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阿根嫂　李震宇生母，出场时20余岁

　　刘梦兰　李震宇养母，出场时30余岁

　　李瑞之　刘梦兰夫。出场时30余岁

　　李霞宇　刘梦兰养子，出场时18岁

　　七公公　族长，出场时约70岁　

　　李福祥　李府管家，出场时40岁

　　云　妈　李府女佣，出场时约30岁

　　王富兴　李府男佣，出场时约30岁

　　族长甲、乙

　　李府佣人及族丁、群众等

　　第一场

　　（现代。南方某镇。李瑞之家的起座间。内有紫檀木太师椅、八仙桌等摆设。桌上有座钟。）

　　（云妈上。）

　　云　妈　阿根嫂！阿根嫂！

　　（阿根嫂内应“嗳！”上。）

　　阿根嫂　云妈，老爷的参汤好了？

　　云　妈　不是的。还没好。阿根来了。你们阿根来了。

　　阿根嫂　（为难地）又要什么？我再也没法向太太启口了。

　　云　妈　不是的，不是的。是太太派富兴把他喊来的。

　　阿根嫂　把他喊来的？

　　云　妈　哎呀，你呀。好日子来了，还这么愁眉苦脸？

　　阿根嫂　生来八字命苦，哪来什么好日子！

　　云　妈　嗳！太太是叫阿根来接你回去的。

　　阿根嫂　接我回去？三年典当期还没满呢！

　　云　妈　我还以为你们阿根当初把你当的是两年呢。

　　阿根嫂　写的是三年——云妈，不要错怪阿根！当初他得了黄胆病，是我自愿典的。

　　云　妈　不是阿根没良心就更好了。想必是太太念你们可怜，就让你们夫妻早团聚了。

　　阿根嫂　（将信将疑）真的？

　　云　妈　我这不是给你报信来了的嘛。阿根在门房里，快去见见他吧。

　　阿根嫂　谢谢你。云妈！

　　（云妈下。）

　　阿根嫂　（唱）喜讯后，

　　生忧愁，

　　忧喜参半涌心头。

　　盼聚首，

　　怕聚首，

　　夫妻聚首儿子丢！

　　十月怀胎心头肉，

　　怎能不揪心扯肺泪双流！

　　（阿根嫂欲下。）

　　李瑞之　（内声）阿根嫂！阿根嫂！

　　阿根嫂　嗳。老爷，来了，来了！（入内室）

　　（刘梦兰。李福祥上。）

　　刘梦兰　阿根嫂！

　　（阿根嫂内应上。）

　　阿根嫂　太太。

　　刘梦兰　阿根嫂，瑞之起来了吗？

　　阿根嫂　起来了。我正在帮老爷穿鞋袜，老爷说要出来坐坐。

　　刘梦兰　我去招扶瑞之，福祥有事和你谈。

　　（入内室）

　　阿根嫂　管家。

　　李福祥　你坐下。

　　阿根嫂　嗳。

　　李福祥　阿根嫂，太太派富兴把你阿根叫来了，你知道吗？

　　阿根嫂　（点头）听说了。

　　李福祥　云妈告诉你的？

　　阿根嫂　嗳。

　　李福祥　你知道太太叫阿根来的用意吗？

　　阿根嫂　（摇头）不清楚。

　　李福祥　让阿根来接你回去。契约上还未到期，太太念你们夫妻可怜，发善心让你们早日团圆。这是典契，现在还给你。

　　阿根嫂　（接过契约）多谢管家！

　　（刘梦兰上。）

　　刘梦兰　这东西她拿着也没有用，福祥，当着阿根嫂的面烧了。

　　李福祥　嗳。（烧典身契）

　　刘梦兰　阿根嫂！

　　（唱）一束火光起，

　　片纸化尘灰。

　　了却系身索，

　　重着自由衣。

　　愿你们，

　　欢欢喜喜回故里。

　　男耕女织，

　　夫唱妇随，

　　生儿育女效于飞。

　　长相守，

　　白头期，

　　恩恩爱爱永不分离。

　　阿根嫂　多谢太太。

　　刘梦兰　不用谢了。这两年也辛苦你了！福样——这点钱不多，你们夫妻拿回去好好盘算着过日子吧。

　　（李福祥把一捆包好的光洋交给阿根嫂。）

　　刘梦兰　福祥，被褥、洗换衣服，凡是履阿根嫂个人用的东西，都让她带回去。

　　李福祥　是，太太。

　　刘梦兰　吃过午饭就让他们收拾走吧。

　　李福祥　是，吃过午饭就让他们收拾走。

　　（刘梦兰欲下。）

　　阿根嫂　太太！

　　刘梦兰　还有事吗？

　　阿根嫂　我有事求太太！

　　刘梦兰　甚么事？

　　阿根嫂　求太太开恩让我见少爷一面！

　　刘梦兰　阿根嫂，宇儿虽然是你所生，但他是李家的后裔，是与你们完全不同的人，以后和你就不能再有什么牵连瓜葛了。这个意思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多遍了，你明白吗？

　　阿根嫂　明白。

　　刘梦兰　明白就好。宇儿吃穿、睡觉、玩都有专人招扶，你尽可放心，我看就不要见了。　

　　阿根嫂　太太！

　　（唱）少爷他，

　　生长豪门，

　　饥渴冷暖，

　　料理调停有专人。

　　自知一切，

　　不须我过问，

　　但总是，

　　魂牵梦绕惦在心。

　　求太太，

　　念我十月怀胎连血肉，

　　容见一面了亲情。

　　刘梦兰　好吧。（对李福林）吩咐云妈，等一会儿要春花他们带少爷到大厅上玩，让阿根嫂在这边看看。

　　李福祥　是。太太。

　　阿根嫂　太太……

　　李福祥　行了，该知足了！

　　（阿根嫂把话咽了回去。）

　　刘梦兰　（向内室招呼）瑞之，我走了，晚边再来看你。

　　（刘梦兰、李福祥下。阿根嫂无可奈何地目送他们下场。李瑞之撑着手杖上。）

　　李瑞之　（喘息着）阿根嫂！

　　阿根嫂　（醒悟过来）啊，老爷！（急趋前掺扶）您要出来怎么不喊我？万一有个闪失。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扶李瑞之坐下）　

　　李瑞之　（喘息稍定后摆手示意）没关系，不要去管那么多。

　　阿根嫂　我再拿件衣服给您披着。

　　李瑞之　（摆手制止）阿根嫂！

　　阿根嫂　老爷！

　　李瑞之　你要走了？

　　阿根嫂　太太开恩提前让我回去；老爷如果要我留下来伺候……

　　李瑞之　（摆手）不、不、不！早该让你们夫妻团圆了。

　　阿根嫂　老爷总是菩萨心肠。

　　李瑞之　当初我就不赞同梦兰的作法。你阿根病了没医药费，就要你典身，这岂不是乘人之危……

　　阿根嫂　老爷！这也怪不得太太，是我自己甘愿典身的。

　　李瑞之　那只能说明你们夫妻情深。好在你们今天总算能够团圆了，我祝福你们！

　　阿根嫂　谢谢老爷！

　　李瑞之　谢什么，要谢该我们谢你。这两年让你受累了！给了我们一个小宝宝，加上我这磨人的病，半死不活……

　　阿根嫂　老爷您快别这么说，折杀我们了！老天不长眼，才让您得这号病！

　　李瑞之　阿根嫂，梦兰打发你多少钱？

　　阿根嫂　不少呢，这一捆，有四五十块吧。

　　李瑞之　阿根嫂，还有什么要我们帮你的吗？

　　阿根嫂　（为难的）老爷。有桩事求您……

　　李瑞之　什么事？

　　阿根嫂　（吞吞吐吐地）真不好意思，怎么说呢……

　　李瑞之　（鼓励地）说吧，我尽力帮你解决。

　　阿根嫂　这几年在老爷房里，一直伺候着老爷……

　　李瑞之　是呀，起早、睡晚、熬夜，全搭帮你了。

　　阿根嫂　不是的。

　　李瑞之　你的意思是……打发你的钱少了？

　　阿根嫂　（急了）不是这个意思。

　　李瑞之　是甚么意思？

　　阿根嫂　老爷！

　　（唱）阿根染病，

　　可怜家贫，

　　无力延医诊，

　　百般无奈自典身！

　　幸老爷怜悯，

　　太太开恩，

　　喜今日夫妻将团聚，

　　怕只怕，

　　短命的小气鬼，

　　揣七猜八瞎疑心。

　　李瑞之　（笑）哦，你是担心在这里侍侯我两年，怕你们阿根瞎猜疑，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阿根嫂　（点头）

　　（唱）求老爷劳累费神，

　　写个一言半语，

　　证我一个清白身。

　　李瑞之　这个不难，我给你写几句话证明。

　　阿根嫂　谢谢老爷！我这就去拿笔墨来。

　　李瑞之　不用拿了，我进里面写。

　　（阿根嫂扶李瑞之入内。）

　　（云妈上。）

　　云　妈　阿根嫂。阿根嫂！

　　（阿根嫂复上。）

　　云　妈　快来看，春花就带少爷到厅前来了。

　　阿根嫂　（激动地）谢谢你、谢谢你。云妈！

　　（唱）数月未见少爷面，

　　心如吊桶悬空间。

　　云　妈　来了，来了。春花抱着少爷来了！

　　阿根嫂　（接唱）陡然间，

　　入眼帘，

　　脔心蒂子冲喉边，

　　又惊又喜，

　　是悲是喜两茫然。

　　少爷啊，

　　你呱呱坠地到人间，

　　黄口嘤喂惹人怜。

　　未满一月迁别院，

　　咫尺如隔九重天。

　　好也念，

　　病也念，

　　一日三餐味不鲜；

　　啼亦惦，

　　笑亦惦，

　　魂系五更不成眠！

　　今日一见，

　　匆匆离散，

　　不知何时才准探看？（哭，擦眼泪）

　　云　妈　你呀，不让喂奶哭，不让带也哭，见不着哭，看到了还是哭。总是一个哭、哭、哭、哭！

　　阿根嫂　云妈，隔这么远看一眼，不知又要好久才能见到了！

　　云　妈　快看！少爷不让抱，从春花身上下来了。

　　阿根嫂　（喜悦地）云妈，你看，少爷走了！

　　（唱）舞着小手，

　　摆摆摇摇，

　　歪歪扭扭，

　　踉踉跄跄朝前走！

　　哎呀！（见小孩将跌倒，伸手

　　欲扶）

　　好。

　　慢悠悠，

　　不偏左，

　　不偏右，

　　一步一步不停留！

　　（内传小孩喊“妈妈”声。阿根嫂不由自主地轻轻地“嗳”了一声。与此同时。幕后传来刘梦兰响亮的答应声：“嗳，好乖乖，朝妈妈这边来！”）

　　（阿根嫂如雷击顶，突然怔位。）

　　第二场

　　（十七年以后。）

　　（李家起座间的摆设，随着时代的变化。已有所变化。中间的八仙桌已撤掉，太师椅改藤椅茶几等。）

　　（刘梦兰、李震宇上。）

　　李震宇　妈。真舍不得离开您！

　　刘梦兰　宇儿，妈也舍不得你离开我远去。可是为你将来能象你的名字一样，声震寰宇，作出一番事业来，妈又不能不让你离开家到城里去读书。

　　李震宇　妈！

　　（唱）妈妈教导，

　　谨记心头；

　　用功读书，

　　争居榜首。

　　他年学成业也就，

　　治国齐家震宇宙。

　　今年就当显身手，

　　不得头名誓不休。

　　刘梦兰　不、不、不！宇儿。我不要你拿第一名，不想你为了争一名弄坏身体。学校伙食不好，你又不让家里送菜，你自己要当心，要多上饭馆。

　　李震宇　妈，您看您，我都十八了，您还把我当细伢子。罗，我口袋里有钱，手上有金戒指，病了我会进医院，饿了我晓得上馆子。您放心吧。

　　刘梦兰　再大也还是妈身边的细毛毛，我就是不放心。

　　（云妈上。）

　　云　妈　太太，阿根嫂来了。

　　李震宇　（反感）又是那个叫化婆！云妈，妈妈吩咐不准这个叫化婆进门，你怎么敢把她叫来！

　　刘梦兰　宇儿，是妈要云妈找她来的。

　　李震宇　妈，这个叫化婆，成天疯疯癫癫，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讨死嫌！您怎么还把她叫来呢！

　　刘梦兰　我叫她来就是谈这个的。云妈，先让她在下房里等着，等一会儿再带她到这里来。

　　云　妈　嗳。（下）

　　（王富兴提皮箱上。）

　　王富兴　太太，少爷，这班船快要开了。

　　李震宇　（看怀表）还差一刻钟，来得及。

　　刘梦兰　宇儿，走吧，边走边说。

　　（三人下。云妈引阿根嫂上。）　

　　云　妈　今天你算是碰着了，刚巧少爷起程去学校。看清楚了？

　　阿根嫂　（点头）　

　　云　妈　坐吧。起座间，你很熟的，太太吩咐在这里等她。你坐，我给你倒杯茶去。（下）　

　　阿根嫂　（唱）自离李家十七年，

　　愁云惨雾锁人间。

　　阿根一命丧，

　　少爷不容见，

　　生离死别都尝遍。

　　生离恨，　

　　死别怨。　

　　一个心儿分两半：

　　一半儿随着少爷转，

　　一半儿伴着阿根赴黄泉，

　　整个儿和着苦水炒黄连！

　　（云妈端茶上。）

　　阿根嫂　哎呀，折杀了。

　　云　妈　十几年才来一回，茶都不喝一口？

　　（刘梦兰上。）

　　阿根嫂　（起身）给太太请安。

　　刘梦兰　云妈，没有你的事了。　

　　云　妈　嗳。（下）　

　　刘梦兰　见阿根嫂仍站着、坐、坐嘛，坐下说。　

　　阿根嫂　谢太太。（坐下）

　　刘梦兰　阿根嫂，这些年你还好吗？　

　　阿根嫂　哎，生来八字命苦。阿根一死，我是好比大霜打过的草，再也转不了青了！要不是想着少爷，我也就不想活了。

　　刘梦兰　我知道你惦记宇儿，心疼宇儿。阿根嫂，要是有朝一日，让宇儿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阿根嫂　（唱）十七年，不容母子相见；

　　忽开言，

　　让少爷回到我身边。

　　太太能言嬗变，

　　不知心里做何打算？

　　太太是什么意思？　

　　刘梦兰　（唱）宇儿随你回家转，

　　日里三餐同饭，

　　夜来共宿一间。

　　继你王家祖业，

　　在你膝下承欢。

　　阿根嫂　（接唱）不、不、不！

　　少爷自幼，

　　穿绫罗绸缎，

　　吃海味山珍，

　　住高楼大院，

　　养尊处优生活惯。

　　况奋发读书，

　　前程广阔，

　　总应是锦簇花团。

　　求太太，

　　别让他，

　　落入冰窖受苦寒。

　　刘梦兰　阿根嫂，你误会了，不是我要打发宇儿回你那里去。

　　阿根嫂　那……

　　刘梦兰　有人说宇儿不是我生的。也不是瑞之的骨肉，是你从王家带过来的！他们不准宇儿上族谱，要逼他回你那里去！

　　阿根嫂　哦！

　　刘梦兰　撵走宇儿。瑞福堂就成了他们打抢的肥肉了！

　　阿根嫂　哦！

　　刘梦兰　哼，一帮瞎了眼的东西！

　　（唱）明火执杖，

　　虎豹豺狼！

　　病入膏肓，

　　白日黄粱。

　　休想！休想！

　　谁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田地房产，

　　商号钱庄，

　　得失非天意，

　　全凭你我作主张。

　　阿根嫂　（唱）怎么办？

　　怎么办？

　　才能化险为夷呈吉祥。

　　刘梦兰　（唱）息谣言，

　　平风浪，

　　凭你一言断阴阳。

　　一口咬定瑞之养，

　　不怕它黑风三丈恶浪狂！

　　阿根嫂　（唱）不怕风，

　　不怕浪，

　　惊涛骇浪我敢闯。

　　能保少爷得安然，

　　粉身碎骨又何妨。

　　只求太太宽宏大量，

　　容我见少爷慰凄惶。

　　（云妈上。）

　　云　妈　太太，族长七公公到。

　　刘梦兰　你带阿根嫂后堂暂避，我去迎接。

　　云　妈　是。

　　（云妈引阿根嫂与刘梦兰分下。）

　　（刘梦兰内声：“七公公请！”引七公公上。祠堂管事随上。）

　　刘梦兰　七公公坐。族孙媳给公公请安了。

　　七公公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吧。

　　（丫头端茶上、献茶。）

　　七公公　（不接茶，用手捏着丫头下额。让丫头抬头）这丫头长得倒满标致的！

　　刘梦兰　（一皱眉头）才来不久，不太懂规矩。长房的后代，也是您老人家的族孙女。（对丫头）还不喊七公公！

　　丫　头　七公公请茶！

　　七公公　（没趣地）哦哦！（放手端起茶碗）

　　刘梦兰　七公公年事已高，有事传我过去就是。劳您老人家亲临寒舍，族孙媳实在不敢当。

　　七公公　梦兰，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族上重修族谱，资金短缺，要请各殷实户慷慨解囊了。

　　管　事　（呈上捐款簿和笔）请太太慷慨解囊。

　　刘梦兰　七公公，这个事去年不是按人丁摊派过了吗？

　　七公公　梦兰呀！

　　（唱）茶园李家，

　　望族大姓，

　　远近百里有声名。

　　修族谱，

　　排辈分，

　　承宗继祧正人伦。

　　连年水旱，

　　四方饥馑，

　　族田岁入。

　　锐减三分。

　　物价工价暴涨银根紧，

　　修谱事项被迫停。

　　你家族内数首户，

　　岂能坐视不挺身？

　　刘梦兰　七公公！

　　（唱）瑞之下世十年整，

　　孤儿寡妇叹伶仃，

　　多亏亲友常照应，

　　才得以苟延残喘到如今！

　　修族谱，

　　银根紧，

　　儿孙理应尽孝心。

　　无奈宇儿，

　　名分难定，

　　未上族谱，

　　算不得李家子孙！

　　七公公　（背唱）能言善辩好机警，

　　她唇枪舌剑不饶人！

　　刘梦兰　（背唱）他明挑事端暗寻衅，

　　妄图将我母子一口吞。

　　七公公　（背唱）我出言宜谨慎。

　　刘梦兰　（背唱）我正好借机掇敌情。

　　七公公　嘿嘿，梦兰，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是李家的媳妇，也是李家的后代嘛。

　　刘梦兰　七公公，恕族孙媳大胆，您老人家这话就不对了！

　　（唱）五常三纲，

　　男尊女卑才合伦常。

　　乾坤寓天地，

　　八卦分阴阳，

　　媳妇怎能坐中堂？

　　一脉相传承祖上，

　　世世代代唯儿郎。

　　七公公　震宇至今未上族谱，说起来也是你们本家一些人有看法；我本人，其实并无异议。

　　刘梦兰　请问七公公，不知是哪些本家有看法？

　　七公公　这就不宜一一点名了。

　　刘梦兰　那么有些什么看法，七公公总可以明示吧？

　　七公公　所谓看法，也只不过一些疑惑罢了。

　　刘梦兰　究竟是些什么疑惑，还要请七公公明示。

　　七公公　这些疑惑，从传闻中你也知道了。你要从我口中听到，我就告诉你，有人说震宇是阿根嫂生的，你是搞的移花接木。

　　刘梦兰　不瞒七公公。族孙媳是为了把孩子带亲才那么做。这番苦衷您老人家定然洞察得很清楚。

　　七公公　（点头）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刘梦兰　七公公。只要宇儿是瑞之的血脉，我搞不搞移花接木，都成不了上谱的疑惑。

　　七公公　梦兰，正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有疑惑，有人说阿根嫂典过来的时候，瑞之已经卧病在床，而且不满九个月孩子就出世了。说穿了，是疑心孩子不是瑞之血脉。

　　刘梦兰　中国有句俗说，叫“七成八败”。七公公，七个月都能带，九个月出生的孩子是千千万万的啊！至于说到瑞之有病，这号事，天不知、地不知、人不知、鬼不知，最清楚莫过阿根嫂本人了。您老人可以调查，最好是开祠堂门对质裁决！

　　七公公　怎么？你要求开祠堂门！

　　刘梦兰　不是我要求开祠堂门，是只有开祠堂门裁决才能澄清是非。

　　七公公　嘿嘿！

　　（背唱）开祠堂门，

　　利于把事情搞混。

　　刘梦兰　（背唱）开祠堂门，

　　定能将谣传荡平。

　　七公公　（背唱）运筹帷幄布险阵，

　　刘梦兰　（背唱）鹿死谁手斗鸿门。

　　七公公　（背唱）这一着，

　　只怕你走得不稳？

　　刘梦兰　（背唱）稳操胜券，不输只赢。

　　七公公　（故意试探）开祠堂门裁决后，事情就铁定了。梦兰，事非儿戏，你可要三思啊！

　　刘梦兰　心中无冷病，大胆吃西瓜，我怕什么？

　　七公公　好、好，我与族上其他几位族长议议再定。

　　刘梦兰　拜托七公公了。

　　七公公　梦兰，这筹款的事，你是不给老朽一点面子罗。

　　刘梦兰　您老莫折杀孙媳妇了！七公公，震宇上了谱，名分一定，我们加倍尽子孙的孝道。

　　七公公　老朽这就告辞了！（烟瘾发作，打呵欠）

　　刘梦兰　福祥！

　　（李福祥上。）

　　李福祥　太太。

　　刘梦兰　陪七公公到“一口香”受用受用。

　　李福祥　七公公请！

　　刘梦兰　族孙媳送七公公！

　　七公公　（连连呵欠）免了免了。

　　（李福祥领七公公下。）

　　刘梦兰　云妈！

　　（云妈上。）

　　刘梦兰　叫阿根嫂来，我还有话跟她讲。

　　云　妈　嗳。

　　第三场

　　（茶园李氏宗祠正厅。）

　　（后景是层层叠叠的历代祖宗牌位。前置长供桌。桌上摆香炉、蜡烛、鸡、鱼、小猪等祭品。）

　　（启幕时香烟氤氮，烛光通明，一派肃穆气氛。鼓乐声中，祠堂管事高声吆喝。）

　　管　事　开祠堂门了！开祠堂门了啊！开祠堂门了啊！奏乐！鸣炮！

　　（开大门声。人声鼎沸，七公公及其他两位族长上，三人成品字形站立。）

　　管　事　开祠祭祖！跪！（三位族长跪下）叩首！再叩首！上香！一炷香！二炷香！三炷香！（每炷香由祠丁将点燃的香递给七公公，七公公执香叩头后祠丁接过插入香炉）献三牲！献鸡！献鱼！献豚！（献三牲时，由祠丁将鸡、鱼、猪逐一端起。七公公等叩头后放下）兴！平身！礼毕！

　　七公公等　（合唱）祭祖议事开启祠堂门，

　　列祖列宗齐显灵，

　　佑我辨情明如镜，

　　监我断事定公平。

　　管　事　两厢肃静。

　　七公公　各位父老兄弟、合族上下等。今日开祠，审议李瑞之子嗣真伪一事。近年来，镇头村上、族内族外，议论蜂起，疑李震宇并非李瑞之亲生血裔，以至迄今尚未入谱。现应李瑞之未亡人李刘氏请求，祠堂审议，明辨真伪，以解悬疑。（向其他两位族长礼让）请诸位族长补正。宣李瑞之未亡人李刘氏问话。

　　管　事　七公公宣李刘氏问话。

　　（刘梦兰上。）

　　刘梦兰　参见七公公及诸位族长。

　　七公公　免礼，李刘氏。

　　刘梦兰　族孙媳在。

　　七公公　你何年何月嫁与李瑞之？

　　刘梦兰　族孙媳己酉年腊月与瑞之成婚。

　　七公公　婚后可曾生养？

　　刘梦兰　未曾生养。

　　七公公　李瑞之可曾纳妾？

　　刘梦兰　未曾纳妾。

　　七公公　你本人未曾生养，李瑞之未曾纳妾，李震宇何人所生？

　　（群众笑声。）

　　刘梦兰　本地王阿根之妻阿根嫂所生。

　　（群众议论声。）

　　族长甲　岂有此理！王阿根之妻阿根嫂所生之子，怎么能成为李家后嗣，载入李家族谱？

　　（群众哗然。）

　　刘梦兰　公公容禀！

　　（唱）与瑞之，

　　结伉俪，

　　举案齐眉效于飞。

　　孙媳因病无后嗣，

　　多方求治乏良医，

　　力劝从例纳妾室，

　　亡夫怜我誓不依。

　　万般无奈生一计：

　　典入阿根嫂暂为妻。

　　老天怜念遂人意，

　　添得娇儿膝前嬉。

　　族长乙　（唱）既然生母不是你！

　　为何要移花接木将人欺？

　　刘梦兰　（唱）移花接木隐原委，

　　一番苦衷费心机；

　　似嫡生，

　　如亲子， 

　　骨肉相亲不见疑。

　　七公公　（唱）所言果属实？

　　刘梦兰　（唱）句句实言不敢欺。

　　族长甲　（唱）传阿根嫂对质，

　　辨清曲直与是非。

　　七公公　慢！人家是外姓人，不能用“传”字。得改用个“请”字。

　　管　事　请阿根嫂到场作证！

　　（一族丁上。）

　　族　丁　禀七公公及两位族长，我奉七公公之命请阿根嫂来祠对证，昨天她答应得很好，刚才我去催她快来，可破茅屋上挂着一把锁。

　　族长甲　兴许有事去了，再去请一次。

　　族　丁　是。

　　（族丁又下复上。）

　　族　丁　阿根嫂不知去向！

　　刘梦兰　（紧张地）哎呀。

　　刘梦兰

　　七公公　（同唱）一声惊雷震天响，

　　阿根嫂不知去向！

　　刘梦兰　（唱）莫非她一改诺言使伎俩？

　　七公公　（唱）想必是听我劝告暗躲藏？

　　刘梦兰　（唱）不可小视这老孽障！

　　七公公　（唱）岂敢得意失了常？

　　刘梦兰　（唱）我要沉着冷静把稳桨，

　　七公公　（唱）我要抓住时机作文章。

　　刘梦兰

　　七公公　（轮唱）顶上风，不相让，

　　迎风踏浪斗智商。

　　七公公　二位族兄，此事如何处理为宜？

　　族长甲　辨别血缘之事。自古就有合血一法，可惜瑞之下世，无从付诸实施了。

　　族长乙　此事，生母不能挺身作证。父子又无法合血，看来也就别无他途了。

　　族长甲　七兄，你拿主意吧。

　　族长乙　请七兄拿主意。

　　七公公　既然人力无法解决。只得依从相制，恭请列祖列宗，占卜而定了。

　　族　长　甲／乙　好，谨依祖制，占卜而定。

　　刘梦兰　诸位族长公公，这辨别血缘之事，孙媳认为，既然生母健在，就只宜以生母证实为准。

　　七公公　梦兰，此事原本已定生母到祠作证，现在生母未到，逃避当众证买，才选用占卜一途。

　　刘梦兰　阿根嫂未到，可以等待。

　　七公公　自晨至午，日近中天，已经到了这般时候，还要等到何时？

　　刘梦兰　阿根嫂今日未到，族孙媳请求改期质对裁决。

　　七公公　二位族兄，李刘氏要求改期？

　　族长甲　已经惊动全族上下，怎能随便改期？

　　族长乙　改期？这祠堂门是随便开得的！

　　七公公　（向两厢打拱手）诸位父老兄弟，今日开祠堂门议事，原定证人逃避不到，当事人要求改期再行议决，不知大众以为如何？　

　　（两厢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管　事　肃静！肃静！请推代表转答。

　　（代表上。）

　　代　表　七公公，祠堂议事，不容随便改期，当遵祖制决定。

　　管　事　还有不同见意么？有不同意见者请。

　　（两厢无声，代表下。）

　　七公公　李刘氏，合族上下均不同意改期，只能遵从祖制议决了。

　　刘梦兰　恕族孙媳无知，请问七公公，这占卜决疑的祖制始于何时？有何依据？

　　七公公　李刘氏，你是怀疑这占卜决疑的祖制？

　　刘梦兰　族孙媳不敢见疑，只求亲眼见见这祖制的依据。

　　七公公　好、好！你七公公要让你见识见识，开开眼界。管事！

　　七公公　列祖列宗，占卜决疑的祖制，今有见疑者，谨开箱查薄为证。

　　（七公公开箱，取出族簿一本翻寻，折出数处。）

　　七公公　（唱）占卜决疑系祖制，

　　族簿中有据可依。

　　五世祖血缘争议起，

　　乾嘉间占卜定是非；

　　日推月转至同治，

　　又有承继经决疑。

　　这类事件记多起，

　　分门别类载于斯。

　　李刘氏，你看！（递族簿）

　　刘梦兰　（接簿翻阅）　

　　（唱）果然簿中有记载，

　　要想扭转无契机。（递回族簿）

　　七公公　（讽嘲地）李刘氏？

　　（唱）愿祖宗显灵保佑你，

　　公允恰当解难题。

　　龟壳铜钱伺候。

　　（族丁拿龟壳铜钱给七公公。）

　　七公公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茶园李家子孙云集宗祠，议决子孙李瑞之后嗣真伪一事，因无人证物证可凭，请求列祖列宗卜示。（摇动龟壳铜钱）

　　刘梦兰　慢！七公公，这占卜决疑之事确系祖制，然而终属迷信之举。如今已进入民国，仍然承袭这种落后的陈规陋习，是否可取？

　　七公公　大胆！

　　（唱）狂言竟出口，

　　敢诬祖翩为落后？

　　疾规族法理当守，

　　世代相沿传千秋。　

　　族长甲　诬蔑祖制，不肖不孝！

　　族长乙　遵从祖制，岂能依她！

　　（众人吼声：“占卜定真伪，祖制不容违！”）

　　七公公　众怒不可犯，祖制不可违！李刘氏不能按你的要求办。（阴笑，摇动龟壳铜钱）

　　（正当铜钱即将落地之时。群众中有人喊，“阿根嫂！阿根嫂来了！”场上各有反应。七公公等怔住。刘梦兰松了口气。）

　　阿根嫂　（上）作证到这厢，

　　我心惶惶。

　　一说母子团聚要将真情讲，

　　一说要一口咬定莫傍徨。

　　愿少年青云直上，

　　望母子相聚一堂。

　　身处岔路口，

　　左右为难无主张。

　　刘梦兰　（迎上去）阿根嫂，你总算来了。

　　阿根嫂　太太。

　　刘梦兰　阿根嫂来了，请七公公及诸位族长问话。

　　七公公　（面有愠色）知道了。阿根嫂！

　　阿根嫂　（细声）嗳。

　　七公公　你答应来祠堂作证的，怎么临时变卦，到这时候才来？

　　阿根嫂　（想了片刻）我忘记了，刚才在集市上听卖杨梅的说这边开祠堂门，才记起来。

　　七公公　阿根嫂，早些时候，我跟你讲的话，可还记得？

　　阿根嫂　记得。

　　七公公　你这次出来作证，关系重大，千万不能乱讲。

　　刘梦兰　阿根嫂，七公公的话你可明白？你的证词要决定宇儿的命运，的确关系重大，不得乱讲。

　　七公公　李刘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梦兰　七公公，我怕阿根嫂不明白，才按您的意思解释，我又没有添加什么？

　　七公公　没有问你，不须你插嘴。

　　刘梦兰　族孙媳遵命。

　　阿根嫂　哎呀！

　　（唱）太太再次来提醒，

　　证词句句重千斤。

　　母子团聚虽要紧，

　　怎及少爷的锦锈前程。

　　七公公　阿根嫂，你敢对天盟譬，保证证词句句属实吗？

　　阿根嫂　我敢！

　　（唱）当众发譬愿，

　　神灵鉴我言。

　　证词句句属实，

　　诚心一片可对天；

　　若有半句假，

　　五雷轰顶尸不全！

　　七公公　阿根嫂，你何年何月与王阿根成婚？

　　阿根嫂　丁巳年腊月与阿根成亲。

　　七公公　何年何月典入李家？

　　阿根嫂　己未年腊月典入李家。

　　七公公　何年何月生子？

　　阿根嫂　庚申中秋生子。

　　七公公　你们新婚不过两年，阿根为何忍心将你典出？

　　阿根嫂　（唱）度日如年，

　　贫贱夫妻堪怜。

　　阿根身染黄胆病，

　　典光卖尽落深渊。

　　为救阿根脱凶险，

　　自愿典身忍辛酸。

　　族长甲　你生的孩子。究竟是哪家的？

　　阿根嫂　（唱）伺候老爷伴早晚，

　　自然是李家儿男。

　　族长乙　有人说孩子是你从王家带过来的？

　　阿根嫂　（唱）到李家，九月产，

　　自知是老爷的血缘。

　　族长甲　你典到李家的时节，李瑞之已经痨病缠身，卧倒在床，他还能养孩子吗？

　　阿根嫂　（唱）若说老爷有病患，

　　阿根抱病还在前。

　　染病的男人千千万，

　　与生儿育女有何干？

　　族长甲　这个……

　　七公公　那为什么这孩子像阿根呢？

　　阿根嫂　（唱）阿根已死赴黄泉，

　　死无对证信口编，

　　少爷他风度翩翩，

　　活似老爷的容颜。

　　七公公　这个……这孩子确实是瑞之的血脉？

　　阿根嫂　（唱）李家怀、李家产，

　　老爷的血缘一脉传。

　　刘梦兰　七公公，您老人家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呀！

　　七公公　（鼻子里哼了一声）不须劳你操心！两位族兄还有什么疑问？

　　族长甲

　　族长乙　清楚了，清楚了。族兄裁决吧。　

　　七公公　德高望重的列祖列宗，子孙李瑞之的后嗣承继一事，经祠堂当众质对，前疑尽释。李震宇为李瑞之嫡子，应予承嗣上谱。

　　刘梦兰　谢七公公及诸位族长。七公公及各位父老兄弟！宇儿承嗣已定，作为李家后裔，理应孝悌为先，我代宇儿捐大洋一千元，以资茶园李氏宗祠修谱急用。

　　（群众议论声。）

　　七公公　梦兰，族上谢谢你了。关祠堂门！

　　管　事　关祠堂门！

　　（传来关祠堂门声，灯渐暗。）

　　第四场

　　（前场后数月。）

　　（李府起座间。）

　　（刘梦兰在室内编织毛线物。）

　　刘梦兰　（放下手中织物）

　　（唱）劳碌半生，

　　惨淡经营，

　　喜得宇儿已成人。

　　愿宇儿，

　　孝敬尊长，

　　学业有成，

　　治国齐家平天下，

　　声震寰宇，

　　为国为民立功勋。

　　（李福祥上。）

　　李福祥　太太，捐给祠堂的一千元已经拨过去了，田庄庄房已修葺完结，杂货铺近期买卖正常，每月净盈利三百元左右。盐庄最近因货源受阻，营业欠佳。

　　刘梦兰　你亲自来核查一下海盐的储运情况。如果不能按期供货，马上派人另辟货源，改进川盐。

　　李福祥　是，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刘梦兰　富兴接少爷走了没有？

　　李福祥　早上就动身上县城了。

　　刘梦兰　没有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李福祥　嗳。（下）

　　（云妈上。）

　　云　妈　太太，阿根嫂求见。

　　刘梦兰　（动气）云妈，说过多少次了，我不见她，也不要给我通报；有事让她找福祥。

　　云　妈　太太吩咐过的事，我不会忘记。可是今天阿根嫂说她有要事，一定要面见太太。

　　刘梦兰　（火了）她能有什么事？不见，不见！

　　（外面传来李福祥和阿根嫂的争执声。）

　　李福祥　阿根嫂，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阿根嫂　不！我要面见太太！

　　（阿根嫂、李福祥上。）

　　刘梦兰　阿根嫂，有什么事你跟福详说。

　　（刘梦兰下，云妈随下。）

　　李福祥　阿根嫂，你坐，太太吩咐了，你有什么么事就跟我谈吧。

　　阿根嫂　不，我只和太太谈。

　　李福祥　你先跟我谈，如果我认为必须让太太知道，我就请太太出来和你面谈。

　　阿根嫂　谢谢你，李管家！见不到太太，我什么也不谈。

　　李福祥　你实在不跟我说，也只能由你。不过，你亲眼看到了，太太不愿意见你。　

　　阿根嫂　太太不愿意见我我也没办法，不过，请管家转告太太：今天他不跟我谈，将来她自己受反悔的。（下）

　　（刘梦兰上。）

　　刘梦兰　福祥，喊她回来。

　　李福祥　阿根嫂！阿根嫂！太太请你回来。

　　（阿根嫂回转。）

　　阿根嫂　（对李福祥）没有你的事了。

　　（李福祥下。）

　　刘梦兰　阿根嫂，你坐。

　　阿根嫂　多谢太太。

　　刘梦兰　（先发制人）你的生活费福祥按时支给你了吗？

　　阿根嫂　给了。

　　刘梦兰　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吗？

　　阿根嫂　没有，谢太太。

　　刘梦兰　那么，你还找我有什么事？

　　阿根嫂　太太，生活上我没有什么要求；您知道，我想少爷，我渴望能常看到少爷。

　　刘梦兰　你又不是不知道，宇儿在城里读书你怎么能常看到呢？

　　阿根嫂　太太，您要我到祠堂作证时，答应让我常看到少爷，可如今少爷回来，我想站在路边看看都不行？

　　刘梦兰　可是，并没有人不让你站在路边看呀！　

　　阿根嫂　太太，您让底下的人瞒着，不让他们把少爷回来的讯息告诉我，我怎么看得到啊？

　　（唱）数月前，

　　苦相劝，

　　祠堂作证息事端，

　　今后容我，

　　看望少爷不阻拦。

　　眨眼间，

　　食前言，

　　处处设关，

　　百般防范，

　　想见少爷难上难。

　　刘梦兰　阿根嫂，不是我有意阻拦，不让你看到宇儿，是宇儿不愿意看到你，不准下边人把讯息告诉你的。

　　阿根嫂　让不让我看到少爷，还不是听凭太太的心意。

　　刘梦兰　嗨，我怎么跟你说得清呢！直说吧，宇儿厌烦看到你，我有什么办法可想。

　　阿根嫂　少爷是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还不是什么都听您的！

　　刘梦兰　你一定要怪在我身上，我也不想和你争辩！

　　（唱）宇儿他，

　　虽经你十月怀胎，

　　却未吃过你的奶；

　　他经我，

　　亲手抚养亲手带，

　　在我身边十八载，

　　母子情爱深似海。

　　阿根嫂，

　　你要明白：

　　他生来贵重有气派，

　　知书达理通中外；

　　他已不是你的儿，

　　他已不是你的孩。

　　不能忍受你的疼，

　　他厌恶你的爱；

　　你和他的牵连，

　　只能将他害。

　　为宇儿，成大才，

　　我劝你，

　　停止纠缠莫再来。

　　阿根嫂　（唱）靠天天塌，

　　告地地坼，

　　晚景孤凄难忍耐。

　　求太太，

　　多慷慨，

　　容我进府当奴才。

　　为太太，

　　洗衣浆衫；

　　为少爷，打扫书斋。

　　刘梦兰　（唱）屋里佣人能担待，

　　不劳你到舍下来。

　　阿根嫂　太太！

　　（唱）不图利，

　　不图财，

　　不求名分与光彩；

　　能在少爷身边呆，

　　甘将母子秘密心底埋！

　　刘梦兰　（唱）我说一不二岂能改，

　　枉费唇舌结难开。

　　阿根嫂　（唱）上楼抽梯将人卖，

　　过河拆桥怀鬼胎，

　　翻云复雨心术坏，

　　欠帐终究要还债！

　　刘梦兰　大胆！

　　（唱）恶语犯上，

　　指桑骂槐，

　　撒泼加恐吓，

　　你与我快滚开！

　　阿根嫂　（唱）叫太太，

　　请忍耐，

　　话莫说绝嘴莫快，

　　只怕您还用得着我这女奴才！

　　刘梦兰　（唱）刘梦兰，

　　无能耐，

　　还不至于求乞丐？

　　阿根嫂　太太！

　　（唱）当年老爷心慈爱，　

　　一纸字据交奴才。

　　刘梦兰　什么字据？

　　阿根嫂　您听着！

　　（唱）离府临行回村寨，

　　耽心阿根生疑惑，

　　一片愁云挂两腮。

　　老爷念我，

　　伺候两载，

　　殷勤不怠，

　　铺纸挥笔写明白：

　　两载伺候伴病骸，

　　并不存在，

　　夫妻情爱。

　　刘梦兰　什么？瑞之生前写给你一张并无夫妻情爱的字据？

　　阿根嫂　只写了一张。

　　刘梦兰　这张字据现在哪里？

　　阿根嫂　在我手里。

　　刘梦兰　拿来我看。

　　阿根嫂　我藏起来了，没有带在身边。

　　刘梦兰　你要怎么样？

　　阿根嫂　求您让我进府伺候少爷？

　　刘梦兰　你把字据交给我，我就让你待在宇儿身边。

　　阿根嫂　太太您放心，字据我保藏得好好的，只要你说话作数，我就永远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刘梦兰　如果我不让你进府呢？

　　阿根嫂　太太，您比我聪明明白，这张字据如果落到族人手里……

　　刘梦兰　你要毁掉宇儿一生，让他跟你去当叫化子？

　　阿根嫂　太太，我唯愿少爷前程万里，是您自己受毁掉他一生，逼他跟我去当叫化子！

　　刘梦兰　这个——

　　阿根嫂　您是让我进府伺候少爷？还是把少爷毁掉？请太太三思而行！（下）

　　（山雨欲来，数声闷雷，一道闪电。）

　　刘梦兰　（唱）雷鸣电闪，

　　黑云重如铅，　

　　山雨欲来天地旋。

　　瑞之啊瑞之，

　　你恻隐之心纸一片，

　　害得为妻，

　　进退维谷步难前！

　　成败系于一子间。

　　行路难，

　　怎么办？

　　背水当一战，

　　人力可回天！

　　李福祥　太太！

　　刘梦兰　不准打扰我，宇儿回来了，要他在这里等我，我会来找他。

　　李福祥　是。（下）

　　（刘梦兰下。李福祥、李震宇上。王富兴提皮箱去后厅。）

　　李震宇　（急切地）妈，妈！

　　李福祥　少爷，太太在她自己房里。

　　李震宇　（大声）妈，我回来了！

　　李福祥　少爷。太太吩咐过，不准打扰她。

　　李震宁　（不理睬，欲往后走）妈。我回来了！

　　李福祥　少爷。太太要您在这里等她，她会来找您。

　　李震宇　（感到气氛异样）福样，家里出了什么事？

　　李福祥　没有出什么事。少爷。

　　李震宇　你知道妈叫我回来干什么吗？

　　李福祥　不知道。少爷，您等候一会，太太就会出来的。（下）

　　（云妈端茶上。）

　　云　妈　少爷回来了！

　　李震宇　云妈，你知道为什么叫我回来吗？

　　云　妈　不知道，少爷。（下）

　　（狂风，闷雷。）

　　李震宇　（唱）狂风抖，

　　闷雷吼，

　　闪电长空走，

　　暴雨欲临头。

　　学期未了召回家，

　　真蹊跷。

　　不知道，

　　这葫芦里装的什么酒？

　　（刘梦兰修容、盛装上。）

　　李震宇　妈！

　　刘梦兰　宇儿！

　　李震宇　妈，叫我回来作什么？　

　　刘梦兰　（笑）看你急的。妈想你，想看看你。

　　李震宇　妈，您骗人，妈最怕我耽误功课，没有重要的事决不会叫我回来，是不是？

　　刘梦兰　有什么瞒得过我机灵的儿子！你吃过饭了没有？　

　　李震宇　吃过才上船的。不饿，妈，到底叫我回来作什么嘛？　

　　刘梦兰　妈有事和你谈。

　　李震宇　快说吧，谈完了我今晚就回校，快考试了。　

　　刘梦兰　今晚不回学校了，妈有重要事找你谈。

　　李震宇　您说吧，我听着。

　　刘梦兰　你刚到家，不急。云妈！

　　（云妈上。）

　　刘梦兰　给少爷宽衣。

　　（云妈帮李震宇脱去长衫。）

　　刘梦兰　伺候少爷盥洗；给少爷换杯茶。

　　云　妈　少爷请！

　　（云妈、李震宇下。云妈端茶上为李震宇换茶。李震宇复上。）

　　刘梦兰　没有事了，你下去吧。

　　云　妈　是。（下）　

　　（静场有顷。）

　　李震宇　（沉不住气了）妈！

　　刘梦兰　宇儿，妈对你怎么样？

　　李震宇　妈，您怎么了？

　　刘梦兰　（严肃地）回我的话，妈对你好不好？

　　李震宇　好。

　　刘梦兰　妈如果有什么事瞒着你，你能谅解妈吗？

　　李震宇　（频频点头）

　　刘梦兰　妈如果有什么事处理不安，你能原谅妈吗？

　　李震宇　妈！　

　　（唱）生我养我多劳辛，　

　　育我教我十八春，

　　春晖护寸草，

　　大树最庇荫，

　　难报慈母似海情。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怎敢说原谅母亲？

　　刘梦兰　好儿子，妈要告诉你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李震宇　妈！

　　（唱）孩儿今年十八整，

　　再不是无知无识娃娃身。

　　再不是无知无识娃娃身。

　　妈妈肩上千斤担，

　　孩儿愿全部担承。

　　妈，您快说，天大的事我也要替您担起来。

　　（窗外雷鸣电闪。）

　　刘梦兰　儿啊，难得你一片孝心，遗憾的是妈不是你的亲妈！

　　李震宇　（思索有顷）您，这是在试探我吗？

　　（窗外雷雨大作。）

　　刘梦兰　儿啊，妈不是试探你。妈说的是实情，妈不是你的亲妈！你死去的爹也不是你的亲爹！

　　李震宇　（把耳朵捂起来）妈，我不要听！妈是我的亲妈！爹是我的亲爹！

　　刘梦兰　宇儿，你要听！你已经十八岁了！

　　李震宇　（把手放下来）妈！

　　刘梦兰　宇儿，妈是多么希望是你的亲妈喔！可是妈不是你的亲妈，你的亲妈是阿根嫂——就是你非常讨厌的哪个叫化婆！你的亲爹是死去的王阿根！

　　李震宇　妈，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没有那种妈！也没有那种爹！

　　刘梦兰　儿啊，遗憾的是这是事实。

　　李震宇　妈，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扑入刘梦兰怀里）

　　刘梦兰　（轻轻地抚慰）儿啊，你已经长大成人了。你要坚强些！

　　李震宇　哎呀！

　　（唱）天昏昏，

　　地沉沉，

　　雨暴风横，

　　地裂天崩，

　　灭顶之灾已来临！

　　生长豪门，

　　志在飞腾，

　　锦绣前程，

　　一声惊雷成泡影，

　　凤凰顷刻落鸡群！

　　不容置疑，

　　岂能相信？

　　妈呀！

　　儿今后怎么生存？

　　儿今后如何作人？

　　妈呀！为什么受告诉儿听？

　　为什么严酷的折磨，

　　狰狞的命运，

　　无情地压向儿身？

　　刘梦兰　（痛苦地）儿啊，妈又何尝想告诉你呀！十八年来我用尽心机，隐去原委，让你生活得自由欢快。可是，现在不告诉你不行啊！

　　（唱）当年你父染重病，

　　不能生育，

　　没有继承人，

　　你生母典身入李府，

　　生下我儿耀门庭。

　　你父逝世刚出殡，

　　族内上下，

　　面目狰狞，

　　馋涎欲滴，

　　盯着家产欲鲸吞。

　　谣诼传满镇，

　　谤言迎风生。

　　道你不是李家亲骨肉，

　　外来野狗占家坟。

　　祠堂不准入族谱，

　　妄图将你挤出门。

　　开祠对质来辩论，

　　横挑竖剔暗使阴，

　　你生母出来作证，

　　才获胜定名分。

　　原指望，

　　闯过险滩风浪静，

　　不料想，

　　一波才了一波生。

　　当年你生母归家日，

　　曾求你父写证明。

　　相处并无夫妻爱，

　　释儿生父之疑心。

　　谁知好心无好报，

　　一纸字据留祸根。

　　你生母，

　　保藏字据做把柄，

　　要挟进府叙天伦。

　　倘若拒绝不应允，

　　又怕她将字据交族人！

　　李震宇　妈！

　　（唱）任它节枝横生，

　　任它祸患频行，

　　不是亲生，

　　胜似亲生！

　　儿是妈的亲骨肉，

　　百年后，

　　儿是妈披麻戴孝人！

　　儿是爹的亲儿子，

　　儿是李家的后代根！

　　刘梦兰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说得好！

　　（唱）儿与娘心通心，

　　儿与娘心连心；

　　儿与娘同呼吸，

　　娘与儿共魂灵！

　　儿啊！

　　儿说出了娘的心境，

　　儿道出了我满腔疼子爱子情。

　　天啊，二十年渗淡经营，

　　皇天终不负苦心人！

　　李震宇　妈呀！

　　（唱）孩儿一片赤诚，

　　碧海青天可证明。

　　我与那叫化婆素不相识，

　　妈永远是儿的娘亲！

　　刘梦兰　不！儿啊，你要认她，要认你的生母！

　　李震宇　妈，您不相信孩儿？儿就差不能掏出这颗心来给您看了！

　　刘梦兰　儿啊，妈相信你，妈怎么不相信你呢？你听我说！

　　（唱）那张字据事非轻，

　　关系儿命运前程。

　　字据落入族人手，

　　大祸顷刻就降临。

　　逼儿改名姓，

　　逐出李家门。

　　黄粱成一梦，

　　沦为人下人。

　　田庄字号瓜分尽，

　　百万资产拱手交别人。

　　我母子，

　　贻为天下之笑柄，

　　死而无地可葬身！

　　儿要夺，

　　儿要争，

　　儿要认你的亲娘亲。

　　要回字据局面定，

　　永除后患保安宁。

　　李震宇　妈，叫那个叫化婆作娘，我喊不出口喔。　

　　刘梦兰　（唱）大丈夫能屈能伸，

　　更何况，

　　她曾经将你生。

　　你要和她亲近，

　　当作自己的亲娘，

　　激起她的慈母性，

　　唤起她的爱子情。

　　答应让她进李府，

　　在你身边理晨昏。

　　要到字据是根本，

　　一切要求可应承。

　　李震宇　（唱）妈的心意儿心领，

　　妈的嘱咐记在心。

　　儿即去将她认，

　　要回字据享安宁。

　　刘梦兰　儿啊！

　　（唱）要热情，

　　要意诚，

　　对她要尊敬，

　　不可粗暴伤她心！

　　李震宇　妈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刘梦兰　妈放心。富兴！

　　（王富兴上。）

　　刘梦兰　领少爷去阿根嫂家。

　　王富兴　是。

　　李震宇　妈，我走了！

　　第五场

　　（紧接前场。）

　　（阿根嫂家。草房茅舍，中有小桌，桌上置针线笸箩。）

　　阿根嫂　（唱）喜鹊无数，

　　从不落苦柳枯树。

　　叹命苦，

　　一生不由人作主，

　　事事乖违遭风雨，

　　口念少爷朝朝暮暮。

　　相思泪，

　　手可掬，

　　相思意，

　　向谁诉？

　　太太心忒毒，

　　出尔反尔，

　　逼人走投无路。

　　才应承让我侍候少爷，

　　转眼又百般拦阻。

　　无奈只得将她唬，

　　但愿得人意天遂，

　　太太恩许，

　　送水端茶，

　　抹桌扫屋，　

　　为少爷忙乎。

　　（王富兴、李震宇上。）

　　李震宇　到了？

　　王富兴　就是这里。少爷。

　　李震宇　好，你回去吧。

　　王富兴　我在门外等您，留下您一个人，太太会怪罪我的。

　　李震琮　不用在门口等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富兴　那我走了，少爷。

　　（李震宇待王富兴下后。转身敲门。）

　　阿根嫂　谁呀？

　　李震宇　娘。是我。

　　阿根嫂　（楞住有顷）哪个？你是哪个呀？

　　李震宇　娘，是我，我是震宇呀。

　　阿根嫂　啊，少爷！您是少爷……（急开门）

　　李震宇　娘，我看您来了！

　　阿根嫂　（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少爷！

　　李震宇　娘，我是您的宇儿，喊宇儿呀！

　　阿根嫂　（怔住一阵才悲喜交集地扑上去）

　　宇儿，我的宇儿！

　　（伴唱）一声娘，

　　泪满襟。

　　一声娘，

　　甜透心！

　　悲喜参半甜兼苦，

　　魂飞神散天地晕。

　　（李震宇扶阿根嫂坐下。）

　　阿根嫂　（唱）儿啊！

　　十八年，

　　多少个春秋？

　　多少个暑寒？

　　为娘时刻将你念。

　　娘想你日不安，

　　夜难眠：

　　娘想你饭不香，

　　菜不咸；

　　娘想你走路忘抬腿，

　　娘想你炒菜忘放盐；

　　娘想你整日里，

　　恍恍惚惚，

　　意马心猿；

　　懵懵懂懂，

　　似疯又似癫。

　　几回梦中见，

　　相见泪涟涟，

　　陡然惊梦觉，

　　梦觉更凄然！

　　今日听儿将娘叫，

　　犹恐相逢在梦间。

　　儿啊，这是不是做梦？我是不是在发梦癫？（揉眼睛）

　　李震宇　娘，不是做梦。

　　阿根嫂　真的不是做梦？你没有骗我？

　　李震宇　真的不是做梦。

　　阿根嫂　（摸李震宇）啊，真的不是做梦！你是震宇？

　　李震宇　是。娘，我是您的宇儿。

　　阿根嫂　（欣喜地）我的宇儿看我来了！

　　（唱）我的宇儿长成器，

　　身强体壮好容仪。

　　我的儿聪明伶俐，

　　知书达理。

　　奋发努力，

　　定能够出人头地有作为。

　　我的儿在这里，

　　不嫌我无知无识，

　　无能无德，

　　穷苦又低微。

　　我儿认母重礼义，

　　可与二十四孝比高低。

　　李震宇　（唱）乌有反哺之义，

　　羊有跪乳之礼。

　　孩儿早不知原委，

　　致使娘亲受苦凄。

　　十八未报娘恩惠，

　　焉敢与古人比高低。

　　今后理当尽心意，

　　殷勤侍奉报春晖。

　　阿根嫂　儿啊，太太已将十八年隐情完全告诉你了？

　　李震宇　（唱）母亲今日说底细，

　　令我前来拜见您。

　　接娘进府度时日，

　　使娘晚景有所依。

　　阿根嫂　（唱）太太终究好心地，

　　让娘在你左右长相随。

　　儿啊，快随娘叩谢太太去。

　　李震宇　娘。听说当年爹爹曾留有字据一张在娘亲手里，不知现在何处？

　　阿根嫂　儿啊，你要这字据做什么？难道不相信娘是你亲生的母亲？

　　李震宇　娘，儿不是不相信，儿是想看看爹爹留下的字据。

　　阿根嫂　儿啊。当年老爷所写的那张字据。我给你生父看过之后，因别无用处，当时就化为灰尽了。

　　李震宇　娘今天不是跟我妈讲，那张字据还保藏得好好的吗？

　　阿根嫂　儿啊！

　　（唱）太太不容娘见你，

　　千方百计来隔离。

　　苦苦哀求她不理，

　　才想此法将她逼。

　　其实字据当即毁，

　　早成灰尽化尘泥。

　　李震宇　（不相信）娘，儿子如今认了您，妈又要我接您进府去，您的心愿都达到了，留着那张字据还有什么用处？您就拿出来交给我吧。

　　阿根嫂　儿啊，字据确实早已毁了，难道你硬不相信娘的话？

　　李震宇　（失去自制力）娘，如果您不把那张字据拿出来，我就不认您迭个娘，也不接您过府。

　　阿根嫂　哦！原来是这样！

　　（唱）嘴里边，

　　娘亲叫得甜。

　　假惺惺，

　　接我进府度晚年。

　　西洋镜，

　　一拆穿，

　　原来是变着法儿将字据骗！

　　母子俩一般嘴脸，

　　活脱脱太太的嫡传。

　　少爷，莫说字据早已毁掉，若是它真的还在，我也真该好好保藏在身边！

　　李震宇　哎！

　　（唱）美言恶语说一气，

　　软硬兼施她不吃。

　　只要封住保藏人的嘴，

　　何苦再把那张字据追。

　　（用目光四处搜查，看到桌上针线笸箩里的剪刀，拿起剪刀。向阿根嫂逼近）你这个叫化婆！把你当人不做人，敬酒罚酒都不吃，说好说赖你都不把字据拿出来！现在看你拿不事出来！

　　阿根嫂　快把剪刀放下！

　　李震宇　（晃动剪刀）拿出来！快些事出来！

　　阿根嫂　你这个畜牲！你要杀人！

　　李震宇　杀人又怎么样？就是要杀人，杀了你这个叫化婆！

　　阿根嫂　你这个黄眼畜牲。你要杀你亲生的娘！

　　李震宇　哼！我才没有你这个娘！（晃动着剪刀。步步逼近）你不情愿把那张字据交出来，那就让你带着它见阎王老子去吧！

　　（李震宇逼近，用剪刀刺去，阿根嫂躲过，一刺两刺。阿根嫂抓住李震宇的手，想抢下剪刀。剪刀改变方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李震宇，奋力拼搏，搏斗中跌倒，剪刀刺中其喉部。）

　　阿根嫂　（一边搏斗，一边骂）畜牲！畜牲！畜牲！（见李震宇倒下，血流满地惊呼）少爷！少爷！少爷！（摇动李震宇，震宇不动才大哭）儿啊！

　　（唱）人常言，

　　恶报恶，

　　善报善。

　　阿根嫂前世做了什么孽？

　　今生难逃这熬煎！

　　天——您不长眼！

　　地——您心眼偏！

　　丧夫丧子不够惨，

　　还要使我母子自相残！

　　人间苦海本无岸，

　　抛却残生了孽缘！

　　阿根，儿啊！我也跟你们来了！（拿起剪刀自杀而亡）

　　（刘梦兰、王富兴急上。）

　　刘梦兰　宇儿！宇儿！

　　王富兴　（看到李震宇尸体，喊）太太！少爷！少爷！

　　刘梦兰　宇儿！我的宇儿！（万念俱灰）

　　（唱）一生经营称惨淡，

　　半世恃强道辛酸。

　　儿死万事完，

　　心死泪已干！

　　（痴痴地大笑）哈哈哈哈……

　　王富兴　太太！

　　刘梦兰　（把王富兴当李瑞之）瑞之！我无能！我对不起你！

　　王富兴　（扶住刘梦兰）太太！太太！

　　刘梦兰　瑞之！你接我来了！我对不起你！我来了！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