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湖南频道9月23日电(钱小丹)今年8月27日,是著名湘西凤凰籍画家黄永玉先生七十八岁生日。
只知道老先生喜爱湘西辰河高腔,但万万没料到先生爱戏爱到了这般田地——居然在他老人家七十八岁寿诞之际,邀请泸溪县辰河戏剧团专程到他在北京的家——万荷堂演出。他要用家乡的土特产辰河高腔,招待前来为他祝寿的八方来宾。
虽然是黄永玉先生在凤凰家里的常客,但去黄老在北京的家万荷堂做客还是头一回,要去北京为老朋友演出,着实让这些湘西老乡们激动不已。
25日中午,我们一行19人抵达北京西站。在北京通州区徐辛庄镇附近,有一座桃树簇拥着、建筑风格独异的大宅院,这便是黄永玉老先生在北京的家——万荷堂。大家的行李还没来得及安顿,黄永玉老先生就已亲自跑了过来招呼大家:“莫忙莫忙,先走下玩。”便兴致勃勃地领着我们在万荷堂内左串右串。大家与黄老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也毫不客气的在黄老这偌大的宅院里前进后出。黄老家几只牛高马大的意大利名犬确实令人生畏,尽管老先生不断地安慰大家:“冒怕,冒要紧……”大家还是很自觉地“团结”在黄老的周围。
万荷堂由画室“万荷堂”、起居室“老子居”和花园“荷花池”三部分组成,京城四合院式的设计将宫殿式造型的画室“万荷堂”和现代建筑造型的“老子居”联为一体,与其相映成趣的是那充满江南水乡气息和显露湘西独特风韵的“荷花池”,单门独院又别有天地。
黄老首先带我们去演出场地“荷花池”游玩观赏。进门,一池碧荷跃入眼帘,随风摇摆的荷花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分外鲜艳。荷花池周围有曲回长廊连接保留湘西吊脚楼和南长城古城楼风格的五座亭台楼阁,楼阁内多是用黄老自己的亲笔字画点缀装饰,书香气息油然而生。楼台前有一平台伸进荷花塘,大师独具匠心的设计,使得此处既可赏荷,亦可唱戏。
黄老幽默依旧。画室前,立了一尊黄老自塑像,夸张的造型使人忍俊不禁:大头配大耳另加一张嘻笑的大嘴巴、短脚短手大肚皮,右手拿着时刻不离的大烟斗,左手提着即将下垮的短裤子,憨态十足。画室与起居室之间的天井里,放置有一块精心雕凿的巨大石块——“飚风”。起初,我们以为只是一座假山,经黄老叮叮咚咚一阵拍打,我们才发现那是一块音乐石。大家好奇地你一掌我一掌地拍打起来,急得团长连忙制止,生怕大家弄坏了黄老家的宝贝。黄老则言:“拍两下就拍烂了,豆腐和屁做的啊”连接画室和起居室的两个园门上书有“然而、未必、何况、也许”,让我们读了半天。
画室内的显要位置张贴着黄老的得意之作《山鬼》,巨大的画幅几乎覆盖了画室左侧的整面墙壁,大家戏言黄老师是拿画当墙布。这里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大师那悬挂着的上百支大小不等的画笔和上百瓶颜料。不知是谁先发现了黄老画室里的凳子全没有一张是相同的,按我们的眼光来看, 这些凳子全不象是个凳子,多是将一根树破开为二,只把表面刨光,其它部位只将树皮剥掉,天然的树节、树疤均留在上面,再歪八七扭的安上四条腿。大家指着这些凳子和黄老开玩笑:“哪个师傅娘教出来的徒弟,做这样的功夫。这都叫凳,跟屠桌差不多,黄老你可千万莫给他开工钱。”说来也怪,这些不象凳子的凳子若摆在我们平常人家里,硬不晓得有好丑,但放在黄老这里,它们件件都变成了艺术珍品。
黄老的寿宴设在荷花池。黄老素爱清静,平日闭门谢客,而今天四百多位前来祝寿的京城各界名流云集于此,使得万荷堂热闹非凡。
虽有国家领导人李瑞环和众多名家送来的许多花篮,但我州彭对喜书记、武吉海州长及凤凰县委、县政府敬献的花篮均被摆放在显要位置。27日一大早,黄老没做任何修饰,依旧身着一件圆领衫、足踏一双拖鞋,只是那最不离左右的烟斗,被雪茄所代替。要不是今天前来祝寿的来宾均是黄老的好友,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平常不过了的老头儿就是这气派的万荷堂之主、寿星黄永玉先生。
傍晚时分,我们的戏即将开锣,黄先生神采奕奕地走上舞台,向来宾详细地介绍了辰河高腔的渊源和节目内容,并把亲自设计精美的节目单分发给来宾,兴奋地告诉来宾:“这是我家乡的剧团,今天专程从家乡赶来。这个团曾在1988年去过法国巴黎和西班牙的巴塞罗那演出,在外受到好评。明晚在这里将继续演出他们出国的节目《目连救母》,欢迎各位前来观看。”我站在后台望着黄老的背影,不禁回想起初见黄老的情景,想起黄老曾给予我们在艺术上的指点与鼓励。
那是在1981年的春天,泸溪县辰河戏剧团刚恢复建团,我第一次担任主演,在《二度梅》中饰演陈杏元。去凤凰巡回演出时,正巧遇上了黄老回乡。中央美术学院的大教授、大画家要来看我们的演出,使得我这名文艺新兵紧张得要命,生怕把戏演砸了。不料黄老看了演出后,非常满意。他说他十二岁离乡,是听着辰河高腔长大的,优美的词句和婉转高亢的旋律给予了他艺术创作源泉,离家几十年了,今又能闻其令人销魂的唢呐声,故乡一切美好的东西仿佛都呈现在眼前。高兴之余,他邀我们次日去他家做客。
第二天,应黄老师之邀,我们全团人员即集体前去拜访。一进家门,就看见一张大大的宣纸已挂在堂屋的整面壁板上。黄老见我们来了,指着壁上的宣纸说要送我们一幅画,说完便搬来梯子,站在梯上当场挥毫,只见黄老用笔蘸满浓墨,几笔勾画,一树梅树枝干即成,随后又用红笔在树枝丫处点缀数点,一会儿功夫,一树争艳怒放的梅花图便画成了,先生给此画取了与演出剧目相同的名字《二度梅》,并在上题诗一首,寓意春天已到来,万物复苏,文化大革命结束了,辰河戏梅开二度,打倒了“四人帮”黄老先生亦获得新生。那以后,黄永玉先生与泸溪县辰河戏剧团结下了不解之缘。此后,凡先生回乡,必看泸溪剧团之高腔,观时或摇头韵味,或击拍浅呤,细细品味乡音之妙处。1981年我们在凤凰演出时的录音带,老先生竟然保留至今,每作画前,常要聆听数遍,以唤起心底的激情和灵感。
黄永玉先生对泸溪剧团目前的处境非常关心,当闻知泸溪剧团因县城搬迁至白沙,无力修建剧院和排练厅,剧团现在没有演出和排练的场地时,黄老当即表示再给泸溪剧团赠送两幅画,并同意必要时可将他1981年所赠送的《二度梅》一并卖掉,得来之款项用于修建泸溪白沙剧院。2000年国庆节,黄老在凤凰家中宴请我们全团演职员,并再次给泸溪剧团赠送了两幅真迹——《晨荷》和《春日不远》。
这次,在黄老的安排下,我们在北京城游览了几天,8月31日,我们告别黄老,踏上了回乡的归程。面对前来送行双眼湿润的黄永玉老先生和张梅溪阿姨,我们无以报答他们对辰河高腔的厚受,唯祝二老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