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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舞台美术创作的思考
谢惠钧

  八十年代的多元创作思潮,造就了舞美创作的多样化趋势。创作思路的开阔、构思的敏捷、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活跃,使我省戏剧舞台上出现了不少优秀设计作品。尽管近些年来,由于戏剧的不景气、价值观念的变化、专业队伍的水土流失都在影响着艺术创作,但这次庆祝建国和湖南和平解放四十周年新剧(节)目汇演中仍不乏好的作品。笔者一方面为同仁们通过艰辛的劳动所创造的艺术成果甚感敬佩,同时也想结合汇演中舞美创作的得失以及舞美本体创作中存在的一些值得关注的问题谈谈个人的感受,以引起大家的思考。

  舞台设计样式的选择与运用

  随着我国的文化开放,中西方文化的交流,我们的设计者开拓了视野。舞台美术界一方面关注戏剧的交流,尤其是舞台美术的直接交流,如87年布拉格国际舞台美术展览,中国与日本舞台与电视美术展览、89年上海国际舞美艺术节等活动;另一方面,由于舞台美术又同属于造型艺术范畴,各种造型艺术原理与风格的影响,如构成主义、未来主人、表现主义、达达主义、分离主义等等都对舞台美术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音乐剧《T城酒家》(黄庭设计,图见本刊89年第四期封底)的设计以三层正方形格子和块面进行棱形组合,构成几何体的形式美,很我蒙德里安几何形体派之感。但所构建的舞台空间,没有脱离为之服务的剧本所反映的人和事,以及之中的生活与环境体验。框架的构成通过表演动作的展开产生环境的联想,在对角悬挂的方形小银幕上,对戏剧动作和环境的变化,以简练的形象作辅助性的提示。同时,以强烈的色调对比、冷暖对比与音乐剧的轻快、热烈融为一体。这在设计样式的选择与运用上无疑是成功的。

  舞台样式的确定,要注重设计上的整体把握。一个剧目的设计,常常不可忽视的有两种场景,一是该剧的重场戏,尽管在设计的难度上不一定都会与此成正比,但由于在全剧中举足轻重的分量而不容忽视;二是在时空关系中变换最复杂的场次,虽然不一定是重场戏,但不能忽略的是创造的表演时空常常牵动全局,直接响影着设计样式的整体构思。我不了解《T城酒家》的设计创作过程,只是在观看演出中我理解到,剧中乘坐汽车和在车上的一段表演动作,基本上确定了从导演、表演到舞台样式都很难运用再现的手法。设计者采用抽象的框架结构,让表演空间自由运用,小天幕上展现向后移动的树影,使观众对剧中人乘坐汽车的虚拟表演产生错觉。这样,既没有破坏整体的设计样式,又让观众易于接受。古装花鼓戏《玉壁血》的设计(周子南设计),采用两个弧形的中性框架,组合宫门、室内外建筑的梁柱门框、在黑底幕前有时点缀一两个古朴的窗格,整个样式简洁、巧妙,具有一定的形式感,但在“碎壁”一场,却不理想。情节规定是郭德奉砍断庙内的钟绳,使钟砸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妻子又悲愤地撞钟而死。导演企图通过虚拟性的戏剧表演动作达到目的,但由于受布景样式的限制,缺乏布景支点与虚拟表演之间的视觉连接点,令人难于理解情节的含义,使这场大悲剧的结局没有在观众中产生应有的震撼力。避免这种失误,就特别需要设计者和导演在重场戏与难度大的场次中共同寻找一致的、观众易于理解的语汇。

  舞台样式除布景外还应包括大小道具的造型,人物化妆服装的造型和灯光造型的整体设计。我们的设计者和导演往往片面地重视布景样式的设计,忽略了道具在整体中的协调统一,忽略了人物造型在样式中的整体作用,常常见到:布景是中性结构,家具则是十分真实的;布景是现代感或历史感很强的样式,人物服装却完全是传统戏的盔●靠袍,这就直接损害了舞台样式乃至于演出的总体效果。

  舞台设计样式的多样化和个性化,显示了设计者在追求独立的审美价值上迈出了新的步伐。与此同时,在更新戏剧观念的实践中,那种游离于剧作和演出处理之外,过分追求某种形式感和“新奇”感,使作品杂乱、晦涩、难于理解,是值得引起注意的倾向。实践证明,在创作本体样式时,一方面拓展造型艺术的手法,同时又融进表演状态、渗透导演意识、创造导演语汇,才是在整体意识中发挥积极性和创造性的根本途径。

  舞台美术的功能侧重与主次关系

  舞台样式的确立,本来就确定了舞美功能的侧重点。然后者如果不明确,又使设计思想出现混乱。一个设计可以运用多种功能,但主要功能是什么,是为戏剧表演动作创造空间,或是创造戏剧动作的典型环境,还是,表现戏剧动作的情绪与剧作的内涵,应有一个明确的思路。可以集中在某个功能上,又不排斥其它功能的运用;可以都运用,又应有主次之分。现代花鼓戏《十里湾》(刘吉洪设计,设计图见本刊89年第4期),通过一个长方体的矮平台作底座,连接着几个高低不同的立方体,全方位地变换位置和角度,与表演结合,形成河岸、车间、家庭、墓地等不同环境。它是中性的,与戏剧动作结合又是具体的。在场景变换时,剧中人走上流动平台,随平台的变动进入另一个环境空间,这种连贯的艺术处理,既有时空的转换,又增强了戏剧性,其虚拟性与可变性都能使观众理解和接受。可以说,《十里湾》的设计没有满足于表现剧本,没有停留在原有的分场上,而是在深化剧本,在创作戏剧空间的同时强调画面的不停运动的特征,是突出戏曲演出空间与现代审美相结合的成功作品。与此有类似之处的古装戏《秦巨》的布景(黄甦设计,设计图见本刊89年第3期),是设计者继《深宫欲海》之后,在追求从静止的画面造型概念中解脱出来,从整体造型处理着手,努力创造活的演出空间的又一新作。设计者选择石雕群像(平面绘制)和一组平台来构建不同的空间,通过六个雕像与平台的巧妙组合,变换着舞台的空间层次,变换着戏剧动作的支点,变换着观众的视觉焦点,突出了表演动作,加强了节奏感,保证了戏剧的连贯性。

  这两个设计的功能主要发挥在创造与表演动作紧密相关的戏剧空间上。在次要功能的体现上,《十里湾》以点、线、面创造的背景,具有与表演区平台造型协调的形式感,又能给观众在静止的造型中产生与阳光、太阳、月亮、树木、小道的具象联想,在视觉上产生故事发生在十里湾这个大背景之中的感受,显示了设计功能的主次侧重的准确分寸感。《秦巨》在创造活的戏剧空间时,也在追求一种深沉、厚重、有力度的内涵。那粗犷简练古朴的具有宋代造型风格的石雕群像,是皇陵神道的石人,使人感受到封建皇权的不可抗拒;是岳墓前的石雕,更反衬了秦桧的后代、天生的孽种秦巨的悲剧命运,引发出观众对特定历史环境中的沉重负荷。设计的内涵没有损害以创造戏剧动作的空间变化为主的整体构思,这就是成功的所在。

  小剧场话剧《今天星期七》(黄庭设计),在黑底幕前悬挂着几个大小不同的钟摆(其实只是在垂直杆的下端连着一个金色的圆板),表演区是一个多边形的二级平台和平台上的几个立方体和圆柱体,作为以一当十的道具(见题图右),一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自由空间,所有生活环境的创造主要是依赖于精彩的导演语汇和表演动作。时间的流动,则是通过一位身材健美的小伙子以具有力度的造型动作多次重复推动中间最大的钟摆来体现的。物理钟的正常运转,又反衬了主人翁心中的生物钟在“真实的梦境,或是说梦境的真实”的遭遇中引起的心理历程与心灵的碰撞。显然,这个根据人的心理状态结构的戏剧,采用中性结构的空间处理,与演出处理完全融为一体了。

  与上述相反的是功能运用上的混乱现象,如创造典型环境,却将一个具象的实体作为固定装置贯穿在完全不同的写实场景中,使典型环境都不典型了;有的设计一方面通过中性装置创造自由时空,另一方面又是非常写实的场景等等。出现“乱”的原因,主要是设计过程中,疏忽了在功能运用上的主次关系与侧重点。是创造动作环境,还是创造生活环境;是充分运用舞台的假定性,还是创造真实的典型环境;是抽象的、中性的,还是实的或虚实结合的,都要找到一个明确的侧重点,以便使形象的选择、造型的处理、结构的组合、空间的组织都围绕主要功能进行创造和发挥。在突出一方面的功能要求后,次要功能的体现也是必要的,因为它会使构思和形式的运用更丰满、更富有多义性、更富有魅力。

  舞台美术创作是艺术、技术、质材与条件的结合

  舞台美术创作在确定造型处理原则和艺术形式的基本走向的同时,应该把技术上应解决的问题、质料的选择运用、经费条件的许可、设备可能体现的程度乃至剧场条件和体现时间都列入设计的考虑因素。这样,在实现设计的整个流程中,艺术的风格和个性才能得到保证和发挥。

  《十里湾》中全方位运动的平台,在只能采取人工操作方法的情况下,如果不在设计时解决好比例尺寸,在制作技术上解决好平台的灵活旋转以及在排练合成时使操作熟练准确,就不可能使舞台空间的自由变换达到理想的境地。《今天星期七》的逆脚光和左右的红、兰侧光,既给了主人翁在圆平台上的表演动作以雕塑造型的力度,也加强了情绪的渲染,使视觉效果更集中、更强烈。特别是音响效果在设计与操作上的精微准确、严密配合,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使视觉不能完全感受到的戏剧空间变化和表演情节,通过音响得到了补充,使整个演出取得了完美的艺术效果。《T城酒家》,在第一次看时,由于灯光的密切配合以及灯光射角与色光的变化,观众在单纯的中性结构中获得了多变的情绪感受;遗憾的是在参加全省新剧目汇演时,由于种种原因而出现的设备不全、操作配合水准的下降,远没有达到原有的演出效果。可见,不同的技术水平与条件,是直接影响演出效果的重要综合因素。同时,作为舞台艺术主创人员的舞美设计者,应该把图纸(模型)的设计到舞台综合体现(包括舞美本体的和舞台艺术的综合体现)作为整体的创作流程来认识。设计图再好,并不能反映设计构想与效果的全部,力量的工作是在制作和综合过程中。因此,只重视设计,不重视体现;只负责设计,不参予体现;只重视本体创作,忽视综合性的创作,都可能造成本体的和综合艺术的失误。

  舞台美术是通过物质材料来处理舞台空间结构的,质料的使用功能与美学功能的创造,质料知识和质料运用知识,是设计者不可忽视的,设计的创新与质料的拓展是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相辅相成的关系。质料的拓展,不仅是质料的新发现,还应包括常见质料的新运用。新的设计常常促使设计者去发掘新的质料和新运用,新的质料的开发又常常带来新的设计。不同材料的视觉知感,常常标志着社会的发展水平、民族文化的特点,乃至成为人类文明程度的象征。歌剧《从前有座山》(那树枫设计)选用了山区常见的杉树圆木作主体材料,圆木和平台没有铺布,没有刷色,没有经过任何加工,以粗犷、原始自然状态的质感,促使观众对这场悲剧是发生在一个封闭、愚昧、落后的偏辟山乡产生联想。歌剧《草莓之恋》(谭捷设计,见题图左)则采用现代感十分强烈的反光材料装饰成华丽的绳幕,用装饰窗纱和宝丽板作放射形、几何体等造型处理,加上饱和的色光和色光的跳跃变化,巡环灯和频闪灯的运用,使人很快感受到故事是发生在现代的繁华都市。可见,不同质料的功能发挥,能让观众感受不同的环境体验。

  舞台美术总是受经济条件制约的。有人说:世界的戏剧有富裕戏剧与贫困戏剧之分。我国的戏剧就只能属于贫困戏剧了,设计者常常因经济条件的过份限制感到困惑。最近,看到一个戏,由于经费的限制,把原设计方案中的软景部分和背景部分都砍掉了,结果,搬到舞台上不伦不类。许多剧团都只有二、三十个灯具,控制设备也很陈旧,设计者常常是捉襟见肘,最后只好凑合了事。解决最基本的设备条件,应该是大部分剧团的当务之急。诚然,剧团存在的经费不足,反过来又在迫使设计者们因地制宜、因陋就简地创作。这次新剧目汇演的不少剧目,如《杨赛风》、《桃花女》、《程陈起义》、《明月照山乡》等设计都在经费不多的情况下,千方百计地在省钱、省料、省时间上下功夫,以少胜多、以简代繁,达到“价廉物美”的艺术效果。虽然站在艺术创作的角度,常常无法说清为什么采用这种样式,也感到在简陋的条件下很难搞出高层次的作品,但设计者长期在经费困难的基层锻练出的那种穷则思变的可贵精神和对艺术的挚着追求,则使设计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远远超过它的经济价值。

  舞台美术不可能游离于剧作和演出处理之外,作为好的剧作设计,不一定就是好的设计;但好的设计由于为之服务的剧作不成熟而夭折,则是不乏其例的。不能不为设计者付出的大量心血和展现的艺术才华而感到惋惜。有的设计者对自己的作品并不满意,但由于种种因素的制约,只能对作品的不足叹惜不已。因此,本文提到某些作品的不足,并非责难,只是站在专业的角度,提出一些创作流程中出现的倾向性问题,以引起共同的关注。

来源: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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