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絮絮谈坤伶

　　长沙之有坤伶，卖唱酒馆中的女子，实为其鼻祖。当赵恒惕在湘执政时，要举办一个救灾游艺大会，规模空前，集本市游艺之大成。有摩登老年者，长沙名人之一，且为游艺会主角，力主酒馆中卖唱女子参加，赞成者接踵而起，经多数人努力，邀请大桂云、小桂云等数人做教师，于数日内将预排各戏内的乔脚〈即台步身法之谓〉授完。戏仅六出，如姚福美的《赐马挑袍》、某某（忘其名）的《士林拜塔》等。演来虽七日，可是市座之盛，出人意外。于是有人招集各酒肆中坐唱的女子，加以相当训练，正式组织坤伶戏院子箭道巷，班名福寿坤班，每日开演，生意驾乎男班之上，开长沙市女子演唱湘剧的第一声。今日之福禄坤班，实脱胎于此，主事者为唐树生、黄元和等。不过所谓福禄坤班，以及福寿坤班者，都非真正的科班，大都是临时合并而成，各项角色自难齐全，且多随教随演。福禄坤班中最出风头者，当推唐福莲一人，工文武小生，唱做尚称不恶，被推选为菊国大王。

　　男伶彭凤姣、苏迎祥、杨凤山等曾发起组织富贵坤班，嗣因他事发生阻碍而功亏一篑，半途而废。后继起组织者为黄元才等，创设九如科班于南门外，今演出于百合湘剧场，此为本市中唯一的真正女伶科班。盖所谓科班者，须生旦净丑齐全，缺一不能称为正式科班。出自九如科班者，有黄如禄（大二靠）、王如福（大二靠）、罗如寿（唱工）、杨如喜（又名福连，小生），称福禄寿喜四姊妹，技艺俱佳，但除如福外，均从艺不久。另有周如奎，工大二花，喊叫宏大；陈如荣，善婆旦，一举一动，酷似婆婆。

　　女伶中名角有：周福庭，工文武小生，粟春霖的高足，与郭福霞并驾齐驱。周福国，文武小生，技艺与刘福运相伯仲，富有男性美，故有将军的雅号。郭福全，为女伶中有数的唱工须生，以《男绑子》最佳。汤福茂，唱工须生，为福禄坤班中最老的人物，有“汤大哥”的称呼。张福梅，工花衫，身材婀娜，惜嗓音近于老生音调。周福姣，工花衫，兼跻旦，幼时色艺都佳，与福国串演《虹霓关》，人称双绝。唐福青，善青衣，行腔吐字，大致不差。郭福霞，身材窃窕，举动清雅，善演《高家庄》中高小姐。郑福秋，色逊于福霞，艺则上之，二人均工花衫。刘福运工文武小生，尤善长靠短打，诸戏均能叫座。杨福鹏，工须生，唱做卖力。小艳美，工唱工须生，吐字秀润，行腔圆满，客貌亦极美丽。孔福亮，工大花，别号“发哥”，报喜男装，一举一动，酷似男子。此外还有李福艳（花衫）、冯福友（须生）等。

　　湘剧坤伶，最盛的时代是在民国十二、三年。当日籍籍有名的为黄福连、罗福雪、冯福霞等数人。此数人曾被选为所谓“菊国大总统”。时至现在，坤伶的生意已无昔日的繁盛。

　　女伶谈罢又男伶

　　民国十二、三年，是反正后湘剧繁盛的时代。当时角色最齐全的戏园，以织机巷耕耘圃的同春园为首。

　　同春园的名角：大靠李桂云，唱做工稳，演戏认真，其红生戏可与平剧夏月润相伯仲。二靠陈汉章精于打扮，善于脸戏，《摩天岭》为其杰作；吴早林亦为不可多得人才。唱工言桂云兼长大靠，行腔吐字，均臻纯青，有“湖南小叫天”的称誉；钟瑞林长于高腔戏，有板有韵，为当日的绝唱。大花李南生善叫喊之戏，如《薛刚反唐》、《五岳升天》；张谷云唱做都佳，眼似铜铃。小生李芝云，长靠、短打、褶子、烂布诸戏无不维妙维肖，为一最完全的小生人才；周文湘善于唱工，亦当时有名小生。小丑彭长林，有庄有谐，极尽滑稽之能事，《疯僧扫秦》为其拿手。唱工旦龚元绂以《和番》、《抢伞》、《泼粥》等戏著称；帅福姣原工花衫，后改正旦，所演之戏尚属可观。花衫陈雪癯，为昔日籍籍有名者，尝与李芝云合演，《探病房》一剧表演细腻，人谓珠联壁合之作。时至今日，除周文湘一人外，均已去世。

　　同春园的绝唱．：《九龙山》，李桂云饰岳爷，陈汉章饰杨再兴，张谷云饰牛皋，观者称绝。《拦江口》，李芝云饰赵子龙，张谷云饰张翼德，龚元绂饰孙夫人，无关重要的探子亦以吴少芝饰演，亦为珠联壁合之作。

　　今天的湘剧名角分述于后：

　　粟春林（即粟三）：为年龄较老的小生，长靠、短打、袍带、褶子、烂布等戏都能表演。有人说他表演《三才阵》中吕奉先射箭一段，身法尽极活泼细腻之能事，独具特色。我看他饰演《苦肉计》中的周瑜，一双怒不可遏的眼珠，真是表演得入神入妙！

　　易益春：绰号梅栗子，亦今日年龄较老的小生，最长于烂布戏如《赶斋》、《泼粥》、《观罗汉》等，维妙维肖。但是不走班运，观众认为他过火。

　　唐树生：工小生，为昔日坤伶唐福莲的阿叔，出身于永光部〈即演唱影戏与木头戏者〉，善唱工，音调秀润，字句清晰。

　　陈松年：昔日同春班老角之一，大二靠，台步工稳，神态庄严，饰演岳爷、关公能合乎剧中人身份；对于戏词极为注意，一句一字，必求正确。为李桂云去世后第一个大靠人才。

　　师青云：同春班老角之一，大靠，仅次于陈松年。

　　黄升初：大靠逊于陈、师，但二靠戏颇可观，且长于脸戏、火泡戏，扮像尚佳，台步亦稳，惟嗓音太扬，因而吐字欠清晰。

　　欧元霞：今日跑红的大二靠，长于各种火炮戏，如《逼反五关》中的黄飞虎，《过江三讨》中的鲁子敬，《天荡定军》中的黄汉升，《刀劈五虎》中的赵子龙，《搜孤救孤》中的程婴，《穆成替死》中的莫成等，演来都能尽其所长，恰到好处。大靠戏则逊于升初，工架太轻，音调与升初同病，且酷爱摩登，所着彩裤、鞋子，五颜十色，极尽艳丽之能，有失演唱大靠者之身份。

　　周元华：大二靠，唱做卖力，功架似较稳于元霞，与元霞合演《讨荆州》常去鲁肃，我以为元华去孔明，元霞去鲁肃，更能各尽所长。　　　

　　黄益政：大二靠，《卖马当锏》被一班人认为是其拿手好戏，然表演有过火之处，当时秦叔宝虽然落魄，但其英雄气概不至于完全丧失。

　　李凤池；做戏不懒，扮像亦佳，或是将来须生中可造的二靠人才。

　　陈少益：唱工须生，音调嘹亮，道白清晰，极善悲苦戏。如《程济赶车》，本为难演之剧，陈演来哀感动人；饰演《禅台报》曹奂，表演懦弱君王神态，描摹殆尽，“再不能”之唱句能唱至数十句，惟音调中的“哈哈”之声似嫌太多。该伶有一特性，在酩酊大醉之后，嗓音更为宏亮，可谓一桩奇闻。

　　刘世庄：本为有名的唱工须生，《牛皮山》为其杰作，但因某种嗜好太深，以致衷气时感不足，韵口行腔日益退步，可惜一个能唱之才。

　　陈咏铭：工老旦，韵调极圆满，态度龙钟，像煞婆婆，演《四郎探母》佘太君，一种慈爱的神态表演得维妙维肖，谓为绝唱。

　　田华明：工老旦，唱做亦能恰到好处，仅次于咏铭。

　　李少臣：工小丑，长于阳的方面的戏，如《骂菜》，最善唱工，饰演《三搜》中的施公爷，上殿的一段抢板长皮，句句有韵，字字有腔。且其天资聪颖，常于滑稽之中富有讽刺意味。

　　胡普林：绰号一股神，工小丑，善于阴的方面的戏，如扮演《拿陈白玉》中的胡文、《士杰打痞》中的痞子，诙谐百出，令人捧腹。

　　苏迎祥：长于小丑褶子戏，如《接茶》、《活捉》等戏，演来都能入妙。《活捉》一剧，自彭长林物故以后，似应以该伶为首了。

　　方华谦：长于小丑武打戏，以《收猴》著名，花样翻新，尚有可观之处。

　　彭凤姣：以背褡子旦负盛名。《活捉》中阎惜姣的鬼路著称（今日能继其衣钵者，仅坤伶郑右民一人）。

　　王玉兰：工背褡子戏，以风骚动人，如饰演《调叔》中的潘金莲等戏。

　　汤雨珊、王金凤，均工花旦，即昔日籍籍有名的筱彩凤、筱金凤，金凤则兼长（足乔）旦戏。

　　张少昆：善唱工旦，腔韵极其秀润，《祭江》、《哭灵》、《六月雪》、《血掌印》为其拿手。

　　刘啸霞：次于少昆，亦为衰落湘剧中有数的唱工旦。

　　曾惠芳、章春秀：均长于做工旦，如《马前泼水》、《剪发描容》、《打雁回窑》等剧，喜怒哀乐爱恶欲七情备具。

　　按：原文一万余字，分段刊载。因其资料与其他诸篇大同小异，故缩写之。其中有的说法，如坤伶科班及对有些名角的评价等，与其他资料稍有差异，估录之以为一说。

　　（原连载1933年2月《湖南国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