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vestigations on the Origin and Spreading of Mahamaudgalynyana

　　LIU Yin-bo,MAO Xiao-yu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Drama Institute of the Art Academy of China, Beijing 100009)

　　Abstract:Mahamaudgalynyana is a prominent Buddhist monk in ancient India. His story came into China very early and influenced the Chinese religion, folk custom, literature, and art greatly. Especially Mahamaudgalynyana drama originated long time ago has been paid attention by scholars at home and

　　abroad. Unfortunately they only study scriptures on Mahamaudgalynyana Saving Mother, so they used to come to a conclusion by mistake. Our idea is the prototype Mahamaudgalynyana is far away from the image in Mahamaudgalynyana drama. It is based on Yulanpen Sutra which is a forged book. It is a production combined Buddhism and Confucianism so that Buddhism took roots in China. It is aslo a evolution of the custom offering sacrefices to ancestors in remote ancient times.

　　Key Words:Mahamaudgalynyana；Mahamaudgalynyana Saving Mother； Buddhism

　　目连是印度佛教高僧，他的故事传说很早传入中国，对中国的宗教、民俗、文学、艺术产生深远影响。尤其是目连戏出现甚早，风行民间，引起国内外学者关注，但遗憾的是对目连本事的研究只局限于有关救母故事诸经，未识全貌，致有舛论。

　　目连，即梵文Mahamaudgalynyana音译“目犍连延”之略称,亦略作“目犍连”,全称作“摩诃目犍连”,“摩诃”是“大”的意思。在诸种译经中文字稍有出入，《法华经》作“大目犍连”，《阿弥陀经》作“摩诃目犍连”连，《增一阿含经》作“大目犍连”，《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作“大目乾连”。此外，还有新称作“摩诃没特伽罗”、“没特伽罗子”。隋智凯说，灌顶记《法华玄赞》卷1云：

　　梵云摩诃没特伽罗，言大目犍连者，讹也。此云大采菽氏。上古有仙，居山菽处，常采绿豆而食，因以为姓。尊者之母是彼之族，取母氏姓而伪其名，得大神通，简余此姓，故云大采菽氏，从父本名俱利迦，亦云拘隶多。先云俱律陀，讹也。《大般若》云，舍利子大采菽氏。

　　唐玄应《玄应音义》卷6云：

　　目犍连，或言目伽略子者，讹也。则正音没罗伽子，或言毛驮伽罗子，此乃从母为名。没特伽，此云绿豆，罗此云执取，或云挽取，本名俱利迦，或盲拘隶多，此从父名也；旧云俱律陀，不正也。

　　故又译作大赞诵、大菜茯根、大胡豆、大采菽等。

　　佛教教义讲究三世轮回，因果报应，目连自然不能例外。在隋阇那崛多译《佛本行集经》卷48《舍利目连因缘品》云：

　　我念往昔波罗捺城有一商人，恒于大海捕螺而卖，是时商人作如是念，我今所求财自活是大苦业，今日应造将来世因功德之事。时波罗捺有辟支佛依城而住。时辟支佛日在东方于晨朝时，着衣持钵，便入于波罗捺城内，次第乞食。卖螺商人遥见尊者辟支佛来，威仪痒序，进止安审，舒颜平视。既见此已，心得清净，即为作礼，请辟支佛往诣其家，尊重供养，施诸肴膳恭给所须。时辟支佛受彼施饭食已讫，而辟支佛理无说法，唯以神通而用化物，不以余法。时辟支佛受彼商人供给所须饭食讫已，怜愍彼故，即从是处飞腾虚空。时彼商人亲见遥见辟支佛腾空飞已，欢喜踊跃，遍身心不能自胜，合十指掌，遥向顶礼。彼辟支佛遂发是愿，愿我将来值是教师或复胜者。彼所说法，速得领悟，生生之处，勿堕恶道。如彼所愿，我亦得同是圣者，腾空飞行，令我将来亦复如是。汝等比丘于意云何？彼时人捕螺而卖以自存活，后时供养辟支佛，岂异人乎？即目捷连比丘是也。诸比丘，此舍利弗、目捷连延往昔种彼诸善根，故今得出家证罗汉果，我复受记，于我声闻诸弟子中智慧胜者舍利弗是，神通胜者目捷连是。

　　目连生活的年代，正是释迦牟尼创立佛教的时代，当时印度社会分裂成许多小国，比较大的有16个，相互征战、兼并，社会动荡。当时思想界非常活跃，产生了改革现实的强烈要求，出现了反对婆罗门正统思想的思潮和宗派，据说当时社会上这种思潮有363种，被称作“三百六十见”，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宗派为6种，被称作“六师”。这6派的创始者为富兰那·迦叶、末伽梨·俱舍梨子、删阁夜·毗罗伲子、阿耆多·翅舍钦婆罗、迦罗鸠驮·迦旃延、尼乾陀·若提子，而目连与舍利弗早年即从删阇夜·毗罗伲子（亦译作“散惹夷”、“散惹邪”、“删阇耶”）修行。删阇夜是一种直观主义学派，对一切问题都不作正面答复，曰“此事实，此事异，此事非异非不异”。对有无来世，有无果报等重要宗教问题，他认为说有即有，说无即无，故被人比之为难捉摸的泥鳅。这派人的学说比较软弱，比较调和，也很矛盾，一方面主张“道不须修，经八万劫自然而得”，另一方面又主张在现实人生要踏实修定，以求真智慧。这派学说含有反对婆罗门世界由梵我转化而来的主张，被认为是怀疑论者和不可知论者。目连在这派中修行，精通教理，带领100多名徒弟，但心中常有迷惑不安之念。他与舍利弗互约，先得解脱必以告，共竞修行精进。有一天舍利弗至王舍城遇见马胜比丘，见其仪容端正，心中惊奇，问其理由，始知佛陀出现了，并由一偈之法门忽得开悟，扫去心中对宇宙人生积聚的疑云。舍利弗欣喜若狂，与马胜定交，回来告诉目连。第二天二人到竹园精舍听释迦牟尼说法，投身在释迦牟尼门下为诸佛子，他们的门人合计有200多名亦入佛门。舍利弗随佛陀出家半个月后才尽诸结漏，斩断烦恼，而目连仅七日就尽诸结漏，现神通力，证得罗汉果。目连与舍利弗为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而且为前两名，据《增一阿含经》卷1和卷45和《大智度论》卷41等经得知，“舍利弗智慧第一，目犍连神足第一”。目连能“神足轻举，飞到十方”。在唐般刺密帝所译《大佛顶首楞严经》卷5云：

　　大目犍连即从座起，顶礼佛足，而白佛云：我初于路乞食，逄遏优楼频螺伽耶那提三迦叶波，宣说如来因缘深义。我顿发心，得大通达。如来惠我袈裟著身，须发自落。我游十方，得无挂碍。神通发明，推为无上，成阿罗汉。宁唯世尊，十方如束，叹我神力，圆明清净，自在无畏，佛问圆通，我以旋湛，心光发宣，如澄法流，久成清莹，斯为第一。

　　目连因在佛陀门下修行精进，深得佛陀欢喜，经常在佛陀身旁，我们进佛寺大雄宝殿，常见在释迦牟尼左胁侍为文殊菩殊，右胁侍为普贤菩萨，其实在创教之初为目连、舍利弗。在秦鸠摩罗什译《大知度论》卷40云：

　　舍利弗是右面弟子，目犍连是佛左面弟子。

　　据《天台净名琉》解释“若据胜劣身子为左，若据定慧身子为右。”目连为神通第一，神通为定力所使然，故配之于左方，为佛左面的弟子。佛陀非常器重目连，常常让帮助处理家庭和家族的私事。据《佛说未曾有因缘经》卷上记载，佛陀想让自己的儿子罗睺罗出家，估计自己的妻子耶输陀罗难以割舍母子“恩爱”，便让目连前去做家人的工作，并代佛陀向他的父亲、养母和三叔父斛饭王等问好。目连奉命至迦毗罗卫城，做了细致的工作，才将罗喉罗引致佛所，佛陀“命舍利弗为和尚，大目犍连作阿阇梨，授十戒法，便为沙弥”。即舍利弗为罗睺罗亲教师，目连为轨范师，足见十分信任他。据佛经中记载，释迦牟尼出家的原因很复杂，有几种传说，其中之一说他生下后，有相士预言他将来不做转轮王，就做思想家。这反映了他面临着严酷现实，即在民族危亡的关头，肩负历史使命：或者使国家强盛，免遭憍萨罗国、摩揭陀国的侵略；或者成为在学术思想界的伟人，抬高本民族的政治地位，以此来捍卫家国。释迦牟尼选择了后者，并在大半生的时间里主要住在憍萨罗国宣法，他曾两次阻止了憍萨罗国毗流璃王（亦称“流璃王”）对释迦族的进攻，但最后还是没能挽救覆灭的命运。在三国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卷5《释家毕罪经》记载了释迦族被大屠杀的惨况：

　　军又出，未至释氏城有数里，城中弓弩矢声犹风雨，憧幡伞盖，断竿截斗，裂铠斩控，士马震奔，靡不失魄，王又奔归……魔奋势拔钥，排门兵入，犹塘决水翻。……兵入掘地，半埋释人，横材象牵，概杀之矣。或马迹，或兵刃，佛时首疾，其痛难言。

　　面对这大惨剧，目连曾向佛陀进言，他“欲以罗汉威神，化为天网，覆城面四十里，王奈释人何”，但佛陀不同意。他又出策，使释迦族人“跳著他方刹土”，佛陀仍不同意。他再次献策，“能攘有形”，佛陀表示“种恶祸生，孰能搞攘之？取释氏一子，置吾钵下，以效其实。”“目连如命”便持钵去救释迦族人，不过他没有完全按照佛陀指示只取一人，而是施展神通腾空飞入城中，挑选了500名释迦族优秀子弟，用神力将他们摄入钵内，待他飞至安全地带，便打开钵，想放出这500人，不料这500人俱已化为血水。目连大惊，但很快觉悟，这就是佛陀所说因果法则不能违背，神通也敌不过业力。

　　目连因有大神通，人很怪，不仅在印度各处游行，还飞到别处佛土访学，尤其是喜欢到地狱中了解众生善恶果报，以至众鬼缠身，搞得佛陀都不能清净。在三国支谦译《撰集百缘经》中《饿鬼品》、《目连入城见五百饿鬼缘》中，表现了他对众生在地狱中受苦的关心。在安世高译《佛说鬼问目连经》中，他为在地狱中诸鬼提出的问题，一一解答前生因果业报。目连常常与饿鬼、魔王打交道，大概与他前世“作魔”有因果关系。在晋僧伽提婆、罗叉共译《中阿含经》“大品”中《降魔经第十五》云：

　　彼时，魔王化作细形，入尊者大目连腹中。……尊者大目连告曰：波旬！昔有如来名觉砾拘荀无所著等正觉，我时作魔，名曰恶。我有妹名黑，汝是彼子。波旬！因此事故，汝是我外甥。觉砾拘荀无所著等正觉有二大弟子，一者名音，二者名想。……波旬！彼时恶魔复作是念：我以此事求精进沙便，而不能得，我宁可化作年少形，手持大杖，住其遁边，打尊者音头，今破血流污面。波旬！觉砾拘荀大如来无所著等正觉于后所依村邑游行，彼于平旦著衣持钵，入村乞食，尊者音在后侍从。波旬！尔时恶魔化作年少形，手持大杖，住在道边，击尊者音头破血流污面。……波旬！觉砾拘荀大如来无所著等正觉见尊者音头破血流污面，随佛后行，如影不离，便作是说：此恶魔凶暴，大有威力，此恶魔不知厌足。波旬！觉砾拘荀大如来无所觉等正觉说语未讫，彼时恶魔便于彼处，其身即堕无缺大地狱。此大地狱而有四名：一者无缺，二者百钉，三者逆刺，四者六更。彼大地狱其中有卒，往至恶魔所，语恶魔曰：汝今当知，若钉钉等共合者，当知满百年。于是，魔波旬闻说此已，即便心悸，恐怖惊惧，身毛皆竖……”

　　此经曾抽出别译作《弊魔试目连经》、《佛说魔娆乱经》。此中魔波旬，简称作波旬，为古印度传说中欲界六天“他化自在天”之魔王，常率其眷属（魔众）到人间破坏佛道，以一切烦恼、疑惑、迷恋等方式妨碍修行者的身心，障碍善法，而目连前生竟是这位魔王的亲舅父，竟是横行无忌的“恶”魔。此中觉砾拘荀大如来，三国支谦译《弊魔试目连经》中作“拘楼秦”，还有一种失译人名的译经作“拘楼孙”，即“七佛”中第四佛“拘留孙佛”，是释迦牟尼以前六代佛中的大觉悟者。目连前生不仅为魔，还化作年少形用大杖击伤拘留孙佛的大弟子音尊者，为此被拘留孙佛咒入无缺大地狱，经受百年折磨、痛苦。目连因有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因果业报，所以与地狱结下难忘之缘，后遂经数世苦修成为尊者、佛子，仍念念不忘到地狱为苦难者说法，帮助他们解脱。

　　大约释迦牟尼在80岁时，感到身体不适，在毗舍离城附近竹林村的森林中说法后，突然向门人宣布，三个月后他要进入涅槃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使众门人悲哀。过去诸佛在涅槃时，上首弟子先佛涅槃，这是三世诸佛之常法。舍利弗是释迦牟尼的上首弟子，他决定“先取般涅槃”。目连“闻舍利弗灭度，即以神足至世尊所，头面礼足”，一再向释迦牟尼请求、辞行，想随舍利弗同时“灭度”，但释迦牟尼却“默然不对”。在《增一阿含经》卷18《四意断品第二十六》中描写了目连辞别释迦牟尼后的情况：

　　是时，尊者大目犍连到时，著衣持钵，欲入罗阁城乞食。是时，执杖梵志遥见目连来，……彼梵志便共围捉，各以瓦石打杀而便舍去，身体无处不遍，骨肉烂尽，酷痛苦恼，不可称计。……目连即以神足还至精舍，到舍利弗所，在一面坐。是时，尊者大目犍连语舍利弗言：“此执杖梵志围我取打，骨肉烂尽，身体疼痛，实不可堪，我今欲取涅槃，故来辞汝。”

　　在唐义净译《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18不仅有相近同的记载，还有在《增一阿含经》没有说的因果业报根源。在《毗奈耶杂事》卷18描写到，目连被打伤后，被“舍利子”（即“舍利弗”的另一译名）以衣裹之，抱至“竹园”，国王和大臣闻讯后赶到俱“涕泪横流”。国王极怒，命大臣差人去捉杀“外道”，“以火焚烧”为目连报仇，被目连劝阻，并言“我先作业，犹如瀑流注在于身，非余代受。”目连先与“俱求善法，同时出家，同证甘露，同归圆寂”的舍利子告别，然后执持衣钵，以神通力支持身体入王舍城，“次第乞食，还至本处，饭食讫，取衣钵，洗足已”，才至释迦牟尼处，“礼双足已”向自己的老师请示。“大目连最后礼佛，合掌恭敬，右绕三匝，奉辞而去”。将目连的死写得极悲壮、极庄严、极感人。因为目连为佛陀门人中神足第一的人物，他昔年曾化桥渡佛，以神力移山度梵志，还能飞行到数十亿佛土之外的佛国试听佛陀声音远近，他怎么会被一小群执杖梵志所杀呢？“诸必多咸皆有疑”，请求释迦牟尼能予以解说。于是，释迦牟尼讲述了一段故事：

　　昔于一城处，有一婆罗门妻，诞一男，年既长大，为其娶妇。儿子妇处极生爱恋，目嗔新妇，儿怀忿心，于其母处不为敬重。母责子曰：汝爱其妇，与我相违。妇闻是语，遂生恶念。此之老母，年过容华，于已聓边，未能踅离，而更于我夫主，强说过非。从是已后，常求母过。后于异时，妇见姑嫜作私隐事，遂告其夫，共生嗔忿。子告妇曰：愚痴老耄，尚不息心，于我少年强生言责。遂起恶心，作碜害语，如何得有勇力之人，打彼身形碎，如槌苇。汝等必多，勿生异念，往时婆罗门子即大目连。由于父母发生恶念，作无义语，于五百生中，身常被打碎如槌苇，乃至今日。最后生身于我弟子，声闻众中神通第一，尚受斯报。是故汝等当知，所作业必须自受，无人代受。……大目连有大气力，以足右指蹴天帝释战胜之宫，能令摇动，几欲崩倒。于声闻中如来赞说，有大威力，神通第一，然由前世业力，所持神字，尚不能忆，况发于通。”

　　从这段文字可知，目连虽然神通广大，但因前世业因，对母亲不孝顺，是个逆子，所以在“五百生中”，常常遭到业报，身体被打碎如槌芦苇。佛教通过目连的故事阐述神通敌不过业力的观点，而目连又成为殉教的第一人，以他的死来弘法利生，启示后人。

　　目连是随着佛教最早传入中国的。南朝齐梁僧祜《弘明集后序》引《庄子》一书云：

　　《列子》称，“周穆王时，西极有化人来……既能变人之形，又且易人之患。穆王敬之若神，事之若君。”观其灵迹，乃开士所化。

　　此中《列子》一书虽托名于战国时列御寇，但实际上乃后学所辑，成书于西汉景帝时。文中所谓“化人”，是指佛陀的上首弟子，“开士”即菩萨，他们代师法化东土。僧祜仅说不是佛陀亲临而是其门人东来，唐道世《法苑珠林》卷14引《宣师感通记》则进一步发挥云：

　　至穆王时，文殊、目连来化，穆王从之，即《列子》所谓“化人”者是也。

　　僧祜、道世等人认为佛教从周穆王时即传入中国之说虽是自我吹嘘，不能令人信服，但从二人的论述中可知目连是随着佛教最早传入的，并成为东土最先知道并受到尊重的佛教人物之一。南朝梁释僧旻、宝唱等自称从经、律二藏精选编辑了《经律异相》50卷，其中与目连有关的内容：

　　卷13阿那律等共化跋提长者及姊第十五　　出《弥沙塞律第三十》

　　卷14舍利弗目连捔现神力第九

　　佛令目连往招舍利弗，舍利弗与目连比神通，目连不及　　出《增一阿含经》第27卷

　　目连使阿耆河水涨化作宝桥渡佛第十　　出《僧祗律》第6卷

　　目连为母造盆第十一　　出《盂兰经》

　　目连为魔所娆第十二　　出《弊魔试目连经》

　　目连劝弟并示报处第十三　　出《目连弟布施望即报经》

　　目连伏菩萨慢第十四　　出《密迹金刚力士经》第3卷

　　目连以神力降化梵志第十五

　　目连以须弥山降伏两龙王　　出《降龙经》

　　目连迂无热池现金翅鸟第十八　　出《弘道广显三昧经》第1卷

　　卷27蓝达王因目连悟道第六

　　目连化作大鬼神身长数长　　出《蓝达王经》

　　第46魔王娆目连为说先身为魔事第十　　出《弊魔试目连经》，又出《中阿含经》第27卷。

　　饿鬼请问目连所因得苦第十三　　出《杂藏经》

　　卷47弥猴等四兽与梵志结缘第一　　出《旧杂譬喻经》下卷

　　由此可知有关目连的故事传说，在南朝时已大量翻译介绍过来。其中最值得认真研究的是卷14译介的《盂兰经》，讲述目连救母的故事。

　　目连救母的故事传说，最早见于西晋竺法护译《佛说盂兰盆经》（一作《报像功德经》）、隋法经等撰《众经目录》中《灌腊经》（一作《般泥洹后四辈灌腊经》）和《经律异相》中《盂兰经》。后三种显系以竺法护译本为祖本，在内容情节上有所删减，使之更简单明了。《佛说盂兰盆经》云：

　　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大目犍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便以左手障饭，右手揣饭，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连大叫，悲号涕泣，驰还白佛，具陈如此。佛言：“汝母罪根深结，非汝一人力所奈何，汝虽孝顺、声动天地，天神地祗、邪魔外道，道士四天王神，亦不能奈何，当须十方众僧威神之力，乃得解脱。吾今当为汝说救济之法，令一切难皆离忧苦，罪障消除。”佛告目连：“十方众僧于七月十五日僧自恣时，当为七世父母及现在父母厄难中者，具饭百味五果汲灌盆器，香油锭烛床敷卧具，尽世甘美以著盆中，供养十方大德众僧。当此之日，一切圣众或在山闲禅定，或得四道果，或树下经行，或六通自在教化声闻缘觉，或十地菩萨大人权现比丘，在大众中皆同一心受钵和罗饭，具清净戒，圣众之道其德汪洋，其有供养此等自恣僧者，现在父母、七世父母、六种亲属、六亲眷属，得出三涂之苦，应时解脱衣食自然。若复有人父母现在者福乐百年，若已亡七世父母生天，自在化生入天华光受无量快乐。”时佛敕十方众僧，皆先为施主家咒愿，愿七世父母行禅定意然后受食。初受盆时，先安在佛塔前，众僧咒愿竟，便自受食。尔时目连比丘及大会大菩萨众，皆大欢喜，而目连悲啼泣声释然除灭。是时目连其母，即于是日得脱一劫饿鬼之苦。尔时目连复白佛言：“弟子所生父母，得蒙三宝功德之力，众僧威神之力故，若未来世一切佛行孝顺者，亦应奉此盂兰盆，救度现在父母乃至七世父母为可尔不？”佛言：“大善快问，我正欲说，汝今复问，善男子。若有比丘比丘尼，国王太子王子、大臣宰相、三公百官万民庶人，行慈孝者，皆应为所生现在父母、过去七世父母，于七月十五日佛欢喜日，僧自恣日，以百味饮食安盂兰盆中，施十方自恣僧，乞愿便使现在父母寿命百年无病，无一切苦恼之患，乃至七世父母离饿鬼苦簿，得生天人中，福乐无极。”佛告诸善男子、善女人，是佛弟子修孝顺者，应念念中常忆父母供养，乃至七世父母，年年七月十五日，常以孝顺慈忆所生父母，乃至七世父母为作盂兰盆施佛及僧，以报父母长养慈爱之恩。若一切佛弟子，应当奉持是法。

　　至于目连的母亲因何遭此业报，此经并未说明，留下遗漏。唐宗密在《盂兰盆经疏》中对此做了极重要的解释：

　　有经说：定光佛时，目莲名罗卜，母字青堤。罗卜欲行，嘱其母曰：“若有客来，娘当具膳。”去后客至，母乃不供。仍更诈为设食之筵。儿归，问曰：“客来，若为备拟。”母曰：“汝不见设食处耶？”后尔以来，五百生中悭悭相续。

　　至此，目连救母故事方成定格，并在这大格的范围内加以发挥，衍成许许多多的故事。宋人志磐《佛祖统纪》卷32解释，“盂兰此翻解倒悬，言奉盆供于三宝福田，用以解饥虚倒悬之急”。而云栖之《正讹集》中云，“施食自缘起阿难，不限七月十五日”。施食供奉大概是佛门的传统斋会。竺法护音译昙摩罗刹，西晋名儒，齐梁僧祜《出三藏记集》卷2、卷13等载，他祖籍月氏，世居敦煌，世称“敦煌菩萨”。8岁出家，为天竺沙门竺高座的弟子，因姓竺。他译经约159部，309卷。在译经工作中，有许多助手为他执笔、详校，其著名者聂承远父子及其门人竺法乘、竺法首、张玄伯、孙休达、陈士伦、孙伯虎、虞世雅等人，这些人有时对原经文加以整理删改，力求简洁。故《盂兰盆经》究为何人所译，尚难确定。

　　我们认为《盂兰盆经》是一部伪经，因为在《毗奈耶杂事》中记载，目连是个大逆子，不仅不孝顺其母，还生“恶念”想杀害自己的母亲，因此业报，于“五百生中”，“身常被打碎”，后虽在释迦牟尼门下为上座弟子，“神通第一”，然而由于“前世业力”仍被执杖梵志打杀。而在《盂兰盆经》中目连却成了大孝子，两者反差太大，很可能是竺法护及其助手自撰的。宗密在疏文中所谈的罗卜、青堤事，仅提“有经说”，亦含混之语，同为杜撰之文。另外，目连救母故事本身，与佛教“空空”思想不相容，实乃传人东土后与儒家思想妥协的产物。在魏晋时期，因佛经传入不久，有些佛学者为了便易传播，往往采用中国哲学中固有的辞汇和义理来比附和解释，认为可以量度经文正义，被称作“格义佛教”，他们主要用老庄的语汇比附佛理，对儒、道之学亦兼采，称之“外学”、“外典”。一些高僧大德，甚至以“善外学“为荣，如晋代的康僧渊、竺法雅、慧远等人即是。目连救母故事的出现，大概就是为了适应当时环境，采取变通的方式伪造出来的。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云：

　　佛教在外国，宗教势力超出政治势力，但在中国，不论帝王如何尊信佛教，帝王终究要依靠儒家礼法来统治人民，佛教徒如不适应中国社会的传统惯例，使佛教汉化，在不抵触儒家伦理道德的情况下进行宗教活动，而企图传播完全外国面貌的佛教，也是不能立足的。

　　尤其是宣传“孝道”，更是它适应中国政治，迎合、笼络百姓，以退为进之手法。其实佛教自释迦牟尼创始时起，根本不存在有儒家所谓孝的概念，故传入中国后，因违反儒礼，遭致攻击，而儒家更用“孝”道来决定对佛教的态度。儒家礼教一直是中国封建统治阶级维持政权的基本工具，任何帝王，无论是明君，还是昏王，礼法刑政总得依据儒家，而凡是科举出身的封建官吏，都是儒门中人。儒家认为孝是“至德要道，百行之首”，“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孝经》）。儒家论孝道，深入人心，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无人改持异说，否则即为社会所不容。而佛教宣传六趣（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间、天上）轮回，认为“无非父母，生死变易，三界孰辨怨亲”，而“沙门均庶类于天属，等禽气于己亲，行普正之心，等普亲之意”。佛教的这种奇谈怪论，是儒家或受儒家影响的人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佛教坚持推行此说，就不能在中国传播和发展，必须加以修正，而目连救母的故事即是在这背景下的产物。由于这个故事是调合释与儒之间矛盾的最好题材，遂得到历代封建统治者和佛教头人的提倡，并使之带有政治色彩。在宋志磐《佛祖统纪》卷37中记载，“设盂兰盆斋始于梁武帝”萧衍大同四年（538年），“后演为民间节日，时在农历七月十五日。宋末时元兵入侵，即提前一日祭祖，以避兵扰。后随俗七月十四日过节”。但据《笺经杂记》所载，“南齐高祖（萧道成），常于七月十五日送盂兰盆往诸寺供自恣僧”。故知“盂兰盆斋”之设还应提前半个世纪。“盂兰盆斋”亦称“盂兰盆供”或“盂兰盆节”。虽最初兴于释门，至唐以后渐渐衍为民间节日，一直延至清末。《燕京岁时记》载，“至中元日，例有盂兰盆会，扮演秧歌、狮子诸杂技。晚间沿河燃灯，谓之放河灯”。因为从佛教的节日衍为民俗，遂渐渐由严肃变成较为轻松的一种娱乐性节日。因为“盂兰盆斋”在夏历七月十五日，俗称“七月半”，与汉族及部分少数民族的传统节日“中元节”恰好在同一天，这很值得研究。不仅佛教以此日为节日，道教

　　也以此日为重要节日，并命名为“中元节”。据道教的经典记载，这一天是“地官”的生日，而“地官”能“赦罪”，所以道观在此日作斋醮等会。东汉河上公注本《老子章句》中引《道经》云：

　　七月十五日，中元之日，地官校勾搜选众人，分别善恶……于其日夜讲诵是经。十方大圣，齐咏灵篇。囚徒饿鬼，当时解脱。

　　由此可知，道教斋醮内容，亦含“解救倒悬”之意，而且范围比佛教斋节内容更大些，不仅能赦罪，还能祈福禳灾，吉祥和平。有关对“地官”的崇拜，源于原始宗教中对天官、地官、水官，这三官神出现很早，在民间影响很大。东汉时早期道教吸收了民间的传统信仰，将其奉为主宰人间祸福的大神，并在职能上又有区别，即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皆以“帝君尊称”。地官的全称为中元二品七炁地官洞灵清虚大帝，故在中元节道观举行法会时，要老律堂殿内正中供奉“地官洞灵清虚大帝”的神位，但后来道场有时在斋堂举行，又供奉“太乙救苦天尊”的塑像。因为此日佛教、道教都举行法会，令人混淆不清，遂又有地官即为地藏菩萨说，加以调和。实际上佛教、道教的种种传说，都是从我国远古时期崇拜鬼祖和祭祖活动中派生出来的，或可说是原始宗教在新形式下的一种衍变，是傩仪的更具体化的新产品。

　　收稿日期：2001－12－01－0030－07

　　作者简介：刘荫柏（1941—　），男，中国艺术研究院戏研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从事古代戏曲研究。

　　毛小雨（1964—　），男，中国艺术研究院戏研所，博士，从事古代戏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