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此剧包括《扬纣十罪》和《斩三妖》两折，系高腔连台本戏《葫芦剑》的下部。写姜子牙辅周武王兴师伐纣，连破汜水等三关，克渑池，渡黄河，于孟津［1］大会诸侯，众诸侯奉周武王姬发为盟主，会师进攻商都朝歌［2］。

　　纣王荒淫日甚，竟与妲己敲骨打髓，剖腹验胎，以恣淫乐，致使天怒人怨。当周师兵临城下，已无可倚之将，可用之兵，只得亲自迎战（戏从这里演起）。在两军阵前，姜子牙大义凛然，揭露纣王十行大罪，纣王大败而归。妲己等三妖领兵复出，亦被子牙击败，逃窜途中，为女娲所擒，子牙祭起葫芦宝剑斩三妖，挥兵攻进朝歌，纣王在摘星楼放火自焚，至此商亡。

　　武王伐纣和纣王自焚均见于史。《史记·殷本纪第三》载：“……周武王于是遂率诸侯伐纣。纣亦发兵距之牧野。甲子日，纣兵败。纣走人，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周武王遂斩纣头……杀妲己。”小说家据此附会“三妖”事予以渲染，见《封神演义》第九十五至九十七回，另见《武王伐纣评话》，还有元赵文敬（著名戏曲演员）所撰杂剧《渡孟津武王伐纣》，一作《夷齐谏武王伐纣》，剧本已佚，元钟嗣成《录鬼簿》著录。

　　此剧主角姜子牙，大靠和唱工均可饰演。《扬纣十罪》以白口见长，《斩三妖》则以唱取胜。前辈著名老生蒋雨先，兼靠把和唱工之长，能演全部《封神传》之姜尚。稍后，有“高腔泰斗”之誉的徐绍清［3］，亦工于此剧，在《扬纣十罪》中的十段道白，说得义正词严，激昂慷慨，声震屋瓴。《斩三妖》“观风”一场的长段《汉腔》，直如行云流水，深受观众欢迎，并成为湘剧票友传唱之名段。生于清咸丰年间，小普庆科班出身之名净秦庆廷［4］，此剧中的纣王，为其拿手戏。

　　朝代：商朝

　　人物：姜子牙（大靠或唱工老生）

　　姜文焕（老生）

　　杨　戬（小生）

　　哪　吒（娃娃生）

　　雷震子（二净）

　　女　娲（正旦）

　　纣　王（大净）

　　妲　己（花旦）

　　王贵人（贴旦）

　　喜　媚（贴旦）

　　老　军（丑）

　　内侍、御林军、探马、周营兵士、二童子

　　第一场

　　　　　　［起点［5］，手下引纣王上，起霸［6］。

　　纣　王　（念）冲天冠盘龙交结，

　　兽舌头锁子连环。

　　论臂力托梁换柱，

　　金背刀闪灼心寒。

　　孤，商纣王。恼恨姜尚，立姬昌世子姬发自称武王，会同天下诸侯，夺孤江山，兵临朝歌。今日孤王，亲自迎敌，御林军，开兵！

　　［圆场会阵，手下引姜子牙、姜文焕上。

　　姜子牙　来的敢是纣王？恕臣有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主恕罪。

　　纣　王　来的敢是姜尚？

　　姜子牙　然也。

　　纣　王　老匹夫！想当初曾为孤臣，为何逃往西岐［7］，纵恶反叛，屡辱王师，又会同天下诸侯，犯孤关隘，夺孤江山。今日孤王亲自临阵，尚不倒戈悔过，犹自抗衡，是何理也？

　　姜子牙　大胆昏君，身为天子，肆行无道，恶贯满盈，天怒民怨。山人今日奉天征讨你还有何辩？

　　纣　王　大胆的老匹夫！岂不知以臣伐君，一行大罪。

　　姜子牙　你道山人有一行大罪，眼前你有十行大罪！

　　纣　王　孤王有何罪过？

　　姜子牙　听道。想陛下身为天子，继天登极，谁知你道德沦丧，沉湎酒色，亲小人远君子，宗庙不能祀，社稷不能守，此乃你这昏君罪之一也。

　　纣　王　哎呀，老匹夫！孤问你二大罪？

　　姜子牙　先帝驾崩，一班托孤老臣，乃国家之干城。杜元铣、梅伯、商容、箕子、微子、比干皇叔等，不过去君之非，引君于道，而无罪遭此惨毒，将忠良作罪人，自毁股肱［8］，君臣之道绝矣。此乃你这昏君二行大罪！

　　纣　王　孤问你三大罪？

　　姜子牙　信者人之大本，又为天子号召四方者也。不得以一字增损。今陛下听妲己之阴谋，用奸计诳诈诸侯入朝，将东北侯姜桓楚，南北侯鄂崇禹，不分皂白，一碎醢其尸，一身首异处，失信于天下诸侯，这是你罪之三也。

　　纣　王　哎呀，这四大罪？

　　姜子牙　廉耻者乃风顽惩钝之防，况人君为万民之主者；今陛下听妲己狐媚之言，诓贾氏夫人上摘星楼，君戏臣妻，致贞妇死节，西宫黄妃直谏，反遭踢下摘星楼，死于非命，三纲已绝，廉耻全无，这是你罪之四也。

　　纣　王　嗯嗯，我问你这五大罪？

　　姜子牙　我有。

　　纣　王　你讲。

　　姜子牙　你听道。天地生财有数，岂得妄用，宫中许多游玩之处，何所不乐？平白听信谗言，建造鹿台，广施土木。又纵崇侯虎，剥削民财，有钱者三丁免抽；无钱者独丁赴役。民生日促，致使万民怨恨，盗贼成风，乃陛下贪剥所积，罪之五也。

　　纣　王　哎呀呀呀！问你的六大罪？

　　姜子牙　法者非一己之私，刑者乃持平之用，未有过用之者也。陛下听信妲己之言，造炮烙阻忠谏之口；设虿盆食宫人之肉，冤魂啼号于白昼，毒焰蔽于青天。天地伤心，人神共愤，此乃昏君罪之六也！

　　纣　王　这七大罪？

　　姜子牙　我有。

　　纣　王　你要讲！

　　姜子牙　举措乃人君之大体，岂得妄自施张；今陛下以玩赏之娱，残虐生命，敲骨打髓，验明老少，剖腹验胎，识看男女，黎民何辜，遭此荼毒？此乃昏君罪之七也！

　　纣　王　这八大罪？

　　姜子牙　我有！

　　纣　王　你要讲！

　　姜子牙　你听道。人君之宴乐有常，未闻流连忘返，今陛下与妲己，在鹿台之上，昼夜宣淫，酗酒肆乐。取童男之肾，以做羹汤。绝万姓之嗣脉，残忍惨毒，古今未有。这是昏君的八大罪！

　　纣　王　哎呀，姜尚！孤问你九大罪？

　　姜子牙　太子为国家之储君，承祧［9］宗社，乃万民所仰望者也。轻信谗言，命晁雷、晁田封赐尚方剑，立刻赐死，轻弃国本，不顾嗣胤，忘祖绝宗，九泉之下，怎见先王，罪之九也！

　　纣　王　老匹夫！问你的十大罪？

　　姜子牙　想姜国母，毫无过失，听信妲己之言，断恩绝爱，剜目烙手，死于非命——

　　姜文焕　（气愤难忍）昏君看鞭！

　　［纣王招架，交战，纣王败下。

　　姜子牙　追上前去！

　　［众追下。

　　第二场

　　［太监引妲己上。

　　妲　己　（念）　纣王江山成瓦解，

　　朝歌四处是阴霾。

　　武王、姜尚兵困朝歌，万岁亲自迎敌，不知胜负如何？内臣，侍候。

　　纣　王　（内唱《汉腔导板》）

　　朝歌城外军对垒——

　　［众手下引纣王上，下马，妲己出迎，扶纣王坐。

　　妲　己　万岁苏醒！

　　纣　王　（接唱）寡人险些无命归。

　　铁桶江山成粉碎，

　　眼见大势已难回。

　　妲　己　（接唱）万岁出阵被战败，

　　苏氏心中似刀锥。

　　虽然用尽千般计，

　　君妃恩爱化成灰。

　　万岁！为何这等模样？

　　纣　王　梓童［10］呀！可恨姜尚，在阵前道孤十项大罪，姜文焕提鞭打来，有九牛二虎之力，孤王杀得大败，眼见江山难保，你我君妃性命就在此刻了！

　　妲　己　万岁！

　　（唱《汉腔》）

　　妲己闻言肝胆碎，

　　颗颗珠泪往下垂。

　　好言启奏相宽慰，

　　妾请陛下展愁眉。

　　自进皇宫承恩惠，

　　朝夕欢乐在宫闱。

　　慢说恩爱似鱼水，

　　就是一步都想随。

　　虽然兵困皇城内，

　　怎忍大难各分飞。

　　纣　王　（接唱）梓童不必痛悲啼，

　　肺腑衷肠对你提。

　　殷商二十单八帝，

　　六百年来锦华夷。

　　今日兵困皇城地，

　　眼见难保锦邦基。

　　孤本一国帝王体，

　　天子岂被群蚁欺。

　　因此回宫辞别你，

　　孤王即刻去迎敌。

　　妲　己　（接唱）万岁宽怀免着急，

　　怎舍殷商六百基。

　　纵然兵困皇城地，

　　妾妃愿去退强敌。

　　头解珠冠换翅尾，

　　身卸凤衣把甲披。

　　一马杀至周营地，

　　要与万岁来解围。

　　纣　王　（接唱）孤王闻言痛心里，

　　说什么与孤来解围。

　　多少英雄俱已矣，

　　能征惯战已归西。

　　你乃闺阁女流辈，

　　怎知阵前用兵机。

　　此去交锋好一比，

　　羊入虎口无回期。

　　妲　己　（接唱）万岁说话好痴迷，

　　藐视妃妾苏妲己。

　　自幼身居将门第，

　　异人传授兵法齐。

　　王氏贵人胡喜媚，

　　一个更比一个奇。

　　三人齐赴沙场地，

　　一战成功定华夷。

　　纣　王　（接唱）孤王闻言心暗喜，

　　愁人转笑靠爱姬。

　　梓童听孤传旨意，

　　速去整顿披挂齐。

　　王氏贵人胡喜媚，

　　保护梓童去迎敌。

　　妲　己　（接唱）万岁台前领旨意，

　　速去披挂整顿齐，

　　披挂整顿齐。

　　［妲己下。

　　纣　王　御林军侍候！

　　［御林军两边上。

　　［御林军参驾。

　　纣　王　站立两厢，听孤旨意。

　　（唱《汉腔导板》）

　　孤王皇宫传旨意，

　　御林三军听端的。

　　娘娘带兵出宫里，

　　征战叛逆扫西岐。

　　上前儿男加封赏，

　　退后立刻取首级。

　　梓童对孤夸武艺，

　　女流之辈把兵提。

　　事到如今自追悔，

　　千悔万悔悔不及。

　　曾记闻仲回朝里，

　　十道条陈为邦基：

　　一道鹿台要拆毁，

　　二道虿盆要平夷，

　　三道要孤斩费仲，

　　四贬尤浑莫迟疑，

　　五道要孤修国政，

　　六道要孤削奸佞，

　　七道要孤贬妲己，

　　八道要孤毁非刑，

　　施行仁政戒奢靡，

　　九道十道孤依允，

　　要贬妲己怎能依。

　　当初不听忠良语，

　　今日人马困京畿。

　　耳边又听铠甲响，

　　想是梓童披挂齐，

　　梓童披挂齐。

　　［妲己、王贵人、胡喜媚等三妖披挂上。

　　三　妖　（唱《汉腔》）

　　头戴珠冠彩凤飞，

　　披挂停当出宫闱。

　　万岁休急请宽慰，

　　深宫待等捷音回。

　　纣　王　（接唱）孤王一见喜心内——（竟一时难以辨认）你是贵人？

　　王贵人　正是。

　　纣　王　你是喜媚？

　　喜　媚　正是。

　　纣　王　你是妲己？

　　妲　己　万岁。

　　纣　王　御妻呀！哈哈哈！

　　（唱）　喜看巾帼逞雄威。

　　此去交锋把敌退，

　　两军阵前紧相随。

　　孤赐梓童饯行酒，

　　但愿你一战成功定安危。

　　［御林军捧酒，三妖接过敬纣王，然后泼地。

　　妲　己　（接唱）接过万岁壮行酒，

　　哪怕子牙兵将齐。

　　王、喜　（接唱）任凭兵困皇城地，

　　奋勇当先去杀敌。

　　妲　己　（接唱）辞别万岁抽身起——

　　［御林军给三妖带马，站“下八口”［11］。

　　妲　己　（接唱）不杀子牙誓不依，

　　不杀子牙誓不依。

　　［妲己等三妖率军下。

　　纣　王　（哭）梓童呀！御妻！哎呀！

　　（唱《尾声》）

　　一见梓童出宫廷，

　　寡人恰似箭穿心。

　　愿此去旗开得胜，

　　且坐宫中听好音。

　　［纣王“二回头”［12］哭。

　　纣　王　梓童！御妻！哎呀！……

　　［纣王及内侍下。

　　第三场

　　姜子牙　（内唱《汉腔倒板》）

　　忆昔昆仑把道学——

　　［众军士引姜子牙上。

　　姜子牙　（接唱）吾奉师命下山坡。

　　恼恨那申公豹心歪嘴又泼，

　　无端四路把是非唆。

　　煸动截教［13］成仇祸，

　　平地无水起风波。

　　商纣王无道把江山破，

　　吾兴周灭纣扫妖魔。

　　众军士引吾宝帐坐，

　　除暴君扫妖魔国泰民乐。（重句）

　　［探马上报。

　　探　马　报，帅字旗无风自动！

　　姜子牙　再探！（探马应声下）

　　（唱《汉腔》）

　　探马纷纷来报着，

　　帅字旗无风自动所为何？

　　诸侯孟津齐会合，

　　要保定武王坐山河。

　　催动了坐骑上山坡，（登高）

　　满天星斗照银河。

　　远观商营无灯火，

　　黑暗沉沉真寂寞。

　　围住朝歌城一座——

　　［王贵人、胡喜媚乘骑舞枪过场。

　　姜子牙　（接唱）偃旗息鼓不鸣锣。

　　纣王好比笼中雀，

　　插翅不能够出网罗。

　　这是他自惹萧墙祸，

　　贪恋酒色失山河。

　　东南角狂风大作，（重句）

　　杀风一阵所为何？

　　吾在袖中占一课，

　　原来三妖动干戈。

　　下山坡回营再定夺——

　　［下山坡，转场，入帐。

　　姜子牙　（接唱）传上了众门人拿妖魔！（重句）

　　众门人走上！

　　［军士照传，杨戬、哪吒、雷震子等应声上。

　　杨戬等　参见元帅！

　　姜子牙　捉拿三妖去吧！

　　杨戬等　得令！（下）

　　姜子牙　大兵随后。

　　［姜子牙出帐乘骑，上高岗观阵。

　　［杨戬等与妲己等三妖会战，三妖败下。

　　姜子牙　（唱《汉腔》）

　　本帅督兵把仗打，

　　儿郎踊跃实可夸。

　　吾命门人去讨伐，

　　怕的是此回难胜她。

　　坐至在雕鞍吾把令传下，

　　大小三军听根牙。

　　传令与周召二公南宫适（读“扩”音），

　　再传那金吒与木吒。

　　黄罗帐内保王驾，

　　谨防那三妖把君杀。

　　尔等血战数载功劳大，

　　今晚一战成功定邦家。

　　有人擒得三妖者，

　　分茅裂土［14］第一家。

　　临阵退缩罪该剐，

　　立斩辕门正军法。

　　吩咐儿郎埋伏在两廊下，

　　且看三妖动刺杀。（重句）

　　［妲己等三妖乘骑上场。

　　妲己等　（唱《汉腔》）

　　头戴凤冠冕旒挂，

　　身穿鱼鳞锁子甲。

　　姊妹们同把周营踏，

　　闪出对头一冤家。

　　东营杀过西营下，

　　为何不见姜子牙？

　　齐心努力把仗打，

　　周营三军听根牙。

　　别的将官休出马，

　　单会你营的姜子牙！

　　姜子牙　（唱《汉腔》）

　　谁在营外高声骂，

　　点名唤姓要会某家。

　　月影之下用目斜，

　　原来是一位女娇娃。

　　双凤额把冕旒挂，

　　身穿鱼鳞锁子甲。

　　跨下一骑桃花马，

　　青铜宝剑在手中拿。

　　此必是九尾狐狸来变化，

　　妖狐你胆敢把营踏。

　　吾奉师命把山下，

　　爷伏虎降龙道法佳。

　　文王渭水三聘咱，

　　聘咱入朝保邦家。

　　自从爷登台把帅挂，

　　运筹帷幄实可夸。

　　兵破五关谁不怕？

　　大罗天仙胆战麻。

　　你要问爷名和姓，

　　爷就是兴周灭纣的姜子牙！

　　妲己等　（唱《汉腔》）

　　听说来了姜子牙，

　　不由娘娘怒气发。

　　纣王对你恩义大，

　　为何负义谋邦家？

　　任你天神把凡下，

　　三头六臂一股拿。（重句）

　　［妲己等三妖与杨戬等对阵，杨戬等败下。

　　姜子牙　大胆三妖！杀法厉害，再若追来，掌心雷打她！

　　［三妖分别上。

　　姜子牙　（施以掌心雷）去罢！去罢！去罢！

　　［妲己等三妖败阵，复上。

　　妲　己　杀败了，杀败了！

　　（唱《锁南枝》）

　　谋已尽，势已穷，（重句）

　　杀前挡后走如云。

　　巧计脱牢笼，无脸回宫廷，

　　这恩和爱总是空，（重句）

　　想前情似做了一场梦。（重句）

　　二位贤妹呀！你我姊妹被姜尚杀得大败，如何是好？

　　二小妖　事已至此，只好拜谢纣王宠爱之恩，我等转回仙山再修再炼。

　　妲　己　二贤妹言之有理，我们姊妹望空一拜！

　　妲己等　（唱《锁南枝》）

　　谢吾皇，龙恩宠，（重句）

　　不能同偕到老终。

　　遥望皇宫使人心酸痛，

　　但愿得君无恙坐九重，

　　君无恙坐九重，

　　四海人称圣明君。（重句）

　　［妲己等三妖下。

　　第四场

　　女　娲　（内唱《汉腔倒板》）

　　女娲氏驾祥云仙风一派——

　　［二童子引女娲上。

　　乘青鸾跨白鹤降下瑶阶。

　　撇尘俗不计年飞身世外，

　　曾记得禹治水爱民为怀。

　　奠山川分九州各有疆界，

　　不周山伐共工引动兵灾。

　　共工氏触石山天崩地坏［15］，

　　天柱折地维穿东倒西歪。

　　吾也曾炼青石修补天界，

　　功圆满返天庭跨鹤游街。

　　为人间扫阴霾香烟万代，

　　吾寿辰纣王烧香进庙来。

　　微风吹神帐开现吾仙态，

　　他竟敢题诗戏弄逞歪才。

　　怒恼吾神把九尾狐狸派，

　　只命她逞狐媚把昏王制裁。

　　恨三妖违吾命残暴毒歹，

　　杀忠良毁民房又造鹿台。

　　小三妖犯天条罪如山海，

　　若宽容又怕她再怀祸胎。

　　贼昏王毁基业自取祸害，

　　叹忠良遭惨死实实可哀。

　　叫童儿扯起了长幡宝盖，

　　坐云端且等候三妖到来。（重句）

　　［妲己等三妖上。

　　妲己等　（唱《汉腔》）

　　姊妹们只杀得一场大败，

　　猛抬头见圣母驾坐莲台。（重句）

　　圣母娘娘救命啦……

　　女　娲　尔等披头散发被何人杀败？

　　妲　己　等圣母娘娘容禀！

　　（唱《汉腔》）

　　未开言不由人珠泪满腮，

　　圣母娘容小妖细诉衷怀。

　　姊妹们领法旨怎敢违碍，

　　化苏氏变妲己扰乱龙台。

　　进宫去蒙纣王十分宠爱，

　　一桩桩一件件任我安排。

　　数百镇小诸侯铁桶世界，

　　文三千五八百忠贞将才。

　　这江山不加害如何得败，

　　施巧计用毒刑陷害良才。

　　恨姜尚保周室兴兵犯界，

　　纣王爷亲出征败回营来。

　　姊妹们去周营偷营劫寨，

　　姜子牙的掌心雷迎面打来。

　　若不是小妖们逃走得快，

　　险些儿丧性命无处葬埋。

　　后面的周营将追赶得快，

　　求圣母与小妖解厄消灾。

　　女　娲　（唱《汉腔》）

　　吾命你把纣王的精神败，

　　谁叫你害忠良万民悲哀。

　　坐云端传法旨仙童何在，

　　捆仙索将三妖捆绑起来。（重句）

　　妲己等　（唱《汉腔》）

　　捆仙索捆得我魂飞天外，

　　哭哀哀怨圣母做事不该。

　　小妖们在仙山修炼自在，

　　平白的招妖旗招我等前来。

　　你要我把纣王的精神败，

　　切莫胡为害贤才。

　　文武臣忠心耿耿把纣王拥戴，

　　不滥杀不怂恿社稷难衰。

　　到如今纣主的江山砖消瓦解，

　　圣母娘怪小妖情理不该。

　　将三妖解周营斩首法界，

　　岂不是有误你娘娘圣裁。

　　女　娲　（唱《汉腔》）

　　小妖孽休得要胡言一派，

　　犯天条你竟敢诡辩装乖。

　　一不该害姜后绝他的恩爱，

　　斩太子绝香烟该是不该？

　　二不该害梅伯抱铜柱命坏，

　　造虿盆伤宫娥毒似狼豺。

　　三不该害姬昌［16］牢狱七载，

　　伯邑考［17］咸肉泥血染苍苔。

　　四不该害商容两朝太宰，

　　顺者昌逆者亡滥杀贤才。

　　五不该害比干剖心血洒，

　　抛尸野外好伤怀。

　　六不该造鹿台把民房毁坏，

　　只害得民不聊生怨声哀哀。

　　七不该害贾氏命坠楼外，

　　黄飞虎反五关又把兵开。

　　八不该害闻仲征西战败，

　　绝龙岭下弃尸骸。

　　九不该忠言逆耳把杨任加害，

　　可叹他剜双目血溅金阶。

　　十不该辨老少敲骨吸髓，

　　分男女剖腹验胎。

　　天闻也垂泪，地悉也悲哀，

　　你罪如山海实难消灾。

　　一任你嘴尖舌快，

　　想活命除非是二世投胎！

　　耳边厢又听得杀声一派，

　　想必是周营将追赶前来。

　　［杨戬、哪吒、雷震子上。

　　杨戬等　参见圣母。

　　女　娲　你等想是为三妖而来？

　　杨戬等　正是。请圣母将三妖放了出来。

　　女　娲　来，将三妖放了出来。

　　［童儿放出三妖，欲动武。

　　女　娲　休要动手！将三妖带回周营去吧。

　　杨戬等　恐三妖中途逃走。

　　女　娲　吾有灵符三道，插在泥丸宫［18］，谅她们插翅难飞。有几句言词，多拜你家元帅。

　　（唱《汉腔》）

　　姜子牙他本是兴周元帅，

　　八百载锦江山有兴有衰。

　　你三人是仙体早登仙界，

　　成功日切不可久恋尘埃。

　　将三妖解周营休得懈怠，

　　叫姜尚将她们早把刀开。（重句）

　　杨戬等　谢圣母！

　　［杨戬等押三妖下。

　　女　娲　（唱《尾声汉腔》）

　　小杨戬他能会降妖捉怪，

　　雷震子与哪吒本是仙胎。

　　叫童儿扯起了长幡宝盖，

　　仙风一派返瑶台。

　　［童儿引女娲下。

　　第五场

　　［众军士引姜子牙上。

　　姜子牙　（念）　吾奉师命反妖魔，

　　指日成功定山河。

　　［杨戬等三人上。

　　杨戬等　三妖拿到！

　　姜子牙　绑了上来！

　　杨戬等　将三妖绑进帐来！

　　［妲己等三妖被押上。

　　妲己等　（对姜子牙）请！

　　姜子牙　大胆的妖孽，见了本帅为何不跪？

　　妲己等　一朝主母，岂来跪你！

　　姜子牙　嘿嘿，谁不认识你等三妖，来，推出去砍了！

　　［杨戬等押三妖下。

　　［哪吒、雷震子上报。

　　哪吒／雷震子　二妖斩了！

　　［杨戬上报。

　　杨　戬　妲己有割头还原之术，斩她不得！

　　姜子牙　起过。妲已有割头还原之术，这便如何是好？……杨戬随吾辕门斩妖。启道辕门！

　　［众应声下。

　　第六场

　　妲　己　（内唱《汉腔倒板》）

　　仙山修炼数百春——

　　［妲己上。

　　妲　己　（接唱）恰似铁杵磨成针。

　　女娲台前领法令，

　　变化妲己进宫廷。

　　她要我把纣王的精神败，

　　切莫加害忠良臣。

　　纣王爷江山如铁桶，

　　不害忠良怎能行。

　　炮烙虿盆施毒刑，

　　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众诸侯被迫造反投周营，

　　姜子牙兴周灭纣夺龙廷。

　　到如今成汤江山成画饼，

　　千古的罪名在我一身。

　　女娲台前上了捆，

　　纵有双翅难飞腾。

　　悲切切且坐在辕门等，

　　看子牙把我怎样行。（重句）

　　［杨戬、老军引姜子牙上。

　　姜子牙　（唱《汉腔》）

　　本帅撩袍出辕门，

　　观看妲己的美姿容。

　　只见她头上的青丝绕成了饼，

　　樱桃小口齿如银。

　　十指尖尖如嫩笋，

　　两眼含泪发恨声。

　　怪不得纣王将她宠，

　　被她断送成汤锦绣山河六百春。

　　老军近前听吾令，

　　红旗底下斩妖精！

　　老　军　（唱《汉腔》）

　　在此领了元帅令，

　　红旗底下斩妖精。

　　来在辕门用目睁，

　　抬头只见一美人。

　　认得她是狐狸精，

　　水汪汪的眼睛魅死人。

　　白里透红香喷喷，

　　樱桃小口一点红。

　　只见她头上的青丝绕成饼，

　　泪流满面惹人怜。

　　怪不得纣王将她宠，

　　就是我见了也动心。

　　手持钢刀朝上砍——

　　妲　己　（接唱《汉腔》）

　　大胆的老军你敢逞能。

　　娘娘不看你年高迈，

　　一脚踢你命归阴。

　　老　军　（接唱《汉腔》）

　　妲己一怒多凶狠，

　　吓得我泥巴腿子脚抽筋。

　　回头我对元帅禀，

　　老军不能够斩妖精。

　　姜子牙　杨戬辕门斩妖！

　　杨　戬　（唱《汉腔》）

　　在此领了元帅令，

　　红旗底下斩妖精。

　　手持宝刀朝上砍——

　　妲　己　（接唱）将军刀下要留情。

　　杨　戬　（接唱）妖狐身犯天条律，

　　宝刀之下岂容情。

　　二次宝刀朝上砍——

　　妲　己　（接唱）大胆的杨戬敢逞能！

　　仗着你是仙家体，

　　娘娘亦非等闲人。

　　任你在梅山降七怪，

　　你要取首级万不能！

　　杨　戬　（接唱）妖狐道法果然精，

　　割头还原逞其能。

　　我曾在梅山降七怪，

　　收过许多古怪精。

　　妲己身犯天条律，

　　宝刀为何不沾身？

　　回头我对师叔禀，

　　弟子不能够斩妖精。

　　［杨戬下。

　　姜子牙　（接唱《汉腔》）

　　杨戬不能斩妖精，

　　倒把本帅吃一惊。

　　诛仙阵来万仙阵，

　　收服过许多古怪精。

　　妲己身犯天条律，

　　为何不能问斩刑？

　　低下头来暗思忖……

　　喂嘿嘿呀，是了！

　　（接唱）猛然间想起了陆压道人。

　　姜子牙　曾记陆压仙师赠某的葫芦宝剑，看香案！

　　［设香案，姜子牙祭出葫芦剑。

　　姜子牙　一请奉请，陆压仙师葫芦宝剑速降来临！

　　［姜子牙祭出葫芦宝剑，妲己惊吓被斩。

　　姜子牙　歇兵三日，兵进朝歌！掩门。

　　［众下。

　　——剧终

　　注释：

　　［1］孟津：今河南洛阳市辖的孟津县，为当年周武王大会诸侯，共商伐纣之处。

　　［2］朝歌：见《反五关》注⑤。

　　［3］徐绍清：（1907—1968），浏阳人，12岁入老案堂学戏，先后师从彭申贤、暨镇宝。熔靠把、唱工于一炉，长于高腔演唱，颇多创造。在观众中有“高腔大王”之誉。抗日战争中为湘剧抗敌宣传第二队领队人之一。新中国成立后在湖南省湘剧院工作，曾任副院长、艺委会主任。有文化，能写戏，尤其对高腔源流、曲牌、唱法的研究，成就卓著。其代表作有《琵琶上路》、《广才扫松》、《闻仲谏纣》、《斩三妖》、《比干剖心》、《潘葛思妻》等。著作有《我学湘剧》和《湘剧高腔变化初探》（与人合作）。

　　［4］秦庆廷：约生于清咸丰年间，小普庆班出身，工大净，善粉白脸，而不工于唱。全本《封神传》之纣王、《凤仪亭》之董卓、《下河东》之欧阳方、《审子打秋》之秦灿，均为粉白脸，或昏庸，或凶狠，观众皆推为典型。

　　［5］起点：戏曲术语。凡戏中文官升堂或武将升帐，先击三锣，然后场面紧接奏《将军令》或《水红花》曲牌，渲染气氛，引人物登场。

　　［6］起霸：戏曲表演的一套程式动作，表现古代武将整盔束甲，准备上阵的情景，用以烘托舞台上的战斗气氛。

　　［7］西岐：为商末西伯侯姬昌辖区的治所。今陕西宝鸡市辖的岐山县。

　　［8］股肱：比喻帝王左右辅助得力的臣子。《尚书·益稷》：“臣作朕股肱耳目。”孔颖达疏：“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耳目，大体如一身也。”

　　［9］承祧：承继为后嗣，谓之承祧。这里姜子牙问罪纣王，太子承祧宗庙社稷，你却将其杀害。

　　［10］梓童：戏曲中皇帝对嫔妃的称呼。

　　［11］下八口：戏曲龙套术语。根据剧情，文臣或武将下场前，四龙套走到下场门，摆成八字口，待主角下后，随即跟下。

　　［12］二回头：戏曲舞台术语。用于人物分别时，因难分难舍或再次叮嘱，走走又回头。

　　［13］截教：小说《封神演义》中有三教议榜（即封神榜），阐教一派助姜子牙兴周灭纣，截教一派则反其道而行之。

　　［14］分茅裂土：古代帝王用茅土分封诸侯的仪式。帝王用五色土筑坛，一方一色，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中央黄，分封某方面诸侯时，就用白茅包起某方的土授予，名曰分茅裂土。

　　［15］共工氏触石山天崩地坏：共工氏，中国古代神话中人物，传为人面蛇身赤发，共工为争帝位，怒触不周山，以致天崩地裂。

　　［16］姬昌：即西周文王。

　　［17］伯邑考：周文王姬昌的长子。纣王囚文王于羑里，伯邑考来到朝歌，颂德救父，被纣王、妲己所害，将其烹成羹汤“赐”与文王。

　　［18］泥丸宫：道家谓上丹田，在两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