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剧艺人,代代相传,均谓目连戏为祁剧戏祖,焦德为祁剧专祀戏神。这是摆在我们祁剧研究者面前的两个极为重要的研究课题,需要我们做考证、诠释工作,才能还祁剧历史以本来面目。
说目连戏为祁剧之祖,至少包括两种含义:第一,它是祁剧最早最有影响的一个演出剧目,是祁剧的开山戏。虽说早期的南戏剧目,如《荆钗记》、《白兔记》、《拜月记》(祁剧无《杀狗记》)、《琵琶记》等四大名剧,至今还保留若干散折,但在祁剧中只是一般性的高腔剧目,地位并不重要;只有目连戏才享有“戏祖”的殊荣。可见目连戏比之元、明之际常演的四大名剧要早得多。第二,祁剧目连戏是座极为丰富的艺术宝库,才受到祁剧艺人如此尊崇。就已知的事实说,不论音乐唱腔,表演艺术,排场处理,场景设置,都拥有取之不尽的宝藏。以往祁剧艺人在别的高腔戏里,对某一唱段,忘记牌名与唱法,只要到目连戏中一查对,便能得出正确的答案,解决难题。排演新戏,在排场处理,表演技艺等方面,也可从中得到借鉴。如果从研究戏曲史的高度看,目连戏的重要性,远不止上述两点,它还是研究祁剧起源的关键性剧目。研究它,可以探索出祁剧形成的年代及其初级阶段的艺术形态等等。所以,笔者认为祁剧目连戏,值得我们坚恃不懈地去挖掘它的宝藏。盘根究底,还得先从目连故事谈起。
一、从《目连变》到目连戏
目连救母故事来源于佛经。早在西晋时期就从印度的《佛说盂兰盆经》传入中国。据此经记载:“目连之母,堕饿鬼道中,食物入口,即化烈火。目连求救于佛祖,佛祖告以要在每年七月十五日僧自恣时,以百味饮食供养十方自恣僧。以此功德,七世父母及现在父母在厄难中者,得以解脱。”这个故事,在以后的《经律异相》、《撰集百缘经》、《杂譬喻经》等经书中均有记载。到唐代中期,产生了《大目犍连冥间救母变文》和《目连缘起》(缘起为变文的别称)。都是用说唱形式讲述目连救母故事的。它们的出现,使目连救母故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内容更加丰富,情节更加曲折,还为塑造人物形象提供了念、唱、做、舞的表现手段。一句话。更贴近戏曲。可以说《目连变》是目连戏的先行者,即目连戏是由《目连变》发展衍变的。结果,正如张庚在《目连戏很有研究价值》一文所指出的那样:“变文中有《目连变》,写目连故事,写他下十八层地狱,每个地狱都有描写。《目连》在北宋东京可以演八天,我估计是将变文拿来改编的⑴。”这种估计是符合历史实际的。我相信只要我们沿着这个方向去探索,定能找出目连戏是由《目连变》改编而成的依据来的。
(一)《目连变》为目连戏的形成,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众所周知,合歌舞以演故事,才能称之为真戏曲。歌、舞,故事三者之间,故事是关键。没有故事的歌舞,还只能叫做歌舞表演或称歌舞戏。演员只有表演黄公企图用符咒伏虎,斗不过老虎,终为老虎咬死这个故事,《东海黄公》才作为戏剧而被承认。佛经上的目连救母故事很简单,只具有写个小戏的题材,是改编不成洋洋大观能连演八天的《目连救母杂剧》来的。只有《目连变》才具备改编成大型目连戏的条件。单就情节而言,像刘氏的“遣子经商”、“杀牲害命”、“打僧骂道”、“背叛誓言”、“刘氏归阴”、“大打飞叉”;目连的“三次求佛”、“多次入地狱寻母”、“刘氏变犬”、“目连寻犬”、“盂兰盆会”等等情节,都为后来改编的目连戏所采用,并成为全剧的重要关目。可以说,《目连变》已为构造目连戏这座艺术圣殿,绘制好了宏伟的蓝图。
(二)《目连变》为建立戏曲的“讲”、“唱”、“做”、“舞”的综合性艺本体制,打下了良好基础。唐代,寺院僧侣,在宣讲佛经时,变更佛经本文而成“俗讲”,故称之为变文。这种俗讲。初期大都是讲佛经故事,如《降魔变文》、《维摩诘变文》及《目连变》等。以后才发展讲民间世俗故事和历史英雄故事的。如:《孟姜女变文》、《伍子胥变文》等。变文的产生,对文学样式和说唱艺术,都是大的突破,大的进步。它较之以前专用散文体讲经,听众往往因感枯燥无味,而不愿听。若全用韵文演唱,没有散文作补充说明,因听不清,弄不懂而收效甚微。僧侣们在讲经过程中,改用散、韵相间的讲唱形式,散文用来讲,韵文用来唱;散文部分作为“引起”,韵文部分用来“铺陈”,把内容表达得更详尽,更细致,又没有重床叠屋之嫌。这种讲了又唱,唱了又讲的宣讲形式,给听众带来新鲜灵活之感而兴趣盎然,收的效果也大。正是这种好的形式。为以后发展起来的戏曲艺术,提供了“讲”、“唱”互用的好经验,为戏曲的形成作出了重要贡献。
随着“俗讲”的发展,寺院里已没有专门的“俗讲僧”了。他们肩负着宣传教义和娱乐群众的双重任务,进一步促使他们在讲、唱艺术方面进行钻研、创新,以提高善男信女的听经兴趣。在众多俗讲僧的竞技活动中,有的讲得手舞足蹈,有的唱得目动眉飞,有的运用面部表情,绘声绘色,有的加强手势动作,状物状人,自然更受听众欢迎。其中最为杰出的,要数文淑了。唐·赵磷《因话录》中有一段描述文淑在寺庙里宣讲佛经故事的记载:
“有文淑僧者,公为聚众谭说,假托经论所言,无非淫秽鄙亵之事,不逞之徒,转相鼓扇扶树。愚夫治妇,乐闻其说,听者填咽寺舍。瞻礼崇拜,呼为和尚教坊。效其声调,以为歌曲。”
文淑的讲经,“听者填咽”,他的艺术魅力,达到了令人迷醉的地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文淑讲经,如此受听众欢迎,当然为其他俗讲僧所效法。民间艺人,教坊伶官,也都会争着向他学习,从而为以后的表演艺术提供了先例。
如上所述,《目连变》丰富了目连救母的故事内容;变文体制,又为戏曲的“念”、“唱”确立了规模;俗讲僧的高超技艺,给戏曲的表演作出了示范,对目连戏的孕育成形,准备了一切的必要条件。于是,有民间艺人,拿《目连变》改成杂剧搬演。突破了俗讲的界限。再经过较长时期的衍变,把原来由俗讲僧宣讲的《目连变》,逐步过渡到由民间艺人或教坊伶官来演唱;原只在寺院宣讲,改由农村广场或城市构肆演唱。这样,《目连救母杂剧》,就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地诞生了。这是我国目连戏形成的总趋势。祁剧目连戏也是在这一总趋势下兴起的;但又有其自身的特殊原因与条件。这将是我们需要进行重点探索的。
二、祁剧目连戏的摇篮
祁剧目连戏是祁剧最早的而又最具代表性的剧目。它跟祁剧的形成,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可以说,在祁剧目连戏出现的年月,正是祁剧哇哇堕地的时辰。祁剧这个婴儿是何时堕地的呢?见仁见智,说法不一。研究祁剧史专家,曾任《剧学月刊》主编新田人刘守鹤,在其《祁阳剧》⑵专论中谈到祁剧起源时宣称:“比较接近历史的说法,是说祁阳剧起于唐代,盛于宋代。”可惜论证不足;但给我们打开了思路。笔者在编撰《祁剧志》和《中国戏曲志·湖南卷》的《祁剧》条目时,说祁剧形成于元末明初。那是以弋阳腔传入的时间为依据立证的。但同时提到在弋阳腔传入之前,祁阳地方有土戏存在。我推测在用土腔土调演唱的祁阳地方戏中,有演目连救母故事的剧目,那当然是短小的东西。演唱这样的节目,大约在宋代。我作此论断,是否符合历史真实呢?那就让事实来作回答。
一种艺术样式的兴起,与时代潮流,社会风尚,人民信仰,生活爱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中国目连戏,从变文的出现到《目连救母杂剧》在东京演出,经历了三百余年。祁剧目连戏的形成时间,也是漫长的。正在这段时间,祁阳一带已经盛行佛教。唐开元、天宝间,永州府治东门外绿天庵住持怀素和尚,在佛教界已享有盛名。后来人们因其书法名重天下,反把他撰经传教的成就湮没了。他曾去京城长安弘福寺、大慈恩寺拜师求经,为唐代高僧玄奘弟子,撰有《四分律开宗记》及论疏六十余卷,创东塔律宗。与当时的相部律宗、南山律宗鼎立而三⑶。怀素和尚既能开宗立派,其僧徒必众,信教者必多,足征唐时在永州的佛教势力是很强大的了。祁阳是永州的属县,佛教传入祁阳,至迟也在唐代。据清嘉庆十七年(1812)修的《祁阳县志》载:“唐代时,隐士王孙桂伸、桂留在四明山建四明寺”。宋以后,境内庵寺林立,民间有“三里一庵,五里一寺”的俗谚。在如许的庵寺中,以祁山庵最著名,是个拥有百多僧侣的大寺院,常年香火兴旺。从当地流传的“救急救难免祸殃,胜上祁山烧炷香”的谚语看,上祁山庵烧香了愿的善男信女,有如蜂拥蚁聚,络绎不绝。其次是始建于宋代的今祁东县乔木堂乡的杳湖山庵。民国初年,有庵产田三百余亩,和尚四十余人。每到秋天,本县及邻近各县前往烧香者不绝于途,每天多达数千人⑷。又据《祁阳县志》载:“寺观中住持,则僧什九,而道才什一。良由俗尚浮屠,凡斋荐喜舍之事,唯梵吹之响,听者乐从,故衣食于梵者多。”于此可知祁阳地方佛教的根基十分深厚,为祁剧目连戏的形成发展,提供了优越的条件。
据郑振铎在其《中国俗文学史》中考证,《降魔变文》是唐天宝年间的产物。因在这部变文的序言中提到“伏维我大唐汉朝圣主开元、天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陛下……。”这时的变文制作,已呈上升之势。据郭湜《高力士外传》载:“上皇在南内,力士转变说话,冀悦圣情。”指的就是说唱变文。变文的勃兴,不仅流传于民间,且已供奉于内廷。稍后,《目连变》相继问世。变文像蔓生的春草,在京城长安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恰在此时,怀素和尚“担笈杖锡,西游上国⑸。”按怀素生于开元十三年,圆寂于贞元元年。据李白:《赠怀素草书歌》,称他为“少年上人”,李结识他时约在开元廿九年至天宝三年间,他到京城长安时,还只有十六、七岁。因拜师求经,并向张旭、颜真卿学书法,而久居长安。作为东塔律宗的创始人的怀素,对俗讲僧所取得的成就,似不能熟视无睹。效法他们的讲经方式,并把各种变文,特别是影响巨大的《目连变》引进湘南,应在情理之中。这就可能为改编祁剧目连戏铺平道路,打下基础。
改编能连演八天的《目连救母杂剧》,堪称壮举,创造能连演七天的祁剧目连戏,亦非易事。像这样宏伟而复杂的工程,绝不是某一人,某一地,某个短时期便能完成的。它必然要经历由粗到精,由简单到复杂,由短小剧目到连台大本戏的各种过程。刚开始,也许是个别艺人,见俗讲僧对目连救母故事的某一片断,讲得有声有色,把自己感动了,不觉技痒,把它改成自己能演的节目。大胆尝试成功了,在经常演出中被别的艺人所仿效。另外一些艺人,对其他片断的改编,同样获得成果。改编的人多了,日积月累,把由《目连变》改编的许多短剧联缀起来,并凑合一些其他杂出、百戏(杂技、杂耍)共同演出,成为连台大本目连戏。祁剧目连戏也应该经历这些阶段才完成的。由于各种地方戏选择的短剧有所不同,组合方式各异,而显现出各自的特色。我对祁剧目连戏的形成,作如是观。
三、焦德与祁剧目连戏的关系
说祁阳一带在宋代已有目连戏演出,并不是因为当时在东京构肆中演了《目连救母杂剧》,便依样画个葫芦。笔者这种看法,是从祁阳历史环境、历史人物的实际出发的。艺术是生活的反映,如前所述,祁阳一带,有反映目连故事的生活基础和条件,在别的地方可产生目连戏,在祁阳也可能。艺术发展的规律告诉我们,一种新的艺术,总是先在民间兴起,然后进入大城市,再进入宫廷的。目连戏的兴起,也不可能违背这条规律。正是在目连戏兴起的年代,祁阳出了个重要杂剧演员,那就是祁剧专祀戏神焦德。他很可能与目连戏有直接关联。下面就来介绍此人的不平凡的经历。
(一)戏神焦德。焦德为祁剧专祀戏神。刘守鹤在《祁阳剧》专论中曾引祁剧艺人谢文仲的话说:“焦德侯爷,投生在祁阳焦家。他自幼便懂音律,及长,无戏不能,无戏不精。”又说:“侯爷塑像开黑脸。”按照祁剧艺人惯例,焦德神像供在后台板壁正中的老郎皇爷牌位之侧。每年农历十月二十一日,要大摆宴席给侯爷祝寿,大家聚集在一起尽情欢乐。与农历六月二十四日,给老郎皇爷祝寿的排场相同。可知焦德在祁剧艺人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唐明皇。
祁剧艺人对焦德的历史所知不多,刘守鹤亦未深究,对他是唐代人或宋代人尚在猜测之中。查焦德为宋徽宗伶官,为人刚正不阿,敢于为民请命,仗义执言。常借机谏劝君王,讽刺弊政。据宋·周辉《清波杂志》载:“宣和间,钧天乐部焦德者,以谐谑被遇,时借以讽谏,一日,从幸禁苑,(上)指花竹草木以询其名。德曰:‘皆芭蕉也。’上诘之,乃曰:‘禁苑花竹,皆取于四方,在途甚远,巴至上林,则已焦矣。’上大笑。”此乃焦德借诙谐以讽谏花石纲之害民也。时奸相蔡京用事,权倾天下,百姓恨之入骨,不敢言。朝中群僚,或谄媚之以求官,或远避之以免祸。惟焦德不畏权势,敢直指其罪恶。《清波杂志》卷六记载:“蔡京罢政,赐邻地以为西园,毁民屋数百间。一日,京在园中,顾焦德曰:‘西园与东园景致如何?’德曰:‘太师公相,东园佳木繁荫,望之如云,西园人民起离,泪下如雨,可谓东园如云,西园如雨也。’语闻,抵罪。”像这样刚直性格的人物,把他神像开黑脸,正符合戏曲脸谱的红忠黑直的原则。
(二)出色的杂剧演员。名隶钧天乐部的焦德,究竟做的哪份工作呢?从他的言行、地位判断,应是个极受重视的杂剧演员。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载:“散乐,传学教坊十三部,唯以杂剧为正色。”足见到北宋末年,杂剧已居伎艺之首。宋杂剧演员与唐参军戏演员一样,是皇帝跟前的弄臣。他们的职责:一是在茶余酒后说笑话给皇帝取乐开心。故苏轼在《教坊致语》中云:“宜进诙谐,少资色笑之欢,上悦天颜,杂剧来欤!”二是借机进行讽谏,提醒皇帝改正错误,克服过失。焦德对徽宗说“上苑花木尽芭蕉”,既是笑话,又是讽谏。三是揭露宰臣罪恶。他当着蔡京说“西园人民起离,泪下如雨”,勇敢地为百姓说话。焦德具有这样的胆识才能,无论在民间或宫廷演出,都是个出色的杂剧演员。否则,他就进不了钧天乐部,更不可能被皇上看中,而留在左右。
(三)焦德是怎样进入钧天乐部的?当时在教坊供职的,都是艺术精英。《宋史·乐志》载:“四方执艺之精者,皆在籍中。”从有关文献资料考察,在籍乐工,其来源有三:一是战争掠夺。《宋史·乐志》云:“宋初循旧制,置教坊,凡四部(雅乐、宴乐、清乐、散乐)。其后平荆南得乐工三十二人,平西川得一百三十九人,平江南得十六人,平太原得十九人。”二是藩臣进贡。有宋一代,四方“藩臣所贡者八十三人。”三是由民间征选。周贻白在《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的杂剧部分提到:“内廷教坊也要依赖民间。有些艺人,原在民间表演,因伎艺出众,被征入内廷而成为教坊中人,个别杰出艺人,甚或成为教坊中主要人物,如丁先现即其一例。”在这三条来源中,焦德是由哪条途径去教坊的呢?可以肯定他不是被掠夺去的。宋徽宗时,只在北方边境与金人开战,湘南一带,未进行过大规模战争。因此,由进贡和征选这两条路子去钧天乐部都有可能。宋徽宗赵佶是位酷爱艺术,很会享乐的皇帝,他会像搜集名花奇石一样搜求伎艺精英供他取乐。地方官为表示对皇上的忠心,把焦德这样的艺术人才,奉献内廷,自是意料中事。或者焦德为谋衣食,闯荡江湖,进入东京构肆卖艺,被教坊中人看中,征选到内廷演出,得到皇上赏识,被留在钧天乐部,成为丁先现一流人物。焦德不论是哪条路子进的钧天乐部,他在民间演戏时,必定是个艺著当时,名动京师的杰出演员,才具有被选入的资格。
(四)焦德与目连戏的关系。祁阳地方,既出现如此出色的杂剧演员,当时祁阳的戏曲活动,十分兴旺无疑。而《目连变》又在这个佛教基地流传已久,创作和演出目连救母短剧,是呼之欲出的事。在这一活动中,焦德不仅是这类剧目的扮演者,还很可能是这类剧目的创作者。退一步讲,就算当时祁阳还没有目连杂剧演出,以焦德所处的地位和职业,对在东京构肆演出的《目连救母杂剧》,总该是看到的,或者是参与的。为了报效桑梓,也会把它的演出脚本和排场处理,介绍给本乡本土的同行们,使之在故乡开花结果的。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不然,焦德怎么会成为祁剧的专祀戏神,目连戏又怎么会成为祁剧的戏祖呢。
(五)王春其人。此人的简略经历,载《祁阳剧》一文:“祁阳有一个王春,是宗留守的部下,他原本是戏班中的角儿,后来才出去当兵的。他大概是随着军队的辗转调动,在各地方看了戏剧勃兴的光景,这才见猎心喜,复为冯妇的。他回转祁阳,据说是在白水地方,起了一个戏班,出了一辈子出类拔萃的人才。”这段记载,值得注意的有两点:1、王春既是宗留守的部下,当兵前是唱戏的,他与焦德是同时代同乡土的戏剧艺人,也可证明宋宣和年间,祁阳地方戏剧演出已相当活跃。2、徽、钦二帝北狩,宗泽任东京留守,时王春在东京应看过构肆中演出的目连戏的。他回乡办戏班,学习、搬演目连戏部分散出,也是合乎情理的。刘守鹤叙录的话,来自艺人的传说,口碑资料,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
以上,算是祁剧目连戏兴起于宋代的依据。此外,还应从现存祁剧目连戏的艺术形态,探索它的兴起年代,也是十分重要的。
四、祁剧目连戏与宋百戏的渊源关系
百戏起于汉代,也叫散乐,是包括各种技艺、歌舞的总称。它上承夏代的乐舞,周代的散乐与讲武;下启魏、晋、隋、唐的歌舞、杂技、参军戏的发展。到了宋代,百戏技艺,更加发达繁荣,在唐代参军戏的基础上,产生了宋杂剧。杂剧是百戏中的一种“戏”,而且是一种重要的戏。宋代杂剧共分三类:第一类为滑稽戏,以言语为主,借以讽时事,到了宋代,已增演故事。第二类为歌舞戏,以歌舞为主。第三类为哑杂剧,以动作表情为主。杂剧在目连戏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这是它形成时的特殊情况决定的。当年在东京演出的《目连救母杂剧》,虽未见前人的看戏实录和当年演出的剧本,只能根据历史情况及现存剧本进行估计。张庚在论述目连戏是根据《目连变》改编的话之后,紧接着又说:“改编以后,也演不了那么长,便插进去了杂技、百戏凑成八天。”这种估计是很有道理的。从现存祁剧目连戏来看,其中象宋杂剧形式的片断和杂技、杂耍所占的份额是很大的(下面将详细论述),而且其中有的项目,还可能是宋百戏流传下来的。便足以证明估计的准确性。这正是目连戏所起的活化石作用之一。
百戏在目连戏中占的份额很大,那么,目连戏与百戏的密切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如果我们从目连戏成份组合情况来看,可以大胆设想用一个简单公式来概括:
目连变+百戏=目连戏
我以为这一公式,是可以在解剖祁剧目连戏的框架组合与艺术形态中得到认可的。下面我们共同来进行这种解剖:
(一)祁剧目连戏中的短出杂剧概况:祁剧目连戏中的短小杂剧,经反复查对,单在正传里的就有《僧背老翁》、《请巫祈福》、《兄弟乞讨》、《孝妇求棺》、《老汉驼妻》、《三匠争席》、《追赶芙蓉》、《拐骗相邀》、《王婆骂鸡》、《瞎子逛灯》、《瞎子闹店》、《浪子锄豆》、《龙宝拜年》、《活捉王魁》、《雷打拐子》、《夜盗救生》、《罗汉演武》、《狗儿盗袍》、《和尚辞庵》、《尼姑思凡》、《双下山》等21个。这21个杂剧,、滑稽戏最多,歌舞戏次之,哑杂剧又次之。
先说滑稽戏。宋吴自牧《梦梁录》云:“杂剧全用故事,务在滑稽。”它是宋代普遍流行的小戏,实为宋杂剧之主体。在祁剧目连戏中的滑稽戏有:
1、《僧背老翁》。老翁胡友名,逃兵乱,步行艰难,见一僧走来,穿老伴衣裙,蒙盖头,扮年轻妇女,坐路旁啼哭。僧往调戏。谎称有愿背他逃生者,许他为妻。僧丢法器,背翁行。觉其嗓音苍老,手指粗大,嘴有须,疑之。翁谎言骗过。至僻静处僧要成亲,掀盖头见翁,大骇。翁拉僧去见官,僧求饶。翁离去,僧懊丧下场。
2、《请巫祈福》。刘四娘病,益利请毛师公捉鬼,毛向祖师问吉凶。得凶兆。毛恃本领高,至傅家设坛,锣鼓被鬼捂住,敲打不响,砸戒尺不灵。急派徒请来毛师娘。毛师娘作法,锣鼓响了。她正夸阴教胜阳教时,闻其子被鬼抱下河,夫妇奔河下救子。他们捉鬼,反被鬼捉弄。毛师公夫妇相诨下。
3、《狗儿盗袍》。李狗儿不务正业,耗尽家财,落得乞讨度日,夜入寺庙,见菩萨满脸贴金,袍服华美,起心刮金盗袍,把菩萨头弄歪,用巴掌打正。剥袍时被人发现,拿他去见官。因道士打破他的砂罐,扯破他的雨伞,要求赔偿,相互斗嘴取乐。
4、《兄弟乞讨》。原是宦门公子的何有声、何有名,因父母去世,两兄弟好吃懒做、嫖赌逍遥,落得一贫如洗,无以为生。在傅相济贫时,求得面食银钱,兄弟互相哄骗,引人发笑。属这类滑稽戏的,还有《龙宝拜年》、《浪子锄豆》、《瞎子逛灯》、《瞎子闹店》等等。
再说歌舞戏。这原是唐代盛行的乐舞之一。宋代发展成歌舞戏。这类剧目有:
1、《追赶芙蓉》。赛芙蓉误落风尘,不堪凌逼,趁机外逃。鸨儿带忘八随后追赶。她们边跑边唱,三次上下场,歌唱不绝,动作夸张。最能显示歌舞戏载歌载舞的特点。
2、《三匠争席》。傅家架桥梁修斋房竣工,备酒席酬谢三匠。三匠为争坐首席,各显本领,发生斗殴。在木匠与石匠互斗中,为取胜对方,都暗送银钱给泥水匠。泥水匠复挑拨二匠互殴,并趁机用暗拳打二匠。事发,二匠联合打泥水匠。他们打了又唱,唱了又打,逗人笑乐。全剧只用一支[半天飞]曲牌,反复歌唱,是个有浓厚地方色彩的民间小戏。
属这类歌舞杂剧的还有《尼姑思凡》、《和尚辞庵》、《双下山》等。
再次说哑杂剧。哑杂剧之名,始见于《东京梦华录》卷七《驾登宝津楼诸军呈百戏》一节。它是宋杂剧的组成部分。在祁剧目连戏里穿插的哑杂剧有:
1、《夜盗救生》。俗名《鬼打贼》。据祁剧名丑傅上元告知,祁剧前辈代代相传,这是个杂剧,原不是《目连传》里的。原剧写易氏磨媳,媳王氏被逼悬梁,为行窃的夜夜行所解救。后来才将此剧插入目连戏的《海氏悬梁》中演出。删去原有台词,全用动作表现剧情而成哑剧。初,海氏被骗,误将金钗化缘。其夫疑她不贞。海氏被逼悬梁。找替身之吊颈鬼,教唆海氏如何套颈,如何踢凳悬空。他们不通语言,全用身段、手势表演。适贼来行窃,见状不忍,不断用手势向海氏打招呼,劝她不要上吊。海氏怕惊醒儿女,也用哑语回答。后海氏决心上吊,鬼大喜,对海氏作揖,感谢她以身代己。鬼转身去。贼急替海氏解下套索。鬼见状,与贼展开夺索、系索、解索争斗,大耍索上各种杂技。这段精彩杂技表演,人称“男吊”。
2、《罗汉演武》,也叫《打罗汉》,是一出饶有趣味的哑杂剧。演出时,先出大肚罗汉。他在做完扫殿、擂鼓、撞钟、焚香等例行功课后,提一个特制的大蒲团,又称逗仙袋。他转动蒲团,便从蒲团底下钻出一个或两个罗汉来,直至把十八罗汉都放出为止。放出的罗汉,都用身段、手势做各种滑稽表演,戏弄大肚罗汉,相互逗趣取乐。最后,大肚罗汉抱台柱,众罗汉一个接一个,以双手攀着前一罗汉双肩,排列成行。大肚罗汉一转身,又一个接一个地提着身后罗汉耳朵下场。
3、《九殿不语》,也属哑杂剧。都市王、判官、鬼使上场,均缄默不语,一切情节,均用纸条写字介绍。李狗儿、金奴被押来九殿,李狗儿说了句“跪见阎君”。因违犯“不语”规定,挨了一顿嘴巴。李狗儿不服,又说:“嘛哩(衡阳话‘怎么’之意)?你全不讲理!”又挨鬼使一顿打。这种处理手法,既突出哑剧,又十分风趣。1987年在美国伯克莱大学举办国际目连戏学术讨论会,与会代表看了祁剧目连戏录相,格瑞斯托弗·史蒂帕先生说:“很理想,看了很舒服,经得起研究。中国的传统是伟大的。”又说:“《九殿不语》,从来没有看过,几年都学不完⑹。”从外国朋友的高度评价中,我们更应珍惜我国传统艺术的自身价值。
(二)无定规的组合方式。由于目连戏兴起于杂剧盛行的宋代,当时目连戏还处在幼年时期,由《目连变》改编的一些小戏,不可避免地要同百戏节目混合演出。开始它占的比例小,随着改编工程的逐步扩大,目连小戏有所增加,占的比例也就越来越大。后来因目连戏更为人们所重视,发展步伐加快,逐渐成为演出中的主体。即便到了这一步,为了适应多方面观众的欣赏兴趣,仍然需要与那些与目连戏内容没有什么关联的短小杂剧同场演出。正由于这些杂出具有形式和内容的独立性,多演一个,少演一个,并无妨碍,可视演出时间的长短与观众的爱好而决定取舍。彼此先演后演或合起来演都是允许的,也是合理的。到了后来,把一些杂出当作目连戏整体的一部分,因剧情的不连贯,就变得不合理了。这种不合理现象,即目连戏中的杂出演出场序无定规。这种无定规组合方式,直到本世纪四十年代,依然存在。祁剧名老艺人罗金梁在《祁剧目连戏的音乐》⑺一文中说:“祁剧(目连)外传加上本传总计为187块牌(一块牌为一出)。有时,实际演出数还要多些。在场次顺序上有不同,如《尼姑下山》、《和尚下山》两块牌,郑本(安排)在第一天的十四、十五,祁本却为第四天(即郑本的第二天》的第三十九块牌之后(演出)。”老艺人的话,也说明了这种杂出场序无定规现象。从现存的祁剧目连戏传统剧本来看,《尼姑下山》、《和尚下山》这两个戏排列在《傅相升天》之后,《罗卜谢孝》之前。这样排列,完全不符合剧情的发展,显然是硬性穿插进去的。如果把这两个戏抽出来,演完《傅相升天》,便接演《罗卜谢孝》,那就顺理成章了。这种组合方式,是祁剧目连戏初生阶段留下的遗迹,也是目连戏作为活化石的又一种体现。
(三)从凑合到融化。由于祁剧目连戏的演出,存在着无定规的活跃因素,在结构上较之《岳传》、《西游》、《观音》等连台本戏显得松散些,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祁剧艺人对此并不是听之任之。他们还是采取了以下一些办法,来改变这种状况。
首先,是对那些独立的杂剧进行改编,使之成为目连戏中必不可少也不可任意变动演出顺序的关目。例如:《活捉王魁》一剧,被称为南戏之首。南戏始于宋光宗朝,一说始于宋徽宗宣和间⑻。这个戏在当时很风行,因而被引入目连戏中演出。但其内容与目连戏全无瓜葛。为了固定它在目连戏中的地位,增写了一场《转世》,以此作为它并入目连戏的纽带。傅相家中的男仆益利的前身是敫桂英,因她为人善良而遭冤死,得了善报,女转男身。婢女金奴的前身是王魁,因他忘恩负义,害死敫桂英,应得恶报,男转女身。这种因果轮回,获得五殿阎王的批准,也符合《目连传》的主旨,从而使《活捉王魁》不再游离于祁剧目连戏的主体之外。再如《三匠争席》一剧,改编者先让益利登场,叙说傅罗卜发善心,招聚工匠,修砌桥梁、斋房,已经完成,备办酒席,犒劳三匠。既表现了傅家善行,又为三匠登场作了介绍。在三匠打得难解难分时,傅罗卜出面调解,要他们坐圆圆席,饮和气酒,杯酒释纷争。三匠和解后,给他们的工钱都不要,傅罗卜提议,将工钱铸一香炉,刻上三匠名字,以广结善缘收场。从而使这个戏成为表扬傅罗卜行善的组成部分。
其次,是采用挂钩的办法。所谓挂钩,就是把本来与目连戏毫不相干的杂剧,挂上关系。例如《请巫祈福》一剧,原是民间逐鬼禳灾的傩戏,批判毛师公自吹自擂思想的,与《打铁》相类似的小戏。为了使它与目连戏挂上钩,先让益利上场,述说刘四娘病了,来请毛师公为安人祈福。毛师公到傅家,益利出迎,便算与目连戏粘在一块了多而且有了自己的位置,它必须演在《花园盟誓》刘四娘致病之后。又如《狗儿盗袍》。狗儿因盗袍,被道士抓获,与道士争吵不休,刘贾出场调解,并荐狗儿到傅家帮工,便融化到目连戏里了。
第三种办法是牵线。如果把参予祁剧目连戏演出的许多杂剧,都采用挂钩的办法,在表现手法上就会显得重复。于是便把一批内容相近,形式不同的杂剧,如《兄弟乞讨》、《老汉驼妻》、《孝妇求棺》、《花子求济》等剧目,用傅相会缘桥济贫这根长线,一齐牵出,构成多姿多彩的艺术奇观,也就兼收并蓄地纳入目连戏的框架之内了。这些工作,并非全是祁剧艺人做的,其中有一部分,则出自郑之珍之手,而为祁剧目连戏所吸收者。至于表现叛佛的《尼姑下山》、《和尚下山》,实为目连戏的反面教材。由于这两个戏在艺人们长期磨炼下,已成为非常受观众欢迎的艺术珍品。因其感染力特强,虽然演出顺序仍游移不定,人们便不予计较了。另外,像《王婆骂鸡》,好久以来,就不同祁剧目连戏一道演出,它早已成为单独演出的小戏,就毋须在此议论了。
(四)祁剧目连戏中的表演艺术:祁剧目连戏的表演艺术,与宋代百戏有着极亲近的血缘关系。从1984年在祁阳演出目连戏现场来看,其表演体系,大致由杂技、杂耍及佛教法事仪式三部分组成。我们知道,杂技、杂耍在百戏中是占有重要的地位的。祁剧目连戏的杂技表演在继承百戏的基础上,又有新的发展。其最引人注目的,有以下几项:
1、索技,即借绳索以表现技艺。索技,古称“高縆”。縆,粗索也。高縆,即在高悬的粗索上表演各种惊险动作。此种杂技,宋代最风行。在文人的各种笔记、杂录上,均有列项。《宋会要辑稿》载:“宋时散乐百戏有‘蹴球”、‘踏索’、‘上竿’、‘筋斗’等”。《梦梁录》百戏伎艺”条列有“上索”、“脱索”、“索上担水”、“索上装鬼神”多项。《东京梦华录》的“驾临水殿观争标锡宴’条载:“又有两画船,上立秋千,一人上蹴秋千,将平架,筋斗,掷身入水,谓之水秋千。”祁剧《鬼打贼》的索技,与之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擅长此项技艺表演的祁剧艺人不少。在先有张合年。他的打秋千、拨索花,一向脍灸人口。他在台上打秋千,能冲到接近戏台檐瓦的高度。然后在索上做“悬空展翅”、“倒卷珠帘”、“连升三级”、“懒人睡觉”、“鲤鱼翻白”等高难度技艺表演。稍后,有刘仙梨。他的吊发辫表演,也是绝活。在演出前,他将头发一根根理清梳齐,束在头顶,将发辫吊在套绳中,高悬台中,左右手各挟椅子一把,左右脚各勾凳子一条,以增加吊发辫的重量,再做打秋千等各种表演。台下观众都为他捏一把汗。这种超负荷的索技表演,一不小心,可能把天灵盖揭开而被摔死。这种索技表演,艺坛称之为“男吊”。当地群众,只要闻听他们演《鬼打贼》,人无分老幼,路不计远近,都要跑来观看,以饱眼福。
大上吊,是《海氏悬梁》中的一种索技表演。又叫“女吊”。上吊的道具,安置在台左,把从台顶垂下的两根粗索,结成索套,再将一根长竹竿插入索套内,很像一杆大秤。竹竿三分之一的一端吊海氏,三分之二的一端由捡场人操纵。扮演海氏的演员,在帔内用腰带缠身。上吊时,把吊绳上的挂钩,钩住腰带,可避免出危险。然后由操持竹竿者,将海氏撑出台口三、五尺远,在空中来回摇摆,看去十分惊险吓人。
2、打叉。祁剧目连戏中的大打叉,是一项有高度技巧的杂技表演,对观众最富于吸引力。叉手为鬼使,受叉者为刘四娘。因她生前叛佛,打僧骂道,违背誓言,死后被鬼使押赴地狱受罪。过“滑油山”时,路滑难行,又多风险。她想逃避,鬼使随后追赶,用铁叉叉她。这种道具叉共三把,每把重三斤半,用钢材制成。打叉,有三十六叉,七十二叉两种打法。每一叉都有名目。如:“挂牌叉”、“美女梳妆”、“隔山打子”、“黄龙出洞”、“鲤鱼上滩”、“草里寻蛇”、“二狮滚球”、“倒挂金钩”、“连升三级”、“回头叉”、“三炷香”、“龙摆尾”、“追飞叉”、“埋头叉”等。最凶险的要算“三炷香”。受叉者跑向台左,靠近台柱,刚转身面对打叉者,一叉飞来,紧挨他头顶叉在柱上。第二叉向他腹部打去,他用手接住。第三叉打去,插在他胯下的柱子上。“隔山打子”,也是险叉。打法,两人背靠背站立,受叉者向前轱辘毛坐地,打叉者同时将叉抛向空中,落下时插在受叉者两大腿中间的台板上。像这种叉,稍有失误要出人命。故会首事先要为受叉人准备一副棺材,万一出事,就用这副棺材将他埋葬,没出事,棺材也归受叉者。祁剧艺人中最著名的叉手为廖惠香。他打叉的特点,稳、准、狠兼备。每演出,舒臂出叉,看去十分凶险,却从未失手。他从青年时期起直到晚年,练叉不辍,晚上使叉,能叉灭香火。有次,他到江华演目连戏,会首龙景祥,存心与他为难。江华产楠竹,剖竹钉台柱上,外用红纸写对联覆盖之,不使露痕迹,盖楠竹皮层坚滑,又不易入,为打叉设障碍,意在败廖声誉。廖发觉台柱有异,打叉前夕,对竹柱放叉点用钢钻穿洞穴,仍覆以红纸,纸上涂白点如豌豆。演出时,对白点放叉,皆中的。即“三炷香”亦无失误。被誉为神叉手。
3、高跷,是一种很古老的杂技。《列子·说符篇》载:“宋有兰子者,以技干宋元。宋元召而使见其技,以双枝长倍其身,属其胫,并驰并趋,弄七剑,迭而跃之,五剑常在空中。元大惊,立赐金帛。”所谓以双枝属胫(将两根木棍绑在小腿上),实际上就是高跷表演。汉唐以来继承其技,至宋而盛。凡辑录“百戏技艺”书籍,均列有高跷项目。祁剧高跷,俗称“踩高脚”。在《无常引路》一出,有踩高脚的特技表演。因无常鬼身高丈八,扮演无常的演员,须在脚胫上捆绑一对有丈多长的高脚,才能显示无常的高来。笔者青年时代,曾在本族祠堂看过祁剧名丑唐可华的高跷表演。他先坐在台口将高脚捆绑好,拄撑护身杆直立后,从台口起步,绕戏坪走一圈,边走边做舞刀、弄枪、耍扇、逗笑等表演。听老艺人介绍,祁剧有个擅长高跷的演员,自称能在烂泥田里踩高脚,还不用护身杆。他与人打赌,踩至田中,泥脚太深,高跷拔不出来,身子被擗成两瓣而遭惨死。这是善射者死于箭的又一例证。
4、爬竿,古称“寻橦”。橦,橦木,旗之竿也。在汉代摩崖造像中,有一幅“寻橦图”,表演者两人,一人托竿,作保持平衡姿势;一人在竿上表演各种惊险动作。在《东京梦华录》中,记叙北宋汴京宫廷中演出百戏时的上竿情况:“艺人或男或女,皆红巾彩服,殿前自有石镌柱窠,百戏入场,旋立其戏竿。”据名老艺人刘浯德介绍,祁剧的爬竿伎艺,颇为精彩。在《罗卜济贫》中演出。爬竿者,大都为青少年演员,缘竿上行,矫捷若猿猴。至竿顶,攀竿上横木,作秋千表演。旋以手持竿,足抵竿,扯顺风旗。最后以腹抵竿颠,作岩鹰展翅等惊险表演,复缘竿下行,倒卷珠帘落地。清·刘献廷《广阳杂记》为我们提供佐证。他于清康熙甲戌游郴州,曾亲见爬竿之戏,并记其事云:“予在郴州时,有巫登刀梯作法为人禳解者,同诸子往观之。见竖二竿于地,相去二尺许,以刀十二把横缚于两竿之间,刃背上向,层迭而上,约高二丈许。予至少迟,巫已登其颠矣。……巫乃历梯而下,置赤足于霜刃之上而莫之伤也。”他接着又说:“刀梯之戏,优人为《目连》剧者往往能之。然其矫捷腾跃,远胜于巫。”郴州为祁剧重要根据地,刘献廷所言,当指祁剧目连戏的爬竿技艺。
5、叠罗汉。在《罗汉演武》一出中搬演。叠罗汉形式多样,名目繁多。有“五子加官”、“童子拜观音”、“扯顺风旗”、“擒三”、“抱三”、“站三”、“吊三”等项。中间插长眉罗汉与众小罗汉打闹逗趣表演。接着做:“打四门”、“跌三慢”、“倒筒车”、“蛇脱皮”、“砌宝塔”、“砌牌楼”、“摆碟子”、“开莲花”、“耍双狮”、“滚黄龙”、“一根葱”、“倒大树”等杂技表演。其中尤以“砌牌楼”和“倒大树”最引人注目。“砌牌楼”有大小之分,视演员的能耐与气力而定。砌大牌楼,须有一大力士作柱心,众罗汉逐一踩在作柱心者的身上,多至九人,少也要七人。作柱心的演员负荷在千斤以上。“倒大树”表演:靠台右放方桌一张,桌上叠椅,椅上重叠二至三人(视舞台高度而定),若大树高耸。靠桌站立十六人或二十人,分列两行,相对而立,各紧握对方手腕,构成人槽,以承接大树。作为树身的二、三罗汉,仰面向下倒入人槽,谓之“倒大树”。国际友人看了这段录相,认为倒树场面,很像一幅艺术价值很高的大壁画。
6、打三官堂,也是一种杂技表演。演这出戏,除剧中人刘四娘、傅罗卜、益利外,还有局外的捡场人参加。益利在三官堂向傅罗卜揭发刘四娘打狗开荤的恶事后,还补了一句“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的话,恰被刘四娘听到。愤怒的刘四娘把手捧的茶碗,往地上一摔,便操起坐椅劈头劈脑地向益利打去,益利接住,转抛给傅罗卜,傅罗卜又抛给捡场人,捡场人将椅子放在桌上。四人如此轮抛椅子三次。动作粗犷,声势激烈,加上大锣、大鼓、大钹的重击,把气氛渲染得十分紧张,使观者为之惊心动魄。
杂耍,俗称“耍把戏”。它与杂技并无重大区别。所不同的,杂技属尖精技艺,靠工夫过硬;杂耍重机巧变化,靠手法灵活。在祁剧目连戏中的杂耍,有以下一些:
1、两头忙。为独角戏,即一人扮演两个矮人。头像一真一假,假头像系砌末装扮。手脚同据地。在行动中,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做出各种滑稽动作,引人发笑。
2、哑背疯。为花旦独角戏。已经是完整的戏曲形态,但它的装扮和表演却明显地来自杂耍。旦角胸前扎老汉头像(砌末),背扎女人假脚,饰老年丈夫背年轻的疯瘫妻子,作过会缘桥的各种表演。上则状年轻疯妻,说话语娇声大(夫聋哑),表现妻子对老年丈夫的体贴关心。下则状又聋又哑的老年丈夫。走路过桥,缓迈大步,既防倾跌,又显老态龙钟。演此剧重在情态逼真。旧时艺人,以擅长演此剧成名者不少。现湖南大、小剧种,均保留这一演出形式。另外,无常装扮亦类此。初出场之无常,在装扮者头上,安置长约三尺之傀儡,以显其高。至引刘四娘之鬼魂上路时,始更踩高脚之无常。
此外,在《罗卜济贫》里,表演的“吐火”、“吞刀”、“舞狮”、“耍蛇”、“敲碟子”、“打钱鞭”;在《罗汉演武》里表演的“筋斗”、“野鸡路”、“窜火圈”等等,不一一叙述。
祁剧目连戏中的杂剧、杂技、杂耍,都来自百戏。它的兴起、形成、发展、繁荣,都与百戏息息相关。可以说,它是吮吸着百戏的乳汁长大的。如果把百戏技艺从祁剧目连戏中抽去,那它将要成为一个骨瘦如柴,全无血色的病态儿,哪还有今天如此丰满的艺术形态,而令人惊叹不已呢?!
五、祁剧目连戏的音乐唱腔
在构成祁剧目连戏的整体艺术中,还有个很重要的部分须要论述,那就是音乐唱腔。当它还处在幼年时期,即弋阳腔还未传入之前的音乐唱腔是什么呢?根据实际情况考察,应是由民歌和佛曲两大支柱撑持起来的。
(一)祁剧目连戏与民歌
祁阳地属楚南,自古以来,歌舞活动,就很普及。汉·桓宽《盐铁论》载:“荆南虽白屋草庐,歌讴鼓琴。”宋·晏殊称赞祁阳“俗尚弦歌”。可见祁阳地方历来就是歌舞繁盛之乡。
1、丰富多彩的祁阳民歌。祁阳民歌,就题材论,有反映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的,有描写四时景色,本地风光的,有反对封建压迫的,尤以表现男女爱情的为最多。从形式讲,可分为弦歌和徒歌两大类。弦歌有乐器伴奏,大都是小调。如“丝弦”之类。祁阳丝弦,曲目繁多。有[闹五更]、[半天飞]、[西宫词]、[银纽丝]、[一枝花]、[到春来]、[三更天]、[四大景)、[莲花落]、[摘葡萄]、[鹅浪儿]、[满江红]、[不是路]、[对口调]、[柑子树上打白花]等。民歌小调有[三杯酒]、[摘菜苔]、[割韭菜]、[五更留郎]、[长工苦]、[冬冬歌]、[叠绫罗]、[采茶歌]、[敬酒歌]、[瓜子红]、[打四门]、[玉石钏]、[卖杂货]、[补缸调]、[侉调](又叫[侉侉调])、[四季花开]、[十双鞋子]、[十月子飘]、[螃蟹调]、[采花调]、[送金花]、[一疋绸]、[渔鼓词]等。这些有乐器伴奏的歌唱,其唱词大都以七言四句的诗歌体为主要形式。但也有较长篇的歌词,如[十劝郎]、[十杯酒]、[十二月栽花]、[孟姜女哭长城],都在四十句以上。演唱形式,多是用短小的单曲反复歌唱。另外像祷告天地,祭祀祖先的赞颂歌以及“喊魂”、“招七”傩歌等,都是用锣鼓击节的民间歌唱⑼。
其次是“徒歌”。所谓徒歌,即不用音乐相和的里巷歌谣。祁阳地方的徒歌,更是丰富多彩。常见的有山歌、田歌、情歌、祝酒歌、哭嫁歌、贺郎歌、闹房歌、送葬歌等。山歌、田歌、情歌,多是劳动人民在劳动间隙,表达理想和愿望的。歌词多为七言四句。比如山歌:“上山捡柴不用刀,河边饮水不用瓢;恋妹不用多讲话,只要瞟眼动眉毛。”“砍柴莫砍火烧柴,弄坏衣衫弄坏鞋;弄坏衣衫无人洗,弄坏鞋子哪里来。”插秧时唱的田歌:“垅里大田四四方,郎唱山歌妹插秧;唱个星星伴月亮,插个大行对小行。”“油菜开花朵朵黄,小妹要嫁种田郎;只有种田吃白米,哪有读书吃文章。”表现青年男女恋爱的情歌有:“郎要出去妹要留,扯根眉毛丢床头。郎的眉毛做灯草,妹的眼泪做灯油。”“我家门口一树槐,手扶槐树望郎来。娘问女儿望什么?儿望槐花几时开。”“恋妹一天又一天,恋妹一年又一年;铜打的肝肠都想断,铁打的眼睛都望穿。”还有对唱形式的“盘歌”。如[求亲歌]、[试郎心]等。青年男女用唱歌互问互答,各逞聪明才智,试探对方,寻求佳偶。有的盘歌歌词多达百余句。兹摘录[求亲歌]歌词一段如下:
男:妹要星星天上摘,妹要巨龙下海寻。
只要情妹许配我,上天入地我有门。
女:叫声情哥莫抖狠,我要珍宝也难寻。
妹要一棵摇钱树,还要一个聚宝盆。
男:勤劳就是摇钱树,俭用就是聚宝盆。
2、用民歌演唱目连故事。目连戏是依据《目连变》改编的。《目连变》本是一种有说有唱的艺术形式。在弋阳腔未传入之前,用什么曲调来唱呢?不会寻宫数调的民间艺人,没有条件,也无兴趣用雅乐来演唱。它的毛细管仲向可资利用的里巷歌谣,是很自然的事。何况祁阳的民歌又如此丰富。“有现铁不打,还到哪里去炼铜”呢?于是,采用他们熟悉的民歌来演唱目连故事,就成为一种必然趋势了。
后来,弋阳腔传到祁阳,被当地艺人所接受。具有“改调歌之”传统的弋阳腔,势必要对民歌改弦更张。这样,才使祁剧目连戏成为弋阳腔的代表剧目,尽管如此,祁阳小调中的一些曲牌,并未在此剧中消亡。像[五更转]、[半天飞]、[鹅浪儿]、[不是路]、[一枝花]等还是被保留下来了,并得到广泛的应用。经统计,在祁剧目连戏中,[半天飞]一曲就用了二十五次。另四个曲目,或用三次,或用四次不等,还应指出,占祁剧高腔百分之七十的[四边净]、[四朝元]两类曲牌中,有三分之二,是弋阳腔与祁阳小调的结合体。例如[四朝元]、[黄莺儿]与祁阳小调[五更留郎]等曲目的旋律基本相同(谱例见贾古《论湖南高腔的源与流》)⑽。我省专家曾对祁剧高腔与祁阳民歌怍过对比研究,民歌的旋律音调遍及于[四边净]、[四朝元]两类曲牌的唱腔之中。具体的例子有:祁阳小调与祁剧高腔[甘州歌];走场牌子与[步步娇]的音调旋律,非常相似(谱例见石生朝《古老南曲之讴》)⑾。像这样的例子还不少,不一一列举。
3、变民歌为弋阳腔。早期的祁剧目连戏,本是用民歌和佛曲演唱的,为何不沿着自己的道路发展下去,却要接受弋阳腔呢?原因并不复杂。一是时代潮流的影响。元末明初,弋阳腔发展迅猛,已成为一种走向成熟的声腔,很快便从江西流传到两京、湖南、闽、广等广大地区。在四大声腔中,数它的影响面广。艺术的发展提高,是不应该拒绝借鉴与吸取的。弋阳腔传到祁阳,祁剧艺人为了丰富自己,适应时代潮流,接受这种新兴的声腔,也是大势所趋。二是内在因素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一种外来声腔,要在当地生根开花,其间一个重要条件,看它是否符合人民群众的欣赏习惯。弋阳腔之所以能在祁阳一带流传,因它原属南戏系统。南戏的形成,明徐渭在其《南词叙录》中说:“其曲则宋人词益以里巷歌谣。”又说:“‘永兴杂剧’兴,则又即村坊小曲而为之,本无宫调,亦罕节奏,徒取其畸农市女顺口可歌而已。”故南戏的原始面目,纯属民歌小曲,基础与祁阳民歌相同。弋阳腔的演唱风格,一人主唱,众人帮和,不托管弦。这又与祁阳的徒歌演唱风格相吻合,容易学,不须另起炉灶。说到帮和,在祁阳民歌中,早已有之。例如劳动中的夯歌,船夫的纤歌,山民的山歌,都是用帮和形式,互鼓干劲。但弋阳腔经过多方艺人加工,较之祁阳民歌更规范,更清新,更优美动听,故能赢得祁阳一带观众的喜爱,才得扎下根来。弋阳腔进入祁阳之后,对原在祁剧目连戏中的民歌,加以改进融化,如将祁阳小调[闹五更]改成[五更转]之类,因而昔日用民歌、佛曲演唱的目连戏,逐渐为弋阳腔所替代,从而使它在祁剧目连戏中,树立了主体地位。然而,祁阳民歌中最为群众喜爱的旋律音调,仍能顽强地保留在祁剧高腔的许多曲牌之中。这一点也是万万不能忽视的。
(二)祁剧目连戏与佛曲
谈目连戏,必须谈它与佛教的关系,也必须谈它与佛唱、佛曲的关系。它们是目连戏发生发展的基础。也就是说,没有佛经提供的故事,没有俗讲僧的佛唱和由佛唱制成的佛曲,也就没有目连救母这个戏。因此,必须谈及祁剧目连戏与佛曲的不可分割的关系。
1、俗讲僧创制佛曲。佛曲是在佛唱的基础上创制的。寺院俗讲僧采用说唱形式,宣讲教义,已见成效。为了更人限度地吸引听众,他们在唱法上,声调上,层出不穷地翻新花样。由于他们唱的艺术性加强了,变化也多了,才使人“效其声调,以为歌曲。”这样的佛唱,便为创制佛曲提供了依据。如此创制佛曲,是有实例可查的。唐《乐府杂录》载:
“长庆中,俗讲僧文叙,善吟经,其声宛转,感动里人。”
又《卢氏杂说》云
“文宗善吹小管,时法师文溆为入内大德。一日,得罪,流之。弟子入内收拾院中籍入家具,犹作法师讲声。上采其声为曲子,号[文溆子]。”
在“俗讲”盛行的年代,像文溆那样有魅力的俗讲僧,虽然不多,总不是独一无二的,应该还有对手。在彼此争奇斗胜的讲唱中,出现一些出色的佛唱,可供人制成佛曲。日子久了,积累的佛曲会越来越多,也就给艺人在演唱目连戏时,以更多的选用机会。
2、民歌转化佛曲。许多佛曲,是由民歌演化而来的,有的还是直接套用民歌。之所以能够套用,是因为它们之间,有许多共同的特点。它们都是不被管弦的干唱。比如[鹅浪儿]就是颇具说服力的例证。当佛教徒套用这个民歌时,只在每句之尾,加唱“佛号”,就成了佛曲。
3、高腔与佛曲的共同特点。弋阳腔的传入,对初期的祁剧目连戏产生影响,引起变革,而形成祁剧高腔。由于高腔与佛曲有好些共同特点,才得兼容并蓄于同一载体内,而显得很协调。其中有两点是比较明显的:
其一,高腔是不托管弦的干唱,佛曲中也有不用乐器伴奏的人声干唱。
其二,高腔足“一唱众和”,即由一人主唱,句尾拖腔,山鼓师领场面上人帮腔。佛曲也有帮和形式,特别在做法事时所唱佛曲,由主持僧领唱,在呼佛号时,有众僧接腔帮和。从声腔的发展的历史看,高腔的这些特点,是在继承民歌、佛曲艺术传统的基础上形成的。它们在各个不同的历史阶段,都起过各自不同的作用。
4、祁剧目连戏中保留下来的佛曲。祁剧目连戏,至今仍保留若干佛曲。这是因为目连戏,演的是佛家故事,其间有不少佛家法事活动,必须唱佛曲,才能更好地渲染出佛教仪式的严肃性和生活的真实感。更何况佛曲本身具有不可磨灭的艺术价值呢!经查对,现存祁剧目连戏中的佛曲还不少。例如:唱[佛赞]、[香赞]的有《修斋荐父》、《盂兰盆会》两出;唱[佛赚]的有《刘氏斋尼》、《修斋荐父》、《客路施金》、《目连挂灯》、《目连寻犬》五出;唱[金字经]、[阅金经]、[四七言]的有《斋僧斋道》、《师友讲道》、《过奈何桥》三出;唱[七言词]、[观音词]的有《松林试卜》、《三殿寻母》、《傅相救妻》三出。依据民歌改成佛曲的[鹅浪儿],在《观音生日》、《尼姑思凡》、《和尚辞庵》中演唱。还有在《修斋荐父》中的[生查子]与《罗卜拜香》中罗卜为母忏悔而拜五方时唱的[哭相思],其腔调跟僧尼念经拜忏的腔调十分相似,或系祁剧艺人根据佛曲改制的。再便是佛教音乐(梵乐),在祁剧目连戏中也很引人注目。如《尼姑下山》、《罗汉演武》、《目连坐禅》等出,都是采用梵乐渲染气氛,表现庄严肃静的寺院环境的,很有艺术效果,在《盂兰盆会》一出,伴奏、间奏音乐,都是用的佛曲[梅花引],既为这出戏烘托出宗教的神秘感,又使全剧在欢快热烈的氛围中结束,给人留下经久难忘的深刻印象。
祁剧目连戏,是一座雄伟壮丽的艺术殿堂。笔者曾多次观看演出,赞叹之馀,不断引起遐想,尤其对它的构造年代与艺术设施,经过多年探索,特将一己之见,提出来与海内外专家学者,共同研讨并盼批评指教,使我的探索工作,能深入一步,那便是万幸了。
附注:
⑴ 见《目连戏学术座谈会论文选》。
⑵ 见《剧学月刊》1933午第2期。
⑶ 见《辞海》“怀素”条。
⑷ 见新修《祁东县志》第五十章《宗教》。
⑸ 见怀素《自叙帖》。
⑹ 见薛若邻《涵盖多元思想,包容多种艺术》一文。文载台湾《民俗曲艺》第77集。
⑺ 见《目连戏学术座谈会论文选》。
⑻ 见钱南扬《戏文概论》第25页。
⑼ 所列举的民歌曲目与歌词大多见于《湖南民间歌曲集·衡阳地区分册)。
⑽ 见《高腔学术讨论文集》。
⑾ 见《目连戏学术座谈会论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