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随着昆曲戏班演出场所的变动，而流播到全国各地。最早能见到的记录是吴人替洪昇的《长生殿》所写的序言中。他说：“他友游西川，数见演此，北边南越可知已。”

　　一、川剧《长生殿》

　　现今的川剧包括了昆腔、高腔（弋阳腔）、胡琴（皮黄腔）、弹腔（梆子腔）、灯戏（民间小调）五种演唱形式，囊括了中国戏曲南昆、北弋、东柳、西梆和皮黄五大腔系，习称昆、高、胡、弹、灯。《长生殿》在清初入川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了重大的衍变，最主要的就是已不再唱昆腔，而是改唱胡琴腔。《长生殿》中的《赐盒定情》、《乞巧》（实乃《密誓》）、《沉香亭》、《絮阁藏梅》、《醉酒》、《埋玉》（又名《马嵬坡》、《马嵬逼妃》）等是川剧中保留得较好的常演折子戏。《长生殿》作为川剧演出，是怎样一个情形呢？徐公堤有两篇文章中谈及川剧《长生殿》的演出实况，非常有趣。

　　第一，清代道光年间，川剧洪泰班在川东农村的万年台上唱会戏。会首幺公点的是《絮阁藏梅》。演唱时，戏中杨贵妃怒冲冲地带着高力士来到絮阁拿奸，哪知唐明皇早已闻讯，命裴力士悄悄从侧门送走了梅妃。贵妃扑了个空，更加醋海生波，竟不顾君臣之礼，质问明皇为何要背地偷情，寻欢作乐，将长生殿的海誓山盟忘了个一干二净？不料明皇辩道：“哪有此事！凭证何在？”贵妃正欲发作，偏偏景阳钟响，明皇借口上朝，匆匆而去，气得贵妃伏案大哭。按照剧本规定，此时的高力士应上前好言劝慰，谁料台下来了扮演高力士艺人的恩人大表叔，站在戏台子边喊道：“表侄儿！你好吗？”艺人一看，赶忙去到台边说道：“对不起，三表叔！班子上的规矩是‘唱戏不认亲’，等会到我的住处来宵夜！”说完，马上就转身顾戏，偏巧刚一抬脚，就踩着了一个物件，捡起一看，大喜，喊道：“娘娘！有凭证了！”适才贵妃见他乱搭野白，心头早已不满，因而骂道：“猴子都要顾戏，可是你……”在台下看戏的会首幺公这时也接着吼道：“罚戏！罚戏！”高力士赓即还嘴：“罚不倒！罚不倒！拾捡珠凤，戏本上原来就有！”回头又对贵妃言道：“娘娘快看，这珠凤不下是梅妃头上之物吗？”随即将珠凤呈与娘娘。贵妃见了，哈哈大笑：“这一下看昏君还有何说？！”就在这节骨眼上，唐明皇带着裴力士回阁而来，看见珠凤，大吃一惊，知已无法再辩，只好改口认错，于是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寡人特将四川刚贡来的新鲜荔枝，赐予贤卿，君妃们就此言归于好，永结同心如何？”高力士也乘机接嘴道：“娘娘呀！皇上痴情一片，就忍让这一次吧！”贵妃开始笑了：“好，好！你也吃几颗吧！”顺手在裴力士捧来的盘中拿起一串荔枝，抛了过去。高力士接住后，灵机一动，便对台下喊道：“会首幺公！这是娘娘恩赐的，你也尝个鲜嘛！”跟着就丢给了会首，引得台下满坝子大笑，很多观众还鼓起掌来！这么一来，不但平息了误戏的风波，还为该戏平添了不少的喜剧性和趣味性，因而传为美谈！

　　第二，抗日战争时期，耀春川剧社在成渝线上曾经演出过《唐明皇与杨贵妃》。其中的《游园含花》一场，当时的演出情况是：

　　二幕一开，早就站在台中的高力士朗声宣告：“万岁口诏下：为了庆贺‘乞巧盟誓’之喜，皇上特命梨园子弟在荷花池畔，龙凤轩中，演唱新近排练的新舞新曲！”剧场外一声“领诏”，太平门开，进来了十二个身着蔚蓝色兵卒服装的男女乐员，细吹细打，分左右步上舞台，分坐于两边事先安好的椅凳上，继续“细乐长吹”。高力士这才向内叩请贵妃，正戏也就开场。

　　杨贵妃（名满川黔的筱航玉饰）快步登场，观众一见大惊，但接着又是劈劈啪啪的鼓掌！原来这位贵妃，与众大不相同：身穿一套浅红色的打衣；头上，紧挽着淡绿色的英雄结；额上，绿色宝珠闪闪发光，照射着“面牌”中插的“一枝箭”；肩上，巧系着一层层的白色纱披；腰上，紧围着一层层的银色短裙。只见她绿色打靴一踢，双手一抄，抱拳当胸，亮相，塑形，观众又是一阵掌声。贵妃这才向内一拜：“叩请万岁！”身穿皇王便服的唐明皇（名震川黔的黄耀庭饰）急急上场，慌忙扶起道：“爱卿怎能这样？”贵妃答道：“这是王礼呀！”明皇笑道：“我们盟过誓后，已变成天上的比翼鸟，人间的连理枝，还讲这些则甚！从今日起，礼免了！来来来，由孤王亲自司鼓，陪贤卿歌之唱之，舞之蹈之！”说毕，就马上命高力士拿过小鼓、扦子和檀板。高又欲去取鼓架子，明皇嗔道：“如此场合要鼓架子何用，快快头顶小鼓，跪在孤王膝下！”高一呆，但又不敢抗旨，只好背过脸去说了声“苦差”，明皇顺手就一扦子，“这个该不苦吧？！”逗得观众哈哈大笑。笑声未完，明皇的小鼓声起，指挥着“场面”吹打起来，贵妃也就随着鼓乐，唱起戏来。莫看她一身女侠装束，其身段依然是婀婀娜娜，娉娉婷婷，只是身法指爪，有所变动。至于唱腔，除当唱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时，锣鼓突然加快，贵妃便随之旋转，一霎时轻纱飘飞，红白掩映，其形其影，宛如仙子临凡，更似芙蓉出水！陡然，唐明皇扦子一挥，音乐戛然而止，只见贵妃的手上，出现了两朵小小的莲苞。观众还有回过神来，莲苞已二变为四，四变为八，乐得观众连声喊好！这时音乐又起，贵妃随着音乐，双手捧着作朵莲苞，朝着明皇一点头，二点头，三点头，然后高声念道：“情之所钟，花开并蒂！”果然，随着贵妃的披风一卷，短裙一飘，八朵莲苞顿时变成了一枝大大的并蒂莲花！只乐得所有观众接连喝彩！彩声未完，音乐停了，只有明皇的小鼓“叭叭叭叭”地爆响不止！这不止的爆响声，引来了连于的叫好声、鼓掌声，把个顶鼓的高力士搞懵了，再也顾不得皇上的礼法，轻轻地移开小鼓，往外偷瞧，不瞧还好，一瞧便呆了，竟不知不觉地“呀呀呀呀”叫出声来！原来贵妃趁观众喝彩之时，将并蒂花插入了台边的瓷瓶之中，接着步上事先安在瓶边的小平台上，“尖子”一踢，两手一分，竟然下起腰来！头部很快贴近瓶颈，一张口衔起并蒂莲花，紧接着又是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稳稳地站在了平台之上，高举莲花，“金鸡独立”！随即一个“八叉”，打下平台，双手紧抱并蒂莲花，跪在地上，膝行至明皇面前，热泪盈眶地念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念完之后，又欲下拜，明皇哪还要她再拜，顺手将扦子、檀板一摔，飞奔过来，紧紧抱住贵刀拿花的双手，喜极而泣，半晌无语……

　　由以上两则记述我们可以看出，《长生殿》是川剧中常演的戏目，但是对洪昇的传奇本原著《长生殿》改变甚多。在清朝道光洪泰班演出的川剧《絮阁藏梅》中，有两位太监，一个是高力士，一个是裴力士，洪昇原著《长生殿》中上场人物只有高力士，没有裴力士。川剧《絮阁藏梅》中由高力士陪同杨贵妃到絮阁中前去拿奸，洪昇原著《长生殿》中，高力士是替唐明皇把守着絮阁的门户的。川剧《絮阁藏梅》中召梅风波的平息除了唐明皇的道歉外，还加上了对杨贵妃物质的诱惑，奉上她最喜啖的荔枝。

　　再来看耀春川剧社在抗日战争时期演出的《唐明皇与杨贵妃》中的一折《游园含花》。据徐公堤介绍说，这个川剧改编本是根据洪昇的《长生殿》、白朴的《梧桐雨》和参考传统剧目改编而成，由于主题完全集中于君妃二人的爱情上，丝毫没有把“安史之乱”归罪于贵妃，可算是一个较好的改编本。

　　从徐公堤的介绍中也我们可以看到这出《游园含花》与洪昇的原著《长生殿》里的内容相去甚远。首先在洪昇原著《长生殿》经过了《絮阁》中的争斗，李、杨爱情进一步加深，才有了第二十二出中《密誓》中为巩固感情成果，李、杨在双星下祝告，私誓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川剧《长生殿》的改编演出是以《乞巧》为始的，即唐明皇与杨贵妃在长生殿中盟誓，愿生生世世共为夫妇。并且不能称之“密誓”，而只能叫做盟誓，当杨贵妃见到唐明皇欲行礼时，唐明皇大张旗鼓地说：“我们盟过誓后，已变成天上的比翼鸟，人间的连理枝，还讲这些则甚！”这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也就知道后面不再演杨通幽帮助唐明皇寻觅杨贵妃的魂魄了。

　　行头上，筱航玉的穿着更像是一个武旦，不像是一个深宫内养尊处优的贵妃的打扮。当然她这样的穿着也是为剧情服务的，她有下腰、鹞子翻身、金鸡独立、八叉等等高难度动作，只有穿成这样才能方便完成这些动作。另外，就是杨贵妃手出莲苞，继出并蒂莲花，就像变戏法一样。徐公堤评价很中肯，他说，诚然，杨贵妃的装扮明显是受到当时流行的武侠片的影响，不完全符合人物的身份，表演中杂技的成分也嫌过重，但其勇于创新的精神无疑是可取的，而这些东西用在本善歌舞的杨玉环身上也并非没有一定合理性，更为可贵的是，她并未悖离写意的美学精神。

　　透过徐公堤的两则详细记述，我们可以看到当年戏班在演出《长生殿》中的一些信息，以民间形式演出是中国戏曲的主要存在方式，为了让戏班更好地生存，赢得更多的观众，获取更多的缠头，艺人们总是在想办法吸引更多的观众，在不断地演戏过程中对演出内容进行充实进行修改。如第一则中那种现场演出的灵活性和临机应变，可以说是剧中人物和现场观众天然混一，第二则中那种演出地点在现场范围内不仅仅局限于舞台，还稍做适当地延伸。在对舞台台本做保留的前提下，根据川剧有其自身的特点，进行现场应变性地改编补充。

　　1955年，重庆市实验川剧院选取川剧原有部分折子戏，参考洪昇的传奇本原著《长生殿》整理成大幕戏演出。全剧共8折，包括《乞巧》、《兴兵》、《夜怨》、《絮阁》、《破关》、《惊变》、《骂贼》、《埋玉》。长生殿里杨贵妃设宴乞巧，与唐明皇在双星下盟誓，愿得生生世世同床共话。安禄山手握精兵百万，又与杨国忠勾结，起兵造反，共图唐室天下。杨贵妃久候唐明皇不至，原来唐明皇已秘召梅妃宿于翠华西阁。第二天一早，杨贵妃前去查看，发现了梅妃不小心掉落的一只凤钗，于是不依不饶，唐明皇对杨贵妃是陪礼相哄。安禄山攻破潼关，哥舒翰投降。正在御园小宴的唐明皇与杨贵妃闻听此事，惊慌中听了葛太古的建议，幸驾西蜀。攻破长安后，安禄山召梨园子弟歌舞助酒宴，雷海青怒骂安禄山而死。马嵬坡前，六军杀了杨国忠，又逼杨贵妃自尽，一棵梨树见证了一代美人杨玉环的香消玉殒。

　　这本川剧《长生殿》改编本出自洪昇原著《长生殿》但却并不拘泥于此，它较之洪昇原著《长生殿》在剧情方面亦有着一些重大改变。一是洪昇原著《长生殿》中本来安禄山与当朝宰相同时又是国舅爷的杨国忠文武不和，唐明皇才将安禄山外放的，而在川剧《长生殿》改编本中变成了安禄山与国舅爷杨国忠内外勾结，共同图谋唐室江山。二是洪昇原著《长生殿》中虽然也不避讳杨妃与梅妃争宠事，但把争宠中的梅妃放在暗场来交待，梅妃并未出场。川剧《长生殿》改编本《絮阁》一出中，梅妃是直接出场来同唐明皇相会。三是在场次的顺序上，与洪昇原著《长生殿》并不完全一致。川剧《长生殿》改编本中的《乞巧》相当于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的第二十二出《密誓》，第二场《兴兵》及第五场《破关》相当于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的第二十三出《陷关》，将《陷关》中的内容拆成了两场短短的过场戏。第三场《夜怨》相当于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的第十八出《夜怨》。第四场《絮阁》相当于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的第十九出《絮阁》。第六场《惊变》相当于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的第二十四出《惊变》。第七场《骂贼》相当于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的第二十八出《骂贼》。第八场《埋玉》相当于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的第二十五出《埋玉》。四是此次改编也是两线行进，一是李、杨爱情线，一是安禄山的叛乱线，最后两线集中在马嵬坡埋玉一场。所选演出的几场戏牵涉的内容比较集中，情节波折，跌宕起伏，加上角色行当配置较全，生旦净丑全面顾及，因而十分具有吸引力。五是抛弃了野台班的演出方式，进入了正规的戏院，有了正式的创作班底，导演、编剧、分制细工化的演员，演出不再以别出心裁的“花头”取胜，不以临场发挥的任意性来牵引观众，这对全剧组的人员均是考验。自然，这也是建国后，有了正式的戏曲院团建制后所有剧目都可能面临着的问题。

　　在声腔上，本剧并不是用昆腔演唱，而主要是唱胡琴。胡琴是川剧的五种声腔之一，又称“丝弦子”或“皮黄”，属于板腔体。以胡琴为主要伴奏乐器，三弦、二胡、月琴等陪衬；过门少，重眼腔，并兼有对位和声的作用。老调则用唢呐吹奏。单唱昆腔的戏如今在川剧中已经很少了。经过多年民间艺人的改造，《长生殿》到今天已不再用昆腔演唱了。如天籁就曾将昆曲《长生殿·闻铃》改为川剧〔阴调〕演唱。

　　其后甚少见到《长生殿》的大幕戏或串折戏的演出，活跃在川剧舞台上的主要还是折子戏的演出。

　　二、滇剧《长生殿》

　　在杨明、顾峰著录的《滇剧史》中讲到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一从弟子为其师檀萃祝寿举行堂会，每演出一个节目，学生们就为檀萃祝酒一次，并为该节目写一首题咏诗，一共二十三首七绝，合称《梨园宴和歌》，还写了序言。其中第四出名《搜宫》，杨明、顾峰觉得此折很可能是《长生殿》中第十九出《絮阁》，因为它的题咏叹调诗是这样写的：“檀宫已作老娥媚，底事搜求妬所私。笑杀杨花轻贱甚，公然竟欲压梅枝”。因其所题内容与《絮阁》吻合，虽然此次堂会所请戏班为徽班，但当时徽班有唱昆腔的传统，所以当时的演唱多半是用昆腔演唱。这是《长生殿》在云南演出时的一次实录。

　　滇剧中保留的《长生殿》的曲目不少。除了直接来源于昆曲外，亦有从皮黄剧者（包括徽、汉二调）而来，如《剑阁闻铃》。如在楚雄徐学森处，就收藏有一本光绪元年（1875）五月二十二日的“姚记”老滇剧抄本，内有四剧——《闻铃建阁》、《游武庙》、《芝春院》和《半日阎罗》，前三剧均标明为〔北调〕，后一剧未标。其唱词多为七字句或十字句。还有文人的改编，民国时的清末经济特科状元袁嘉谷曾根据洪昇的《长生殿》传奇和白居易的《长恨歌》长诗改编了五出滇剧：《长生殿》、《西阁藏梅》、《马嵬坡》、《九华宫》、《天宝祭坟》，全写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五出合为一册（未出版），原稿已佚。下关滇剧票友马严生曾见过袁氏的亲笔写本。

　　云南人民出版社，1957出版的由戴旦、高竹秋编著的《滇剧初探》中的“滇剧目录”中有《长生殿》的折子戏共十出。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年出版的杨明、顾峰著述的《滇剧史》在“滇剧传统剧目目录”中略有不同，增加了两折《定情赐盒》及《剑阁闻铃》。

　　滇剧目录

　　滇剧传统剧目目录

　　民国时期《长生殿》在云南仍有演出。碧金玉早年在云南个旧演出过《太真外传》，百代和胜利唱片公司曾于20世纪30年代录制过不少滇剧名家的唱片，其中就有周锦堂与李少兰合作的《马嵬坡》唱段。

　　《长生殿》在滇剧中的保留同川剧中的保留相似，已不再纯粹演唱昆腔，在与各种腔调的融合中，找到了适合自身发展的腔调。在剧情方面亦多有增删，以更符合观众的喜恶。

　　《长生殿》在全国各地的流播在清朝既已完成，它最初主要是随着昆剧戏班的流动完成了最初的散播。后来随着昆剧戏班在各地的驻扎、地方化，逐渐完成了同当地地方剧种的溶合。现今，但凡历史上曾与昆曲声腔发生过交流融会的地方剧种，都多多少少保留了《长生殿》的影响，并不局限于以上所述的几个比较典型的剧种。

　　在清代末年，长沙一直在演唱昆腔，《黎花片片》有过较详细的记述：“念余年前，吾湘盛行昆曲。清华部子弟，多业此而精。如红云、红鸾、春泉（尚存，近年隶同春部）、余宝、荃姣、何文清、甘玉生，均属登峰造顶，火候纯青。所演《闻铃》、……《醉打山门》等戏，高山流水，不乏知音，诚极一时之盛。”这是说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长沙演唱昆曲仍然极盛一时，有较多的昆曲班社、艺人和演出剧目。桂阳昆曲戏班上演的剧目比较丰富，大本戏中有《长生殿》。衡阳湘剧的昆曲剧目有：《闻铃哭像》，长沙湘剧中有《闻铃》等。湖南的昆剧已经同湘剧融合在一起了，湘剧中还保留着昆剧的一些曲目，《长生殿》只留得一些折子戏了。在晋剧中也是如此。

　　江西赣州地区的东河戏至今保留着昆腔戏《长生殿》之《絮阁》、《密誓》、《惊变》、《赐环》、《闻铃》、《弹词》。温州乱弹在发展的过程中也吸收演出过《长生殿·惊变埋玉》。汉剧有《马嵬驿》，湘剧有《落驿赐绫》等。

　　莆仙戏《唐明皇》上、下本。其中第二场“七夕密誓”与第十四场“迁去西蜀”两场与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相应的《密誓》与《埋玉》极为相似，但是《唐明皇》中的语言更为通俗易懂，接近口语。《唐明皇》在杨妃和梅妃之间的明争暗斗时，写成是两人相互诅咒，恶语相向，实是村妇斗口撒泼，全失皇家妃子风范。民间戏曲把帝妃间的情感处理得如同乡里村人的争风吃醋，将自己的不满与怨恨直接倾诉，既鄙俗又热闹痛快。这此民间艺人的戏曲作品，既有对民间道德鲜明的肯定、对民间信仰的敬畏，无可讳言，也带上了民间粗俗狭隘的一面。

　　又如贵州弹词《长生殿》中，《埋玉》一折将洪昇原著《长生殿》中的《惊变》《埋玉》折糅在一起，唐明皇与杨贵妃正在御园赏玩时，左拾遗杜甫击鼓朝参，报奏国舅杨国忠私通安禄山，带领人马，兵进潼关，守城的哥舒翰投降。在《惊梦》中，回銮后的唐明皇邀得鸿都方士寻访杨贵妃，鸿都方士将杨贵妃的音讯转达后，见唐明皇与杨贵妃对于分别均是悲痛凄然，又助他二人梦中相会。被宫人叫醒后，唐明皇幡然悔悟，看淡世情。

　　但是，各地方剧种中的《长生殿》很难再以苏吴昆曲这种面貌保留下来。刘昌锦分析的川昆消融的原因就很有代表性，他说，第一，昆剧所用的吴方言，保留了大量中古的浊音和入声，与属北方语系的四川方言差别较大，给四川人演昆剧和看昆剧带来很大困难。语音上的障碍是一个关键因素。第二是川剧艺人对昆剧采用的是“心记”，随着年代的推移，艺人的更迭，口传心授的剧目失传再所难免。第三是演唱方式上的重大差异。昆剧字少腔多，讲究亮腔，并辅以笛子为主乐的伴奏。这与川剧中的其他声腔很不一样。如川剧中的高腔采用的是徒歌式演唱，只辅以鼓、锣击节，且行腔中字多腔少，讲究亮字。因为高腔在演唱上比较随意，更易为艺人接受，因而昆剧是“难学易忘少人知”，所以导致大量剧目失传，甚至如周辅臣的拿手戏《闻铃》、《弹词》等都未能流传下来。从川剧现状看，目前有的高腔中还保留有昆头子或单支昆曲曲牌。可以说，散寓各地的昆剧，其地方化趋势是非常必要、也是非常明显的。要想在当地生存，必须对昆剧作大量改变，这也就是我们到看到的各地方剧种中《长生殿》的演出与苏吴传统演出迥然不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