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抵命》是《宝莲灯》中紧接《二堂舍子》之后的一折戏,因内中有表现秦灿暴怒时扑到桌上的表演,所以在科班和同行内简称为“扑桌”。这是一出蟒袍花脸的重头戏,以“动”为主,即以形体动作表演为主,讲究位份和气势,来表现秦灿在儿子被人打死的特定情况下专横、跋扈、狠毒的性格。同时这也是一出祁剧特点很浓的戏,具有与别剧种迥然不同的表演特色。
这个戏,我是在科班接受师兄桂浯琳的。出科后,又学师父邓汉葵的面风;后来参夏福洪,学福洪师父的细节处理和袖子功;看肖品龙师傅演出,我也学了一点。总之,我演这出戏是众家师傅教导的结果。
一、对人物心理活动的分析和认识。
这个戏表现的是秦灿之子官保在学馆仗势欺人,被刘彦昌之子沉香失手打死之后,刘彦昌带次子秋哥来秦府抵命,秦灿私设刑堂当场打死秋哥。秦灿的性格虽然主要表现为专横、跋扈、狠毒,但他的心理活动还是复杂的,有层次的。 我把它归纳为三个字:悲、怒、惊。开始是悲,秦灿作为一个“白脸”人物,他的坏主要表现为目无王法、横行霸道,但他仍然是有感情的;他闻听儿子被人打死,想到自己年事已高,就此绝了后代,自然异常悲痛。听到报刘彦昌领子到来,便转悲为怒,及至见到刘彦昌,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是愤怒不已。后来,刘彦昌在厅堂辩论中指责秦灿是退职的太师私设法堂,提到被打的秋哥是当朝宰相王延龄的外孙,秦灿开始转惊,怒中有怕;到打死秋哥后,他想到如果闹到天子台前便有一项大罪,更感到心虚惊惧。当然,悲、怒、惊不是截然分开的,不过是表示每一段中人物复杂心理活动发展变化的线索。从全局来说,秦灿的心理活动还是以怒为主,这是支配他戏中行动的主要心理状态。
二、运用花脸表演程式,表现人物的悲、怒、惊。
戏中秦灿穿黑蟒,戴相貂,桂花满,开粉脸,相貂帽翅右朝上、左朝下,表示他是个退职的太师。我按照过去师傅们的指教,运用祁剧粉脸表演的程式来表演他,着重表现他的悲、怒、惊三种心理活动。
悲:我设想秦灿早巳得知儿子被打死的消息,上场前在后堂已哭了一阵了,上场时拢着双袖半掩面出场,胸中酝酿着一个报复的毒计。坐定之后,颤抖着手按在桌上哭述儿子被打死的事情。悲痛之情一时难忍,竟然埋怨起“秦门祖先”来,埋怨祖先一个孙男都保之不全,“你往哪里打瞌睡去了”,悲痛得语无伦次;接着连用“哭头”叫娇儿,三次运用半园扭头抛须旋转的转须技法,以胡须的甩动表示其内心的伤心沉痛,不能自己。
怒:秦灿的悲本来是悲中有恨,他作为赫赫扬扬的太师,儿子被人打死,有悲有恨,转为愤怒是很自然的。因此,刘彦昌进府,他一见之下,怒从心头起,猛挥双袖,横眼而视,又将手指伸出桌处指责刘彦昌;打惊堂木也表现了愤怒的心情,先是单打一只,再则双打两只,在最愤怒时,两只连连乱打;在打秋哥前,运用身法几次在座位上放“浪”,用水袖轻微抖动,结合着吹须、抖须、动脸风,表现其愤怒得浑身发颤;当刘彦昌辩理时,秦灿不断地发出“啰啰”之声,显示他胸中怒火在不断地燃烧,就要爆发。
扑桌,是这段戏中表现秦灿愤怒和横蛮到极点的动作。当刘彦昌指责他“当着学生将吾儿打死,叫我为父母者,怎的不心疼”时,一语触动他老年丧子的心事,怒恼巳极,双手猛地端起蟒袍往桌前一盖,同时抬起双脚架在桌后椅背上,整个身子扑在桌上,两手伸向桌外,欲抓刘彦昌。这时,手指和袍袖强烈抖动,鼻孔内发出强烈的“恨恨”之声。这一整套的动作要做得快,有突然性,又要有节奏感,动作要好看,如饿虎扑羊,气势逼人。直到讲完“老夫年迈苍苍,你绝了我的后代,你叫老夫怎的不心疼”,才完成了这一强烈的动作,情绪从暴怒中引出伤心沉痛,及至发展到不顾一切,专横跋扈地下令家丁去打秋哥。
惊:刘彦昌讲他私设法堂后,秦灿自知理亏,惊得一下子在桌后跌跪下去。这一跌要用身上的功夫,也要用头上的功夫,后颈使暗劲,把头上的相貂向前顺势轻轻一甩,遮住半额,下颌挂在桌子上,眼睛一时呆滞,活活勾画出秦灿色厉内荏的狼狈相。片刻之后才站立起来,回复原态,下令将刘彦昌赶出去。家丁将秋哥打死后,他想到不仅私设法堂有一项大罪,而且秋哥乃当朝宰相王延龄的外孙,干系不小,更是惊恐。这里有一连串的大幅度的作动。他听家丁报道秋哥绝了气,猛然地用双手端起桌子甩过一边,急速地将椅子移至台前坐下,以手势制止家丁,同时说话打哆嗦地要家丁“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接着抖动水袖,全身发颤地探步上前去探秋哥的气息。他为掩盖自己的心虚,故作镇静,以左手捉住右手使之不发抖,慢慢地从秋哥脚部一直探到头部。发现秋哥确被打死,心虚得三次发“浪”,然后才自作镇定,说秋哥死得不亏,并恶狠狠地在秋哥尸体上踹上三脚。秋哥尸体拖出以后,家丁报道尸体被抢回去了,秦灿害怕罪证被刘掌握,急得脚又跳了起来,步履踉跄前去追赶,与秋哥之母王氏相遇,又互相扭打,王氏倒地,秦以为又打死一个,更为惊恐。不过,在这一段惊的表演中要惊中有怒,惊中有恶。
整个戏中有多处发“浪”的表演。浪,又称“乍色”,是一种表演程式的专称,用以表现人物复杂矛盾的心情和迟疑思虑的过程。这个戏人物的思想感情不论是悲、怒、惊,都是很激烈的。悲中发“浪”,表现其悲痛得不能自制;怒中发“浪”,表现近于狂怒。
三、注意体现人物的身份和年龄。
秦灿是文官,且年纪老迈;性虽专横,毕竟是退职官员。要注意体现这些特征,动作苍老斯文一些,不象其他花脸那样剽悍狂暴,利索刚劲。如挥动袍袖就不似武戏花脸那样幅度大;蹬台板三大步动作也斯文一些;拍惊堂木抬手不太高。揪王氏头发时显得乏力,步法也显得苍老,及至最后他已筋疲力竭,走路踉跄,手扶腰子、移步艰难了。只有动脸风仍为大脸风,这是因为他年虽老迈,性格没变,心理活动是激烈的,用面部两颊肌肉的迅速颤动来表现他的内心活动还是与他的年龄身份相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