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雷交锤——20岁

　　李凤英——18岁

　　饶大林——48岁

　　雷　（上）要穷只有我家旁，床上无被盖斗蓬，

　　三更半夜伸一脚，四面八方都通风。

　　我，雷交锤，8岁作了看牛娃娃，十四岁当了饶员外的庄户雇工，只因一双爹娘相继去世，借了员外的银两安葬，加之年逢灾荒，又欠下担谷未还，昨天员外差人前来催还银两，这又如何是好？

　　（想）思来想去，别无妙计，只得往他家走走哇。（出门关门）

　　（唱）我时不来运不通，无衣无食受贫穷。

　　欠帐满身还不起，犹如困在火当中。（下）

　　饶　（上念）家财万贯，谷米成堆。老天生我，荣华富贵。

　　（坐白）老夫饶大林，今年年近五十，家业豪富，妻妾相伴，快乐逍遥。

　　这且不言，如今乃是年边腊月，已叫得家院前去庄户催债，事到今日还不见有人前来还帐。

　　雷　（上）债务逼身利似箭，朔风扑面不知寒。

　　观看狗门大开，待我进去。（进门）员外在上，庄户雷交锤见礼。

　　饶　嗯——

　　雷　员外叫得庄户前来有何事情？

　　饶　哼！你到会装洋吃象，欠我的银两，该不该还罗？

　　雷　咳！欠了员外的银两，谁敢不还。

　　饶　该还，你就拿来！

　　雷　唉！（叹气）年逢灾荒。家如水洗，哪里有银钱还帐呀。

　　饶　难道你想罢了不成。

　　雷　这个嘛，员外！请你宽限几日，待我交锤有了银子，马上送来就是。

　　饶　宽限几日这倒可以，你还需把帐目结算清楚写个字据。

　　雷　是，去年欠下纹银十两，春天借下二十五两安葬我的爹娘。算起来一共是三十五两银子，我写字据。

　　饶　且慢，还有利息，一共给我五十两，快写！

　　雷　这个……（惊奇）

　　饶　快快写好！

　　雷　是！（写字据交饶）

　　饶　（收字据）限你腊月二十八归还于我，不得有误。（下）

　　雷　这……出了员外门，交锤急在心。限我年底还，哪来许多银？（想）有了，我不免去到姑母家中，与我姑母商量，事不宜迟，说走就走。

　　（唱）一出门来心暗想，员外老狗胜阎王。

　　年底逼我还银两，姑母家中想良方。（下）

　　李　（内唱）东方白，红日升，晨鸡高唱……（上）

　　（唱）李凤英，挑水桶，忙出门房。

　　前几天交锤哥来家借帐，我本是闺阁女不敢主张。

　　这件事我也曾对妈言讲，妈言道缓期还再作商量。

　　慢步前行水井旁，（挑水桶出门）遍地如银好风光。

　　（井内汲水）

　　饶　（上唱）今日已到二十八，祠堂祭祖把猪杀，

　　接我员外坐首席，饱吃酒肉转回家。

　　醉眼懒观路旁景……　　（噫！）井旁站着女娇娃。

　　不高不矮不肥不瘦不小也不大，看来年纪十七八。

　　停下脚步瞟几眼……（丑相）

　　李　（发现有人、急忙挑水）（唱），肩挑清泉急归家。（下）

　　饶　（看）哈哈，妙、妙、妙呀！

　　（唱）恰似仙女把凡下，赛过一朵牡丹花。

　　心想讨来做妾下，不知姑娘是谁家。

　　一面走来一面想，心里急得象猫抓。

　　猛然抬头来观看，前面就是交锤家。

　　待我去问问：交锤在家吗？

　　雷　（上）闷在家中心不安，只听门外把我喊。（开门）

　　啊，员外来了，员外，请到屋里去坐。

　　饶　不进屋了。交锤，今日已是二十八了，你欠我银两该不该还？

　　雷　哎呀，员外！那日我从员外家中回来，随即到我姑母家里去借贷，怎奈姑母不在家中，只有我表妹一人，不能作主，因此没有借得银两还与员外。

　　饶　啊，你还有个表妹，家住在哪里呀？

　　雷　就在水井那边。

　　饶　啊！他今年有多大年纪呢？

　　雷　今年一十八岁。

　　饶　啊！他的才貌呢，

　　雷　有鼻子也有眼睛。

　　饶　嗯！越讲越象，不错。（想）交锤，你同我到你姑妈家去，要是看中了你的表妹，嗯嗯，你就与我做一位月下老人，我谢你花银五十两，欠我的银子可以不要还了，你看如何？

　　雷　（吃惊）员外，这种事我从来未作过。

　　饶　哼！那好，拿银两来。

　　雷　银两吗？实在没有。

　　饶　没有，跟我见官去！（抓雷欲走）

　　雷　这……

　　饶　要你还银子，你说没有；要你说亲，你又说从没做过，哼？县太爷是我的好友，只怕告上堂去，要打断你的狗腿。

　　雷　这……如果员外一定要我去讲，待过了新年，去问我的姑母，再来回话。

　　饶　答应了此刻就去。

　　雷　这……（旁白）这老狗起了不良之心，叫我如何是好？（想）有了，一不做，二不休，就是这个主意。员外！你当真要去？

　　饶　当真要去！

　　雷　你果然要去？

　　饶　果然要去！

　　雷　好！那就走。

　　饶　前面代路。

　　雷　随跟我来。

　　饶　（唱）主仆二人往前行，

　　雷　（唱）心有妙计去说亲。　

　　饶　走！（二人同下）（李凤英在音乐声中裁衣饰）。

　　李　（唱）手拿剪刀把布剪，做件新衣过新年。

　　三针两线做得快，新衣上面绣花边。（雷饶上）

　　雷　（唱）心中安排好巧计，

　　饶　（唱）但愿亲成遂我心。

　　雷　员外，到了，你在此少待一时，待我进去说个明白。

　　饶　好，快去快来。

　　雷　是是。表妹，开门来！

　　李　是谁？

　　雷　表哥来了！

　　李　啊，表哥来了，（起身开门）表哥请进。

　　雷　（四看四面、进屋）表妈在家吗？

　　李　不在家，表哥如何这等模样？

　　雷　哎呀！表妹，大事不好了，那老狗逼我还他银子，我拿不出来，他就起歹心，要娶你为妾。

　　李　怎么讲？

　　雷　他要讨你做三房。

　　李　这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这便如何是好？

　　雷　表妹，我有—个办法，你附耳上来。（耳语）你看怎样？

　　李　（点头）嗯，事到如今，只好如此。你去叫他进来，为妹的倒茶装烟就是。　

　　雷　好！（出门）员外请进！

　　饶　交锤，你把来意和你姑妈说清楚了没有？

　　雷　讲清楚了，他们母女请员外进去，（饶进门）员外请坐。

　　饶　嗯！

　　雷　表妹，给员外泡茶来。（李端茶上），

　　李　员外请茶。（饶鬼头鬼脑斜眼瞟看凤英忘记吃茶）

　　雷　（大声）员外吃茶。

　　饶　啊，吃茶。（喝茶）打杯下去！（李接杯下）哈哈，果然好人美貌如花，交锤！你给本员外讲好了吗？

　　雷　还未曾讲好，员外既是看中了，待我前去问问我的姑妈。

　　饶　好好，交锤，你快去！

　　雷　员外少坐一时。

　　饶　哈哈……（跌倒）

　　雷　员外跌倒了哪里没有？

　　饶　没有，没有，没有呀！你快去吧。

　　雷　（向旁边自问自答）姑妈！员外看中了你家风英女儿、问你老人家嫁是不嫁？（装女音答）交锤、你对员外讲，这个女儿乃是要嫁的，就是为娘辛苦了，要一百两银子养老。（男声）啊！晓得了。（对饶）员外你听到了没有？

　　饶　听到了，这一百两银子太多了点。

　　雷　好！待我再去问来。（问）姑妈！员外讲你老人家少要一点。（女声）要得发，不离八，那就是80两，再少就莫提了。

　　饶　好！我依了，我依了。交锤！对你姑妈讲清楚，我马上看个吉日良辰前来迎亲。

　　雷　迎亲呀！（想）待我再去问。（问）姑妈！员外都依允了，问你几时前来迎亲？（答）交锤！你去报与员外，我这个女儿的命生大了，白天犯了太阳星，晚上犯了火把星，命上坐不得轿子，又见不得生人，只有员外今天三更半夜，自己提个小灯，一个人来背去就是了。（答）晓得。

　　饶　既是这样，老夫这里有银子十两，你就拿去交给你的姑妈，其余七十两银子，待我迎亲之时，随礼送来就是。

　　雷　是。呃！员外，你讲的话，也要作数。

　　饶　什么话？

　　雷　我欠你的那五十两银子？

　　饶　不用还了。

　　雷　口讲无凭。

　　饶　好，我退你字据。

　　雷　（接字据，撕毁）这我就放心了。

　　饶　哎，交锤，你今晚不要回去，就在这里替老夫招呼招呼。

　　雷　员外放心，这里的事有我交锤照应。

　　饶　老夫就回去了。（回头）哎，交锤，那十两银子，你一定要交给你的姑妈呀！

　　雷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那你就自己去交吧！

　　饶　老夫这样大的年纪，不好称呼呢，还是你去。（下）

　　雷　那你就放心回去吧。（关门）有请表妹。

　　李　（上）来了。

　　雷　表妹，事到如今，须当按计行事，你我兄妹还得准备一番。

　　李　好！按计行事。（取女衣帮雷更换）表哥，行事还得机巧些，你会不会闺女走路？

　　雷　为兄不会，请表妹教来。

　　李　好。我走给你看，姑娘走路要两手种油麻。（起音乐）

　　雷　待我学来。（学走）

　　李　表兄学得很象，但不知表兄会不会闺女哭嫁？

　　雷　为兄也不会。

　　李　表兄细心听。（哭娘送女）我的妈呀，我的娘呃，在家儿是千金女，嫁出不如四两媳，我不嫁了啊！

　　雷　我记住了。

　　李　（点头）表哥呀，你要学象，不要露了马脚。

　　雷　要是表妹不放心，我哭你听好吗？（学哭）我的妈呀，我的娘呃，在家儿是千金女，嫁出不如四两媳，我不嫁了。

　　李　你学得很象。

　　雷　此刻已是三更时分，那只狗快要来了，你我兄妹须要小心，千万不要做出破绽，泄露机密。

　　李　你要胆大从事，按计而行，暂到后面，等待一时，

　　雷　好！（二人下）

　　饶　（提小灯上）

　　（唱）人逢喜事精神爽，运走桃花做新郎。

　　去年娶了二奶奶，今年又要娶三房。

　　三更半夜来迎亲，不吹不打不声张。

　　不报亲戚不报友，免吃酒肉免拜堂。

　　红灯照路往前走，不觉来到李家房。交锤，开门来！

　　雷　来了！（开门）七十两银子呢！

　　饶　在这！（交银）

　　雷　（接银、吹打）吹灯大吉！

　　饶　哎呀！看不见了。

　　雷　员外，先前不是说过，新姑娘命里犯了火把星，点不得灯呀。

　　饶　只要没犯煞星不点也好。

　　雷　表妹快出来，员外接你来了。

　　李　（哭嫁上）我的妈呀，我的娘呃，在家是个千金女，嫁出不如四两媳。

　　雷　表妹，你不要哭了，员外背你去。员外，快背！

　　饶　是，是。不要哭了，我来背你。

　　（雷机智地爬上饶背。饶背出门，李关门。）

　　雷　（装女声哭不止）呜……

　　饶　（走园场）新姑娘，不要哭了，到了我家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比你家要强万倍。（擦汗）唉！背不起了，歇一会。　　（放下雷）

　　雷　（装腔）哎呀！员外，真把你累死了。

　　饶　呃，今天是大喜之日，你要讲好话，讨个吉利。

　　雷　啊，员外要我说几句好话呀，那我就说。

　　饶　对对对，快说快说。

　　雷　要想夫妻圆，丈夫背上打三拳。

　　饶　啊？！要想夫妻圆，丈夫背上打三拳。这……只要夫妻圆，打三拳又何妨。来！新姑娘，你打就是了。

　　雷　（在饶背上着实打了二拳）

　　饶　哎哟，莫打了！

　　雷　三拳还没有打完呢。

　　饶　打完，我会打成残疾的。

　　雷　（哭）我的妈呀，我的娘呃，在家是个千金女，嫁出不如四两媳，我不嫁了。

　　饶　好，好，你打完，让你打完。（雷又打两拳）哎呀，新姑娘，你把我的腰都打断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大的劲？

　　雷　员外，我在屋里天天推养粑，把手推起这么大的劲哒。

　　饶　讲得有理。

　　雷　员外，我还有句好话。

　　饶　么子？你还有句好话。

　　雷　要得夫妻和，好话不怕多。

　　饶　对对对、不怕多。新姑娘，你有什么好话尽管讲来。

　　雷　若要夫妻和，丈夫背上踢三脚！

　　饶　哎！新姑娘，你的脚手这么重，我让你再踢三脚，人都会踢死的。新姑娘，算了，算了，莫踢了吧！

　　雷　哎呀，员外，今天乃是好日子，奴家已经说出口了，说了不做以后夫妻—定不和。（又哭）我的妈呀，我的娘呃，在家是个千金女，嫁出不如四两媳，我不嫁了。

　　饶　好了，好了，莫哭，三脚就三脚，你轻点踢。

　　雷　踢轻了，以后夫妻情义不深。

　　饶　好，那你就踢重点。（雷踢三脚）哎呀！你的脚怎么这么重？

　　雷　员外，我在屋里天天舂包谷，脚当然重呀！

　　饶　好了，乡下姑娘，员外不见怪于你。来来，我也讲句好话：三尺绫罗四尺纱，揭开一朵牡丹花。（揭头盖）

　　雷　老子是你的爹！

　　饶　（大惊）呀！你……是交锤。

　　雷　嗯！招锤！（二人摸打）

　　饶　你打得好，老子要到县衙告你去！

　　雷　你告老子做么子？

　　饶　告你谋财欺骗、赖我的债银。

　　雷　你有何为证？

　　饶　这……字据没有了。

　　雷　老子倒要告你！

　　饶　你告什么？

　　雷　告你停妻再娶，强抢民女。

　　饶　谁是证人？

　　雷　我表妹姑妈都是证人。

　　饶　这……哎呀！快走！（狼狈而下）

　　雷　莫跑，老子追来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