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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河戏表演艺术琐谈
方晓慧

  辰河戏是一个较古老的地方剧种。长期以来,经过历代艺人的不断创造,使它在表演艺术上有许多可贵的成就。通过这次辰河戏教学演出,很能看出它的一些特点。这里就个人学习所得,略谈几点看法。

  一、行当的选择

  辰河戏有些剧目中的人物处理,很有独特之处,主要表现在能够独出心裁地选择恰当的行当来刻划人物。例如《三闯·挡夏》这出戏,构思就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剧中夏侯惇这个人物处理非常巧妙。夏侯惇本是曹操帐下一员大将,在其它剧种都是花脸应工:扎大靠,戴大额子,穿厚底靴,形象威武。辰河戏其它剧目中也是这样扮的,但在《挡夏》这折戏里,因为他在博望坡打了败仗,十万人马只剩下百骑残兵,于是就把他改成丑行应工,勾小花脸,戴盔壳壳,盔顶上插一根翎子,身穿剑衣马褂,腰后扎一面靠旗。这一换行当,就把个败将的狼狈样全活画出来了。同时、用丑扮给表演上代来很大方便。比如:他一上场就大圆场接小圆场跑了好几个圈子,在接连几个急转身之后摔倒在地。这一个出场就使人感到新鲜。还有“摆阵”,摆的四个“瓜阵”,“摆”的时候都用矮步,一边念“课子”一边扭腰摆靠旗。当听到张飞的名字时,一个软僵尸倒地:给张飞叩头时用扎头式,口称“张公公”“张太公”。这些表演,大花脸是办不到的。丑角扮演,不仅人物形象非常鲜明,而且富有民间色彩,不管历史上如何评价夏侯惇这个人物,但群众特别是农民群众认为夏侯惇打了败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夏侯惇改成丑扮还有个好处:不仅烘托了张飞的威武勇猛,也避免了两个花脸同台,避免了表演上的雷同,而使人物形象对比鲜明,演出生动有趣。

  这种独特的构思在别的戏里也有体现。比如《装疯跳锅》这出戏中对蒯彻和萧何这两个人物的处理也不一般。许多剧种中的萧何是老生应工,蒯彻由花脸扮演。辰河戏恰好调了个个儿:蒯彻是老生扮演,萧何是花脸应工。这样处理对人物的刻划和表演都有很大好处:在化妆上,蒯彻戴一字巾,穿黑折子,系条子,挂“黑三”,脸上稍涂些黑,一上场就给人有“疯”的感觉。萧何开“粉脸”,一上场就显出奸臣像。如果他们行当对换,人物形象便没有这样鲜明。在表演上,蒯彻“装疯”时,老生可以用矮步、小蹉步来表现人物的神经失常;扑蜻蜒和金不换、魏得鲁逗疯子的一段戏中,还用了近似小花脸的身段。这些表演,大花脸便不如老生这么得心应手。《跳锅》一段戏中,蒯彻用彩发、髯口、锁链,配合台词,有力地表现了蒯彻的激昂感情,加上萧何这个花脸的陪衬,突出地刻划出一个肝胆照人的忠臣义士形象。若是生角陪衬花脸,也难得这样有声有色。

  再如《活捉子都》这出戏里的颖考叔,在有些剧种是老生应工,辰河戏和湖南某些地方剧种则是大花脸扮演:红脸扎大靠、形象勇武粗犷。这对表现这个人物的气势、正义和活捉子都的可能性,都比老生扮演来得有力。

  还有《封神榜》中闻太师与纣王的行当选择,也有不同的处理。在《阳回朝》中,纣王是大花脸,闻太师是老生,这样对表现纣王的残暴、专横和闻太师的老成稳重都很适合;同时这出戏里的闻太师以唱工为主,老生的唱比花脸的唱表现力强些,以老生扮演为好。但到了后面的《阴回朝》,因为规定情境变了——闻太师在绝龙岭战死,鬼魂回来斥责纣王。根据剧本内容的不同,人物的行当也改变了,闻太师是大花脸,纣王是小花脸。这对表现闻太师的激愤和纣王的心虚害怕很有好处。

  选择适当的行当来表现人物是很重要的,选择不当便会直接影响演出效果。辰河戏不拘泥于一个人物行当的贯串性,而是根据剧情需要作适当的改变,这种艺木构思确有独到之处,值得学习和借鉴。

  二、意境的体现

  美术家画画,讲究“善藏而不露”,戏曲艺术也同样有这样的要求。辰河戏中有许多情节处理,很注意舞台的意境。例如《大红袍》中的《抢棍》一折,一般剧种不能作独立的单折演出,而在辰河戏中却是很有意境的单折戏。当刘高要执棍到瓜园去打瓜精时,其妻李三娘怕丈夫受害,拉住棍不让刘走,二人相持不下。这表面上是在“抢棍”,实质上是表现了这对夫妻的恩爱。其中有这样一段戏:三娘见劝说不住,就给刘高跪下了。刘问:“你撒不撒手?”三娘道:“我不撒手。”刘高道:“你不撒手,着为丈夫的打!”说着,夸张地将拳举起。这时,李三娘抱棍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道:“你就是打死我,也不撒手!”刘高闻言,将高举着的手颤抖着慢慢放下,轻轻按在三娘肩上,然后缓缓地抚着三娘散乱的头发,含泪唱出“有口怎能舍得骂你,有手怎能舍得打你。”这段表演,很是感人。这里,通过夫妻抢棍这种表面上的戏剧矛盾,表达的是夫妻间的深情,戏剧动作愈强烈,透露出来的夫妻之情愈深厚,这种处理是很有意境的。

  再如《金盆捞月》这出戏,表现的是上阳夫人韩翠屏因数月难见君王一面的宫怨。她带丫环在御园游玩,见到满园百花盛开,本能地叫丫环摘花,但当丫环摘来鲜花她想往头上戴时,突然想到“我戴花给谁看?”不禁一阵伤感,看看花,再打量自己叹口气,将花递还丫环,愣愣地坐下。她在观花、摘花、捕蝶放蝶之后,各种景物也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忧怨,百无聊赖之际。丫环打来盆水,她看见月亮映在盆里,竟然伸手去捞水中月影。在捞月落空之后,将水袖往下一甩,双手后背,低头叹息:“水中捞月枉费心怀。”然后缓步回宫。通过捞月这个动作,表达韩翠屏对深宫寂寞生活的无聊和厌倦,揭示她内心的愁苦和空虚,是非常形象深刻的,达到了较高的意境。这是一幅描写“宫怨”的真实画卷。

  三、舞台调度和程序的运用

  这次教学演出的剧目中,有不少戏在舞台调度和程序的运用上都有特点。特别是用大幅度的调度和强烈的,高难度的形体动作来表现戏的高潮,颇具匠心。这样处理,戏的高潮容易上来,同时体现得较为充分,也便于在高潮中点题。例如《拷打吉平》,戏进行到吉平欲用刑具打死曹操不成而误伤王子福时,曹操吩咐将吉平乱棍打死,戏剧冲突进入高潮。这时,吉平咬住彩发,接住两个刀斧手的棍,两边快蹉步、扫“扑虎”、“绞麻花”、站起来扑向曹操;刀斧手双棍下打,吉平摔“僵尸”;曹操在吉平扑向桌案时一把推倒桌子,站立桌沿“抖色”;吉平被乱棍打死后,曹操跳下桌子两边踢尸,最后在吉平身上连踩三脚、大喊“拖了下去!”整个调度完成了,高潮也在此结束。这些大幅度的调度和身段的安排,既有较强的艺术性,又对突出高潮有很大作用,也帮助体现了主题。

  又如《抢棍》,这出戏的高潮是在夫妻抢棍一段。在这段戏中安排了几个大调度:三娘赶上刘高,拖棍蹉步“拉锯”、接着两人各执棍的一头大“推磨”,推完接“鹞子翻身”和大圆圈的“串翻身”,最后三娘拖棍跪步甩发。这种大幅度的调度表现了两人抢棍的激烈和双方激动的心情,配合着运用了“跪步”、“碎步”、“蹉步”、“彩发”、“鹞子翻身”等程序,使之艺术性更强。

  再如《金盆捞月》中韩翠屏捞月一段戏是全剧高潮。一般在盆中捞月是不容易作艺术处理的。戏中用了大圆场接甩水袖云手转身,给后面的捞月做了铺垫,到“捞”时,双手靠腕绕花,一边绕一边半转身下腰。这几个调度和身段不但艺术性较强,而且突出了高潮,准确地表达了人物的心情。

  戏的高潮处理,是需要调动一切艺术手段的。以上几例可以说明,用合理的调度和恰当的身段来突出高潮,这种手法是成功的。

  其次,利用舞台调度体现人物性格,也有不少好的例子。比如《坐衙嘲笑》这出戏中,李逵充当县太爷的时侯,戴上纱帽、穿上官衣,用小丑的身段整冠、抖袖、摇扇、撩袍和用半矮步走圆场,然后把脚伸向急跪而接假扮衙役的县官和书吏,接着大笑转身归坐。这些调度,较好地体现了李逵的风趣性格。当听说“为官就是要捞钱”时,李逵拍案而起,一跃坐上桌子,跷腿撩髯亮相,怒视县官书吏;在教训过县官、书吏之后、李逵坐轿出衙,三人半蹲步做抬轿状圆场。这一系列的表演,体现了李逵的刚直、粗犷、豪放的性格、李逵的行动目的也一目了然。

  又如《痴梦》中梦境一段戏里崔氏的表演:她戴上凤冠时,笑咪咪地两边整冠,碎步圆场拍手哈哈大笑;穿上蟒时,用彩旦的两边拉袖的动作整衣,接连三个云手转身翻袖亮相,又反转身碎步圆场拍手打哈哈。这些调度和表演、既现崔氏那种喜得发狂的样子,揭示崔氏这个人的爱虚荣、图享受,极端自私的性格也很充分。

  还有《海瑞打朝》中,哭头一段戏当刀斧手端上朱腾和徐学的人头时,海瑞一见,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刀斧手托盘的手,两边急蹉步,非常激动;然后看一个人头,不忍看而抖手后退转身;又看到另一个人头,又抖手后退转身;以牙笏戳在桌上站定,呆立一刹那,接着急步上前抚摸两颗人头,最后含泪跪拜。这些调度和身段,表现了海瑞激愤、悲伤的心情,也体现出了海瑞的正义、忠诚的性格,给后面的打严嵩做了有力的铺垫。

  体现人物性格,主要靠人物的行功,这些调度和身段是表演人物行动的很好的艺术手段。辰河戏这种恰如其份地运用舞台调度来刻划人物性格的方法,也是颇为可贵的。

  看了辰河戏教学演出的剧目,使人感到这个剧种在表演艺术上是颇有特点的。长期以来,经过艺人们的不断创造,积累了不少艺术财富。我们这一代,应该认真地、有系统地总结前辈艺人的成果,取其精华,整理成章,在这个基础上有所发展,有所创新,使辰河戏永葆艺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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