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有幸在北京观看了湖南株州市花鼓戏剧团演出的现代戏《红藤草》,很是高兴。在听到不少行家对它的赞扬的同时,也听到了一些批评意见,由此而引发一点感想,一吐为快。
《红藤草》从表层看,是描写下岗技术干部大山回到贫困的家乡,带领乡亲开发可制成缆绳的红藤草,从而脱贫致富的故事;而从深层看,则是开发人们身上的潜能和智慧,呼唤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贯串全剧的红藤草,已不仅仅是一般的道具或实物,而是有着丰富的内涵和寓意,正如该剧的导演陶先露所说:“这里的红藤草已不只是支撑剧情载体的植物,而是具有某种象征的意蕴——我们民族强大的生命力及锐不可挡的民族精神!”全剧中挥洒自如的大写意和精确细致的小写实相结合、抽象和具象相结合、符号化的类型人物和个性化的性格描写相结合、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尽管这种结合还不够和谐、不够完美,但已构成了独特的美学风貌,营造了相当空灵的氛围,使得现代戏从过分拘泥写实到超越生活、回归戏曲本体飞跃了一大步。依我看来,与其将《红藤草》看作现实主义的剧作,不如将它看成充满浪漫精神的现代寓言更为恰当,也更能显示其自身的无可代替的价值及其对当代剧坛的贡献。
如果一定要用写实的眼光和尺度去衡量,那么便可提出不少质疑:首先世间并无红藤草,这是作者虚构的产物,自然不“真实”,这就可以从根上将该剧否定。退一步,假使确有红藤草,它能制成力敌千钧的缆绳吗?能胜过钢绳铁缆吗? 能依靠它脱贫致富吗?再说为什么非要“在碱水里浸七天,盐水里泡七天,烟火里薰七天,露水里晾七天,……”为什么非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磨难才能制成绳子……如此等等问题,可以将作者问得瞠目结舌。事实上,对该剧的一些批评,正是从这个角度提出的。照此尺度和逻辑,我们也可以问:“白发三千丈”真实吗?窦娥临死时发下的三桩誓愿居然都实现了,这真实吗?杜丽娘死而复生,这真实吗? 恐怕创作这些作品的大师们即使能起死回生,也难以回答。这里无意将《红藤草》与上述作品并比,只是想说明,对于不同类型的作品,应该用不同的尺子,量体裁衣,才能得出比较适当的结论。
戏曲创作的原则、精神和手法应当多元化,同样,文艺批评的角度也应当多样化,不应当定于一尊,固守一种模式。《红藤草》并非完美无缺,甚至还有明显的不足;但它却有鲜明的艺术个性,是难得一见的“这一个”,为现代戏创作和表演提供了一些新鲜的、独特的东西,弥足珍贵。对于《红藤草》中已经闪耀出的浪漫主义火花,是引导它顺势燃烧,发扬光大呢? 还是让它“就范”于某种固定的思维定势和批评模式之中,以致削弱其光泽。这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