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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的演出(上)之一
朱锦华

  新中国成立后《长生殿》的改编演出非常明显地可以用三个时间段来划分,一个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一个进入20世纪80年代,一个是20世纪90年代至今。在1954年,以纪念洪昇逝世二百五十周年为契机,以浙江国风昆苏剧团为首的《长生殿》的改编演出,紧跟其后的江苏省苏昆剧团。他们均是在常演折子戏的基础上,进行简单串折加工。由于受到建国初期文艺思潮的影响,大多会在剧中大量加入反映李、杨爱情给人民带来疾苦的政治背景线。到了80年代,改革开放伊始,人们的思想在保守中受到冲击,新与旧的对撞,使得这一时期的改编本也呈现出这样的特点。自90年代始,人们的思想普遍解放,对李、杨的爱情有了更多的肯定,映照在剧作中也是如此。《长生殿》不仅为昆剧所改编,更为各剧种改编。除了在大陆的演出外,《长生殿》演出的足迹也遍布全球。 

  昆剧串折戏演出

  新中国刚成立时,昆剧《长生殿》的演出仍然同民国时期差不多,主要还是单折戏的演出。随着专业昆剧团的陆续建立,将《长生殿》的折子戏串接起来再巧妙地糅进一些出目,使使情节更为紧凑的串折戏陆续涌现于舞台。

  一、浙江国风昆苏剧团1954年的演出

  为纪念世界文化名人洪昇逝世二百五十周年,由张宗祥发起,田汉、洪深促成,浙江国风昆苏剧团于1954年夏由周传瑛尝试改编洪昇名作《长生殿》。周传瑛根据以前在昆剧传习所、新乐府及仙霓社时期《长生殿》折子戏的演出情况,选用了《定情》、《赐盒》、《进果》、《鹊桥》、《密誓》、《惊变》、《骂贼》、《埋玉》八出,组成了一台《长生殿》本戏。其中《进果》和《骂贼》两出并非昆剧舞台上常演的折子戏目,是重新进行编排的。1954年7月28日首演于杭州市人民游艺场第二剧场。

  导演:周传瑛,剧本整理改编:周传瑛,主要演员:周传瑛饰唐明皇,张娴饰杨贵妃,王传淞饰高力士,沈传锟饰杨国忠,包传铎饰陈玄礼,朱国梁和张艳云扮演《进果》出的算命者夫妇,龚祥甫饰雷海青,周传铮饰安禄山。主笛:李荣圻。国风排演的《长生殿》,主要是加强了对统治阶级不顾百姓疾苦而一味追求享乐的揭露。演员在此剧的表演观众是比较认可的,胡忌和刘致中认为,演员们的表演和《长生殿》原有的传统折子戏十分和谐。白云生评价两位主演的表演说:“他(指周传瑛)塑造出一个风流天子的人物形象,紧紧地掌握着唐明皇的身分和寄情声色的腐朽性格。他的演技很突出,尤其是在水袖的运用上,长短轻重疾徐的不同动荡,都非常好看,并且处处都与剧情的发展和人物性格相结合。……在‘长生殿’的‘小宴惊变’一场里,当听到杨国忠报说安禄山攻破潼关,将到长安的时候,一吃惊。在唱到‘肠慌腹熟魂魄散’一句,用的是左右盖袖,腿向前直抬,用水袖飞扫左右靴尖。……张娴同志扮演的杨贵妃,在‘定情赐盒’、‘舞盘’两场,表现了杨贵妃的美丽;‘密誓’里也表现出善良和专情的品质,而在‘絮阁’里对梅妃的嫉妒,对唐明皇的骄纵也表演的很好,使这个人物的性格更为鲜明、突出”。

  但在出目的取舍上,大家都觉得还需作进一步修改。周天先生觉得:“有些地方便显得不连贯、故事情节交代不清、演员的感情脉络不清晰。例如,《密誓》一折中牛郎织女出场的目的是什么?《埋玉》一折众军要杀杨国忠和杨贵妃又是为什么?安禄山只有在《骂贼》一折出场,前因后果如何?诸如此类的问题是很多的。” 欧阳予倩指出:“昆苏剧团整理这个戏费了不少力,删减些场子,删减些曲子,使戏更集中一些是完全对的。把‘定情’‘赐盒’合并,加上宫娥太监的群舞场面,加强合唱(同场曲)显得富丽堂皇,那样热闹的场面掩盖了单调的内容。这个戏的群舞场面如‘定情’‘赐盒’‘舞盘’以及‘小宴’中杨妃唱‘扑灯娥’的下场,埋玉结尾时卫士们队形变化都排得很好,但是经过删节后所保存的一些场子,仍然没有很好地贯串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戏。进荔枝踏死盲人一场前后不衔接,不调和,生硬得很,也不能说明问题。‘埋玉’演得太拖沓。就整个戏说,不知道要说明什么,贯串线不够明确,因此到了‘埋玉’一场,‘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究竟是为了什么,却难于让观众理解。”因此,欧阳予倩觉得“这个戏还要重新整理一番”。

  1955年,他们又对《长生殿》进行了一些修改,在《进果》后增加了《舞盘》和《傍讶》,在《密誓》后加了《边报》,删去了《骂贼》。这样,新的出目顺序就是:《定情》、《进果》、《舞盘》、《傍讶》、《密誓》、《边报》、《惊变》、《埋玉》。此次修改主要是希望在情节上力求完整,使观众能看得出情节发展的来龙去脉,与情节发展的主要线索关系不大的材料,尽量删去。如《骂贼》一出拿掉不演了,在《鹊桥密誓》中牛郎织女也不出场了。而在新增加的三出中,《傍讶》是,从宫女的口中说出了唐明皇开始时对杨贵妃爱情不专,使《鹊桥密誓》有了基础和根据;《边报》是,由杨国忠上场说明安禄山的“图谋不轨”,使后面的《小宴惊变》中的“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不觉突然;《舞盘》一场的舞蹈,经过了认真的排练,舞蹈身段优美,音乐也很悦耳。经过此次修改后《长生殿》把戏更加集中在李、杨爱情悲剧的主线上,《进果》、《边报》和《傍讶》构成了李、杨故事的政治背景以及李、杨情事导致的恶果。

  白云生对浙昆此版的《长生殿》作了一个全局评论:“全剧的舞蹈,特别表现出古典舞的丰富多采和风格韵味,以及队形变化的无穷。在‘定情赐盒’一场里,宫娥、太监送唐明皇和杨贵妃回宫的一段舞蹈形式,表现出唐代宫廷的宏伟堂皇,经过了许多回廊跨院,曲曲折折才达到后宫。这是用想象实物的表演方法,完全凭假设动作,比用很多布景来帮助表演的艺术价值还大。只是宫娥们的提灯多在中平尺度微嫌局促,如果在队形变化的时候,分出上、中、下来,气氛就更大了。

  在‘舞盘’中,杨贵妃和宫娥们各执羽毛扇,而杨贵妃站在翠盘上和各种舞姿,又是轻盈翩翩,非常优美。这场只有十四个人,舞者十一个人造成了那样洋洋大观的气氛出来,真是动人。看到这场戏就想起从前戏班供唐明皇的事。……在演出上,最主要的是使人看完以后感到头重脚轻。前半部载歌载舞,到了后半部尤其到了末一场‘埋玉’时,气氛更显得不够了。因为这场戏重在唱和念方面。而演员同志们都是在旧社会里日夜演唱,早晚排戏,既劳累又得不到温饱,嗓子和身体遭受了很大创伤,所以今天很难恢复声音上的慷慨激昂、高爽宽亮的长音,同时受到南方语音的限制,唱念字音中夹杂一些短促的入声音,因此演出受到了一定的困难。不过,如果发音逐渐向标准的北京语音靠拢,再与北方昆曲及其它剧种多交流经验,在戏剧的艺术语言方面会更加完整。至于在气氛上,到了停驾歇马时,场上只剩了唐明皇、杨贵妃和高力士三个人,就是加上后来上场的陈元礼,也不过只有四个人,与前半部对比太不相称。虽然说这是处境已非昔比,但是也要照顾舞台的演出效果。如果宫女和太监不下场,环列在后面也并不影响唐明皇和杨贵妃的表演。在唐明皇被逼无奈,杨贵妃又为爱护唐明皇再三请死,加上高力士从中极力劝说应‘割恩爱重社稷’,这时唐明皇只用一抖袖匆匆下场是不够的,如果在念白中用颤音加上‘妃子执意如此,朕也作不得主了!’一句话,然后再对高力士说:‘只得但——但——但凭娘娘罢’同时用双袖俺面下场,比较会更好些。因为白居易的‘长恨歌’里有一句是‘君王掩面救不得’,所以用双袖盖或单袖遮的舞蹈动作,都可以真实而生动的传达出对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悲惨结局不忍目睹的凄戚情感来。至于杨贵妃的受逼哭泣场面,众人如果不下场,在后面还可以作戏。表现主人遭受不幸,心中难过的感情。最后杨贵妃转至佛堂自缢时,宫女们可以拥护而行,当杨贵妃缢死之后,还可以环拥尸体哭下,这就比杨贵妃自己扬双手,把白绫向脖子上一比,两个转身后自己走下场去要合理得多。这一场里最主要的是打击乐器太松,如陈元礼拔剑逼近杨贵妃时,只打小钹气氛太不够,因为这场戏是全剧的最高潮,若处理得好,头重脚轻的缺点就可以得到改正。

  此外,在梅妃这个人物的处理上,也显得软弱无力。在‘絮阁’一场里,虽说梅妃的戏不多,但是很重要。因为她曾一度是受到唐明皇宠爱过的妃子,此时虽然已经失宠,但她总是不甘心的。在杨贵妃到翠华西阁来找唐明皇,唐明皇向她说:‘在夹幕中暂避片时’的时候,她是非常不满意的。所以做出不走的姿态。面部表情上也微有嗔意。及至唐明皇怕杨贵妃闯进看见梅妃而用双手拥推她离开时,她的情绪上应该是由嗔怒而变到悲痛,然而又不能发作。因为连唐明皇听说杨贵妃的到来都那样惊慌,何况自己又是个已经失势了的妃子?所以带着万分悲痛的心情无奈躲开。这一瞬息的情绪发展和变化都应强有力的表现出来。可是,从前这个人物并没有被得到应有的重视。……现在这个人物是不容忽视的。所以希望对这一人物的处理上应该慎重,即使演员不够用学员来扮演,也应在性格化的表演上去要求,使之在形象上更加鲜明。关于服装上,如果能披上一件斗篷、戴上毡笠(即风帽),就更可以表现出睡意来。”作为昆剧内行,白云生的评论就基本上代表了此版《长生殿》的演出特色。

  这个版本《长生殿》的演出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它在上海的演出是集结了当时在上海的传字辈艺术家,有朱传茗、沈传芷、郑传鑑、薛传钢、张传芳、周传沧、华传浩等均先后参加过演出,另外昆曲大师俞振飞、白云生、韩世昌、言慧珠等也曾参演过,所以它在表演上是很精彩的。

  1954年该剧曾作为表演剧目参加在上海举行的华东地区戏曲会演。

  1956年该剧团编排的《长生殿》同《十五贯》一起进京献演,4月8日在广和剧场演出《十五贯》,第二天4月9日亦在广和剧场演出《长生殿》。 

  浙江国风昆苏剧团演出《长生殿》简表

  

  

  

  

  1984年10月2日浙江昆剧团又对《长生殿》重新进行了整理,首演于杭州胜利剧院。这个版本的《长生殿》还是串折戏,编剧:周传瑛、洛地,导演:周传瑛(执导)周世瑞、龚世葵(助导),音乐设计:陈祖赓、张世琤,舞美设计:裘云飞、邵舜,主要演员:汪世瑜饰唐明皇,王奉梅饰杨贵妃,陶波饰高力士,程伟兵饰杨国忠,胡建华饰安禄山,陶伟明饰陈元礼,郑益萍饰永新,王茹萍饰念奴,何炳泉饰哥舒翰。

  2004年12月24日,浙江昆剧团为纪念洪昇诞辰360周年,联合苏浙沪三地名家汪世瑜、蔡正仁、孔爱萍、陶铁斧、李公律、徐延芬、胡娉在杭州剧院一齐串演昆曲《长生殿》,演出了《长生殿》中的折目:《定情赐盒》、《小宴》、《埋玉》、《迎像哭像》。

  二、上海昆剧团2000年的演出

  2000年11月19日、20日,上海昆剧团排演的《长生殿》上、下本首演于上海市卢湾区文化馆白玉兰剧场。

  上本主要有《定情赐盒》、《酒楼》、《絮阁》、《合围》、《惊变》、《埋玉》6折;下本包括《闻铃》、《看袜》、《哭像》、《尸解》、《弹词》、《重圆》6折。此次整理改编主要是以昆剧舞台上经常演唱的传统折子戏《定情》、《赐盒》、《酒楼》、《絮阁》、《惊变》、《埋玉》、《闻铃》、《哭像》、《弹词》等为基础,另外还加编了《合围》、《看袜》、《尸解》、《重圆》四折,这样既保留了折子戏的精华,又为观众提供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故事。

  这个剧本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在结构上,上本的六折出自洪昇的原著《长生殿》中的前二十五出,下本的六折出自后二十五出。前二十五出基本是现实生活部分,后面二十五出则是神话部分。以前整理改编的《长生殿》大多是以《埋玉》就结束了,后面的二十五出很少涉及到,最多再唱唱《弹词》,或者《闻铃》,再有就是《迎像哭像》,仅此而已。此版本的《长生殿》能从前二十五出中选出六折,再从后二十五出中选出六折,平衡了舞台呈现上对洪昇原著《长生殿》后二十五出重视不够的缺憾。此次能在舞台上看到洪昇的《长生殿》后二十五出中能有六出同时呈现出来,在建国后的昆剧舞台上还是第一次。

  此剧的主创人员仍然是上海昆剧团的骨干,整理改编/唐葆祥,导演/沈斌,唱腔整理改编/辛清华,配乐配器/李樑,舞美设计/刘福升,灯光设计/张效中。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次演出中,除了那些老艺术家如蔡正仁、张静娴、刘异龙、计镇华、张铭荣、王雨生等仍然担纲主演外,还大量启用年轻演员,如让张军、黎安分饰唐明皇,沈昳丽扮演杨贵妃,胡刚饰演高力士等。

  随后应台湾新象文教基金会之邀,于12月参加了由新象主办的“跨世纪千禧昆剧菁英大汇演”。为了配合此次演出,专门举办了“案头与场上——《长生殿》的文学、音乐与表演艺术研讨会”。

来源:上海戏剧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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