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概]书生张珍的父亲与金宠同殿为官，又系挚友，便指腹为婚。后张父不幸早逝，家道中落，张珍上京投奔岳父。时为丞相的金宠，见张珍如此落魄，有悔婚之意，以相府不招“白衣女婿”为由，将张珍安置在后花园内碧波潭畔攻书，拖延时日。张珍受此冷遇，心甚悒悒。碧波潭内鲤鱼精对他产生同情之心，便化作金女牡丹，进入书房，与张相会，两情相许。元宵之夜，金宠偕夫人及女儿牡丹，乘夜游园赏梅。这时，张珍以为小姐如约前来，上前相见，遭到金宠的责骂，并以此为由将张珍赶出相府。鲤鱼精追上了张珍，用巧言消除了张珍的误解，双双游街观灯，不料又遇上了金宠，同被抓回相府。一时金府内出现两个牡丹闹将起来，金宠夫妇也难辨真假，实在无法，请来包公判断；鲤鱼精也请来龟灵精一班水族，变做假包公和侍卫，与真包公进行分辩。真包公经过审理和判断，知道是金宠嫌贫爱富，不愿再理此案。金宠复又请来张天师降妖。张天师率天兵天将，捉拿鲤鱼精，一场恶战，鲤鱼精败北，在逃走途中，遇见观音大士，她忍痛拔掉金鳞三片，求得夫妻重圆。

　　时代：北宋。

　　地点：汴梁。

　　人物：张珍，秀才，金牡丹之未婚夫。

　　鲤鱼精，碧波潭鲤鱼精。

　　金宠，致仕宰相，金牡丹之父。

　　王夫人，金宠之妻。

　　金牡丹，金宠之女。

　　真包公，即龙图阁大学士兼开封府尹包拯。

　　假包公，龟灵精所变。

　　观世音、张天师、真张龙、真赵虎、假张龙、假赵虎、龟灵精、虾子精、王灵官、二丫环、二家院、四青衣、八马衣、四道童、四天将、四小妖。

　　场次：第一场　　书馆

　　第二场　　赏梅

　　第三场　　观灯

　　第四场　　闹府

　　第五场　　救援

　　第六场　　公堂

　　第七场　　出走

　　第八场　　点将

　　第九场　　逼离

　　第十场　　追鱼

　　第十一场　遇救

　　第十二场　复合

　　第一场　书馆 

　　（月夜，金府花园，草庐一角，丹桂点缀其间，潭水凝碧，银波荡漾。）

　　（张珍上。）

　　张　珍　（唱《解三酲》）

　　碧波潭秋高气爽，

　　丹桂花深夜犹香。

　　空对此一轮明月，

　　怎奈我百转愁肠。

　　（唱）说什么姻缘前生定，

　　又谁知人情纸一张。

　　他金府三代不招白衣婿，

　　我张珍何时得中状元郎？

　　（潭中鲤鱼跃水有声，张珍启窗观看，不胜感慨。）

　　又听得一声声鲤鱼跃浪，

　　把月影散成了万点银光。

　　哎呀，鲤鱼啊！

　　你那里凄凉水府，

　　我这里寂寞书房。

　　可叹我求凰无望，

　　但愿你比目成双。

　　你何不去跳龙门，

　　我也未能登虎榜。

　　鲤鱼，我怜你水府凄凉，你难道不慰我书房寂寞吗？

　　咹？咹？唉！我说的话你为何不答一言呀！

　　（唱）咫尺间情愫难通，

　　空惹下满怀惆怅，

　　空惹下满怀惆怅。

　　唉！鲤鱼无知，说他作甚，攻读已倦，不如瞌睡了吧。

　　（张珍关窗，熄灯，入睡。）

　　（白光中鲤鱼精上，气氛转喜。）

　　鲤鱼精　（唱《汉腔倒板》）

　　轻移云步书房，

　　看娟娟月影上纱窗。

　　小仙碧波潭鲤鱼精是也。秀才张珍，才貌英俊，心性真纯，在此攻读诗书，蒙他多情，连夜顾盼于我，也知他与金宠之女金牡丹有婚姻之约，不如变作牡丹模样，前去与他一会。

　　（唱）且把真身隐藏，

　　变作牡丹模样。

　　（鲤鱼精整衣、摘花、插花，照水，变成金牡丹，欲进书房）

　　又迟疑。

　　俏鱼儿巧样梳妆，

　　做一个神女会裹王，

　　做一个神女会襄王。

　　且慢，倘若被人识破，岂不是一场是非？（想）唔，金宠有悔婚之意，牡丹无从嫁之心，书房一会，有何不可。

　　（鲤鱼精进书房。）

　　鲤鱼精　（唱《桂枝香》）

　　你看他头懒抬眼倦开，

　　俊庞儿胜似那潘安卫玠。

　　我与你水府人间各一方，

　　却为何欠下了这相思债！

　　待唤醒又怕他惊怪，

　　不唤醒又怎样丢开？

　　又怎样丢开？

　　君子！君子！

　　（张珍不应。）

　　秀才家瞌睡从来大，

　　这叫我如何布摆？（忽发现瓶中水）

　　有了。

　　瓶中水就是清凉散，

　　（鲤鱼精将凉水滴张珍脸上。）

　　你与我唤醒秀才来，

　　你与我唤醒秀才来。

　　张　珍　（唱《懒画眉》）

　　一枕南柯梦不长，

　　醒来依旧月凄凉。（见鲤鱼精一惊）呀！

　　你是谁家窈窕娘，

　　为何月夜到书房？

　　鲤鱼精　他问我何事到书房，

　　好教人羞答答口儿难张。

　　张　珍　你为何沉吟不语？

　　鲤鱼精　（唱）非是我沉吟不语，

　　秀才你也贵人多忘。

　　我与你曾经被指腹为婚，

　　早定下了人世鸾凰。

　　张　珍　听你之言，莫非就是牡丹小姐？

　　鲤鱼精　（唱）小名儿虽叫牡丹，

　　却有惭国色天香，

　　却有惭国色天香。

　　张　珍　哎呀！果然是小姐到了，我张珍迎接来迟，有罪，有罪！（望一望两旁）书房卑陋，就在月底下打坐如何？

　　鲤鱼精　就依秀才。

　　（二人同出书房。）

　　张　珍　小姐，请坐。

　　鲤鱼精　一同有坐。

　　（月光中两人对视，张珍惊喜。）

　　张　珍　呀！好一个美丽的小姐！

　　鲤鱼精　（微笑地）好一个英俊的秀才！

　　张　珍　（旁白）小姐虽则美丽，只是岳父嫌我贫穷，白眼相看。常言道：龙生龙子，虎生豹儿，她莫非……（想）唔！待我用言词试探，再作道理。（向鲤鱼精）小姐，张珍在碧波潭畔攻书，日夜与水波鱼虾作伴，也曾以张羽自命，怎奈无缘得见龙女，今夜多感小姐亲自前来，莫非是梦？

　　鲤鱼精　秀才，岂不闻琴中久感张郎意，梦里先来龙女魂。

　　张　珍　啊，梦里先来龙女魂！只是小生门第衰微，功名未就，恐有误小姐终身？

　　鲤鱼精　张郎差矣！

　　（唱《下山虎》）

　　我与你曾经被指腹为婚，

　　这姻缘前生注定。

　　张　珍　唉，怎奈我一介寒儒！

　　鲤鱼精　（唱）你休嗟一介寒儒，

　　我看你前程似锦。

　　做一个夫唱妇随，

　　强似那玉堂金印。

　　张珍她岂止桃李丰神，

　　更有那湖海心性。

　　先只说姻缘无份，

　　却谁知月下相亲。

　　喜孜孜把礼来行，

　　鲤鱼精　此礼为何？

　　张　珍　（唱）美姻缘百年欢庆。（同拜）小姐你来看，今晚月白风清，丹桂飘香，芙蓉映水，你来了，这碧波潭风景也就变得特别美丽了。

　　鲤鱼精　张郎，这就是人逢欢乐事，湖海亦生春。

　　张　珍　如此，你我何不踏月闲谈一番。

　　鲤鱼精　妾身奉陪。

　　（唱《下山虎》）

　　今夜里月白风清，

　　张珍我与你话到夜阑人静。

　　鲤鱼精　两岸芙蓉烂漫开，

　　张　珍　莫辜负此良宵美景。

　　（更声，人声，张珍惊慌。）

　　小姐，更夫前来巡夜，请暂避一时！

　　鲤鱼精　张郎，我也要回房去了，从此每晚二更，夜深入静之时，我在前面花园等你。

　　（唱《下山虎》）

　　佳期密约，

　　佳期密约君须记，

　　张　珍　每晚谯楼鼓二更，

　　张　珍　每晚谯楼鼓二更。

　　鲤鱼精　每晚谯楼鼓二更。

　　（鲤鱼精欲下。）

　　张　珍　小姐，转来！

　　鲤鱼精　转来何事？

　　张　珍　明晚在哪里会你？

　　鲤鱼精　前面花园。

　　张　珍　后晚呢？

　　鲤鱼精　前面花园。

　　张　珍　咹？哪里呀？

　　鲤鱼精　花园，花园。（下）

　　张　珍　妙啊！

　　（唱《尾声》）

　　张生何用煮东海，

　　夜夜仙娥入梦来，

　　这碧波潭疑是那龙宫仙界。（下）

　　第二场　赏梅 

　　（花园。）

　　（金宠、二家院同上。）

　　金　宠　（引）画堂香暖语无哗，

　　不是寻常百姓家。

　　（念诗）

　　老去无儿实可伤，

　　一官赢得鬓如霜。

　　错配穷酸怜幼女，

　　雀屏待选状元郎。

　　老夫金宠，汴梁人氏，昔日在朝官为宰相，而今告老归家，乐享田园。元宵佳节，碧波园中，各色梅花盛开，不如唤夫人、女儿出来，一同前往赏玩。家院。

　　家　院　有。

　　金　宠　敲动云板，请夫人、小姐出堂。

　　家　院　是。敲动云板，请夫人、小姐出堂。

　　（王夫人、金牡丹、二丫环同上。）

　　王夫人　（念）煮药焚香消永昼，

　　金牡丹挑针倦绣出兰房。

　　王夫人　相爷，有礼。

　　金　宠　夫人请坐。

　　金牡丹　叩见爹爹。

　　金　宠　我儿免礼。

　　王夫人　但不知相爷唤老身出来，有何见教？

　　金　宠　夫人，元宵佳节，碧波园中，各色梅花盛开，老夫意欲与夫人、孩儿一同前往赏玩，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王夫人　但凭相爷吩咐。

　　金牡丹　孩儿愿往。

　　金　宠　家院。

　　家　院　有。

　　金　宠　带路。

　　（走圆场。）

　　（幕启，画一树大梅花作衬景。）

　　金　宠　（唱《红衲袄》）

　　人事推移浪里沙，

　　谁似我富贵荣华。

　　琼枝玉树神仙府，

　　画阁名园宰相家。

　　四野由他多冻骨，

　　且携荚酒赏梅花。

　　夫人，元宵佳节，名花美酒，可惜无人与老夫一同题咏。

　　王夫人　是呀，要是有人与相爷一同题咏，岂不是好。

　　家院甲　禀相爷，何不到碧波书馆请张姑爷前来题诗？

　　金　宠　多嘴，传话下去，以后家院丫环人等，（望一望金牡丹脸色）不许以姑爷相称。

　　众　　是。

　　金　宠　夫人，你看呀！

　　（唱）这一枝玉蕊迎风，

　　那一枝含苞欲发。

　　一朵朵洁白无瑕，

　　直看到夕阳西下，

　　直看到夕阳西下。

　　家院！

　　家　院　有。

　　金　宠　掌灯伺候！

　　家　院　是。

　　（家院、丫环各提灯上。）

　　金牡丹　（唱）一轮明月东方高挂，

　　暗移花影上窗纱。

　　王夫人　　　　一霎时华灯吐耀，

　　梅影里楼台如画。

　　金牡丹　叫丫环掌灯前行，

　　（鸦鹊惊鸣。）

　　丫环！什么鸟叫？

　　丫环甲　乌鸦叫。

　　金牡丹　讨厌的东西，把它赶走！

　　丫环甲　是。

　　金牡丹　我好恨呀！

　　（唱）恨的是彩凤随鸦。

　　王夫人　　　　学古人秉烛夜游，

　　金牡丹　　　　赏心乐事宰相人家，

　　王夫人　　　　赏心乐事宰相人家。

　　（鼓打二更。）

　　金　宠　家院，谯楼鼓打几更？

　　家院甲　启相爷，鼓打二更。

　　金　宠　夫人，今晚元宵佳节，金吾不禁，一家人何不花亭饮酒，以作通宵之乐。

　　王夫人　相爷请。

　　金牡丹　爹娘先行一步，待孩儿折梅花一枝，与二老献酒。

　　（金宠、王夫人下，家院提灯随下。）

　　丫环甲　小姐，白的是梅花，那红的是什么花？

　　金牡丹　红的也是梅花。

　　丫环甲　只听说有白梅，没听得说有红梅。

　　丫环乙　怎么没有。《红梅记》就是卢小姐把红梅送给裴秀才的。

　　金牡丹　（怒）唔！女孩子家在哪里看到这些邪书，还不跪下！

　　丫环乙　小姐，我是小时候，在外婆家里看戏看来的。（跪下）

　　金牡丹　起来，以后不许你们看这些邪戏。

　　丫环乙　是，是。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张　珍　（上）谯楼已二更，一诺值千金。牡丹小姐约我每晚二更时候，前来一会，我不免走入花园。

　　金牡丹　丫环，把那一枝红梅花折下来！

　　丫　环　是。

　　张　珍　梅花！唉，光阴过得真快！丹桂花开，我与小姐初次会面，如今又是梅开时候了。（进园）你看小姐和往常一样，早己在此等候。（见丫环迟疑）为何丫环也在此？（想）是小姐约我来的，怕什么，待我上前问话。（向金牡丹）小姐，小生礼到。

　　金牡丹　哎呀，你是何人，为何夤夜闯入相府花园？

　　张　珍　小姐，你约我每晚二更时候前来一会，难道你今晚就忘怀了么？

　　金牡丹　胡说八道的，谁约你来，丫环，有贼！

　　（鲤鱼精上，惊讶，隐。）

　　丫环乙（举灯望）小姐，他是张相公。

　　金牡丹　是张……（望，鄙视地）哎呀，什么张相公李相公，分明是贼，爹娘有贼，快来，快来呀！

　　张　珍　这又从哪里说起！

　　（金宠、王夫人、家院急上。）

　　金　宠　孩儿，何事惊慌？

　　王夫人　孩儿，何事惊慌？

　　金牡丹　不知哪来的狂生，他说孩儿每晚约他前来相会，分明在这里调戏于我。爹娘，他是贼，快快把他打了出去。

　　□呀！

　　（王夫人抱住牡丹，张珍惊讶，鲤鱼精焦急。）

　　金　宠　畜生，你好大的胆，坏人名节，这还了得！

　　（唱《水底鱼》）

　　小畜生好生无礼，

　　全不知廉耻礼义。

　　似这等不肖狂徒，

　　婚姻事再休提起，

　　再休提起。

　　王夫人（唱“其二”）

　　亏你是旧家子弟，

　　读书人全不知礼。

　　快把他赶出花园，

　　堂堂相府容不得你，

　　容不得你。

　　金　宠　家院，把他赶了出去！

　　金牡丹　赶了出去！

　　家院甲　走！

　　张　珍　我自己来，自己去，谁敢赶我！

　　（张珍拂袖下，鲤鱼精追下。）

　　丫环乙　（对牡丹）小姐，乌鸦走了。

　　丫环甲　噫，姑爷走了。

　　丫环乙　啊，姑爷走了，我怕是乌鸦咧。（姑爷，乌鸦谐音）

　　王夫人　嗯！方才相爷吩咐，以后不许再叫姑爷，你们记打！

　　丫　环　是。

　　家院乙　（上）启禀相爷，王大人差人前来，邀相爷御街观灯。

　　金　宠　备马伺候！

　　（金宠、二家院同下。）

　　金牡丹　（委屈地）□呀！

　　王夫人　孩儿，这畜生无礼，怪你不得。休要啼哭，随为娘的来。

　　（王夫人、金牡丹率丫环同下。）

　　第三场　观灯 

　　（街头。）

　　（鲤鱼精上。）

　　鲤鱼精　（唱《驻云飞》）

　　一轮月，满天星，

　　忙移步，往前行。

　　我与张郎约定，每晚二更时候，花园相会，今夜元宵我贪看灯景，不免迟来一步，谁知金牡丹心肠毒辣，竟将张郎赶走，待我追上前去。

　　（唱）一路之上人喧嚷，

　　却是元宵闹花灯。

　　各色花灯无心看，

　　要追赶那苦难的郎君。

　　顾不得鞋跟踏破，（跌）

　　啊呀呀，扯坏了罗裙，

　　扯坏了罗裙。

　　张郎已到，待我躲在一旁，听他说些什么。

　　（鲤鱼精虚下，张珍上。）

　　张　珍　（唱“其二”）

　　元宵处处闹花灯，

　　无心赏玩往前行。

　　恨只恨丞相金宠，

　　他爱富嫌贫言而无信。

　　虽然是郎为半子，

　　大不该恶语伤人。

　　他把我赶出府门，

　　却教我何方投奔？

　　唉！别人反脸无情，倒还则可，那牡丹小姐与我有夫妻之情，她怎么也和金宠一样，辱骂于我！

　　（唱）这正是人情似纸张张薄，

　　相爷小姐一般心，

　　相爷小姐一般心。

　　（鲤鱼精暗上，假作跌倒在地。）

　　鲤鱼精　□呀！

　　张　珍　那厢有人啼哭，待我看来。你是何人，为何跌倒在地？

　　鲤鱼精　我乃金牡丹，因追赶张相公到此，一路之上，人挤马攘，故而跌倒在地。

　　张　珍　你们把那张相公赶了出来，还追他作甚？

　　鲤鱼精　我与张相公是恩爱夫妻，岂能让他流落在外。

　　张　珍　花园之中，高喊拿贼，那时节你的恩情何在？

　　鲤鱼精　（抬头）你……（起立，走近）张郎呀！

　　张　珍　（避开）谁是你的张郎！

　　鲤鱼精　张郎不要如此，花园之事，爹娘在旁，妾身迫不得已。

　　张　珍　什么迫不得已，分明是反脸无情，

　　鲤鱼精　妾身若反脸无情。为何又黑夜奔波，追赶张郎到此？如今张郎既不见谅，回去又遭爹娘打骂，罢也罢，不如碰……

　　张　珍　且慢！（扶住）小姐……

　　鲤鱼精　（娇嗔地）□呀！

　　张　珍　小姐深情，岂有不知，只是张珍情愿饿死也不回相府去了。

　　鲤鱼精　妾身也情愿跟随张郎受穷受苦，再不回家，但不知张郎意欲何往？

　　张　珍　只好回到自己的家下。

　　鲤鱼精　如此，一同前往。

　　张　珍　倘相爷知道？

　　鲤鱼精　哪里顾得许多。

　　（锣鼓声。）

　　张郎，你听锣鼓声喧，一路之上，你我夫妻顺便观玩灯景，岂不是好。

　　张　珍　小生奉陪。

　　（二道幕启，台内挂各色彩灯。）

　　（唱《普贤歌》）

　　夫妻携手往前行，

　　一路之上看花灯。

　　鲤鱼精大街小巷锣鼓响，

　　万户千门弦管声。

　　张珍莫道去年灯景好，

　　今年的灯几色色新。

　　鲤鱼精　　　　这厢是狮子滚球遍地锦，

　　那厢是二龙戏珠满天星。

　　张　珍　　　　双双蝴蝶迎风飞舞，

　　对对鸳鸯比翼交腾。

　　鲤鱼精　　　　脚踏莲花是慈悲佛，

　　慈悲佛。

　　手抱琵琶是王昭君。

　　张　珍　　　　外街花灯看不尽，

　　回头又往内街行，

　　内街行。

　　（张珍、鲤鱼精下。）

　　（金宠、二家院、四青衣同上。）

　　金　宠　　　　老夫看灯不相同，

　　高车驷马走匆匆。

　　太平天下般般好，

　　国恩家庆人寿又年丰。

　　（张珍、鲤鱼精上。）

　　鲤鱼精　　　　内街灯比外街好，

　　（鼓打五更。）

　　又听谯楼鼓五更。

　　张　珍　　　　何人打马威风大，

　　威风大。

　　家　院　（见张珍）张相公！（又见鲤鱼精）啊，还有小姐！

　　张　珍　　　　原来碰了对头人，

　　对头人。

　　（张珍、鲤鱼精急下。）

　　金　宠　家院。

　　家　院　有。

　　金　宠　前面一男一女，为何如此慌张？

　　家　院　小人不敢说。

　　金　宠　讲！

　　家　院　是，乃是张相公。

　　金　宠　好大的胆，敢在老夫跟前放肆。

　　家　院　还有小姐。

　　金　宠　（惊）还有小姐！家院，来，来，（轻声地）你可看得仔细。

　　家　院　小人看得仔细，是小……（急掩口）

　　金　宠　把他们追转！

　　家　院　是。

　　（二家院下。）

　　金　宠　左右，打道回府。

　　（金宠、四青衣下。）

　　第四场　闹府 

　　（厅堂，屏风上画两枝牡丹。）

　　（王夫人上。）

　　王夫人　画堂笙歌歇，等候相爷回。

　　（内声：相爷回府。）

　　（金宠、四青衣上。）

　　王夫人　相爷请坐。

　　（四青衣下。）

　　金　宠　可恼！

　　王夫人　相爷为何怒气不息？

　　金　宠　夫人哪曾知道，老夫已将张珍这小畜生赶出府门，婚姻之事，再休提及。不料牡丹孩儿，今晚与这小畜生一同观灯。老夫已命人将他们拿下，少刻即可回报，只是堂堂相府，竟有此寡廉鲜耻之事，成何体统！

　　王夫人　牡丹孩儿现在绣楼，哪有此事？

　　金　宠　老夫亲眼看见一男一女，扬长而过，家院言道，男是张珍，女是牡丹，难道有错！

　　家　院　（上）双双追回府，报与相爷知。启禀相爷，张相公追转，连小姐在内。

　　金　宠　带了上来！

　　家　院　是。有请相公、小姐。

　　（张珍、鲤鱼精上。）

　　张　珍　唉！只望同心归故里。

　　鲤鱼精　谁知俯首入侯门。

　　张　珍　（无可奈何地）见过相爷。

　　金　宠　小畜生，将你赶出府门，就该回得家去，埋头攻读，谁知你胆大包天，反而勾引我女，观灯闹市，败人名节，坏我门风，这还了得，来！

　　家　院　有。

　　金　宠　与我绑了！送有司衙门治罪！

　　鲤鱼精　（情急智生，哭）爹爹呀！

　　金　宠　（望一望鲤鱼精，对家院示意）将这小畜生锁入书房。

　　（张珍、家院同下。）

　　鲤鱼精　见过爹娘。

　　金　宠　唗！你这小奴才也竟敢私自逃出府门，去见张珍，全不顾相府家风，气煞我也！

　　王夫人　不遵母训，擅出闺门，难怪你爹爹生气，还不回绣楼去！

　　（鲤鱼精下。）

　　金　宠　夫人，这是你教的好女儿。

　　王夫人　只是牡丹孩儿适才分明在绣楼说话，怎么就到街上观灯去了。事有可疑，相爷明察才是。

　　金　宠　劣女狂生，双双拿到，还有什么可疑。教女不严，真正可恼！

　　丫　环　（上）启相爷，夫人，绣楼之上有两位小姐打架。

　　金　宠　啊！（惊）不道有两位小姐打架！丫环。

　　丫　环　在。

　　金　宠　将他们扶下楼来。

　　丫　环　是。（下）

　　金　宠　（向夫人）夫人，待你我看个明白。

　　（二丫环扶鲤鱼精、金牡丹上。）

　　（对金牡丹）你是牡丹？

　　金牡丹　儿是牡丹。

　　金　宠　（对鲤鱼精）你是牡丹。

　　鲤鱼精　儿是牡丹。

　　金　宠　夫人啦，真正弄出两个牡丹来了。

　　王夫人　啊，真正是两个牡丹。

　　金　宠　夫人，女儿是你抚养的，你可能分出真假？

　　王夫人　我能分出真假。

　　金　宠　你去认来。

　　王夫人　待我认来。

　　金牡丹　母亲呀，儿是牡丹。

　　王夫人　啊，儿是牡丹。

　　鲤鱼精　母亲呀，儿是牡丹。

　　王夫人　不道儿也是牡丹。

　　（鲤鱼精、金牡丹对打，丫环扯开。）

　　丫环甲　夫人，你老人家还分不出真假？

　　王夫人　（向丫环）你们侍奉小姐多年，一定可以分出真假。

　　丫环甲　夫人，我们分得出。（向金牡丹）你是小姐吗？

　　金牡丹　我是小姐。

　　丫环甲　（向鲤鱼精）你是小姐吗？

　　鲤鱼精　我是小姐。

　　丫环甲　（向金牡丹、鲤鱼精）你是小姐呀？

　　鲤鱼精　我是小姐。

　　金牡丹　我是小姐。

　　丫环甲　啊呀呀，夫人，两位小姐都是假的。

　　王夫人　谁是真的？

　　丫环甲　我丫环是真的。

　　王夫人　多嘴！

　　金　宠　丫环分不出真假，这如何是好。

　　王夫人　有了，牡丹孩儿左手有肉痣一颗，有肉痣的就是真，没有肉痣的就是假。

　　金牡丹　母亲，儿有肉痣。

　　王夫人　啊，儿有肉痣。牡丹呀，儿呀，喂呀！

　　鲤鱼精　母亲，你看，儿也有肉痣。

　　丫环乙　夫人，她（指鲤鱼精）也有肉痣。

　　王夫人　不道儿也有肉痣。牡丹呀，儿呀，喂呀！相爷，他二人谁是真假，分辨不出，如何是好？

　　金　宠　哎呀！苍天啦苍天，想我金宠在朝为官，不曾欺君罔上，打僧骂道，平白出此妖孽，好不气煞我也！

　　（唱《锁南枝》）

　　枉在朝为大臣，

　　枉在朝为大臣，

　　枉食君禄奉圣君。

　　两女一般同，

　　分不出假和真。

　　皇天吓！

　　想我金宠，参赞朝政，

　　上不曾欺君误国，

　　下不曾毁道谤僧。

　　平白遇此妖孽，

　　真乃是家门不幸。

　　王夫人（唱“其二”）

　　劝相爷免悲声，

　　劝相爷免悲声，

　　妾身再去认分明。

　　我看她们珠翠压云鬓。

　　胭脂点绛唇。

　　上穿双凤袄，

　　腰系百花裙。

　　一样的多娇女，

　　一样的多娇女，

　　难辨假和真。

　　金牡丹　（唱“其三”）

　　鲤鱼精

　　谁是假，谁是真，

　　谁是假，谁是真，

　　生身父母也难分。

　　父也是乌纱象简一朝臣，

　　与黎民常把冤情审。

　　你如今似醉如疾，

　　不能治家怎能治民，

　　叫女儿，好伤情。

　　（鲤鱼精、金牡丹二人对骂。）

　　你这大胆的妖精！

　　金牡丹　　　　你本是狐狸九尾。

　　鲤鱼精　　　　你本是魔鬼邪神。

　　鲤鱼精　　　　有朝查出你真形，

　　金牡丹

　　管教你难逃命，

　　管教你难逃命。

　　（金牡丹、鲤鱼精又对打，丫环扯开。）

　　金　宠　丫环，将她两人各锁一房，带了下去。

　　鲤鱼精　你是妖怪，你是妖怪，好妖怪，好妖怪。

　　（金牡丹、鲤鱼精分左右同下。）

　　王夫人　相爷，她二人真假不分，这又如何是好？

　　金　宠　夫人不必惊慌，

　　（鲤鱼精暗上，窃听。）

　　闻知包大人有照妖镜，斩妖剑。

　　（鲤鱼精惊，一锤锣暗下。）

　　惯会降妖，老夫后堂修书一封，接包大人过府，判断此事。

　　王夫人　如此甚好。

　　金　宠　这正是：

　　混浊不分鲢共鲤，

　　王夫人　水清方现两般鱼。

　　（金宠、王夫人同下。）

　　第五场　救援 

　　（鲤鱼精上。）

　　鲤鱼精　　　　花香虫蚁到，

　　好事折磨好。

　　方才听金宠之言，要接包大人前来判断、倘若包大人糊涂，真假判出，是非不明，我一片真情，张郎也无从得知，岂不坏了我夫妻恩爱？众家姊妹与我分别之时，有言在先，若有为难之处，放起毫光，便来相救，待我将毫光放起。

　　（道姑扮龟灵精，道童扮虾子精上。）

　　虾子精　（念）

　　一阵毫光起，

　　龟灵精来救难中人。

　　龟灵精　　　　为何放起毫光？

　　虾子精　　　　为何放起毫光？

　　鲤鱼精　听道：

　　（唱《黄莺儿》）

　　自走入红尘，

　　在碧波潭藏隐真身。

　　感张珍一片至诚心，

　　变作牡丹模样，

　　成就百年欢庆。

　　谁知顷刻起风云，

　　因此放毫光，

　　速来相救，免受这灾星，

　　速来相救，免受这灾星。

　　龟灵精　（唱《其二》）

　　姐姐不必太惊慌，

　　包管你成就鸳鸯。

　　我有一计上心旁，

　　变作包龙图，

　　去把金府闯，

　　闹他一个头昏脑胀。

　　姐姐不必忧虑，待我变作包公，见机行事。

　　虾子精　此计甚好，待我邀一位姊妹，变作张龙赵虎，摘树叶一片，化作照妖镜，削桃木一枝，化作斩妖剑，助你成功。

　　虾子精　（唱《合头》）

　　龟灵精

　　祸福愿同当，

　　大家相助，

　　免受这灾殃。

　　大家相助，

　　免受这灾殃。

　　鲤鱼精　这正是：

　　只为恩情重，

　　龟灵精　　　　姊妹显神通。

　　虾子精　　　　纵有照妖镜，

　　鲤鱼精

　　龟灵精　　　　难辨两包公。

　　虾子精

　　（鲤鱼精、龟灵精、虾子精同下。）

　　第六场　公堂 

　　（真包公，真张龙，真赵虎，四马衣上。）

　　真包公　（唱《江头金桂》）

　　都只为忠直爱民，

　　在朝中为官清正。（坐）

　　老夫包拯，在宋室为臣，官居龙图阁学士，代理开封府。金相爷一女，名曰牡丹，被妖魔缠害，接老夫过府，判断此案，来！

　　众　　有。

　　真包公　开道！

　　（唱）但愿民安国泰，

　　年年五谷丰登，

　　朝野笙歌相庆。

　　奉圣命代理开封，

　　决心要把刁顽惩。

　　正王法，顺人情，

　　哪怕他国戚皇亲，

　　杀人者须当抵命。

　　何方鬼魅妖精，

　　鬼魅妖精，

　　变作牡丹形影，

　　竟把佳人捉弄。

　　他纵有广大神通，

　　我也要三推六问，

　　我也要三推六问。

　　（真包公，真张龙，真赵虎，四马衣同下。）

　　（假包公，假张龙，假赵虎，四马衣上。）

　　假包公　龟灵精。只因鲤鱼有难，变作包公模样，前去救助于她。你看那包拯往金府去了，待我先行一步。张龙、赵虎！

　　假张龙　有。

　　假赵虎　有。

　　假包公　打道金府！

　　（众走四角。）

　　（唱《江头金桂》）

　　才离了碧波银涛，

　　见毫光透九宵。

　　开道！

　　原来是包公将到，鲤鱼心焦。

　　怕的是好歹不分明，

　　是非也颠倒，

　　那时节他们恩爱夫妻一旦抛。

　　我也曾游遍了十洲三岛，

　　爱的是主持公道，

　　恨的是同辈中人，

　　见了那势利人儿，

　　麻烦事儿，

　　就立刻把头儿缩了。

　　怒恼时我把泰山推倒，

　　泰山推倒。

　　为打不平，我龙潭虎穴也不辞劳，

　　也不辞劳。

　　说什么阎罗，

　　讲什么包老，

　　阎罗、包老，

　　也要把是非断好。

　　岂可把萝卜白菜一锅熬，

　　萝卜白菜一锅熬。

　　众来此已是。

　　假包公　前去通传。

　　假张龙　门上哪位在？

　　家　院　什么人？

　　假张龙　包爷到。

　　家　院　请候。有请相爷。

　　金　宠　（上）只为稀奇事，须烦铁面人。何事？

　　家　院　包大人到。

　　金　宠　有请。

　　家　院　有请。

　　（吹牌子⑩，假张龙，假赵虎：，四马衣下。）

　　（启幕，厅堂。）

　　金　宠　大人在哪里？

　　假包公　相爷在哪里？

　　金　宠　大人来了。

　　假包公　来了。哈，哈。

　　（两人同坐。）

　　金　宠　不知大人驾到，少来远迎。

　　假包公　来得冲撞，相爷海涵。邀请老包，请道其详。

　　金　宠　大人请听。

　　（唱《江头金桂》）

　　辞官告老，

　　辞官告老，

　　一女牡丹，

　　我两老爱如珠宝。

　　当年指腹许张珍，

　　他父母双亡家业少。

　　假包公　原来令婿父母双亡，家业凋零，相爷就该施恩周济，才是道理。

　　金　宠　张珍远来投亲，老夫也曾将他留在碧波潭畔攻读诗书，只望他将来有个成名之日，谁知这小畜生竟敢闯入花园，调戏小女，小女喊叫起来，老夫骂了张珍几句，一时怒发，将他赶出府门。

　　假包公　他们既是指腹为婚，花园相会，也不为无礼。相爷，莫怪老包说直话，只怕你有些嫌贫爱富啊。

　　金　宠　大人。

　　（唱）此是我相府家教，

　　越礼胡行不恕饶。

　　也非我爱富嫌贫，

　　白衣女婿，惹人耻笑。

　　假包公　后来呢？

　　金　宠　那张珍逃走以后，又勾引我女，公然在夜市观灯，老夫命家院追他们回府，谁知绣楼之上，却有两个牡丹。

　　假包公　恭喜相爷。

　　金　宠　老夫喜从何来？：

　　假包公　添了一位千金，岂不是一喜。

　　金　宠　大人笑话了，这妖怪啊！

　　（唱）他与吾儿一般样打扮，

　　一般样窈窕，

　　谁假谁真难分晓。

　　不要说丫环使女，

　　就是生身父母，

　　生身父母，

　　也认不清女儿容貌。

　　我便望大人，

　　显奇才判此妖。

　　显奇才判此妖。

　　假包公　这却不难。依老包看来，两位牡丹小姐，虽则容貌相同，心性却不相同。

　　金　宠　怎见得？

　　假包公　方才相爷言道，一位小姐在花园高喊拿贼，赶走张珍，一位小姐与张珍携手并肩，观灯闹市，岂不是容貌相同，心性却不相同。

　　金　宠　小女子日遵守庭训，足不出户，与张珍观灯的定是妖怪。

　　假包公　令嫒与张珍既有夫妻之份，张珍前来看她，为何高喊拿贼？我看这位认夫作贼的小姐定是妖怪。

　　金　宠　与张珍观灯的是妖怪。

　　假包公　噫，认夫作贼的是妖怪。

　　金　宠　大人，清官难断家务事，

　　假包公　相爷，阁老休嫌贫贱郎。哈，哈！

　　（内声：包大人到。）

　　家　院　（上）启相爷，又有包大人到。

　　金　宠　站过一厢。请问大人，朝中有几位包大人？

　　假包公　只此一包，并无二包。

　　金　宠　方才家院报道，又有包大人到。

　　假包公　那来的只怕是草包。

　　金　宠　请回避一时。

　　（假包公下。）

　　有请。

　　（真包公，真张龙，真赵虎，四马衣同上。）

　　（吹牌子，接客如仪，真张龙，真赵虎，四马衣下，真包公金宠同坐，金宠入位后，面呈不豫之色。）

　　真包公　相爷莫非有慢客之意。

　　金　宠　老夫怎敢慢客，怎奈先来了一位包大人。

　　真包公　哦！府上先来了一个包大人。

　　金　宠　正是。

　　真包公　包什么？

　　金　宠　包拯。

　　真包公　大宋朝只有一个包拯，难道相爷不知。

　　金　宠　与大人面貌衣冠，一般无二，故此老夫难以分辨。

　　真包公　竟有此事，请来相见。

　　金　宠　有请包大人。

　　（假包公上。）

　　真包公　噫！

　　假包公　噫！

　　真包公　（唱《驻云飞》）

　　我一见此妖，

　　假包公　　　　我一见老包，

　　真包公　　　　不由怒发冲九霄。

　　假包公　　　　把我的肚子笑痛了。

　　真包公　　　　正直辅皇朝，

　　妖孽何足道。

　　假包公　　　　闲事你莫管。

　　回去睡大觉。

　　真包公　　　　竟敢把侯门扰。

　　假包公　　　　你何必寻烦恼。

　　真包公　　　　漫道是人间短长，

　　就是那地府阴曹，

　　我也能管到。

　　假包公　　　　你纵然打破沙锅，

　　这其中许多奥妙，

　　你哪里知晓。

　　真包公　　　　你是何方妖孽敢称包，

　　何方妖孽敢称包。

　　假包公　　　　我俩五百年前共一胞，

　　五百年前共一胞。

　　（两人拔剑，金宠阻住。）

　　金　宠　且慢，我儿事小，请二位大人休伤和气。

　　真包公　与妖怪有什么和气。

　　假包公　凡事要平心静气咧。

　　真包公　相爷，但放宽心，老包自有剖断。

　　假包公　（学真包公）相爷，但放宽心，老包自有剖断。

　　真包公　升堂伺候。

　　假包公　（学真包公）升堂伺候。

　　真包公　好怪妖。

　　假包公　（学真包公）好怪妖。

　　（真假包公两边下，金宠亦下。）

　　（启幕：大堂，八马衣先上，真假张龙赵虎上，真假包公两边上，真包公坐大边，假包公坐小边，金宠上，中间打坐。）

　　真包公　牡丹带上。

　　假包公　（学真包公）牡丹带上。

　　（金牡丹，鲤鱼精分左右上，金牡丹跪小边，鲤鱼精跪大边。）

　　金牡丹　叩见大人。

　　鲤鱼精　叩见大人。

　　真包公　听点。

　　假包公　（学真包公）听点。

　　真包公　金牡丹。

　　假包公　（学真包公）金牡丹。

　　金牡丹　有

　　鲤鱼精　有

　　真包公　啊！

　　假包公　啊！

　　真包公　一人名字，为何两人应声。

　　假包公　（学真包公）一人名字，为何两人应声。

　　真包公　唔，正是：老包今日坐堂台，张龙赵虎两边排。吩咐衙役俱肃静，且听妖魔诉上来。

　　假包公　（学真包公）老包今日坐堂台，张龙赵虎两边排。吩咐衙役俱肃静，且听牡丹诉上来。

　　金牡丹　容禀。（唱《红衲袄》）

　　鲤鱼精

　　未开言，珠泪淋，

　　真包公　不要啼哭，从实诉来。

　　假包公　（学真包公）不要啼哭，从实诉来。

　　金牡丹　玉和石，认不真。

　　鲤鱼精

　　我本是相府一千金，

　　与张珍指腹订婚姻。

　　因他父母双亡故，

　　奴爹爹留他在府读诗文。

　　只因张珍那夜闯入花园，奴爹爹将他赶出府去。及至家院追转，谁知他带了妖孽归来啊。

　　真包公　这厢带过去，那厢带过来。

　　假包公　（学真包公）这厢带过去，那厢带过来。

　　（金牡丹、鲤鱼精换边跪。）

　　金牡丹　带来了鬼魅妖精，

　　鲤鱼精

　　与奴家无二形。

　　倒把亲者疏，疏者亲，

　　一家大小难厮认。

　　她一样到花园，焚宝鼎，

　　占绣楼，拈花针。

　　鱼目竟将珠玉混，

　　望大人明镜高悬判假真，

　　明镜高悬判假真。

　　真包公　带下去。

　　假包公　（学真包公）带下去。

　　（金牡丹、鲤鱼精分两边下。）

　　真包公　相爷，她二人俱是一样口供，叫我如何判断？

　　假包公　（学真包公）相爷，她二人俱是一样口供，叫我如何判断？

　　真包公　谁要你判断？

　　假包公　（学真包公）谁要你判断？（旁白）倒看你如何判断着。

　　金　宠　还望二位大人，一同审问。

　　真包公　我自有道理。来！

　　众　　啊！

　　真包公　把张珍、牡丹三人一齐带上。

　　众　　张珍、牡丹三人一齐带上。

　　（张珍先上，向台口朝外跪，金牡丹、鲤鱼精分两边上，左右跪。）

　　真包公　张珍。

　　假包公　（学真包公）张珍。

　　张　珍　有。

　　真包公　你知罪不知罪？

　　假包公　（学真包公）你知罪不知罪？（旁白）张珍也有罪，看他何问下去着。

　　真包公　你身为黉门秀士，又兼父母双亡，既蒙相国收留，就应；当埋头苦读，图个上进。为何闯入花园，做出越礼之事，又与牡丹小姐御街观灯，引出花妖月魅，扰乱相府，祸由你起，如何容得，来！

　　众　　有。

　　真包公　将张珍秀才革掉，推下去，重责四十。

　　众　　啊！

　　张　珍　（惧）学生有辩。

　　假包公　大胆的说来。

　　张　珍　（唱《香罗带》）

　　望大人，免用刑，

　　听张珍，说原因。

　　我与牡丹既为夫妇，

　　花园约会也是常情。

　　相爷说我无廉寡耻，

　　分明是他爱富嫌贫。

　　真包公　唗！相爷纵有不是，也是你行止有亏，休得多言，推下去打！

　　（真包公看看金牡丹、鲤鱼精脸色，故意将行刑签抽出，但不丢下，两旁衙役吆喝，压力甚重，金牡丹无动于衷，鲤鱼精焦急，终于奔向张珍相持哭泣。）

　　鲤鱼精　夫

　　张　珍　妻呀，吓！

　　鲤鱼精　（唱）人家说包龙图为官清正，

　　却原来他偏听不明。

　　张珍秀才革掉无关紧要，

　　他为何败坏你我婚姻。

　　今日里公堂受杖，

　　这冤屈无处可伸，

　　无处可伸。

　　（张珍、鲤鱼精抱哭。）

　　真包公　呀！（唱《红衲袄》）

　　见此情，暗思忖，

　　一般容貌两般心。

　　一个是抱头痛哭，

　　一个是默不吭声。

　　牡丹她是千金体，

　　岂不知男女授受不相亲。

　　何需用照妖宝镜，

　　真和假已自分明，

　　真和假已自分明。

　　相爷，令嫒真假也就分明了。

　　金　宠　这个，老夫分辨不出，还望大人指明。

　　真包公　哭的是假，不哭的是真。

　　假包公　不对，不哭的是假，哭的是真。

　　真包公　唗！哭的是假，不哭的是真。

　　假包公　老黑，有道是“情真即真，情假即假”。你我不要争辩，谁是假来谁是真，不问别人问张珍。

　　真包公　啊！张珍。

　　张　珍　学生在。

　　真包公　从实说来，哭的是真，还是不哭的是真？

　　张　珍　启禀二位大人，学生与小姐书房相见以来，千恩百爱，义重情深。今日学生公堂受责，那哭的是真，不哭的是假啊。

　　假包公　却又来。原说哭的是真，你偏说是假，好一个糊涂的老包！

　　真包公　（怒，急）啊呀！

　　（唱《红衲袄》）

　　听罢言来自思量，

　　老包倒作了糊涂相。

　　一自身登龙虎榜，

　　夜断阴来日断阳。

　　初次定远为知县，

　　奇情判过许多桩。

　　我也曾到陈州去放粮，

　　拿国舅见君王；

　　赵文举，死还阳；

　　判乌盆，刘世昌。

　　今朝又遇两姣娘，

　　一样梳妆两样心肠。

　　谁假谁真难分辨，

　　枉在朝中作栋梁。

　　假包公　　　　两位姣娘两样心。

　　其中皂白不难分。

　　一个原是多情女，

　　一个爱富又嫌贫。

　　无情就是假，

　　多情就是真。

　　哪有个人间的贤小姐，

　　丈夫挨打她不动心。

　　你今不管金家事，

　　满江风浪自然平。

　　你今若管金家事，

　　只怕是三缸清水六缸浑。

　　真包公　　　　莫奈何取出了无情镜，

　　假包公　（学真包公）莫奈何取出了无情镜。

　　（真假包公取出照妖镜，张珍、鲤鱼精、金牡丹俱下。）

　　真包公　　　　管教妖孽丧残生，

　　假包公

　　管教妖孽丧残生。

　　真包公　（拔剑）照剑！

　　假包公　（拔剑架住）老黑，你不要胡砍乱砍，杀了假包不要紧，杀了真包那还了得。

　　真包公　谁是假包，谁是真包？

　　假包公　案子断得明的是真包，案子断得不明的是假包。

　　真包公　老包哪一件案子断得不明？

　　假包公　老黑，你听道：

　　（唱《红衲袄》）

　　你既被人叫青天，

　　审理民情莫心偏。

　　模样儿难辨真和假，

　　须问情心哪个坚。

　　真包公　啊！

　　假包公　　　　即使真假牡丹能分辨，

　　是非不明也徒然。

　　真包公　啊！

　　假包公　　　　嫌贫爱富的你不责罚，

　　义重情深的你不周全。

　　真包公　啊！

　　假包公　　　　看你乱挥斩妖剑，

　　把是非弄得颠倒颠。

　　真包公　啊！

　　假包公　　　　我把忠言对你讲，

　　悬崖勒马你早收鞭，

　　悬崖勒马你早收鞭。

　　老黑，话已说明，谁真谁假，谁是谁非，凭你断判。

　　（对假张龙，假赵虎）打道回府！

　　（假包公，假张龙，假赵虎，四马衣下。）

　　真包公　啊，我明白了。

　　（唱《红衲袄》）

　　小张珍，丧爹娘，

　　远投亲，在异乡。

　　金宠在朝为首相，

　　哪看得起穷酸潦倒的白衣郎，

　　他在潭畔念文章，

　　引动妖仙化娇娘。

　　真牡丹爱富嫌贫女，

　　假牡丹倒有好心肠。

　　若将真假强分辨，

　　拆散人间好鸳鸯。

　　不如闭门推出窗前月，

　　吩咐梅花自主张，

　　吩咐梅花自主张。

　　张龙，赵虎。

　　真张龙　有！

　　真赵虎　有！

　　真包公　吩咐打轿！

　　金　宠　且慢，久闻大人斩妖剑厉害，休放此妖逃走。

　　真包公　老包宝剑虽利，不斩无罪之妖。告辞！

　　（真包公，真张龙，真赵虎，四马衣下。）

　　金　宠　且住，包大人不理此案，真假来分，这又如何是好？啊，有了，不免奏明圣上，降下诏书，命张天师捉拿此妖。

　　（鲤鱼精暗上窃听，下。）

　　这正是：

　　要除作浪兴风怪，

　　须觅降龙伏虎人。（下）

　　第七场　出走 

　　（鲤鱼精上。）

　　鲤鱼精　（唱《步步娇》）

　　昨朝审问在公庭，

　　累得郎君胆战惊。

　　包公难辨真和假，

　　相爷又请张道陵。

　　包大人审出真情，不来追问，如今金宠又请天师捉拿于我，势大难敌，不如奔往他方，暂避一时，免得张郎担惊受怕。（圆场）

　　（唱）人情险恶难窥测，

　　人情险恶难窥测，

　　看来处处是荆榛。

　　张郎快来！

　　张　珍　（上）啊，娘子你来了，数日不见，好不想煞小生。

　　鲤鱼精　张郎不好了！

　　张　珍　怎么样了？

　　鲤鱼精　夜来听得爹娘说，只因真假不分，不论是人是怪，一律送往天师府处断。

　　张　珍　天师法力高强，定能分出真假，怕他则甚？

　　鲤鱼精　张郎，倘若天师听信我爹爹之言，说爱你的是假牡丹，那时节将我打入监牢，你我夫妻岂不相见无期了吗？

　　张　珍　这，这，这怎生是好？

　　鲤鱼精　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张　珍　相府门禁森严，奴仆甚多，逃走不出，也是枉然。

　　鲤鱼精　你我打从后园逃走，料也无妨。

　　张　珍　纵然逃出府门，一路之上，分文无有，也难以行走。

　　鲤鱼精　张郎不要忧虑，我这里有玉环宝坠一枚，可以使用。

　　张　珍　（取坠看）小小玉坠，能值几何！

　　鲤鱼精　张郎哪曾知道，玉坠是我家祖传之物，可以点铁成金。

　　张　珍　啊，点铁成金。

　　鲤鱼精　逢山无阻。

　　张　珍　啊，逢山无阻。

　　鲤鱼精　遇水能行。

　　张　珍　啊，遇水能行。这玉坠既有许多好处，娘子，你何不早言。

　　鲤鱼精　早言怎样？

　　张　珍　（戏谑地）那我们逃走多时了。

　　鲤鱼精　张郎，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这正是：

　　双手劈开生死路，

　　张　珍　一同走出是非门。

　　（唱《一江风》）

　　千门万户，楼阁重叠，

　　步出后园，喜逢皓月。

　　心欲停，步难歇，

　　（声（内）什么人？）

　　（张珍惊恐，鲤鱼精护持。）

　　怕到关津，有人盘诘。

　　鲤鱼精　（唱）仰天祝祷，

　　张　珍

　　仰天祝祷，

　　愿神灵护遮，

　　得到家园，

　　把盟香满燕，

　　把盟香满蒸，

　　鲤鱼精　（唱“其二”）

　　急奔前程，心怀激越，

　　怎奈爹娘将人磨折。

　　山海誓，怎轻撇，

　　生愿同衾，死愿同穴。

　　张珍仰天祝祷，

　　仰天祝祷，

　　愿神灵护遮，

　　得到家园，

　　把盟香满□，

　　把盟香满□。

　　（张珍、鲤鱼精急下。）

　　第八场　点将 

　　（五雷坛，气氛紧张。）

　　（二道童上，张天师冲出。）

　　张天师　（念）法水洒来天地暗，

　　灵符书动鬼神惊！（登坛）

　　道法不须多，天河与地河，全凭一敕字，降尽世间魔。

　　（课子）正印天师张道陵，

　　奉旨捉拿鲤鱼精。

　　有请王马殷赵众将军，

　　速到坛前听令行。

　　（王灵官上，摆身法，四天将齐上。）

　　天　将　有何法旨？

　　张天师　只因碧波潭鲤鱼精，变作金牡丹模样，与张珍结为夫妇，混闹金府，如今又与张珍逃回本籍，奉宋朝天子旨意，特请将军前来擒拿此妖，不得有误。

　　天　将　此乃吾神本等。

　　张天师　正是：

　　莫教金府藏妖孽，

　　天将定使深潭静碧波。

　　（张天师下。

　　王灵官　众位将军，你我驾云追赶者。

　　众　　请。

　　（众同下。）

　　第九场　逼离 

　　（远远波涛起伏，张珍、鲤鱼精上。）

　　张　珍　（唱《浪淘沙》）

　　携手往前行，

　　奔走关津，

　　她低头无语暗伤神。

　　欲将心事来追问，

　　怕她生嗔，

　　怕她生嗔。

　　鲤鱼精　（唱“其二”）

　　欲语泪先淋，

　　难诉衷情，

　　柔肠九转自沉吟。

　　本当实话从头说，

　　怕他伤心，

　　怕他伤心。

　　张　珍　（念）碧波潭畔结同心，

　　比翼双飞不计程。

　　鲤鱼精不料须臾灾祸起，

　　夫妻恩爱霎时分。

　　张　珍　娘子，何出此不吉之言？

　　鲤鱼精　张郎，你可认得我么？

　　张　珍　怎么不认得，你是牡丹小姐。

　　鲤鱼精　我非牡丹。

　　张　珍　那，那一定是广寒仙子。

　　鲤鱼精　亦非广寒仙子，我乃碧波潭鲤……

　　张　珍　碧波潭姓李之人甚多，原来娘子也姓李。

　　鲤鱼精　不是姓李之李。

　　张　珍　那就是连理之理。

　　鲤鱼精　也不是连理之理。

　　张　珍　那又理什么？

　　鲤鱼精　张郎不要害怕，我乃碧波潭鲤鱼精。

　　张　珍　（惊，又疑）我却不信。

　　鲤鱼精　为妻实乃碧波潭鲤鱼精，慕君心性真纯，才华绝世，因此变作牡丹模样，与君结为夫妇。

　　张　珍　娘子，深夜追赶，与小生观灯闹市的难道是你？

　　鲤鱼精　是妾身。

　　张　珍　公堂受责，抱头痛哭的难道也是你？

　　鲤鱼精　也是妾身。

　　张　珍　娘子，天下最难得的是情义二字，想那金牡丹虽与小生有婚姻之约，但她爱的是富贵，花园之中，将我赶走，只有娘子一片真情，对我百般恩爱，就是鲤鱼精，（一顿，激动）我也要与你同生共死呀！

　　鲤鱼精　（感激地）深谢张郎恩深爱重，不以异类相待。只可恨张天师点下天兵天将，苦苦要捉拿于我。张郎呀！

　　张　珍　娘子。

　　鲤鱼精　你我夫妻顷刻就要分离了！

　　张　珍　怎么讲？

　　鲤鱼精　顷刻就要分离了！

　　张　珍　哎呀，娘子，妻呀。□呀！

　　鲤鱼精　哎呀，张郎，夫呀。□呀！

　　张　珍　（唱《调子》）

　　当初书馆订鸳盟，

　　鲤鱼精　　　　似水如鱼直到今。

　　张　珍　　　　只望百年情好永，

　　鲤鱼精　　　　谁知顷刻两离分。

　　张　珍　（唱《尾犯序》）

　　我和你潭畔相携，

　　恰好似莲开并蒂。

　　先只想百年好合，双宿双飞，

　　又谁知萧墙祸起。

　　少时间你东我西，

　　好夫妻怎舍得中途抛弃？

　　哎呀，相会无期。

　　如花美眷，

　　眼睁睁空赋断肠诗，

　　断肠诗。

　　鲤鱼精　（唱“其二”）

　　劝张郎休要悲啼，

　　这恩情山岳难移。

　　我有玉环宝坠，

　　赠张郎以为表记。

　　君将此宝带在身傍，

　　时刻莫离，

　　就当是与为妻依然在一起。

　　从今别你，

　　你把那诗书在意，

　　休得要将奴家想起。

　　苦只苦奴早晚之间，

　　只落得思你想你，

　　不能够见你，

　　思你想你，

　　不能够见你，

　　要相逢——

　　唉！

　　除非是南柯梦里。

　　（大雷起。）

　　猛听得一声霹雳，

　　（天将过场。

　　悲切切，我实难舍你。

　　乌云四集，

　　如花美眷，

　　眼睁睁空赋断肠诗，

　　断肠诗。

　　张　珍　娘子，我有三恨。

　　鲤鱼精　哪三恨？

　　张　珍　（唱“其三”）

　　恨金冤不仁不义，

　　恨天师苦苦追逼。

　　又恨我手无缚鸡之力，

　　不能够保护我的贤德妻。

　　鲤鱼精　张郎，我也有三难舍。

　　张　珍　哪三难舍？

　　鲤鱼精　（唱）一难舍你我夫妻情义，

　　二难舍人世山河美丽。

　　三难舍（羞涩地）我腹中怀胎——

　　张　珍　啊！娘子有妊了。

　　鲤鱼精　（唱）今日里父子也分离。

　　张　珍　哎呀，妻吓！

　　要走就一同逃走，

　　我怎忍中途抛弃。

　　一任他水远山遥，

　　愿做你长途伴侣。

　　鲤鱼精　哎呀，夫吓！

　　（天将过场。）

　　非是妻子不带你逃走，

　　只恐天将重围，

　　欲逃无计。

　　到如今（一顿，决然地）只有拼着一死，

　　万难中也要顾盼于你。

　　（王灵官，天将上，将剑戟逼近张珍、鲤鱼精。）

　　哎呀！

　　又只见天将凌逼，

　　吓得我心战胆栗。

　　张　珍　　　　待分离舍不得分离，

　　不分离又仓皇无计。

　　鲤鱼精　　　　眼睁睁交颈鸳鸯，

　　又怎能拆散东西。

　　张　珍　　　　你我同是离巢鸟，

　　风雨来时比翼飞，

　　风雨来时比翼飞。

　　（张珍、鲤鱼精拥抱。）

　　张　珍　娘子，妻呀，□呀！

　　鲤鱼精　张郎，夫呀，□呀！

　　（天将上，把张珍、鲤鱼精二人冲开，推张珍倒地。）

　　休得伤我丈夫！

　　（鲤鱼精欲带张珍逃，三次上前，被天将逼退，张珍牵鲤鱼精衣，鲤鱼精脱衣逃，天将追下。）

　　张　珍　（唱《驻云飞》）

　　风狂云密，

　　我妻不见魂魄飞。

　　弹打鸳鸯鸟，

　　锥解同心结，

　　教人好悲凄。

　　几月来千恩百爱，

　　活生生一旦相抛弃。

　　啊呀，霎时间雷鸣电闪，狂风大作，娘子不见，这，这，这如何是好？有在这里，就是上天人地，我也要追寻于她。正是：

　　鸾俦凤侣难抛撇，

　　叫人心碎眼流血。

　　天涯海角觅芳踪，

　　不见我妻不休歇。（跌）

　　（唱）哭声天来叫声地。

　　娘子，妻呀，为丈夫的追来了。（下）

　　第十场　追鱼 

　　（水景，鲤鱼精红衣白裙上。）

　　鲤鱼精　（唱《驻云飞》）

　　天兵追急，

　　狂风猛雨打花枝。

　　江湖皆网罟，

　　鱼龙失所依，

　　叫人竖双眉。

　　呀，众家姊妹啊！

　　当初言定，

　　若逢危急便把毫光起，

　　速来打救莫延迟。

　　速来打救莫延迟。

　　（鲤鱼精放毫光，龟灵精、虾子精、众水兵上。）

　　杀上前去！

　　（天将上，王灵官与鲤鱼精开打，同下。）

　　（鲤鱼精等与王灵官开打，天将甲伤，鲤鱼精等败下。

　　（四天将与四小妖开打，天将乙伤，四水兵败下。

　　（张珍过场下。）

　　鲤鱼精　（上）张郎呀，夫呀，为妻的杀败了！

　　（唱《新水令》）

　　当初只望结同心，

　　到今日恩情成画饼。

　　龟灵何处隐，

　　虾将哪边存？

　　独线单丝，

　　纵有钻天翅（哭）也难逃命。（下）

　　张　珍　（上，唱《步步娇》）

　　两足忙忙西复东，

　　四顾无人影，

　　何处觅芳踪。

　　抬头只见碧水连空。

　　哎呀！且住。来此已是东海，前面杀伐之声，定是娘子在此对敌，待我口含玉坠，追上前去！

　　（唱《合头》）

　　连天喊杀声，

　　想是娘子遭围困。

　　（张珍下，鲤鱼精上。）

　　张　珍　（内）娘子，妻呀，我追来了。

　　鲤鱼精　张郎，夫呀，你在哪里？•

　　张　珍　（匆匆上）啊呀，娘子，你怎样了？

　　鲤鱼精　张郎，为妻的杀败了，倘有不测，这腹中娇儿……

　　张　珍　娘子，事到如今，还顾什么娇儿！

　　鲤鱼精　张郎啊，娇儿乃你我两人骨血，岂忍连累于他呀。呀！

　　（战鼓声惊天动地。）

　　天兵追急，我要走了，张郎保重。

　　张　珍　啊呀，娘子，妻呀，□呀！

　　鲤鱼精　啊呀，张郎，夫呀，□呀！

　　（张珍、鲤鱼精相抱哭，正难舍难分之际，天将上，将张珍、鲤鱼精冲开，二人相持难舍，王灵官撒网，张珍跌地，王灵官伤，鲤鱼精仓皇逃下。）

　　天　将　布下天罗地网。

　　（天将追下，张珍仍追下。）

　　第十一场　遇救 

　　（四面波涛，小山一座，鲤鱼精上。）

　　鲤鱼精　（唱《折桂令》）

　　望天兵雾集云团，

　　天将逞威风，肆意摧残，

　　这战斗我何曾惯。

　　转眼间不见张珍，

　　教人肠断。

　　天兵追赶正急，待我借水遁逃走，呀，水府三宫把守，望空而走，哎呀！下了天罗地网。

　　（唱“下段”）

　　这里是猛虎当关，

　　（“罗”字旗挡住。）

　　那里是张罗北山。

　　（“网”字旗挡住。）

　　影只形单，

　　意乱心烦。

　　待图个自由自在，

　　怕的是千难万难。

　　（观世音扮凡妇，从小山上出现。）

　　观世音　（唱《江儿水》）

　　你是谁家女，

　　因何独自行？

　　仓惶失色为何情？

　　莫不是背父母逃出门，

　　莫不是夫妻口角生，

　　你抱屈投江心。

　　细说详情，

　　待老身救你生命。

　　鲤鱼精　听者：（唱《雁儿落》）

　　我本是宰相家女千金，

　　我本是解元郎元配定。

　　我本是玉洁冰清不染尘，

　　我本是未结蕊桃花心，

　　呀……呀……我本是东京梅秀英。

　　都只为与郎私下订终身，

　　故惹得父母生嗔，

　　遍体排牙数不清。

　　逃奔，怎挡得奴仆们相追近，

　　哀恳，望婆婆救我残生，

　　望婆婆救我残生。

　　观世音　（唱《侥口令》）

　　休瞒隐真情，

　　你是碧波潭女仙真。

　　（鲤鱼精惊。）

　　恋张珍在红尘混，

　　惹下了大祸临身。

　　那妇人！

　　鲤鱼精　有。

　　观世音　你知道我是谁？

　　鲤鱼精　倒也不知。

　　观世音　吾乃南海观世音是也。

　　（莲台白衣观世音出现。）

　　鲤鱼精　呀，呀！（惊，跃）

　　（唱《收江南》）

　　她说出我原形，

　　又露出她真身，

　　却原是大慈大悲观世音。

　　（唱《合头》）

　　我这里双泪淋淋，

　　施一礼向前叩禀，

　　望菩萨赐我自由自在身。

　　观世音　鲤鱼精，你不要惊慌，吾特来打救于你，但不知你愿大隐，还是愿小隐？

　　鲤鱼精　大隐怎的，小隐何来？

　　观世音　大隐拔鱼鳞三片，打人凡间受苦，小隐随吾南海修练五百年后，得道登仙。

　　鲤鱼精　菩萨，小妖情愿大隐。

　　观世音　却是为何？

　　鲤鱼精　为了张珍，小妖甘愿打人凡间受苦。

　　观世音　那张珍乃凡夫俗子，你为他丢弃千年道行，岂不可惜？

　　鲤鱼精　菩萨呀，张珍乃至诚君子，与小妖海誓山盟，我若负他还成什么仙，了什么道啊！（哭）

　　观世音　善哉，善哉。如此，拔鱼鳞三片，大隐了吧。

　　鲤鱼精　谢菩萨。

　　（唱《沽美酒》）

　　谢娘娘发慈心，

　　谢娘娘发慈心，

　　救小妖免灾星。

　　愿大隐打入红尘，

　　与张珍酸甜同命。

　　忍痛苦剥下金鳞，

　　换得个自由自在身。

　　宁丢弃千年道行，

　　宁离却蓬莱仙境。

　　我啊，

　　决不负患难夫妻海誓山盟。

　　任他磨折重重，

　　一点真情不泯。

　　观世音　逃生去吧！

　　鲤鱼精　谢菩萨打救之恩。（下）

　　（众天将东倒西歪上。）

　　天将参见菩萨。

　　观世音　追赶何人？

　　天　将　追赶碧波潭鲤鱼精。

　　观世音　已被吾打入凡间受苦。

　　天　将　怎好回复天师？

　　观世音　摘有鱼鳞三片。

　　天　将　这正是：

　　有劳菩萨现金身，

　　观世音　只为多情即佛心。

　　天　将　摘得鱼鳞三片在，

　　观世音　饶她红豆百年春。

　　（观世音、天将下。）

　　第十二场　复合 

　　（天色转晴。）

　　张　珍　（上唱《园林好》）

　　上天入地觅芳踪，

　　两处茫茫无音信。

　　一霎时雨霁风停，

　　气吁吁惊魂初定。

　　（鲤鱼精、龟灵精、虾子将、四小妖急急上。）

　　鲤鱼精　张郎！

　　张　珍　呀！娘子，我又追到你了！（抱头哭）

　　龟灵精　张相公，这下你们夫妻重圆，再也不会分开了。

　　张　珍　（喜）娘子，此话当真？

　　鲤鱼精　当真。

　　张　珍　娘子，这才是三生盟约坚金石，

　　鲤鱼精　一点真情透太阳。

　　（一轮红日，金光四射，气氛转喜。）

　　众　　（唱《清江引》）

　　人逢喜事精神爽，

　　红光生脸上，

　　比翼鸟飞翔，

　　并蒂花开放，

　　这一回冲破了惊涛骇浪。

　　（曲调放慢，唱至最后一句，龟灵精等分手先下。）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