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编剧

　　（湘剧高腔）

　　人　物　东郭先生

　　中山狼

　　赵简子

　　樵　夫

　　四武士

　　第　一　场 

　　［幕启：山景。

　　（合唱）中山本是好地方，

　　翠柏苍松满山岗，

　　只因豺狼来作乱，

　　人民不能享安康。

　　晋国上卿赵简子，

　　带动百姓扫豺狼。

　　［狼嚎。

　　［四武士引赵简子上。

　　赵简子　（唱）中山豺狼太猖狂，

　　为害一方民遭殃，

　　因此打猎把山上，（圆场）

　　武　士　来此中山。

　　赵简子　撒下围场。

　　［狼冲上，开打。赵简子箭射白狼，狼中箭逃下。

　　赵简子　紧紧追赶！

　　（接唱）驰马追赶带箭的狼。（驰马下，武士随下）

　　第　二　场 

　　［东郭先生上。

　　东　郭　（唱）旭日东升上学堂，

　　手牵花驴背书囊，

　　一路野景观不尽，

　　秋高气爽好风光。

　　涧水潺潺鸟唱歌，

　　红叶瓢飘满山岗，

　　我高抬脚步轻落地，

　　怕只怕踩死了蚂蚁丧天良。

　　［内白：“东郭先生呃，你何不骑驴走哇！”

　　东　郭　（向幕内）犹恐骑驴踏死蚂蚁，骑不得，骑不得呀！

　　（接唱）恻隐之心人皆有，

　　伤生害命理不当。

　　胸怀舒畅纵目望，

　　忽听金鼓喧耳旁，

　　原来是赵简子撒围场，　

　　他无故杀害禽兽理不当。

　　（叹气）唉！呜呼哀哉，

　　只要豺狼不伤人，

　　人又何必害豺狼。

　　但愿世上不造刀和枪，

　　和和气气度时光。

　　身体劳倦，路旁稍坐一会。（坐在路旁土阜上看书）

　　［中山狼带箭上。

　　中山狼　我的小命无救了。（倒地）

　　东　郭　呀，原来是一只獠牙裂嘴身带箭伤的大白狼！

　　中山狼　（发现东郭）哎呀，先生！只因赵简子喜爱狼皮，苦苦要害我的性命，前面有大江阻隔，后面他又苦苦追杀，望先生救我一救。

　　东　郭　哎呀！这都只怪你平素为害人间，故有今日之祸，我怎能救你？（欲走）

　　中山狼　（急拦）先生呀！

　　（唱）先生莫怕我中山狼，

　　我有—副好心肠，

　　别的豺狼害人命，

　　我是个不吃人的好白狼。

　　猪崽鸡娃我不食，

　　专门保护小绵羊。

　　只因来了赵简子，

　　将我的狼公狼婆、狼父狼母、狼子狼孙、子子孙孙、

　　孙孙子子一扫光。

　　可怜我两腿受伤又带箭，

　　望先生大发慈悲，广施侧隐，搭救我这穷途落魄，

　　落魄穷途的中山狼。（磕头）

　　东　郭　这……

　　［内追杀声。

　　中山狼　哎呀！先生，你赶快救我一命，让我藏躲一时。（跪下叩头）

　　［狼躲在东郭背后，东郭以草遮盖之。

　　［东郭坐在路旁看书。

　　［西武士引赵简子上。

　　武　士　豺狼不见！

　　赵简子　列开。哦！这位先生请了！

　　东　郭　君侯请了。

　　赵简子　刚才我追来一只豺狼，先生可曾得见？

　　东　郭　这……这……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曾见什么狼。

　　赵简子　当真没有看见？（见草丛动了一动）那是什么？（指草丛）

　　东　郭　哦——我得见了，好象往前面奔去了。（指前方）

　　赵简子　先生此话当真？

　　东　郭　谁来骗你。

　　赵简子　好，多谢先生，士兵们，带马追！（率众追下）

　　东　郭　赵简子已去很远了，你快快逃命去吧！

　　中山狼　先生，我走不得。（狼—条伤腿半跪，轻轻抚摸）

　　东　郭　（以为狼向他叩谢，用手扶起）白狼呀！

　　（唱）白狼你把宽心放，

　　如今再无人把你伤，

　　你不要向我来叩谢，

　　快快回家去养伤。

　　但愿中山永太平，

　　从此再不动刀枪。

　　你快快逃命去吧！

　　中山狼　（脸色一变）先生这一下害了我了！

　　东　郭　（一惊）怎见得我害了你了？

　　中山狼　你来看哪！前面有大江隔阻，两旁有悬崖峻壁，后面围场未撤，那赵简子前面搜寻不见，必定回头，你不是害了我么！

　　东　郭　哎，刚才赵君侯到此，是我替你遮盖，救了你的性命。为了救你，我连冷汗都吓出来了，你倒反说我是有意害你，这实是善门难开，好心不得好报。好！那我就走了。（欲走）

　　中山狼　（又拦住）哎呀，先生，你既读圣贤之书，必有怜悯之心，我如今惨遭追杀，难道你就见死不救么？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你要发慈悲，施恻隐，救救我这无　辜的狼呀。（跪下央求）

　　东　郭　哎呀，狼呀！先生怎忍见你被人杀害，怎奈君侯人多，回头倘若将你搜去，我受责倒还事小，连累生灵受害，那时我不但不能救你，还害了你。

　　中山狼　也罢！先生既然不愿搭救于我，何不将我拿住送往赵简子，也免先生为难。先生你快捆住我吧！

　　东　郭　哎呀！受苦受难的狼啊，我乃读书之人，焉能做出这等不仁道之事！好吧，我拼着性命也要搭救你这受苦受难的狼。只是躲在哪里好啊？啊！你来看，我这里有书囊一只，你何不躲在书囊之内？

　　中山狼　好，好，好。（钻不进）　

　　东　郭　哎呀，你的身体太大，钻不进去，如何是好？

　　中山狼　先生，你何不将我用绳索捆起来，再放进去。

　　东　郭　呀！用绳索捆紧，岂不叫你疼痛，我心怎忍！

　　［内追杀声。

　　中山狼　先生，救命要紧，快快将我捆起。

　　东　郭　你要忍着痛。

　　中山狼　捆紧捆紧。

　　东　郭　忍痛忍痛。（捆紧狼，放入书囊）

　　［武士引赵简子上。

　　赵简子　（唱）适才先生对我讲，

　　豺狼带箭进山岗，

　　前面大江难飞渡，

　　不见狼踪在何方？

　　莫不是先生言语虚谎，（圆场）

　　叫先生答话。

　　武　士　请先生上前答话。

　　东　郭　见过君侯。

　　赵简子　哼！

　　（接唱）恶豺狼究竟在何方？

　　东　郭　恶狼不是逃到那边去了吗？

　　赵简子　前面有大江阻隔，它从何处飞渡？

　　东　郭　想是又逃到别处去了。

　　赵简子　先生你若看见，着实回答，不要隐瞒。

　　东　郭　君侯！那狼么也是一性命，一张狼皮能值几何，你怎么不可怜那狼一命，要苦苦追杀于他！

　　赵简子　嘿！真是一个书呆子。世上谁不知狼子野心残害生灵，怎么不杀！

　　东　郭　狼也有好狼，我就知道这只狼是一只不吃人的狼。

　　赵简子　先生此言差矣！豺狼成性，残害生灵，世间哪有不吃人的豺狼？想是先生有恻隐之心，将他救下来了。

　　东　郭　哎呀，君侯，我怎么去救那个豺狼？

　　武　士　那书囊之中何物？

　　东　郭　自然是孔孟之书。还有干粮。

　　武　士　我等要搜！

　　东　郭　哎呀，君侯，我乃孔孟的门生，知书达理之人，怎么疑我庇护豺狼？真是岂有此理！

　　赵简子　看这书生倒还诚恳，必定不会虚诳。先生啊！

　　（唱）先生之言非虚诳，

　　恕他等言词礼不当。

　　（念）军士们快快撤围场，

　　西山未见再去到东山岗，

　　为使黎民得安康，

　　一定除尽害人狼。（率众下）

　　东　郭　哎呀，好险呀！

　　（唱）浑身冷汗似水淌，

　　这场虚惊非寻常，

　　且喜赵卿东山往。

　　中山狼　闷坏了，闷坏了。

　　东　郭　哎呀，看把你闷坏了。（解袋，使狼出）

　　（唱）险些闷坏了你这不吃人的中山狼。

　　中山狼　先生，那赵简子他呢？

　　东　郭　他们撤了围场到东山去了。

　　中山狼　（背白）赵简子，这次你放走了我中山狼，我日后定不饶你！（跺脚，伤痛）哎哟！

　　东　郭　哎呀，想是你箭伤发痛。好，你暂忍一时，待我与你取泉水洗伤！

　　（唱）你今中箭伤遭不幸，

　　汲清泉代你洗伤痕，

　　捺衣挽袖先看准，（为狼拔箭）

　　闭目拔出箭一根。

　　中山狼　哎哟——

　　东　郭　（接唱）他那里冒出了鲜血阵阵，

　　怎不叫人痛伤心，

　　良医割腹救人命，

　　何惜一块布衣襟。（扯下自己的衣襟）

　　一时疼痛需暂忍，

　　中山狼　哎哟——

　　东　郭　（接唱）待我轻轻替你洗伤痕。（轻轻洗伤）

　　万物生灵皆有命，

　　一念之差好伤心，

　　我今救你仁至义尽，

　　指望你不再害生灵，

　　莫要贪心莫残忍，

　　莫要害人修善心。

　　中山狼　（点头）嗯——

　　东　郭　（接唱）叮咛的话儿牢记定，

　　莫负我费尽心机救你残生。

　　淋淋的污血洗干净，（包裹好伤口）

　　中山狼　先生你好肥的手，好香的肉！

　　东　郭　不要取笑。

　　（唱）为善最乐一身轻。

　　中山狼　（背唱）肉香惹动我吃人意，

　　饥肠正要美点心，

　　此人活该我受用，

　　谁叫他亲自送上门。

　　先生，你过来。（拉东郭）

　　东　郭　不必谢了。还礼，还礼。（与狼还礼）

　　中山狼　我叫你过来。

　　东　郭　过来何事？

　　中山狼　我如今腹中饥饿。

　　东　郭　待我取干粮与你充饥。

　　中山狼　回来！那东西枯淡无味，我一出胎就不吃那种东西。

　　东　郭　你要吃何物？

　　中山狼　我要吃你。

　　东　郭　不要说笑话，我要告辞了。

　　中山狼　回来！（拦住东郭）

　　（唱）哪一个与你来取笑，

　　腹中饥饿实难当，

　　先生既然施恻隐，

　　何妨给我当干粮。（扑东郭）

　　东　郭　（大惊，急快躲避，央求作揖）

　　（唱）刚才我好心救你命，

　　恩将仇报丧天良，

　　既然肚子饿得紧，

　　我送花驴给你充饥肠。

　　中山狼　（唱）花驴送我我不要，

　　驴肉哪有人肉香，

　　我白狼的肚子吃饱了，

　　剩下的油水给狼子狼孙来沾汤。

　　东　郭　（唱）我仁义为怀讲仁爱，

　　谁知你反脸无情恶心肠。

　　刚才你亲自对我讲，

　　你是个不吃人的好豺狼。

　　中山狼　（念）豺狼说话从来不算数，

　　天下哪有不吃人的好豺狼，

　　你说你讲人道又博爱，

　　叫我吃了才算你和气生财德无量。

　　东　郭　白狼啊白狼，圣贤书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你如今知恩不报，反要吃我，你……你……你这……

　　中山狼　什么“肥猪”（浮图）“瘦猪”，我只晓得人肉好吃。（扑东郭）

　　东　郭　（惊惶逃避）唉！

　　（唱）悔当初不该将你救，

　　祸到临头后悔迟，

　　我喊地来地不应，

　　抬头望天天茫茫，

　　孔夫子呀孔夫子，

　　你在何方？

　　［内喊：“砍樵。”

　　呃……

　　樵哥，快来救命！

　　［狼扑东郭。樵夫上，踢倒狼。

　　樵　夫　（唱）恶狼竟敢逞凶狂！

　　中山狼　你不要多管闲事。

　　东　郭　樵哥来得甚好，快与我们评评理。

　　中山狼　（背白）评理就评理，反正难逃我的口。你有什么道理？此事是我有理。

　　樵　夫　既然要我来评理，慢慢讲来吧！

　　中山狼　我先讲。

　　东　郭　我先讲。

　　樵　夫　东郭先生先讲。

　　东　郭　樵哥呀！

　　（唱）未曾开言泪汪汪，

　　尊声樵哥听端详：

　　只因吾国君侯撒围场，

　　雕翎射中山狼。

　　我心怀恻隐把它救，

　　将它隐藏在书囊，

　　施恩不曾望它报，　

　　谁知它反脸无情丧天良。

　　它竟要将我吞吃腹内，

　　世间哪有这样不讲仁义的狼。

　　望樵哥对它把那仁义道德讲，

　　叫它改了坏心肠。

　　樵　夫　怎么，你要我与它讲仁义道德？

　　东　郭　与它讲仁义道德，叫它改掉这颗坏心。

　　樵　夫　哈哈，原来是个书呆子。中山狼！这位先生言道，他救了你的性命，你为什么反要害他？

　　中山狼　他哪里是救了我的性命？分明是有意谋害于我。

　　樵　夫　怎见得？

　　中山狼　那赵简子追赶之时，他定要救我。倘他若不救，我死了就不会饥饿，岂不是救差了？如今他的肉很美很鲜，若让我吃了，才算是真正救我的恩人。

　　樵　夫　你说的全是谎话。

　　中山狼　怎见得呢？

　　樵　夫　你们听着：

　　（念）叫声白狼太荒唐，

　　你的身子大，

　　书囊之内怎么把身藏。

　　口说无凭你试试看，

　　我好给你作主张。

　　中山狼　哎呀！樵哥，他是有意将我手脚捆起来放进去的。

　　樵　夫　好吧！你再试一试与我观看。

　　中山狼　这……

　　樵　夫　只要你演习一次，他若无理，你马上可以吞吃了他。

　　中山狼　你与我捆起。

　　东　郭　不捆也罢！

　　中山狼　捆！（东郭无奈，捆狼）

　　樵　夫　可是这样捆的？

　　中山狼　还要紧些。

　　樵　夫　待我与你紧一紧，你可松得开？

　　中山狼　松不开了。

　　樵　夫　（唱）骂一声你这恶豺狼，

　　残害中山好地方，

　　你今落在我们手，

　　斧头底下一命亡。

　　中山狼　樵哥呀！我以前作恶多端，如今愿意悔改，望饶恕于我，以后再不害人就是。（偷看，咬绳索）

　　东　郭　是呀，既然它已悔改，樵哥，你就饶了它吧！

　　樵　夫　东郭先生，世上没有不吃人的豺狼。你若不信，就来看，如今那只恶狼正准备咬断绳索，吞食于你，你还不将它打死？　

　　东　郭　（惊）啊，我明白了。

　　（唱）樵哥之言句句真，

　　祸到临头才知情，

　　哪有豺狼肯改悔，

　　哪有豺狼不吃人，

　　面貌和善蓄杀意，

　　花言巧语藏祸心，

　　我对豺狼施侧隐，

　　真的是书呆子太天真，

　　高高举起无情棍，

　　打死你这豺狼我心跳不停。

　　［打死狼。

　　樵　夫　先生，你看如何？　

　　东　郭　惭愧呀！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