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部导航
您所在的位置:首页 > 戏剧研究 > 文章
“傩”与戏剧的几点探讨
王盛云

  作为人类学的一种阐释,或言从人类文化学的角度去剖析东方文化的神秘,涉及“傩”,总会给人们以豁然和遐想,似乎可以在探寻先祖们生存态势与生命活动的迷茫中找到一个标记。戏剧艺术作为伴随人类社会演进而逐步形成、成熟和发展的文化现象,与“傩”有着许多联系并相互影响,在人类的文化艺术史上留下了可循的轨迹,本文试就此作一些探讨。

  一、傩舞与戏剧的形成

  说起“傩”,人们总以为那是古老而遥远的话题,其实,如果我们拿起一具现代戏曲脸谱,便会不难看出傩舞假面的“影子”,人类的艺术史也就缩短了距离。究其原因,艺术内在永恒的魅力在起作用,所谓“艺术相通”的基因也正在于此。这种魅力又是由人们的社会心理和“群体意识”作用下的审美判断所决定的,由此也为傩舞与戏剧的相互影响与促进提供了可能。

  也曾经有人提出“傩”是中国戏剧的开端,这种说法是不是可以成立,有待探讨和商榷,但是傩祭、傩舞对中国戏剧有很重要的影响这是可以肯定的。

  首先,让我们来看一看“傩”的形成及傩祭时的表演与场面。

  “傩”是我们的祖先们希图以自然的力量来战胜自然的一种巫术仪式,即以人扮成威力强大的“兽”,借助兽的力量达到驱鬼遂疫的目的。因在这种驱鬼活动中要发出“傩、傩……”的声音,所以称为傩。

  关于傩的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周时代,据考古工作的发现,年青海大通上孙家寨出土的舞蹈纹彩陶盆,描绘的正是傩祭的情形,没有文字记载的僻的历史到底有多长,尚说不清楚。《礼记·月令》载“命有司大难傩旁碟。”这是对当时宫廷傩祭的真实记述。

  《周礼·夏官》中有更详尽的记载“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方相氏是当宫廷中专设掌管傩祭的官,也是整个傩活动的指挥者。傩祭时方相氏身披熊皮,带着有四只眼睛的面具,一手拿戈、一手执盾,率领戴上十二兽面具的大队人马到宫廷的各个角落里去跳跃呼号,驱遂疫鬼。其场面不可谓不隆重、热烈。“傩”的形成又可以追溯到远古原始部落氏族社会中是一个比较普遍的文化现象。傩祭中的方相氏披熊皮、戴上有四只眼睛的面是黄帝形象的化身,黄帝为有熊氏又有“黄帝四目”的说法。他率部打败了多个部落,统一了华夏,受到人们的崇拜也是情理中的事。

  傩祭的定期、普遍举行,渐渐形成了规范化的傩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活动的范围和规模也越来越大,有“时傩”、“岁傩”、“国傩”、“乡傩”等多种,还有全国下下一起的“大傩”。可见这种活动的影响之大。到了汉代,宫廷中的傩祭除了方相氏指挥下的十二兽外。还有由个年龄在1012岁的儿童参加,他们手拿赣鼓,伴随着乐队的歌队边舞边叫。这种形式在民间一直流传,据说在江苏海安一带至今还有这种民间舞蹈流行。

  那么,再让我们来看一看中国戏剧的产生,它与傩舞的产生可说是同根同源的,也可以说最初的舞与戏是不可分的。例如,《吕氏春秋·古乐篇》载“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卜以歌八闽一曰载民……”即很难说得清是“舞”还是“戏”。滩舞与戏剧的产生又都与巫现和祭祀有关,渐渐发展成为人们的文化娱乐的形式,而傩舞中的规模、表演场面、跳跃、呼叫等直接对戏剧产生了影响。例如,戴着假面而进行的角抵戏。

  还有最早表现一定故事内容的角抵戏《东海黄公》,可以说是已具备了中国戏剧的雏形。它是角抵戏剧化的重要突破,不仅有了故事情节,还将歌舞与角抵融为了一体,也有了专门的演员。

  《汉书·武帝纪》中有关于当时演出角抵戏盛况的记载“元封三年(前108年)春,作角抵戏,三百里内皆来观。”如果我们说这是中国戏剧艺术的滥筋期,应是符合史实的。

  二、从傩舞到傩戏

  傩祭活动到唐代发展到了极盛时期。唐代宫廷的大傩规模更加宏大、场面十分壮观,参加伴唱、伴舞的儿童增加到了五百人之多。另增加披红发、穿红衣的“执事”十二人等等。唐代著名诗人孟郊的《弦歌行》中有“驱傩击鼓吹长笛,瘦鬼染面惟齿白”等的形象描写。

  唐代以降,中国社会思潮开始发生重大变化,人们的社会宗教意识逐渐淡薄,而艺术的世俗娱乐成分日益增强。傩舞也由原来驱鬼遂疫的巫术功能,渐渐向艺术的娱人功能转变,并慢慢产生了能够表演一定故事情节的傩戏影响而形成的戏剧。

  宋代大诗人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书中写道“戏面,桂林人以木刻人面,穷极工巧,一枚值万钱。”可见当时傩戏面具制作要求之高。据有关资料记载。宋明时期在我国安徽、湖北、湖南、江西等地都有傩戏演出,每逢节日或举行酬神、还愿的活动中都要上演傩戏。演员们戴着柳木雕成的面具,面具中间有一根小木棒,被演员含在口中。表演的风格粗犷、豪放,幅度很大。至今还保留了一些传统剧目,如《刘文龙赶考》、《仁宗皇帝不认亲》、《孟姜女》等大本戏和一些小戏。

  在我国贵州省的威宁、赫章两县交界处,流传“撮屯基”,译成汉语的意思是“人变戏”。这是保留在少数民族地区的明显具有傩戏成分的面具戏。“撮屯基”一般在正月初三到十五期间举行,其演出的内容主要有三个方面一为“扫火星”,即扫除妖魔,扫走灾火,祈求人畜平安二为叙述劳动生产过程,反映因逃避灾难的迁徒、农耕和繁衍生息三为庆贺丰收,场面演员中有五位戴面具表演,歌舞和对白问答穿插进行。其面具制作粗糙,给人以稚拙、粗犷、怪诞和狞厉的美。

  在我国西南部的一些少数民族地区还流行一种“傩堂戏”又叫“傩坛戏”,有正戏和外戏之分,也称为前后戏。外戏一般不戴面具只画脸谱此与戏曲脸谱一样。正戏又有半堂戏与全堂戏之分,演出半堂戏用12个面具,全堂戏要作24个面具。这些傩戏既保留了傩舞的风格,又具备了戏剧的形式既保留了原始粗犷、朴拙、狞厉的美,又具有较高的艺术表现力。

  傩舞衍变成榷戏,又从庙堂、宫廷走到民间和生产劳动之中,化整为零,以灵活多样的形式出现在村野、旷地之中,很多时候是在没有戏台的“地傩”上演出,所以又有了“地戏”之称。在我国一些地区,每年要有两次“地戏”上演出,一次在正月初五到十五,叫“玩新春”,另一次在阴历七月半,叫“跳米花神”。此次演出由“开财门”、“扫开场、“跳神”、“扫收场”四部分组成,表现了驱邪、则一百余面,分有不同的角色和饰物。

  傩戏还有一分支,就是走人军队中演出的“军傩”,其演出剧目多为《三国演义》、《说唐》、《杨家将》等征战故事,少有神话鬼怪的内容。这又与近代的武戏是一脉相承的。

  傩戏作为我国戏剧百花园中一种或数种,有其独特的艺术特征和表现形式,并对我国的戏剧艺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国的地方戏曲剧种有三百多个,据不完全统计,在其产生和发展衍变过程中,或多或少受到“傩文化”影响的有半数以上,譬如“变脸”等。

  三、从《代面》到脸谱

  在《中国的戏剧》一书中有这样的论定“从傩舞到《兰陵王》,假面有了较大的进步,这是戏曲脸谱出现前的一次重大演进。”从这一论定中,我们可以看到“傩”对戏剧始终产生影响的轨迹。

  《兰陵王》的故事产生在南北朝时期,先编为歌舞,后发展成为戏剧。唐代段安节的《乐府杂录》和崔令钦的《教坊记》中都有记载,定名为《代面》(或《大面》)。

  故事原型是这样的南北朝时的北齐,有一位兰陵王,名叫高长恭。他是齐世宗高澄的第四个儿子,人生得很漂亮,脸白哲得如同娇美的妇人,但确是一位英勇善战的将军。为了威慑敌军,他在上阵时要戴上一具自己刻制的面目狰狞恐怖的木头面具,北齐与周大战于邝山,兰陵王率五百士兵为中军,杀人敌阵,陷人数万军包围之中。当他率部好容易冲出重围来到自家的金墉城下时,守城的军士不放他进去。于是他只好摘去了连在甲胃上的面具,城门才打开。兰陵王的五百勇士与守城军合力击敌,大败周军。兵士们佩其勇,特地编了一首《兰陵王人阵曲》,且歌且舞,表现兰陵王戴着假面,指挥作战和击刺敌人的情形。到了唐代,这一节目有了比较完整的故事情节,从兰陵王冲人敌阵、被包围、来到城下、揭开假面、开城营救,直到合击取胜。戏中有歌舞,用歌舞展现故事情节,又有对打的场面,很象今天戏曲舞台上一出炽热火爆的武戏。

  所以,《乐府杂录》和《教坊记》把它称为“戏”收录。后来有人把它称为武戏的始祖。

  假面由威吓鬼邪到威吓敌人,不知是不是兰陵王的发明,但却因此把假面引人了戏剧,这也是对中国戏剧特别是后来的戏曲的贡献。在唐代,用假面表演的戏,还不止《代面》一个,因为《乐府杂录》中把《代面》列人鼓架部,其伴奏乐器有笛·拍板·答鼓腰鼓等,该部大多都是戴着假面演出的武舞剧。由于,《代面》是形成此类戏剧的起始剧,因此人们往往把“代面”或大面作为此类戏剧的代名词。如《中国戏曲史漫话中说道:“《兰陵王》是一出歌舞戏,‘大面’戏类。所谓‘大面’戏,或称‘代面’戏,是指戴大面具演出的戏。我国初期的戏剧有不少是戴面具演出的……”。

  《兰陵王》一剧在当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据文献记载,李隆基六岁时即和五岁的弟弟隆范一起表演此剧。此剧在唐代东渡日本,至今还保留在日本的雅东剧目《罗陵王》即是。看一看日本《罗陵王》的面具绘图——鹰嘴式的钩鼻,凶狠的目光,头顶盘着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正跃跃欲试……即可想见当时戴面具演出时的情景和效果。

  由《代面》或《大面》发展而来的中国戏曲脸谱,不仅在戏曲舞台上产生了无法估量的艺术效果,而且已经作为一种具有特定观赏价值的艺术品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

  说到“代面”对戏曲脸谱的影响,至少有这样两点是非常明显的。一是“大面”直接衍化为戏曲脚色的名称,现在也叫“大净”、“大花脸”等二是“大面”这一脸谱脚色一般只限于净脚,而且在戏中都是地位比校高、行动稳重的人物,不难看出受到《兰陵王》的影响。此外,脸谱对于色彩、线条、色块及对比的运用,那种对粗犷、淳朴、憨直美的追求等都可以看到傩——代面——脸谱内中发展脉络。

  “傩”以希图借助自然力量而战胜自然的原始美而流变于社会演进的过程中,她的美是原始冲动下的永恒的美,由此她才经久不息。戏剧艺术不应摒弃或丢失她,如果我们能够从这种角度审视并进行戏剧艺术的创作,也许会有所裨益。

   

来源:艺术百家
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