲走）

　　张子明　哎哎，你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们呀！

　　虎　牛　我去把玄智和尚骗到这里来，给他点厉害尝尝，不交出枪来不放他。

　　大　娘　虎子，不准你这么冒冒失失的，你知道那玄智法师是什么人吗？

　　虎　牛　什么人？还不是个和尚。

　　大　娘　不，他是和尚，可也是你子明哥的亲爹爹！

　　（众大惊。）

　　虎　牛　这才奇怪呀，和尚有儿子了。

　　张子明　妈，您讲笑话吧。

　　大　娘　不是讲笑话，孩子呀！

　　（唱）二十年前你爹抱你南山上，

　　雷雨之夜来到我身旁。　

　　他说是你母被害把命丧，

　　气难咽恨难消仇恨满腔。

　　托孤儿他求我将你收养，

　　他削发为僧在庙堂。

　　前那天息灾会本当对你讲，

　　叫你们父子相会叙衷肠。

　　如今你肩负重任来山上，

　　切莫要为此事乱了主张。

　　张子明　妈，这是真的？

　　大　娘　孩子，你看，（从张项上取下铜钱）这是你亲娘唯一的遗物，你爹把它戴在你身上，让你永不忘记你娘的深仇大恨哪！

　　张子明　（捧铜钱跪）我的亲娘哪，儿一定要为您报仇哇！

　　虎　牛　这下有办法了，我和队长进得庙去，见了玄智法师，爹呀，爸呀，老是围着他叫，叫得他非交出枪来不可。

　　大　娘　（一笑）算你的办法多。

　　张子明　（一想）嗯，有了这层关系，我们再耐心做点工作。来，想个好办法。

　　众　　好。

　　（众欲入内，淑兰反上。）

　　淑　兰　大娘。

　　大　娘　哎。

　　运　香　淑兰姐，“他们”回来了。（指子明）

　　大　娘　鬼妹子，还不望风去。虎子，我们到里屋收拾一下。

　　（大娘虎牛入内，运香朝淑兰做了个怪样子，下。）

　　张子明　（落落大方）淑兰，坐吧！　（坐下抽烟）

　　淑　兰　嗯。　（坐）

　　张子明　丹丹花找你了？

　　李淑兰　嗯，她要我……。

　　张子明　做什么？

　　淑　兰　（一笑）她要跟我牵红线。

　　张子明　（急）那你见到了？

　　淑　兰　见到了。

　　张子明　挑明了？

　　淑　兰　挑明了。

　　张子明　答应了？

　　淑　兰　答应了。

　　张子明　（误会，急起）淑兰你……。

　　淑　兰　（嫣然一笑）看你急的，我答应她——不劳费神。

　　张子明　（松了一口气）呵！

　　淑　兰　子明，我们相好也不是一天两天啦，怎么还会……。

　　张子明　（深情地）淑兰。

　　淑　兰　唉，我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时时和你在一起。

　　张子明　你又来了，哪有个游击队长带着女人打仗的呀！

　　淑　兰　（柔情地）你呀，只晓得打仗打仗，不晓得女人的心，要是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空得慌哩。

　　张子明　这样的日子不会久了，鬼子猖狂不了几天的。

　　淑　兰　可我……。

　　（运香内声：“妈，天不早了，回去吧”！）

　　（大娘虎牛上，在屋内倚门细听。

　　张子明　（警觉）有情况。

　　淑　兰　（惊慌）呵，怎么办？

　　张子明　淑兰，你若真心对我，就跟我办件事。

　　淑　兰　什么事？

　　张子明　我进山的时候已和联络的同志说好，要他们来米粉店找你，要是我发生意外，你告诉他们，请组织另派人来，还是找玄智，挑明与我的关系。

　　淑　兰　不，我与你……

　　（董贵内声：“行行好，可怜可怜吧”！）

　　张子明　快进屋去。

　　（推淑兰进屋，大娘，虎牛屏息倾听。）

　　董　贵　（上念）听说来了丝绸商，

　　亲自探问看端详。

　　嗨，那玄智和尚与日本人终归是国不相同话不通，要是他与这商人合伙，那枪可就……

　　张子明　呵，原来是化缘师父，请问，一向在哪里发财呀？

　　董　贵　（诵）自信生来赋雅流，

　　手执竹杖过通州。

　　饭蓝向晓迎残月，

　　歌板长桥唱晚秋。

　　两脚踏开生死路，

　　一肩担尽古今愁。

　　从此不受嗟来食，

　　村犬何须吠未休。

　　张子明　哦？师父就要发大财啦。

　　董　贵　嘿嘿，先生取笑了。敢问先生哪里得意呀？

　　张子明　从江浙贩了一点丝绸，到这里碰碰运气哟。

　　董　贵　哎呀呀，原来是大户老板，小子今日有缘了，有缘了。（伸手）

　　张子明　（取出一块银元）今天囊中萧索，就这点小意思。

　　董　贵　哎呀，先生乐善好施，慷慨助人。愿你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哪。

　　（董贵放下碗棒接钱，两人手掌贴在一起，同时一惊。）

　　张子明

　　董　贵　（同旁唱）叫化子却为何手上无茧，／丝绸商却为何手上有茧，

　　张子明

　　董　贵　（同旁唱）手腕细皮肤嫩猴腮嘴尖。／手腕粗皮肤黑膀阔腰圆。

　　张子明

　　董　贵　（同旁唱）莫非是乔装扮来者不善，

　　张子明

　　董　贵　（同旁唱）莫非是狗特务／游击队　就在眼前。

　　董　贵　大老板，你独自一人，这生意怎么做哇？

　　张子明　（唱）随身带小伙计走州过县，

　　经纪人无非是为的赚钱。

　　董　贵　（旁自）只来两个人。老板，这钱赚到手了吗？

　　张子明　嗨嗨，钱嘛：

　　（唱）几年来做买卖从未亏欠，

　　这一回捞一把又有何难。

　　董　贵　（旁白）嗯，看来还没到手。

　　张子明　呃，师父到这里来还得意么？

　　董　贵　咳，这些和尚口念阿弥陀，心藏一把刀，手紧哪。

　　张子明　油水没捞到？

　　董　贵　还碰一鼻子灰哟。

　　张子明　呵，这么说，我们是来路不同，主意一样啰？

　　董　贵　哦？一样？　

　　张子明　一样，嗨！

　　张子明

　　董　贵　（同旁唱）这才是冤家路窄装笑脸，／我必须抢时间下手为先。

　　（慧山内声：大娘大娘。）

　　董　贵　（闻声急溜）大老板，多谢了，少陪了。（下）

　　（慧山上，众从屋内出。）

　　慧　山　大娘，子明哥，师父要我送条给你。（递条）

　　张子明　（展纸，看）哦？

　　虎　牛　队长，什么情况？

　　张子明　我们被人盯上了，要我们赶快离开。

　　虎　牛　离开？那我们的任务？

　　慧　山　子明哥，你们的任务艰难哪，那个藏枪的暗道只有我师父一个人知道。

　　张子明　呵。

　　赵大娘　慧山哪，你也是个苦孩子，多劝劝你家师父，把枪献给游击队，为抗日出把力。

　　慧　山　哎，我回去就劝劝他。

　　张子明　谢谢你，慧山。　（握手）

　　运　香　（急上）哥，王谋带人朝这里来了。

　　众　　（惊）呵！

　　张子明　淑兰，要是发生意外，一切按刚才说的办。

　　淑　兰　哎。

　　张子明　虎牛掩护，我来待客。

　　赵大娘　不，孩子，后墙那个地窖我和运香挖通了，直到半山亭，你们都快下。

　　张子明　妈，这里呐？

　　赵大娘　这里有我呐，快下吧！

　　张子明　妈，怎么能让您……。

　　赵大娘　孩子，你的担子不轻啊，只要你顺利完成任务，妈丢了这把老骨头也值得！

　　众　　（动情）妈！大娘！

　　虎　牛　队长，我留下！　

　　慧　山　我留下！

　　赵大娘　（坚毅地）孩子，时间紧迫，你是队长，快下命令！

　　张子明　（紧张思索，决然一挥手）下！

　　（赵大娘推众入内，众下。大娘审视一遍，从容吹灯，下。）

　　（王谋率四警备队员上。）

　　王　谋　挖地三尺，有枪搜枪，无枪抓人。快！

　　（众破门而人，绑赵大娘上。）

　　警　甲　报告，没枪，只有一个老太婆。

　　王　谋　呵！原来是赵老婆子，你儿子呢？

　　赵大娘　儿子出外经商了。

　　王　谋　刚才还在这里呀？

　　赵大娘　刚才在这里，现在走了呗。　

　　王　谋　好你个老东西，带走。

　　赵大娘　哈哈哈！

　　（切光。）

　　第四场　血溅菩萨

　　（前场次日夜。）

　　（二幕前。王谋上。）

　　王　谋　（念）时也通，运也通，

　　人一行时万事通。

　　吉田要我盯八路，

　　保我官职往上升。

　　董贵要我跟和尚，

　　赚得票子平半分。

　　原来都是为的枪，

　　只看哪个抢得赢，

　　谁若有奶就是娘，

　　管他姓日还姓董。

　　嘿嘿，王某人这下时来运济，财星高照了，哈哈！

　　（董贵暗上，用枪顶住王谋。）

　　王　谋　（惊）呃呃，莫开玩笑，老子财还冇到手咧。

　　董　贵　谁跟你开玩笑。

　　王　谋　呵，原来是董付官，老兄，你这是……

　　董　贵　哼！你干的好事。

　　王　谋　老兄，日本人追得紧，不抓个老婆子，兄弟怎么交差。

　　董　贵　你在我后面抓人，不把我给暴露了。

　　王　谋　我是不得已呀。老兄，你我是什么交情，兄弟还能出卖你？其实，有人早已暗中监视那玄智和尚了，只要他一动，我们就抢，那时日本人也好，八路军也好，都只能望着咸鱼吃光饭了。

　　董　贵　（揶揄地）王队长，事到如今，你还给我卖关子，我看你这吃饭的家伙不想要了吧。（用枪顶其腰）

　　王　谋　（一想）哈哈哈，董付官，想不到你是个不讲天理良心的人，我为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倒这样对待我，好吧，要是杀了我你能得到那批枪的话就请动手吧。（解衣扣）来，朝这里打。（拍胸脯）

　　董　贵　好，老弟，佩服你是条硬汉子，拿着。　（丢金条）

　　王　谋　老兄，太客气了吧。　（接金条）

　　董　贵　告诉你，看来吉田掌握线索了，只是没摸准，不敢动手。

　　王　谋　不一定，那姓张的呢？

　　董　贵　吉田要你盯着他，可能发觉了什么。依我看，八路军是想趁庙会人多，把枪搞出去。

　　王　谋　嗯。我们怎么下手？

　　董　贵　走，我带你看个地方。（二人同下）

　　（二幕开。）

　　（方丈室。台中有一尊菩萨塑像，一块布景隔开右后台一角，上有窗户，旁有房门。透过窗户可见玄智在室内徘徊。）

　　（东安从菩萨后闪出。）

　　东　安　（对室内）这回叫你有上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飞了。（从菩萨身上盗铜钱）

　　慧　山　（上）东安。

　　东　安　（急掩藏）呵，慧山师兄，你的晚课做完了？

　　慧　山　做完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东　安　这，呵，我想跟老师父学功夫。

　　慧　山　天太晚了，师父要休息，你明天再来吧。

　　东　安　呃，呃。（下）

　　（玄智从方丈室出。）

　　慧　山　师父，东安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只怕他们要下手了。

　　玄　智　嗯，看来留下这批东西终究是个祸害，慧山，来，随我下暗道。

　　慧　山　下暗道干什么？　

　　玄　智　帮我把那批东西毁了。

　　慧　山　（惊讶）您要毁枪？不，师父，枪不能毁！

　　玄　智　为什么？

　　慧　山　现在正是法会期间：人员复杂，我们毁枪，万一被人发觉了怎么办？

　　玄　智　这……。

　　慧　山　再说八路军游击队正在打日本鬼子，他们急需要枪用呵？

　　玄　智　他们要枪用，与我们有何相干！

　　慧　山　师父，八路军游击队与国军、日本人不一样。他们和穷苦人心连心，是好人哪！

　　玄　智　住口，我们是出家人，对谁都一样。

　　慧　山　师父，要是那日本人也追枪呐？

　　玄　智　放心，我是中国和尚，怎能交凶器给外国人呢？

　　慧　山　（急跪）师父，您把枪交给八路军游击队吧，也好为我们伸冤报仇哇！

　　玄　智　（大惊）吓，你皈依佛门，尘心未灭，这……这还了得，把法规拿来。

　　慧　山　师父……。

　　玄　智　拿来。

　　（慧山无奈下，拿戒尺上，跪。）

　　慧　山　请师父责打。

　　玄　智　你……(不忍)自己打。

　　慧　山　师父别生气，我打，我打。　(狠心用戒尺往身上抽)

　　玄　智　(接住戒尺，热泪盈眶)慧山，枪，我是谁也不能给的。这些凶器无论在谁手里，都要杀害生灵，罪过啊!

　　慧　山　哪……。

　　玄　智　就让它永远藏在暗道里，慢慢地烂掉吧。以后再也不要提这件事了。

　　慧　山　嗯。

　　玄　智　天色不早，抓紧做做功课。

　　慧　山　呃。　(下)

　　玄　智　唉！事到如今，要留不行，要毁不可，倘若那董贵胡冲乱撞，万一被他……（想）嗯，趁此夜深人静，我不免再下暗道看看。

　　（四处审视无人，急进方丈室，关门窗，突地向下一蹲，倏忽不见。室内灯暗。）

　　东　安　（急上）吓，老和尚不见了，待我告诉王队长。（下）　

　　张子明　（扮和尚从菩萨后闪出）哈哈哈！

　　（唱）丝绸商披袈裟改扮和尚，

　　摸情况下暗道为的是抢。

　　适才间方丈内人影一晃，

　　贼东安匆匆去行色慌忙。

　　识庐山真面目要扫除雾嶂，

　　须提防小日寇又有名堂。

　　我这里进室内权作方丈，

　　为抗日凭赤胆虎跃龙骧。

　　（拔匕首拨门闩，入内。）

　　（东安拉王谋急上。）

　　东　安　队长，老秃驴不见了。

　　王　谋　快。

　　（二人急趋窗前，方丈室灯亮，显出张子明捧佛珠徘徊踱步剪影。）

　　东　安　（一怔）啊！

　　王　谋　东安先生，这下你看清了吧。要是太君知道你谎报军情，只怕担待不起呀！

　　东　安　这才怪呀！明明没人，怎么又有了？待我进去看看。

　　王　谋　还看什么？那不是和尚吗？盯住他。

　　东　安　是。

　　（王谋下。）

　　东　安　这下我眼睛都不眨，看你是人还是鬼。

　　（隐于菩萨身后）

　　（董贵上，见方丈室有人，大喜，正欲拨门，门大开。张子明昂然走出。）

　　董　贵　（大惊）吓！是你？

　　张子明　没想到吧。　

　　董　贵　（露出凶相）你到这里干什么？

　　张子明　那你又是于什么呢？

　　董　贵　这……，我来拜佛求财。

　　张子明　呵，我已捷足先登啦。

　　董　贵　（惊怒）什么？你枪到手啦？

　　张子明　嗯。

　　董　贵　（咬牙气极）我问你，你知道这批枪是谁的吗？

　　张子明　是人民抗日的武器！

　　董　贵　妈的，老子上你的当啦。（扑向张）

　　（小开打。张与董搏斗，董败，东安持刀上。）

　　（东安扑向张子明，张力战二人，正在危急之时，慧山持鞭上，战东安。）

　　（张子明夺东安刀，向他砍去，东安惨叫一声，倒在菩萨身上。）

　　（张子明、慧山擒董贵。）

　　张子明　把他带到后山去。

　　慧　山　呃。

　　（切光。）

　　第五场　焚身认子

　　（紧接前场。）

　　（无量殿，景同第二场。）

　　（幕启。玄智打坐参禅。慧山背赵大娘急上。）

　　慧　山　师父，您看。

　　玄　智　（惊）谁？

　　慧　山　赵大娘。她为了掩护我和张施主，被王谋抓住毒打了一顿，丢在庙后山沟里。快救救她吧，师父。

　　玄　智　阿弥陀佛，把她放下。

　　（慧山将赵大娘放在矮榻上，斜靠禅台。玄智取出粉药，慧山端来一杯水，正要调治，和尚甲急上。）

　　和尚甲　师父，不好了，王谋带人搜庙来了。

　　玄　智　慌什么，无事于心，无心于事，则空而灵，虚而妙。　

　　慧　山　师父，大娘怎么办？

　　玄　智　把她背到方丈室，服药以后，就会好的。

　　慧　山　哎。（揹赵大娘下）

　　（王谋带警备队员上。）

　　王　谋　老和尚，枪放到哪里去了？

　　玄　智　（不睬）寺庙不藏枪。

　　王　谋　把他捆起来。

　　（众绑玄智。）

　　王　谋　（吼）快说，你把海司令的枪藏到哪里了？

　　玄　智　海司令有枪你找他去，找我做什么？

　　王　谋　他妈的，我看你是给八路了。　

　　玄　智　长官，说话要凭良心哪。

　　王　谋　嘿嘿，你也讲良心？老东西，你敢再说一句没有？　

　　玄　智　本来没有。

　　王　谋　你敢不敢起誓？

　　玄　智　松绑吧。

　　（王谋示意松绑。）

　　（玄智双手合十欲跪。）

　　王　谋　慢，这样起誓不行。

　　玄　智　你要怎样？

　　王　谋　我要你燃指起誓。

　　玄　智　（惊怒）什么？你要我燃指？

　　王　谋　怎么样？不敢吗？

　　玄　智　（痛恨地）你……你这狗贼！

　　（唱）听说是燃指起誓牙咬碎，

　　他岂知佛门燃指即理亏。

　　想当年妻遭不幸成怨鬼，

　　无奈何弃子上山把佛皈。

　　老禅师将我受戒在寺内，

　　练气指为的是拯人垂危。

　　二十年诚心事佛有何罪，

　　狗贼子毁我气指良心黑。

　　枪支若是交寇匪，

　　生灵涂炭江山危。

　　为保枪宁可把气指毁

　　何惜双手化成灰。

　　王　谋　老东西，枪支到底有没有？

　　玄　智　（大义凛然）要枪没有，要手有一双！

　　王　谋　烧！　

　　（玄智毅然伸出双手，王谋用灯芯缠住两手无名指，点上火。玄智浑身颤栗，汗下如雨。）

　　王　谋　怎么？你手上有那么好的功夫也痛吗？嘿嘿，今天要烧断你的两只手！

　　慧　山　（急冲上）师父！（挥鞭欲打，被众警备队按住）

　　王　谋　把这小和尚带走。（警备队推慧山）

　　慧　山　师父，您……。

　　玄　智　慧山，放心吧，师父挺得住。

　　王　谋　带走！　（众拉慧山下）

　　玄　智　慧山，我的慧山！

　　王　谋　老秃驴，说不说？

　　玄　智　我……我善恶不分，报应哪！

　　（玄智昏厥倒地。）

　　（吉田急上。）

　　吉　田　你的！　（搧了王谋两耳光）

　　王　谋　太君，枪的，被……。

　　吉　田　你的，笨蛋大大的，我的钓鱼的计划完了完了的。

　　王　谋　太君，我……。

　　吉　田　滚！

　　（王谋下。吉田搀起玄智，毁去灯火。）

　　吉　田　（假惺惺地）老法师，我有罪！

　　玄　智　呵！原来是大施主。

　　吉　田　老法师，我看你满面忧容，莫非有什么心事？

　　玄　智　大施主，你我佛门弟子，戒绝杀盗滛妄酒，有什么心事呀。

　　吉　田　没有就好。

　　一日军　（急上）报告队长，东安在方丈室外被杀。

　　（众一惊。）

　　吉　田　八格，围住古庙，抓凶手

　　日　军　哈衣

　　（吉田与日军下。）

　　玄　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张子明，虎牛从罗汉洞内出。）

　　张子明　老师父。

　　玄　智　你来了。

　　张子明　您受苦了。

　　玄　智　唉！一言难尽。大施主，这里有凶险，我劝你还是快走吧。

　　虎　牛　我们的任务没完成，怎么走哇。再说，你们……。

　　（张子明示意虎牛警戒，虎牛下。）

　　张子明　老师父，吉田的狡猾，王谋的残暴，难道您还看不清楚吗？

　　（唱）芦沟桥炮声响如同雷吼，

　　日寇铁蹄踏破我金瓯

　　好山河到处是狼奔豕突，

　　腥风血雨浸神州。

　　战火飞，多少同胞遭杀戮

　　山河碎，多少白骨填荒沟。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是国人都应该敌忾同仇。

　　老禅师出家未曾离国土，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肩头。

　　望禅师明大义共除敌寇，

　　让枪支喷怒火射向仇酋。

　　玄　智　你还是走吧，枪是没有的。

　　张子明　老师父，枪，在敌人手中是屠刀，在人民手里是武器呀。

　　玄　智　这我知道。可哪里有枪哪？

　　张子明　要是被吉田他们搜出来呢？

　　玄　智　他们搜出来？

　　张子明　是呀，东安、董贵，他们早就下手了。方才是我睡在您的土炕上，才哄过他们的，不然……。

　　玄　智　呵，那东安是你……。

　　张子明　（点头）嗯。

　　玄　智　你，你怎么能在我的方丈室外行凶呢？

　　张子明　不，是他们的屠刀架到了我的脖子上，难道您要我伸长脑袋让他们去杀吗？我这是迫不得已呀！

　　玄　智　唉，阿弥陀佛，你，你不该……

　　张子明　老师父，我听说曾经有这样一个人，二十年前，他的妻子被一伙强人奸害了，他忍无可忍，手执柴刀杀死了几个强人，抱着他不满周岁的儿子逃到南山，一气出家了。老师父，你能说他也不该行凶吗？

　　玄　智　（震惊）呵呵你，你这是听谁说的？

　　（赵大娘暗上。）

　　张子明　赵大娘。

　　玄　智　赵大娘？她这是胡说。你快走。

　　赵大娘　不，他不能走！

　　张子明　（惊喜）妈，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大娘　王谋贼打得我奄奄一息，是他——你爹！救活了我呵。

　　玄　智　大嫂，怎么回事？

　　赵大娘　老师父，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毛儿呵！

　　玄　智　（惊疑）毛儿？

　　张子明　（取出铜钱）爹！

　　玄　智　（大喜）孩子！

　　张子明　爹爹！　（父子抱头痛哭，音乐激烈）

　　玄　智　（抚摸铜钱）孩子，这铜钱上的斑斑血迹，是你妈妈的鲜血呵！

　　张子明　妈妈！

　　（音乐深沉舒缓，如泣如诉。）

　　玄　智　（诉说地）你妈妈怀着你快要临盆的时候，她没日没夜地编织草鞋。好不容易在小镇上换来了这枚铜钱，就在回家的路上，她生下了你。她说，这枚铜钱是你的，要留给你长大了买书念，让你做个有用的人，我们再穷再饿，也不能花掉它呀。谁知一个风雨之夜，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几个强人冲进了我们家，他们毫无人性，奸害了你的母亲，还捅了她几刺刀哇！（痛哭失声）

　　张子明　妈妈！

　　玄　智　你妈眼睁睁地等着我回来，要我把这枚带血的铜钱戴在你身上，她………她就永别了。

　　张子明　妈！（饮泣）

　　玄　智　孩子呀！

　　（唱）见铜钱似见儿的亲娘面，

　　二十年前的往事在眼帘……

　　儿的娘遭奸害气息奄奄，

　　临终时交给我带血铜钱。

　　她瞩我舍生忘死将你养，

　　她要你长大为她报仇冤。

　　到如今父入空门抛万念，

　　儿入八路未脱尘缘。

　　有心助你把敌抗……

　　张子明

　　赵大娘　（同呼）爹爹！／老师父！

　　玄　智　不，不可呀！

　　（接唱）我不能恋亲人再入尘缘。

　　谢大娘收养毛儿恩非浅，

　　阳关道父子们只能各走一边。

　　赵大娘　老师父！

　　（唱）恭喜你父子重相见，

　　骨肉团园在殿前。

　　说什么收养毛儿恩非浅，

　　说什么父子俩各走一边。

　　你虽入空门抛万念，

　　难道这杀妻之恨也不顾全？

　　如今毛儿立志把敌抗，

　　洒热血誓为人民解倒悬。

　　明大义你就该把枪支献，

　　救苍生方显得佛法无边。

　　玄　智　不！不能那样。

　　张子明　爹，我们游击队是共产党、八路军的部队，专为老百姓救苦救难的。

　　玄　智　呵！

　　张子明　爹，你虽出家当了和尚，可您总是中国人哪，如今日寇长驱直入，蹂躏我们的国土，杀戮我们的同胞，人民陷于倒悬之苦，难道您只顾佛门戒律，而视国家和民族的危亡于不顾么？

　　玄　智　这……。

　　张子明　爹，若不赶走口寇，多少人家又要遭受您二十年前的苦难，难道您忍心见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吗？

　　玄　智　（有动于衷）啊！

　　（虎牛急上。）

　　虎　牛　队长，老师父，慧山他……他！

　　玄　智　（急切）他怎样？

　　虎　牛　他——（指向幕后，台前灯暗）

　　（纱幕后灯亮，显吉田与日军吊打慧山场面。）

　　吉　田　你的，把赵老婆子背到哪里去了？

　　慧　山　不知道！

　　吉　田　妈的，我的计划被你搅乱了，死了死了的。

　　众日军　哈衣！（抽打慧山）

　　吉　田　（示意止）快说，枪的知不知道？

　　慧　山　不知道。

　　吉　田　狠狠地打。

　　（众日军抽打慧山，慧山鲜血直流，坚强不屈，向吉田喷去一口唾沫。）

　　慧　山　呸！你们这些强盗刽子手听着，赵大娘是中国人，我师父是中国的和尚，你们要人要枪，我师父不会给你们的！

　　吉　田　（穷凶极恶）八格！

　　（吉田拔出指挥刀，凶狠地向慧山劈去。灯暗。）

　　（台前灯亮。）

　　（玄智、赵大娘同悲呼：　“慧山哪！”）

　　张子明　爹，吉田刀劈慧山，惨无人道。他那口念佛经，手持屠刀的假相您还看不清吗？

　　玄　智　（醒悟地）呵！

　　（唱）慧山惨死心悲痛。

　　鲜血唤醒我出家人。

　　贼吉田口念弥陀心毒狠，

　　手捧佛珠装圣人。

　　送神帐为的把我哄，

　　（撕毁神帐）

　　赠和服分明藏祸心。

　　（脱下和服）

　　当年上山遭匪击，

　　血迹斑斑留弹痕。

　　（露出臂上枪疤）

　　皈依佛门图清静，

　　求神练功拯黎民。

　　到如今“护法会”不能把法护，

　　“息灾会”也不能息灾情。

　　救苍生靠的是人民觉醒，

　　唯有这共产党领导英明。

　　玄智今日方猛省，

　　庆父不死，鲁难难平。

　　（对张子明）孩子，这枪，被他们围住了。

　　张子明　（大喜）爹，我们有办法。

　　（张子明与之耳语，众靠拢。）

　　（切光。）

　　第六场　调虎离山

　　（前场次日夜。）

　　（南山某处，五棵松下。远处隐约传来几声虎啸猿啼，表明这是深山恶谷之中。）

　　（幕启。丹丹花拉王谋上。）

　　丹丹花　王队长，我那董付官呢？

　　王　谋　你时刻陪着他，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丹丹花　哎呀，他一晚都没来，害得我等得好苦哇！

　　王　谋　哼，再也等不到了。

　　丹丹花　你说什么？

　　王　谋　呵，大概是没捞到油水，逃走了吧。

　　丹丹花　（哭）哎呀天杀的呀，讨不得好死的呀，丢下我不管，我可怎么办啰。

　　王　谋　走了他，还有我。

　　丹丹花　你？

　　王　谋　只要我当上警备团长，正式娶你做太太，怎么样？

　　丹丹花　（破涕为笑）真的？你说话算数呵！

　　王　谋　老子一言既出，五马难追哟。

　　丹丹花　（狂喜）哎呀我的好王队长，呵不，王团总，团总。

　　王　谋　不过，还有件重要事情要你做。

　　丹丹花　什么事？

　　王　谋　（与之耳语）　

　　丹丹花　呵，算我的啰。

　　（王谋发现远处来人，向丹丹花示意，下。丹丹花隐身树后。）

　　（李淑兰提小篮子上。）

　　李淑兰　唉！

　　（唱）遭不幸当家的前年丧命，

　　留下我守空房陪受苦辛。

　　恨王谋死纠缠心怀不正，

　　怨子明不解我满腔柔情。

　　似这等离乱世心情忧闷，

　　盼只盼与子明安度余生。

　　丹丹花　（从树后闪出）淑兰姐。

　　李淑兰　（大吃一惊）吓，是你？

　　丹丹花　淑兰姐，黑灯瞎火的哪里去呀？

　　李淑兰　这……我姑妈病了，送点米粉给她尝尝。

　　丹丹花　（故弄玄虚）哎呀，这就去不得呀！

　　李淑兰　怎么啦？

　　丹丹花　（诡秘地）今晚有大行动哩！

　　李淑兰　什么行动？

　　丹丹花　八路军要夺枪，皇军要开枪，哎呀不得了哇，会死人啦。

　　丹丹花　（惊慌）这……。

　　李淑兰　淑兰姐，快走吧，有危险哪！

　　李淑兰　我还要……（欲走）

　　丹丹花　什么事这样急，命都不要啦。

　　李淑兰　（恐惧）哪，我去准备准备。

　　丹丹花　对，快走吧。（推李淑兰下，复隐树后。）

　　（张子明机警地上，朝树后三击掌。无反应，张惊疑，又三击掌，仍无反应。丹丹花在一旁戏谑地轻笑。）

　　（张子明转身欲走，丹丹花风情洋溢地拦住。）

　　丹丹花　哈哈哈！发那么多暗号干什么？我等你好久哒。

　　张子明　（大惊）你？

　　丹丹花　不认识，我是丹妹妹呀。（秋波频递）

　　张子明　（不踩，警惕地四下观望）

　　丹丹花　还看什么？我不来了吗？

　　张子明　（鄙弃地）你要做什么？

　　丹丹花　哟，听说你做生意赚了大钱，当大老板了，特来邀你到我家喝杯酒哇。

　　张子明　陪我喝酒？

　　丹丹花　是呀，张大老板！

　　（唱）有道是人生有酒须当喝，

　　得高歌时且高歌，

　　你做买卖我要货，

　　只看你货物多不多。

　　今晚陪你表祝贺，

　　红罗帐我俩要快活。

　　张子明　（怒不可遏，拔枪）呸！你到底干什么，快说！

　　丹丹花　哟，这么好的生意你还不做呀，那我就少陪了，少陪了！　（溜下）

　　和尚甲　（急上）张施主，吉田将古庙团团围住了。

　　张子明　呵，下手了。　

　　和尚甲　师父要我溜出来告诉你，快想办法呀。

　　张子明　你快回去保护师父，我马上就来。

　　和尚甲　呃。　（下）

　　张子明　呀！　

　　（唱）千钧一发情况变，

　　吉田圈庙黑心肝。

　　为什么李淑兰至今不见，

　　为什么丹丹花苦苦纠缠， 

　　难道说事不密有人露馅？

　　我必须沉着冷静察其奸。

　　（李淑兰提小箱张惶失措地上。）

　　李淑兰　子明。

　　张子明　怎么这时才来。

　　李淑兰　子明我们快走吧。

　　张子明　上哪里？

　　李淑兰　远走高飞。

　　张子明　远走高飞？淑兰你……。

　　李淑兰　你看，这一箱银元，是我几年积攒起来的，够我们俩过一辈子了。

　　张子明　你，你说什么？

　　李淑兰　子明哪：

　　（唱）自与你情投意好，

　　一片真心对你掏。

　　我爱你为人正直又厚道，

　　我爱你胆大心细智谋高。

　　无奈世事乱纷扰，

　　时刻把你挂心梢。

　　看来革命前途渺，

　　何日才能红旗飘。

　　南山地尽都是豺狼虎豹，

　　今夜晚古庙也要被火烧。

　　倒不如你我远走阳光道，

　　做一对恩爱夫妻度晨宵。

　　张子明　哦，原来你要逃走。

　　李淑兰　不，子明，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再不能失去第二个呀。（哭泣）子明，我们走吧。　（拉张）

　　张子明　（痛苦地甩开）淑兰，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人。

　　李淑兰　我？我是为了你呀。子明，我需要你呀！

　　张子明　既然你需要我，我在这好端端的，你为何要走呢？

　　李淑兰　这里有危险，鬼子要行动了，今晚有一场恶战。

　　张子明　你怎么知道？

　　李淑兰　我……我亲耳听见的。

　　张子明　（抓住李）吓！你说，你在哪里听见的？

　　李淑兰　（双膝脆地）子明，我是为了我俩好哇。

　　张子明　快说，你与谁通风报信了？

　　李淑兰　是……王谋逼我，他要玷污我，我不从，他说只要我说出来，就给我钱，放我俩走。

　　张子明　（勃然大怒）住口，你，你知道吗？你泄露了重要机密，我们的计划遭破坏，游击队还要全军覆设！

　　李淑兰　（惊恐地）吓！子明，你救我。

　　张子明　去你的！（击李淑兰倒地）

　　虎　牛　（急上，见状惊）队长，这。

　　张子明　她把我们的计划给暴露了。

　　虎　牛　呵，怎么办？

　　张子明　现在只有赶在日军集结之前，提前行动！

　　虎　牛　提前行动？

　　张子明　（拉虎牛至一旁，低声）你速去老鹰嘴与支队联系，把原计划黎明改为午夜两点，要他们准时赶到碧云寺后墙接枪。

　　虎　牛　是！（欲下）

　　张子明　慢，我去古庙保护老法师，你与支队联系后速去吉田的军火库，设法放起一把火。

　　虎　牛　调虎离山？

　　张子明　对。快！

　　虎　牛　哎。（奔下）

　　张子明　（对淑兰）哼。过你那安乐日子去吧。（急下）

　　李淑兰　（狂呼）子明，子明！

　　（王谋偕警备队员上，枪逼李淑兰。）

　　王　谋　小姐，请吧！

　　李淑兰　呵！（惊呼倒地）　

　　（切光。）

　　第七场　开花现佛

　　（接前场。）　

　　（大雄宝殿。除撤去禅台和铜鼎外，景同第一场。）

　　（幕启。玄智在参禅拜佛，吉田在烦躁地踱步。）

　　吉　田　老法师，事已至此，你还有心拜佛？

　　玄　智　大施主，五更举行护法会，是你倡议的呀！急什么，还早哩。

　　吉　田　这护法会不得出乱子吧？

　　玄　智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吉　田　噢，

　　（旁唱）老秃驴装糊涂莫非有诈？

　　玄　智　（旁唱）贼吉田守古庙手段毒辣。

　　吉　田　（旁唱）怕的是护法禅会事有假，

　　玄　智　（旁唱）吉田在游击队怎把枪拿。

　　吉　田　（旁唱）他泰然处之我的肺气炸，

　　玄　智　（旁唱）抢时间只有设法拖开他。

　　（王谋急上。）

　　王　谋　太君，军火库起火啦！

　　吉　田　（豪叫）哇啦啦！快，统统救火！（众欲走）慢！　（思索）要是八路的调虎离山，我岂不上当了？嗯，来，

　　王　谋　哈衣。

　　吉　田　你带一小队救火。

　　王　谋　呃。（率部分日军下）

　　（吉田象头困兽，窜来窜去。）

　　（张子明从墙外探头，趁吉田背身时，抛土向和尚甲，和尚甲会意，欲走。）

　　一日军　（拦）干什么去？

　　和尚甲　米西米西。

　　一日军　不许走。

　　（吉田示意，日军让开，和尚甲下。）

　　吉　田　（对玄智奸笑）嘿嘿嘿。

　　玄　智　哈哈哈。

　　吉　田　老法师，用不着兜圈子了，快把那批“东西”交出来吧！

　　玄　智　什么东西？

　　吉　田　枪！

　　玄　智　你说是枪？

　　吉　田　对。

　　玄　智　呵，哈哈哈！　

　　和尚甲　（急上）师父，护法会已准备好了，提前两更举行吧。

　　玄　智　（会意）好，你去敲钟。

　　（和尚甲下。）

　　吉　田　老法师，枪在哪里呀？

　　玄　智　好，你随老僧来。　（欲走）

　　吉　田　哪里去？

　　玄　智　举行护法会呀，

　　吉　田　枪呢？

　　玄　智　在护法禅台的暗道底下。

　　吉　田　呵！请，请！　

　　（玄智下，吉田日军随下。）

　　（张子明翻墙下，入内，扛枪出。）

　　（虎牛在墙上出现。）

　　虎　牛　队长，支队的同志都来了。

　　张子明　好，快搬枪！　

　　（虎牛翻下。墙外游击队员接连翻下，紧张递枪，连续不断。）

　　（突然，传来内声：“他妈的，你骗人”！）

　　（众游击队员急隐下。）

　　（吉田、王谋押玄智上，日军随上。）

　　吉　田　老法师，想不到你玩了一个大大的花招。既然你不讲交情，也就怪不得我了，快说，枪在哪里！

　　（玄智审视四周，见围墙已破，知枪已运走，暗自微笑不语。）

　　王　谋　太君，杀了这老秃驴，烧了这座破庙，枪不就出来了。

　　吉　田　嗯。　（抽刀）老法师，休怪我开杀戒了，来，将他绑起，零皮碎剐。

　　众日军　哈衣。

　　（王谋与日军上前，玄智念念有词，众人左摇右晃，近前不得。）

　　王　谋　（大骇）吓，这和尚有法，他的手，厉害呀！　（摇晃不止）

　　吉　田　（大怒）八格！

　　（吉田举刀砍向玄智，玄智架住。）

　　玄　智　吉田，你睁开狗眼看一看，古庙是中国的地，和尚是中国的人，你想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为所欲为，那是白日做梦！

　　（玄智夺吉田刀，王谋开枪打伤玄智手腕，玄智倒地。）

　　吉　田　别开枪，当心八路。

　　王　谋　哈衣。

　　（众日军欲刺玄智，虎牛冲上，连发数枪，日军纷纷倒地。吉田逃下。）

　　（张子明与游击队员随上。）

　　张子明　虎牛，救师父。

　　（虎牛背玄智下。）

　　（大开打，短兵相接，刺刀见红。）

　　（游击队员与日军士交打。）

　　（众和尚有的持鞭，棍棒，流星锤等各种兵器与警备队员，日军交打。）

　　（虎牛与王谋交打，击王谋。）

　　（运香，赵大娘等百姓纷纷上场，与日军交打。）

　　张子明与吉田交手，胜负难分。虎牛搀臂缠绷带的玄智上，众和尚、百姓随上。

　　玄　智　（按住吉田，怒火满腔）吉田，中国人民不是好欺负的，你这刽子手的末日到了！

　　（玄智用手掌劈向吉田，吉田惨叫一声，死去。众欢呼。）

　　张子明　（扑向玄智）爹！

　　玄　智　孩子，你们运枪吧！

　　张子明　爹，我们到手啦！

　　（游击队员纷纷举枪。）

　　玄　智　这只是一部分。你们看——（顺手向木制莲花一指，“轰”的一声，莲花开放，托出一捆枪来。）

　　众　　（拍手欢呼）好哇！

　　张子明　同志们，搬枪！

　　（众造型。）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