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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犷、纯朴、风趣
龙洁

  著名表演艺术家谭保成同志是衡阳湘剧花脸的泰斗。这次录相演出,他反串大脚婆旦戏,很使一些人意外。其实,谭老戏路宽,还擅长丑行。而大脚婆旦戏正是丑行的旁支。

  《进城探亲》又名《探亲相骂》,是一出古老的戏。著名彩旦刘赶三就以擅演此剧而闻名于清廷皇室内外。它写的是农村妇女胡氏进城看望出嫁的女儿,与亲家母贾氏为女儿之事争吵起来,后经邻居劝解而和好的故事。它取材于生活,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简朴的农民式的幽默。

  这个戏用大脚旦行的“吹腔”来塑造人物。“吹腔”富于幽默感,又加之谭老用爽朗的湖北话道白,“南”腔“北”调同台,更加强了喜剧的艺术效果。

  谭老紧紧把握住胡氏的基本性格特征——纯朴、憨厚而又有些狡黠、泼辣,借助于大脚婆旦的身段,随着喜剧情节的跌宕变化,把胡氏朴实的农民式的喜、怒、哀、乐演得起伏有致、层次分明,成功地塑造出胡氏粗犷、质朴的喜剧形象。

  胡氏是个农村劳动妇女,谭老的表演讲究劲沉脚下,气压下身,常迈大步,甩膀子,以显示出胡氏粗犷、洒脱的农家本色。但胡氏又少见世面,对陌生事物难免拘束,因此,有时又得缩手缩脚。如进城门时,面对逗自己的守城军士,谭老凝气敛神,低眉顺眼,步子的跨度,手甩的幅度都大为收敛,这就显示出胡氏的厚实腼腆。进城后回头那一骂却必须强调,因为这既是胡氏不甘受嘲弄的泼辣本色的闪光,又是她后面探亲相骂的性格依据。谭老连走几个满脚步,就在观众满以为他要下场时,却突然一回眸,狠狠地骂了一声“两只丑种!”这一个“骂”,既是“哏”,又是人物性格的必然,喜剧味十分浓厚。

  “相骂”一折,有喜有怒,有哭有笑,情绪变化多端。谭保成同志善于抓住传神的细节做戏,所以演得满而不溢,爆而不偏。

  比如与女儿初见面时,谭老两眼左右各一瞥,轻言细语地问:“你的婆婆待你可好?”这两瞥,就把此时此地胡氏既急切又忌畏的心情表露无遗。因为对嫁出去的女儿做娘最关心的莫过于婆媳关系,而这种敏感又最易成为亲家间失和的导火线。

  再如“用手点茶”本有插科打诨的味道,但又决非出胡氏之丑。茶内放红枣是待客的风俗。“这茶内照着我的两个眼珠子,我怕是两粒枣子”的表白,正是胡氏质朴而又狡黠的性格的自然流露。谭老抓住细节做戏,他先端杯子,一见杯内无枣,瞟了一眼贾氏,见贾氏并不理睬,才迅速用手点茶,故意惊呼:“哎哟哟……”。端茶、点手、吃惊,动作先徐后急,就是通过这一系列略带夸张的故作惊人的举动,谭老细致入微地表达了胡氏的潜台词:“亲家呀,你失礼了!”

  相吵之中,贾氏顿椅,胡氏坐地,也并非单纯逗哏。在别人家里吵架,不管有理无理,总有几分怯场。胡氏愈是大声嚷嚷:“打架我不怕你!”愈说明她心虚,这是胡氏的朴实处。谭老采用了夸张式的张牙舞爪的表演,活脱脱地再现了朴实的农村妇女在意外的事变面前,那种既不甘心受欺,又带几分畏怯的矛盾心理状态,使喜剧风格和剧中人物的性格合偕地熔铸为一个艺术整体。

  喜剧风格与人物性格的合偕统一,还表现在胡氏打女婿一折戏中。自己的女儿自己打则可,别人要打,岂甘罢休?但贾氏是女儿的婆婆,自己又说过:“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的话,人家沾着理呢。为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情急之下,泼辣的胡氏,只得打女婿。谭老打女婿,虽说眼神中充满着真愤真怒。但抬脚出手,仍有分寸。基本上是贾打我亦打,贾停我亦停,因而人物并不过满过泼。

  “互骂”中,贾氏骂胡氏:“你这个偷和尚的!”谭老郑重地站了起来,手指女儿的额头数落着:“你嘴子不稳哪,你爹爹以前当过和尚,也告诉你婆婆呀!”看到此处,在忍俊不禁之中,谁不被胡氏的憨厚感动呢?

  和尚成亲,在封建社会里是被认为最见不得人之事。隐私被人道破,胡氏哪能不反击?怎样反击呢?谭老是这样处理的:他庄重地向贾氏走去,突然厉声高呼:“站起来!”并故作高深莫测地问:“你刚才骂我偷和尚,你也偷了个把人吧?”待对方追问偷谁时,谭老又故作盛气地说:“你不是偷了我的亲家公么?”贾氏势必说出:“这是我夫唱妇随,周公之礼。”胡氏等的就是这话,她立刻反击:“我也是夫唱妇随,周公之礼唦!”由于谭老牢牢地把握住了这段戏中胡氏性格的另一基本特征——狡黠中的智慧,虽然谭老没有用噱头逗笑,而那种农民式的幽默,却是那样醇厚。

  “相打”是全剧的高潮。谭老的演出有两个特点:一是处守势,绝不先动手;二是虚张声势,咋唬多,动手小。这正是由胡氏的憨厚、朴实决定的。

  “和好”一折,谭老仍在胡氏的憨厚上作文章。先是欲喊又休:“那旁敢是……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后在王妈妈催促下麻着胆子喊了一声:“那旁敢是城里亲家母?”立即用手蒙脸;当两亲家母互相陪了不是之后,胡氏还要拿块水瓢来遮脸。这一系列的言行,大大加强了憨厚的喜剧味。

  此外,罗冬凤老师扮演的贾氏,稳重里透着辛辣;曹金彪老师扮演的胡夫,敦厚朴直;周要武同志扮演的贾夫,孱弱良善;苏金娅同志扮演的王妈妈,肠热嘴利;姚忠衡、彭京莉的表演,也颇具特色。绿叶红花,相得益彰。

来源:衡阳湘剧、衡州花鼓戏录像演出纪念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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