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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荆河戏《寒江关》及李惠云的表演
尹伯康

  《寒江关》是荆河戏的一个富有剧种特色的传统剧目。它以别具一格的戏剧结构、独出心裁的舞台处理和历代名师的精湛表演赢得观众喜爱,成为荆河戏旦行经常上演的看家戏之一。这次常德汉剧、荆河戏传统剧目教学演出中,中年演员李惠云主演此剧,深得八十四岁高龄的名老艺人瞿翠菊的衣钵真传,生动地塑造了樊梨花的艺术形象,博得文艺界和观众的赞赏。

  《寒江关》写的是薛丁山三休樊梨花的故事,与江湖戏《三休三请》或《三休樊梨花》是同一题材。剧本对于樊梨花这个叱咤风云的古代巾帼英雄人物,没有着重写她征战沙场的雄威,也没有写她“移山倒海”的奇能,而是把一场戏剧冲突开展在将门家庭之内、将帅夫妻之间,使得那种杀伐战斗的戎马生活增添了许多家庭生活的情趣,富有浓厚的喜剧色彩。荆河戏演出本很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它没有平铺直述事件发展的过程,而是虚写一休,简化、合并二休,着重描写第三休和第三请,集中笔墨刻画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同样有头有尾,且场场有戏,起伏跌宕,摇曳多姿,其中“逼休”、“将台”、“哭灵”等几场戏颇有光彩。特别是重点场子“逼休”不同一般,它以酣畅的笔墨刻画了薛丁山的无理生事和樊梨花的委曲求全。樊梨花被薛丁山两次休回寒江关去以后,应程咬金的邀请回到唐营,并救出了被杨藩拴在土牢的薛丁山,薛丁山不但不言归于好,反而怀疑樊梨花与薛应龙有私,赶走了樊梨花为壮大唐营力量而收留的薛应龙,还要赶走梨花,甚至抛却梨花刚刚生下的姣儿,樊梨花受到薛丁山这样无理相待,还念及婆媳之情,遵照婆婆的意愿,把本来准备带回的姣儿忍痛地留在唐营。这样描写,不但大大地丰满了樊梨花的形象,深化了全剧批判薛丁山的大男子主义的主题思想,而且为后面樊梨花惩罚薛丁山的行动作了充分的铺垫,使观众感到她责打丁山打得痛快,她“诈死埋名”三难丁山难得有理,从而又增强了戏的喜剧效果。

  荆河戏《寒江关》的舞台处理也有独出心裁之处。如“逼休”一场樊梨花离营时“三回头’的“游车”表演,梨花因薛丁山绝情而不得不离开初生的姣儿,内心痛楚万状,依恋难舍,已经上了车又下得车来快步走向姣儿,咬儿一口,表现出万分痛爱的感情。再次上车后,她慢步“游车”,看着要下场去了,忽甩发再次转身,下车奔向姣儿。这时薛母抱着婴儿赶紧避开,梨花无奈,只好再上车,好像又要离去了,却又一次转过身来,远远地痴望着姣儿,微微碎步,目不转睛,抚胸暗泣,薛母与金莲也十分伤感,挥手致意。这里,人物千头万绪的伤痛之情尽在不言中。最后,梨花决心离去,在此,李惠云碎步下场,仰身跌腰,背脊几乎贴在跪地而行的车夫肩上,表现梨花仍在銮车上回首痴望着姣儿,动作那么优美,揭示人物的心境又是那么贴切、深刻(见照片第6页)。

  《寒江关》是一出悲喜剧,悲喜交融。喜剧处理手法比比皆是。如“将台”一场,樊梨花操演三军时发现薛丁山路过,使命士兵将他招了转来。薛丁山见了樊梨花,内心有些胆怯而表面上又摆出神气十足的架子,搬出奉旨颁兵的招牌来壮声势;当梨花要他拿出圣旨来时他又拿不出,遍身搜寻,慌乱失措,于是梨花命士兵将他打倒。薛丁山跪在地下,举起双手将旗牌帽檐的后页拉向前额遮住了半节额头,浑身颤抖。这里,一连串喜剧性的表演,特别是这个反拉帽檐的动作,刻画了薛丁山知错而不认错以至威风扫地的狼狈形象。薛丁山“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再次前去颁请梨花的那个过场,一个白鼻子、白嘴巴的兵勇背着一面小旗,一手提锣,一手持锤在前引路,薛丁山青褶打发、手端香凳、垂头丧气地跟随在后,打锣人打一锤锣,薛丁山跪拜一次。程咬金与丁山逗趣,说他拜老婆,他还强嘴,他向打锣人摆架子,打锣人以打锣来治他,时而快打,时而慢打,弄得丁山叩头不赢,真是妙趣横生。“哭灵”一场,樊梨花“诈死”三难丁山,薛丁山不知底细,他越是哭得伤心,观众越觉得好笑,加上程咬金、樊母和二丫环有意教育他、捉弄他,喜剧效果更为强烈。

  李惠云是瞿翠菊老艺人的高徒,她的表演,继承瞿老的精湛技艺,从多方面刻画了樊梨花这个英武挺拔而又善良贤淑的巾帼英雄的性格。樊梨花初回唐营时,李惠云身扎大靠,头插翎子,项系狐裘,马步出场,走到九龙口突然停住,身子前倾,熟练地勒住缰绳,然后回身下马,几个动作就勾勒出了一个气度非凡的女将英姿。当闻报杨藩讨战时,她脸色忽然一变,扳翎“抖色”,随即利索地将翎子一抛,凝目亮相,显示得那么威风凛凛,不可冒犯。在与杨藩会阵中,杨藩戏谑地提及曾与她订亲之事,她又羞又气,愤慨不已,举枪就刺。尽管这个勇武的女将在战场上扬鞭跃马,是那样的豪迈矫健,在将台上挥袖挽翎,是那样的神色威严,但在婆母和小姑面前,却是那么敦厚贤淑、彬彬有礼,在丈夫跟前,又是那么柔和温顺、体贴多情,尽管她责打丁山四十以削其傲气,但一边责打,一边掩面摇手,以示心痛。这多方面性格的揭示,构成了人物有血有肉的丰满形象,展现了人物可敬可爱的精神面貌。

  李惠云的表演,感情丰满,深入地揭示了人物的内心活动。“逼休”一场,樊梨花救出薛丁山以后,满面春风地迎接丁山回营,谁知丁山白眼相待,三次逼休。这里,李惠云的表演,由高兴而忧闷,由忧闷而伤感,由伤感而悲痛,情绪步步变换,感情层层深入。当薛丁山抛却梨花刚生下的姣儿时,梨花悲愤不已地向婆母诉说衷情的那个唱段,李惠云唱得无限凄楚,动人心弦。唱“尊声婆婆”时,高昂悲伤,唱“年迈人”时,低沉委婉,缓慢深切地唱了一段后,唱“提起来叫人恨不恨”时旋律转快,步步紧催,如申如诉,唱到“此番归家把发剪”时拖腔,声调摇曳,再接唱“身入空门——去修行”,又是愤慨,又是伤悲,揭示了人物悲愤交加、万分无奈的心情。

  李惠云的表演,具有颇为深厚的基本功。《寒江关》的樊梨花一角,蟒、靠、褶子、道服齐全,兼文带武,唱做并重。李惠云披蟒扎靠,身份稳重,动作干净利落,穿上褶子、道服,体态轻盈,身段秀雅柔和。特别是几步马路,更有光彩。如“将台”一场,表现樊梨花作出“诈死埋名”以促丁山回心转意的决定后,步下高台,跨上战马,用“拗马军”动作左右挥鞭,以揭示人物急于回关的心情;在快马行进中忽然一顿,一足独立紧急煞住,犹如来了个急煞车,表现马发烈性,再顺势一个翻身,车转身子稳住坐骑,头上的凤冠珠子飒飒作响,然后跌腰又一个翻身,跨马起蹦而下。一连串矫健优美的身段,既表现了马的烈性,更表现了人的心情和久经沙场的女将驾驭烈马的能耐。李惠云嗓音宽厚,不但唱腔婉转,富有感情,而且道白清晰、明亮。“将台”一场念的一段引子:“女将生来志量高,龙恩钦赐锦战袍,移山倒海天下晓,谁不闻名女英豪”,念得音节分明,音调铿锵,抑扬有致,“英豪”二字翻高,高亢激越,展现出叱咤风云的气概。

  《寒江关》的演出,是一次成功的演出。它使我们高兴地看到荆河戏丰富的传统艺术,也使我们看到这个古老剧种后继有人。可以预期,它在今后的发展中将会永保艺术青春。

来源:戏曲演出艺术散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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