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注意掌握各种类型人物各自的共同特点
任何剧种的丑角都是以插科打诨、诙谐幽默、滑稽戏谑见长的,祁剧也不例外。它扮演的人物多而杂,上自帝王将相,权贵老财,下至酒保家丁、和尚乞丐;既扮清官,又扮恶少;既扮忠臣,又扮奸佞;三教九流,无所不扮,无所不演,有时还扮小娃娃和妇女。扮演的人物虽然杂,但并不难。戏曲中的角色不仅分了行当,还分了类型。丑角这个行当就分了“文丑”和“武丑”两大类。“文丑”中又分娃娃戏、公子戏、老脸戏、和尚戏、解子戏等多种类型。各种类型的人物性格各不相同,同一类型的人物,则有着共同的地方。演员应该掌握同一类型人物的共同点,也即是掌握各种类型人物各自的共同特点,用相适应的艺术手法去塑造人物形象。
《小放牛》中的牧童,《打桃赴会》中的邱瑞,《山伯访友》中的四九,都是小孩子,属于娃娃戏这个类型。他们的共同点是:年纪小,走路蹦蹦跳跳,说话奶声奶气,表演时要做到天真可爱,风趣活泼。《三官堂》中的赵炳,《秋江》中的艄公,《龙凤旗》中的汉宣帝,都是白胡子老头,属于老脸戏这个类型。他们的共同点是:年纪高迈,走路慢慢腾腾,说话迟缓。表演时要注意他们老态龙钟的外貌和老于世故的内心等共同特点,选用相适应的道白、唱腔、动作和表情去塑造人物形象。
从衣着上分,丑角有蟒袍戏,水衣戏、宫衣戏、褶子戏等类型。蟒袍戏如汉宣帝这类人物,位份重,虽然是幽默滑稽的丑角,但撩袍端带、整冠甩袖,都是稳重、老成的,这是蟒袍戏的共同点;《打草鞋》中的王子能属于水衣戏这一类型的人物,虽然年纪和汉宣帝差不多,但因他是贫穷之人,举手投足都应有如他在上场诗中所念的“年老气力衰……”的特点才行。
掌握了各种类型人物各自的共同特点,再根据这种共同特点去扮演角色,大方向就不得错了,大架子就不得倒了。
二、注意刻划同一类型人物各自的不同性格
演员光是掌握了各种类型人物各自的共同特点还不够,这样演出来的人物将会是一种调子,一个样子,一张脸子,是一个模子翻出来的瓦货,是类型化的形象,无血无肉。要防止这种现象,还应该注意刻划同一类型人物各自的不同性格。
《三搜索府》中的施世纶,《洛阳失印》中的陶洪,《疯僧扫秦》中的疯僧,讲话都结结巴巴,走路都一跛一拐,背都是驼的,脸上都有麻子,都是滑稽戏谑、幽默诙谐式的人物,都是属于“十不全”这一类型的。但他们各自的身份不同,性格不同,在表演上就应该各有不同的特点。
施世纶是个大官,性格耿直,不畏强权,表演时虽然也要表现他生理上的“疯”——驼、跛、结巴等滑稽的成份,但动作的幅度要小些、收敛些、规矩些。甩袖,要干脆、利落、大方;整冠,要恭恭敬敬,正正堂堂;用眼,不论是左右斜视、瞳目凝视,还是怒目逼视,都要炯炯闪光,虎虎有神;就是在他那结结巴巴的语言中,也要注意表现这个人物的性格。他自报家门说:“顺治皇帝是……咱的母舅,康熙皇帝是咱家的一个啊……的老表”,结巴时的“是……”和“啊……”要念得较轻,把他生理上的缺点放在次要位置上,“咱的母舅”和“老表”则要念得十分清楚、响亮、干脆,以显示出他官大、胆大、靠山大的特殊派头来。这样处理,施世纶这个在生理上有着缺陷的人物,给观众的印象就不会庸俗,低级了。
陶洪是个七品芝麻官,好酒贪怀,无所作为,是被巡按捉弄的可怜虫,表演时便要表现他身衰体弱、摇摇欲坠的样子。这个人物生理上的“疯”——驼、跛、结巴要强调一下,以使观众产生怜悯和同情。我在演出时,表现陶洪走路十分吃力,参见巡按大人时,首先战战兢兢地将官衣甩开,然后才摇摇晃晃地跪下去,做出象倒又未倒下去的样子,使观众为陶洪耽心。但是,在表演角色生理上的缺陷时,绝不能使观众产生恶心、讨厌的感觉,一定要注意艺术性,“疯”也要“疯”得优美,结巴也要结巴得悦耳。在陶洪骑马奔走时,上身一俯一仰,转弯处侧身欲倒,但马路万万不能乱来,——马并没有跛嘛!马路要走得细,走得匀,走得轻,走得美,要成为一种优美的舞蹈艺术。
《疯僧扫秦》中的疯僧也是一个“十不全”,但在性格上,是与施仕伦、陶洪截然不同的。他是由地藏王菩萨变化来抓秦桧魂魄的,他登场是戏谑、斥骂奸相秦桧的。他不是弱者,而是强者。他的“疯”是假装的,不仅装疯还装癫——神经失常,狂言乱语。表演这样的疯癫动作可以夸张一些,泼辣一些,以表现出疯僧对秦桧的切齿痛恨。对秦桧说话,不仅要针锋相对,而且要先声夺人,语气要辛辣。在眼神的运用上,要做到炯炯有神,冷眼侧视,那两道目光要象两柄犀利的剑,直插对方的胸膛,使观众感到痛快、解恨、过瘾。
三、注意刻划同一人物性格的各个侧面
人物的性格是复杂的。软弱的人物也有刚强的一面,开朗的角色也有抑郁的时候,滑稽风趣的角色有时候也会严肃起来。剧中的角色在不同情况下,他的反映也各不相同。因此,刻划一个人物要注意刻划其性格的各个侧面,才能血肉丰满。且以《化子骂相》中的化子孙巧儿为例:
孙巧儿是个“浑浑荡荡过光阴”的叫化子。他读过几行诗书,因为父母早丧,嫖赌逍遥,才“落得个南门伸手大将军”。他的特点是“人穷志不穷”,若有轻慢他化子者,不怕其人恶如尖咀雷公,他也要打他一棍。他的另一个特点是“人穷好风流”,爱吃爱唱爱结交朋友。他又不相信命运的摆布,认为“世人莫道蛇儿小,要变蛟龙有何难”;他同情落魄之人,也害怕权贵,然而这种怕又是有限度的,脾气来了却又连宰相都骂。孙巧儿的性格就是这些五花八门的嗜好、习惯、信仰和脾气组合成的。他对不同对象有不同的态度,是个活生生的艺术形象。要把这个角色演得活龙活观,就要注意他性格的各个方面。
化子一登场便数了一段长达一百二十句和一段长达八十六句的课子。这两段课子刻画了化子在老爷、姑姑、嫂嫂、丫头、玩友面前的态度,反映了化子性格的一个重要方面:穷风流。祁剧课子要数得干净、响亮,有强有弱,字字分明;要步步紧,越到后面越要快;而且要根据词的内容作多种恰切的表演。比如说,数到“老爷听得喜盈盈”时就要装扮老爷的派头;数到“哎吔,哎吔,化子唱的好喉音”时,就要用扭扭捏捏的身段,用娇声娇气的腔调,把那种情不自禁的穷风流性格表现得更形象一些。
孙巧儿登场后碰着的第一个人是相府的家院。他对家院的态度是摆“穷派头”。他要家院通传宰相,说“化子老爷来了”;家院不干,他便教训起人家来。演这段戏时,要用手指点点对方,又点点自己,偏着头,睁起眼,声音不高不低,却又带有点点傲慢和风趣,最后甩手甩脚地荡进相府。这样一来,花子的妄自尊大而又滑稽的“穷派头”就表露出来了。
见了相爷,化子的态度就更加复杂了:又卑又亢,亢中带卑,卑中有亢。开始时他自言自语地说:“相爷坐在上面,肥肥胖胖,好比楼(猪栏)里个猪样。”言出不逊。接着又说:“有道是下人见上人,脚下抖一抖灰尘……化子叩头”。这回是低声下气了。相爷不睬他,他又装做相爷的口吻自呼自起:“化子跪久了,起来!”这虽是自我解嘲,却又含有几分不恭。在这段戏里,要把化子既畏惧相爷又不十分害怕、既恭敬相爷又不十分虔诚的复杂性格表现出来。
化子见了吕蒙正,又是另外一种态度,恭敬中带有几分幽默。他喝醉了,失错打了吕蒙正一棍,赶快赔礼道歉,他对这个把笔卖文的寒儒,很同情,很尊敬,到后来把钱米、甚至装米的叫化袋子都送给对方。他的赔礼道歉虽然是滑稽的,却是诚心诚意的。这时候的化子,应该是下身一双趔趔趄趄的醉脚,脸上一双朦蒙胧胧的醉眼,口里一串断断续续的醉话,全身都醉了,然而并不油滑,他恭恭敬敬地道歉,规规矩矩地下跪,把滑稽的赔礼语言和庄重的赔情动作揉合起来,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喜剧效果。
相爷瞧不起贫穷的吕相公,化子不服气,要骂宰相。表演这段戏,要有分寸,不要忘记孙巧儿毕竟还是叫化子。他不能象疯僧骂秦桧那样咬牙切齿,他只能背着宰相骂,转弯抹角地骂,当面时也是劝多于骂。化子的性格是十分矛盾、十分复杂的。当着家院骂宰相时,他侧着脸,睁着眼,扯起袖子,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来;面对宰相时,他是先作揖,后谢赏,满脸笑容,然后才委婉陈词。总之,要把化子性格的各个方面,刻划得恰到好处。
丑角这个行当是插科打诨的,但各出戏中的人物却是千差万别的,要把角色演好,就要对不同角色进行具体分析,一种类型一种类型地分析,一个人一个人地分析,就是对一个人也要进行多方面的分析,就象剥笋子一样,要一层一层地剥。只有把人物性格一层一层地剥出来,然后看菩萨填颜色,才能做到扮龙象龙,扮虎象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