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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腔、越剧《琵琶记》之二
杨宝春

  越剧《琵琶记》也有多个演出本,先看1953年的演出本,1957年又改写,据该改编本的《前言》说:“这个改编本的初稿,完成于1953年,当时有:逼试、送别、议婚、陈情、抢粮、吃糠、剪发、卖发、琴诉、谏父、描容、扫松、悲逢、余恨等十四场。”初稿“把牛小姐简单化了”,“初稿当赵五娘寻至相府,真相大白之后,牛小姐即与父力争,要求让她和蔡伯喈一同回家奔丧,结果是去了。这样写并不错,也是符合原著精神的。因为一个在封建礼教教养中长大、思想意思上沾满了三从四德的相国千金,当赵五娘来了之际,她不可能和蔡伯喈闹离婚,再去嫁人,只有屈居其次。问题是:这样写,只写出了这个人物如何对待这一重大问题的结果,而没有写出对待这一重大问题的思想演变过程。”“现在这个本子,只写她对待这一问题千变万化的思想演变,不写她的结果。写结果不仅乏味,也影响了最后一场——余恨,因为让蔡伯喈、赵五娘、牛小姐三个人的矛盾完全解决而回家奔丧,那余恨就只是对蔡公的‘堪叹锦衣归故里,只落得荒郊土一杯’而发了。我认为与其为死者悲,莫如让生者恨;因为后者的意义大于前者。”1957年的改编本由十四场压缩到了十一场,即逼试、辞朝、放粮、吃糠、祝发、琴诉、描容、扫松、遗像、悲逢、余恨。从所选的十一场,可以看出此越剧本对于高明本《琵琶记》来说更是形神皆变,只保留故事的基本情节,便大刀阔斧地进行删减。只抓住几个关键点来做戏。其明显的节选、删改的原则是以生、旦、贴、末的戏为主,又以生、旦的活动为线索,删去了众多有净、丑、末的场次、段落,始于逼,终于恨,虽得以团圆结局,更其悲剧性确更加突出。全本戏改得洗练轻巧,干净利索,十一场戏在一个晚上可以集中演出,因为改编为了演出,而演出时间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要么改成几个晚上的连续演出本,要么就压缩成一个晚上的演出本,越剧此十一场本,应该是一个晚上的演出本,如川剧的二十三场本,肯定不是一个晚上的演出本了,调腔的四十多出本,更可能是多个晚上的连续演出本了。

  第一场“逼试”实际上是庆寿、逼试、分别三场戏的合一,庆寿是开端,以喜庆开场,先营造欢乐的气氛,但一到逼试就气氛陡转,再到分别,则又是一种留念、牵挂与惜别。整场戏突出人情与功名的冲突,欢乐和睦的家庭,突然因要去求功名而闷闷不乐。写蔡父、蔡母也都没有类型化处理,更加人性化,蔡父:“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心中又何尝放开怀”。“只要孩儿身显要,蔡家才能改门楣”蔡父所言也很合人之常情,他为了儿子着想,为了蔡家着想,连蔡母也“我何尝不愿儿富贵,待百年之后再赴春闱”蔡母也不是别的演出本中那样一味的反对蔡父逼试,且伯喈已经饱读十年诗书,有才有学,同时郡中已把伯喈的名字申报上去,看来逼试之逼,并非单指蔡父的逼迫,应是社会、环境、家庭地综合。社会给伯喈这样读书人指明的道路只有金榜题名才有高官厚禄,家庭中蔡父“数十年来屡试不第。而今须发皆白,仍是青衫一领,好不凄惨!故将我一生期望寄在儿的身上,儿岂可不体念为父一片苦心。”蔡父的落第使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伯喈身上,他既为儿子的前途着想,也是为了自己的宿愿,他逼伯喈应试,是发自内心的动力,所以“只要儿脱却蓝衫换紫袍,我纵然一死也喜颜开。”分别部分的改编是全家及张广才的送别和伯喈夫妻的话别压缩为伯喈夫妻的分别,且把南浦祝别放在逼试的当天晚上,伯喈夫妻在家秉烛夜话,这样时间和场地的改变,话别的内容没变,但气氛有别,“烛泪伴随人泪落”是格外感人的。第二场“辞朝”,这之前,省去了十几场戏,改编者不可谓不大胆。这被压缩了的戏用这样的几句过渡便交代清楚了:“想我十载寒窗,辛勤苦读,总算有了今日,好不令人心喜。正欲告假归家探望双亲,不料牛相爷欲逼我为婿。虽则几次推辞,怎乃是圣上主婚,万般无奈,只得上殿面君,再请收回王命。”了了数语,把前因后果都连带出来了。“辞朝”中伯喈首先是辞婚,其次是辞官,辞婚时伯喈先后对黄门官说出三点理由:其一“家中已有结发妻”,“重婚再娶岂相宜”;其二“相爷有意招乘龙,我却无心作快婿”;其三:“念家乡遭旱灾,只怕是父母妻子苦无依”。而这三点都被黄门官一一否定,“三妻四妾平常事,有何相宜不相宜”;“牛相爷威倾朝堂权势大,状元辞婚要遭忌”;“若不招亲牛相府,违抗王命把君欺。”伯喈的理由一一属实,但王命如山,谁能抗拒。伯喈退而求其次,要求辞官归故里,在不行赐官家乡,也可保忠孝两全,可最后的事实证明牛相要的是脸面。君王要的是尊严,伯喈既然已为人臣,就身不由己,只好委曲求全,忍悲含泪谢皇恩。“放粮”中没有过多的去展示里正等官僚的贪污丑行,没有粮官打里正等情节,重点放在后段五娘与张广才的戏上,增加了张广才遇到五娘时,得知实情,想救助五娘,但自己确实业有难处的一段心理描写,“(旁白)这倒难了,她公婆年老,如何饿得!(看看自己的粮袋)唉,我虽有心将粮送与她吃,怎奈老汉也要靠它活命,就来她公婆,救不了自己。这……也罢,待我自己再行设法。”这样演使张广才就真实一些,他自己并不宽余,却想到救助别人,反而更难能可贵。张大公冶没有直接把粮食分给五娘(怕五娘不接受),而是故意把自己的粮袋丢在一边,说是别人丢的,也可能是里正良心发现后丢的,但五娘执意不要,张广才才说出自己丢粮的实情,五娘体谅张广才也有难处,仍不愿接受,最后只好各分一半。在这分粮过程中把五娘和张广才两人的善良美好的品德都表现出来。“吃糠”一场是“蔡母嗟儿”“勉食姑嫜”“糟糠自餍”“代尝汤药”四场戏的压缩合一。这样改编是紧凑了一些,但却又显得过于简单一些。这也可以看出,作为改编本,既要照顾面上,又要照顾点上,有时就只能压缩多场为一场,但难免简略。与前文分析的调腔本相比,这样的改编已经有很大的再创造性了,但受原著的影响、或者说受原著的局限仍然非常明显。“祝发”一场删去较多,只演五娘剪发时的为难心情,到上街卖发时,一声“卖发”的叫卖便止。“琴诉”是“琴诉荷池”“瞷询衷情”的合一,并把“拐儿绐误”的事情也由李旺上场的一段回话交代了。这场戏的压缩比较好,在伯喈夫妻池边弹琴、论弦中,自然表露了其夫妻间因某种隐情而产生的不和谐,所以就紧接着让牛小姐追问伯喈为何“言语颠倒面色改,神情恍惚失常态。分明胸有难言隐,口是心非瞒骗谁!”,而伯喈也自知夫妻不该如此隐瞒,并体谅到“可怜她,嫁后光阴也不幸”,但却话到舌尖又缩转,“怕只怕出言不慎要招灾”这样,牛小姐心存疑团,伯喈欲言又止,矛盾出现了,但却并没解决,牛小姐哀凄而下。根据该剧本“前言”改编者的说明,其目的在于“过程”,而不在结果,所以伯喈伏期间的这样矛盾与疑团,并没有象高明本那样,安排伯喈台前尽诉衷肠,安排牛小姐在幕后偷听,在牛小姐与伯喈的对质中真相大白,夫妻之间的矛盾得以解决,在此场演出中,则是让矛盾继续留存。

  “描容”“扫松”两场戏的改动不大。“遗像”在伯喈寺中烧香,拾得画像,观画凝想,象又不象他的爹娘,因此对画有了兴趣,相见画画之人,却没见到,才把画像带走,并留下话让道姑到府上取画。五娘得知烧香人就是伯喈,且招赘相府,她心里千层浪卷,“不知是警还是喜,酸甜苦辣一起来。”一番矛盾之后,才决定到相府去看个究竟。“悲逢”的开场也别具一格,不是传统本子里的让院子寻找精细佣人正好碰到找上府来的赵五娘,而是让赵五娘在相府门外弹唱募化,被牛小姐听见,且因牛小姐厌听哀怨之音,要打发走道姑,当得知道姑是来寻夫的,才因好奇而留下道姑问话,两人的问话由远及近的问来、答来,由大到小的问来、答来,由不关己到关己的问来、答来,由婉言到直言的问来、答来,两人的问话非常机警、严密,因为是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相逢,一定要把戏做出来、把戏做足。而此演出本中的牛小姐到此才知道“蔡伯喈竟然有妻房!”所以牛小姐得知五娘寻夫,寻的竟是自己的丈夫时,她感到“万丈波涛平地起”她“楞住”了,她“激动”了,她“怒”了。这样的安排,比一般的演出本的处理要复杂地多,把此时的牛小姐作复杂处理,那么赵五娘的处境也自然复杂了,蔡伯喈要面对的也自然是一场复杂的局面,在蔡伯喈夫妻未得见面。先安排牛小姐与五娘的见面是非常好的,但传统的演出本都把这一场戏处理得有些简单(其简单主要是因为在此场戏之前牛小姐已经问明蔡伯喈的详细情况,已经有了面对五娘的心理准备,已经有了迎接五娘的具体安排。)而越剧本《琵琶记》在此场的处理,应该说是最好的一种了,这也正是越剧本改编者的用心之处。这样全剧的高峰应该是蔡伯喈夫妻的相逢,而五娘与牛小姐的相逢是一个小的高峰,起到了很好的叠进作用。戏到此,下面会是怎样,充满悬念,因为伯喈什么态度还不知,牛小姐的态度能否改变?“他若从中来留难,要见伯喈费周章。”牛小姐的“怒下”,一下子使局面变得难以处理论,五娘身处两难之境。正在此时伯喈上场,伯喈误以为道姑前来索画才上前问话,两人如此见面,也与传统演出本中的题画、相逢书馆要简约得多,关目设置也很自然,但当伯喈问话时,只一句话就让五娘道出根由,又显得太突兀了,“蔡伯喈:道姑,可是前来索画的?赵五娘:正是。蔡伯喈:画中二老是你何人?赵五娘:我的公婆!你的亲生父母!(转身)蔡伯喈啊!娘子……你……赵五娘:官人……呀……(两人相抱而哭)”这样处理,显然过于突兀、过于草率、过于简单、过于直白,少了很多戏。似乎前面改编的许多用心多因这一点的草率而几乎前功尽弃,也许因为改编者只注意了改编牛小姐了,在伯喈与五娘相见这一紧要关目上却用力不足,这是越剧改编本的一大憾事。在接下来的收场戏中,让牛小姐“一腔怨恨难抑制”根据该演出本的前面改写,牛小姐一直有疑团未解,她的怨恨是可以理解的,而伯喈在牛小姐的面前却只有请求“宽恕”,牛小姐请来牛相诉委屈,蔡伯喈又回避而下,这样的安排伯喈也显得太不合适,且整场戏的收场以牛相命牛小姐“住口”为终结,更显得缺失太多,似乎问题没有解决却就此打住,很不完整,有此病的主要原因是在矛盾最激化时没有处理好人物之间的关系,戏到此,伯喈与五娘之间、伯喈与牛小姐之间、五娘与牛小姐之间、牛小姐与牛相之间、牛相与伯喈之间、牛相与五娘之间这重重矛盾都要在此解决,而该本却只解决了伯喈与五娘之间的矛盾,且很草率。试想,伯喈与牛小姐、牛相之间的矛盾不解决,伯喈与五娘之间的矛盾能算解决吗?此场关键戏改编得太不得当。“余恨”这场戏,让只有伯喈和五娘回家,张广才杖打三不孝的蔡伯喈,又由伯喈的陈述而让张广才举起的拐杖却无处下落,“伯喈既难负不孝罪,这罪魁祸首究是谁?唉!青山古木千年在,长留此恨伴坟台!”该谁负责?留下来无限的余恨,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立意是很好的。但从最后的两场戏看,全剧的收场还是不够完美的,终场戏“余恨“中没有牛小姐。难道伯喈辞了官?辞了牛家的婚?这可能吗?虽然五娘与伯喈相聚,虽然伯喈夫妻回乡祭墓,虽然张广才代替蔡崇简杖打三不孝,但伯喈与牛家的关系不交代清楚,这部戏就不能收场的。由此可以看出,这部越剧改编本《琵琶记》在伯喈身上的改编还不是很完美的,用功不足。

  细节处理得很好。如“悲逢”中“牛小姐:(打量)听你口音,不是洛阳人氏。赵五娘:陈留郡人氏。牛小姐(旁白)难怪如此耳熟。(对赵五娘)为何来到京城?赵五娘:家乡久旱,公婆饿死,特来寻找丈夫。牛小姐:既是久旱你丈夫缘何不归?赵五娘:留恋新欢,贪图富贵。牛小姐:竟有这等忘恩负义之辈,他现在何处?赵五娘:就在这……洛阳城内。”这里牛小姐询问赵五娘的籍贯非常自然,由听口音引出的,而当知是衬里人氏是,牛小姐感到耳熟,这其中原因大家自明,但她却要旁白,而不对赵五娘说,转而又问赵五娘的来京城的原因,可以看到牛小姐士比较细心、谨慎的。赵五娘在回答丈夫的去处时的一个停顿、转折,说明了赵五娘此时心理过程,因为面对牛小姐,其人到底如何,还不清楚,不可冒然直言,所以话到口边又改口。

  越剧一九五九年整理本《赵五娘》,又名《琵琶记》,是根据花碧莲口述整理而成。全剧没有明确的场次划分,但根据人物的上下场,大致可以区分一下场次,该整理本与孙旭改编的越剧本有很大的区别,在场次、人物、主题、风格、演出样式、唱腔等多方面都有很大不同,该本可能主要是在一九四九年以前演出,而孙旭的改编本可能主要在五十年代演出。根据剧情大意,以场上人物全部下场为界,并参照传统的演出本,可以大致把全部戏分为这样的场次(场次名目为本人根据传统本及剧情所加):蔡父逼试、夫妻话别、亲人嘱别、开科取士、拜相逼婚、请安寄信、五娘思夫、放粮抢粮、娘家借银、沿街乞讨、糟糠自厌、祝发埋葬、描容上路、寺院烧香、庵中相逢、结拜相认、书馆识亲、奉旨还乡、祭祖团圆等十八场。

  第一场“蔡父逼试”,蔡伯喈的父亲名为蔡安,蔡伯喈的母亲叫王氏。蔡安“昔年在朝,官为通政,退休已久,两袖清风,又遭连年饥荒,一贫如洗。”他为了重兴门第、显耀门庭,才要伯喈去求功名。王氏则不愿伯喈去求功名,“叫他弃书学经商,肩挑买卖度晨昏,早上出门晚回家,骨肉团叙不分离。”在蔡安与王氏争论不休时,把决定权让给了蔡伯喈,“经商求名哪件好,叫出伯喈问分明”。蔡伯喈面对父亲的逼迫不愿去上京求功名,原因是:“一来爹娘年迈,少人侍奉,二来孩儿早已看破世情,不愿做官,侍奉二老归天之后,甘愿终老林下,以得清心。”当张广才来劝说时,他又说:“功名两字,乃是小侄切身大事,哪敢放弃?”他对张广才说出不去应试的两个理由是:父母年老和没有考费,而张广才答应帮他解决这两个问题,这样伯喈也就没有任何别的借口不去了。蔡安在逼试,张广才在劝试,在蔡安于蔡伯喈因去与不去上京应试而使矛盾激化,蔡安要蔡伯喈跪下腰打他时,张广才上场,劝住了蔡安,又劝好了蔡伯喈。张广才走后,蔡伯喈主动向父亲认错,蔡安也原谅来蔡伯喈,父子和好,只待明日启程。场上的人物都分别下场,第一场结束。赵五娘上场,当是第二场开始。第二场“夫妻话别”,赵五娘上场后感叹蔡家因公公将田产救济穷人、连年饥荒、丈夫只读书而分文无入,家苦万分,“只望夫君雁塔提名,蔡家重兴门第也。”所以当蔡伯喈长吁短叹的回到房中讲明父亲让他去求功名时,赵五娘马上回答:“官人吓,功名大事,理应前去。”她很深明大意,主动要承担起照顾公婆的重任,并“为官人破旧衣衫缝几针”,两人进去整理行装,同下,第二场结束。

  第三场“亲人嘱别”此场的张广才、蔡父、蔡母的送别在用意上都无大的改变,但伯喈与五娘的分别却改动很大,把南浦嘱别,改为伯喈和五娘的连唱十里送别,从一里亭一直唱到十里亭,这是所见的《琵琶记》各个演出本都没有,它大概吸收和发扬了越剧或其他剧种里的十里长亭送别并加以创造而成的,五娘与伯喈一唱一和,总共二十段唱,一气连成,别具特色。赵五娘十里长亭的送别大意为:“前面就是一里亭,奴有一番苦情告诉君。”要告诉蔡伯喈德是自己到蔡家数年的苦情;“送夫送到二里亭,两泪汪汪叫官人。”要伯喈切记暮年的公婆难调停;“送夫送到三里亭,三里亭上说分明。”要伯喈吃饭、行走么当心;“送夫送到四里亭,千言万语告夫君。”乞求神灵保佑夫君中头名;“送夫送到五里亭,坐起招财五路神。”希望伯喈不贪虚荣、莫变心;“送夫送到六里亭,复将言词再叮咛。”家里多得张家公公来照应,千万别做忘恩人;“送夫送到七里亭,家内苦衷记在心。”寄语伯喈,富贵之后,不要忘了贫贱情景;“送夫送到八里亭,八仙凉亭造得精。”希望伯喈三鼎甲上中头名,家族容显,四邻登门;“送夫送到九里亭,九曲桥高水又深。”担心夫君红楼留情、别有用心;“送夫送到十里亭,两足酸痛步难行。”盼望夫君成名之后早通信。针对赵五娘的十段唱,蔡伯喈也有十段对唱,大致的意思相当,十段的意思难免会有重复,但还是各有侧重,把送别的希望、嘱咐、担心、牵挂、忧思等等一应俱全地表达出来,这可以说是送别戏的一个精彩段落。第四场“开科取士”此是一过场戏,考官吉天祥出来两个对子,蔡伯喈和合举子甲分别对上,便算“举子好文章”,考试结束,此场戏也结束。第五场“拜相逼婚”,此场戏改为状元中榜后例行游街参相,牛祝丞相有意招赘状元为婿,在于新科状元蔡伯喈的见面时,牛相当场提出要将女儿许配给他,蔡伯喈也当场回绝,“老太师,晚生早有妻子赵氏五娘,不能高攀。”牛相进一步要求“殿元公,既有赵氏五娘,可以抛弃,就在相府招亲,”不许以条件:“老夫上殿保奏,可以出任为官。”蔡伯喈仍不接受,决定离开相府,牛相下令,府门紧闭,将蔡伯喈软禁书房,牛相则上奏皇帝,请旨主婚。牛相请得圣旨,蔡伯喈跪听宣读,圣旨读罢,蔡伯喈:“万岁万岁万万岁!啊吓!(唱)圣旨主婚如山倒,无奈牛府来招亲,深深作揖忙叩拜,拜叫岳父老大人。”在此关键一点上,改编处理得似乎过于简单草率,牛相招赘,就此解决,伯喈的反对,在一旨面前马上变为“拜叫岳父老大人”。于是当日成婚,在洞房之中,安排了新娘牛云雾与新郎蔡伯喈的多段唱答,蔡伯喈忧心忡忡,新婚之夜却闷闷不乐,牛云雾感到异常,细问端底,蔡伯喈一一道来,尽说实情,牛云雾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得知伯喈家中有双亲,而且家中又清贫,便打算宪“慰问双亲寄花银”,数月之后“夫妻回家祭祖坟”,当得知伯喈早有结发妻子赵士金,且伯喈已经对牛相讲明实情,牛云雾则又气又恨,气的是“奴是堂堂宰相女,难道无人来招亲”蔡伯喈实话讲明,可气的她的父亲,牛云雾此时的心情八五得比较很理,他对新婚丈夫的体贴关心,她的仔细观察,她的盘问都合情合理,新婚之夜她不是欢乐而是伤心,这样的局面虽是她的父亲一手制造的,但她的悲喜情感都是人之常情。这样改编实际上把传统本的“盘夫”一场戏的部分内容糅合进来了,这样尽早的让牛云雾了解实情,也有好处,蔡伯喈与牛云雾之间就不存在矛盾了,主要存在地就是蔡伯喈与牛相之间的矛盾了。

  第六场“请安寄信”,蔡伯喈与牛云雾结婚的新婚之夜此伯喈把实情告诉牛云雾后两人决定向牛相请求回家省亲,第二天一早借问安之名,牛云雾首先讲出自己的想法,但牛相坚决反对,蔡伯喈也“哀求岳父放我行,小婿回家祭祖毕,再来侍奉老大人。”牛相最后回心转意,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不让蔡伯喈马上回去,而是让牛兴送家书一封和白银千两。故事到此,似乎传统本中的主要矛盾已经解决。创通本中伯喈一直没有正面与牛相相对,蔡伯喈与牛相之间的矛盾都是经过牛小姐做中间地带,缓冲了很多,牛小姐结婚后一直发现丈夫闷闷不乐,才有了“琴诉荷池”“瞷询衷情”“几言谏父”“听女迎亲”等多场戏,而越剧改编本则完全把蔡伯喈与牛相之间的矛盾设置为正面的矛盾冲突,从开始绣像有意招蔡伯喈为婿,就没有安排官媒之类的中间人物,而是直接由牛相当面向伯喈提出,结婚之后,蔡伯喈能否回家、能否寄信也都是直接与牛相当面论争。这样的改编与传统本相比不仅是形式上场次的压缩或改写,有着质的改编,当牛相答应先派牛兴送信和银两给蔡家时,蔡伯喈与牛相的矛盾也就发生根本性的改变,那么,蔡伯喈的心理压力、思乡思亲之亲也化为行动了,“逼婚”的矛盾可以说是解决了,如果说蔡伯喈父母双双饿死是个悲剧,蔡父、蔡母有儿生不能养、死不能葬、葬不能祭也是个悲剧的话,蔡伯喈是悲剧中的主要角色,但如越剧这样改编,蔡伯喈这个悲剧的主角腰承担的责任就小得多了;如果说传统本《琵琶记》中忠与孝是其中的主要矛盾,存在着忠孝不能两全的矛盾,矛盾不可解决才酿成悲剧,那么,在越剧此本中,但却并不是如传统本那样忠孝不能两全,当牛相答应并派遣牛兴未蔡家送信送钱时,矛盾虽没有根本解决,却应该得到基本解决。试想,蔡家如果收到儿子的音信,收到儿子寄来的银两,悲剧可能就不会再发生了。这样,悲剧的发生就是一种意外了,在此剧中这种意外则是牛兴的昧财。牛兴结果却把书信撕破,把银两私吞,逃到外埠去了。第七场“五娘思夫”,蔡伯喈离家三年却无一点音信,家中遭遇饥荒,赵五娘独坐房中暗自思忖,泪沾衣襟,对伯喈除了埋怨,更多的是牵挂和思念,赵五娘的复杂心情在一大段唱词中表现的很充分,她猜想多种可能:是迷失路途难到京?是舟船失足伤残身?是吃酒过量一命倾?是路遇强人丢了命?还是贪图富贵另招亲?还是烟花巷里迷了魂?还是卢菲用尽自飘零?无长吴短,无音无信,五娘房中泪纷纷,又遇饥荒,父母难存,担心夫君,怨恨夫君。

  第八场“放粮抢粮”官吏刘仁道城隍庙放粮,赵五娘请得百米一升,李成嫂嫂家有六口,丈夫游手好闲,大小三个孩子,腹中怀着一个,却只请得一升,她心中不平,路上遇到赵五娘,便要赵五娘分给一半,没有得到,便把赵五娘的粮食抢走了,赵五娘无奈之下只好回娘家去借钱粮。抢得粮食的李成嫂嫂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没有领到粮食的罗罗虫,罗罗虫要求与李成嫂嫂分粮,没有得到,罗罗虫便以同样的办法抢走了李成嫂嫂的粮食。第九场“娘家借银”,赵五娘的父亲赵茂春,是个员外,在赵五娘的母亲去世之后,有娶马氏,生了女儿赵凤英,继母马氏曾劝赵五娘改嫁,被赵五娘拒绝,赵五娘回到娘家去借银,不想后母马氏恶意相待,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赵凤英非常热情,盛意款待,赵五娘却只得空手而归。第十场“沿街乞讨”,赵五娘领到的粮食被抢走,到娘家有没有借到粮银,回家的路上两眼昏花腹内饥,只好吃野草充饥,但却一头栽倒在野地,被乞讨之人许春娘救起,想到白发公婆在家忍饿受饥,赵五娘听了许春娘相劝,只好随许春娘沿街乞讨,赵五娘在十字街头跪下,许春娘代五娘乞讨,此时许春娘一气唱下来一段六十八句的唱段,这一唱段的内容可以称之为乞讨歌:先向过路行人讲述赵五娘的家庭情况,然后哀求人们发发善心,分别唱到了为官为相的、读书赶考的、娇娇滴滴的姑娘们、吃素念佛的太太们、风流体态的大爷们、开店作业的相公们、手业行中的君子们、种田下地的兄弟们等等,涉及到十三种不同类型的人等,每种人用四句唱,如:“吃素娘佛太太们,慈悲铜钱丢一文,仁慈恻隐有善报,福也增来寿也增。”最后五娘用乞讨到的钱买了粮食回家去供奉公婆。第十一场“糟糠自厌”,第十二场“祝发埋葬”这两场戏相连,“糟糠自厌”与传统本大致相当,但所不同的是,蔡母吃糠噎死后,蔡父也痛哭中死去(蔡父没有吃糠),双亲去后,五娘无钱安葬,便剪下青丝,准备卖发买葬,此举感动了观音大士,观音变作了一大嫂,在五娘卖发时把十两银子相赠,五娘得银后,请来了邻里众人,把公婆出棺到南山,但五娘无钱雇人来造坟,就自己裙布包土来造坟。五娘晕倒后土地神帮助五娘把坟造好,并嘱咐她上京寻夫。第十二场“描容上路”赵五娘造坟时晕倒,醒来之后,坟已造好,并记起神灵相告,上京寻夫,因为公婆的祭期未满,新丧在服,于是决定描画公婆真容,带在身边,“以表如在之敬”。描画真容时的唱段共唱出来十个“难描”处,,实际是以唱诉苦。画好真容,五娘到张广才家拜托他照看公婆坟墓,并与之告别。与传统本不同的是,此越剧《赵五娘》中删去了一些张广才的戏,这个传统本中的重要角色,在此本里的重要性却减去了很多,不知从哪方面考虑的,在传统本中的“义仓赈济”“糟糠自厌”“祝发埋葬”“感格成坟”等几场蔡家的大变故、五娘的大困难的时候都有张广才的慷慨相助,但在越剧《赵五娘》中却都被删去了。只在此场戏中留给他照看蔡家坟墓以重任。

  第十三场“寺院烧香”,本场戏与传统本大体相似,所不同的是:开场时先安排蔡伯喈因牛兴一去无音信,三年内便也没有了父母音信,思念之极,夜梦白雪沾衣,猜疑父母可能身体不康,便决意到弥陀寺烧香,保佑双亲,不想牛云雾做了相似的梦,于是,蔡伯喈、牛云雾分别去弥陀寺、慈悲庵烧香。赵五娘在弥陀寺烧香祭奠公婆,为躲避状元把画像丢了,蔡伯喈拾得画像上有题诗和“赵士金”落款,疑心是自己的妻子已到京城,蔡伯喈查找赵士金未果,寺里的和尚挨了四十大板,蔡伯喈便把画像带走。第十四场“庵中相逢”赵五娘没有追赶上拾画的状元,便欲投水,却被尼姑救起,并被带到慈悲庵,适逢牛云雾到庵中烧香,赵五娘身穿孝服为牛云雾送茶,两人相逢,牛云雾问明赵五娘的身世,暂时没有告诉五娘自己的身份,带五娘回家,以便相认。第十五场“结拜相认”,牛云雾把五娘带回家后,先与五娘结拜为姐妹,便与牛云雾姐妹相称。此场戏中牛云雾与赵五娘的一大段唱答非常精彩,两人的唱两句相对,语速很快,以唱代说,在这段唱中牛云雾把自己的与伯喈结婚的情况告诉了五娘,五娘先不能接受,但因已经结拜,誓同生死,只好忍耐暗伤心,五娘忍痛接受了事实。牛云雾跪在地上请求五娘恕罪,然后两人去见蔡伯喈。第十六场“书馆识亲”,蔡伯喈从弥陀寺回来独自在书房观看捡回来的画,牛云雾一身孝服来见蔡伯喈,蔡伯喈知道双亲已亡,赵五娘进了书房与蔡伯喈相见,赵五娘对蔡伯喈先是一顿责骂,此时蔡伯喈才知道早先送信和银两回家的牛兴坏了良心,家中如此遭殃。然后蔡伯喈、赵五娘、牛云雾三人一起来见牛相。第十七场“奉旨还乡”,三人见到牛相后,牛相不认可一身孝服的赵五娘,赵五娘也责问牛相违反朝廷法律,强霸有妇之夫,两人僵持之下,蔡伯喈上奏皇上,求得圣旨,赐他带妻回家祭祖,牛相虽不让女儿随行,但三人还是启程了,牛相恼恨而下。第十八场“祭祖团圆”,蔡伯喈三人回到父母墓前,救起来照看坟墓却被冻昏的张广才,张广才责骂、杖打蔡伯喈,北五娘劝住,问明实情,原谅来蔡伯喈和牛云雾,然后三人答谢张广才,团圆收场。

  与传统本相比,该本把蔡伯喈的责任推卸了很多,在此不戏中似乎应该委悲剧负责的是牛祝丞相和牛兴二人。这样改也许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增加了一些戏剧性,如牛相遇伯喈的正面相对的紧张、悬念等,如牛兴造成的以外等等,但与高明《琵琶记》的初衷相比,此改编本显然是别一种思考。它不是把矛盾地中心指向蔡伯喈,而知指向来牛相,全剧的中心人物是赵五娘,而不是蔡伯喈。全剧的展开是以赵五娘的行动为中心,全剧十八场,赵五娘在场且为为主角的戏场共有夫妻话别、亲人嘱别、五娘思夫、放粮抢粮、娘家借银、沿街乞讨、糟糠自厌、祝发埋葬、描容上路、寺院烧香、庵中相逢、结拜相认、书馆识亲、奉旨还乡、祭祖团圆等十五场之多。

  第五场“拜相逼婚”结婚时的“油板洞房”,第十场“沿街乞讨”中赵五娘倒地后的“的笃板,晕去”。第十一场“糟糠自厌”中赵五娘“摆好椅子,取出黄糠,‘干油板’,吃糠状”。

  越剧《赵五娘》的改编显然融合理很多相关艺术的成分,如十里长亭的唱段,如许春娘沿街乞讨的唱段。

  越剧《琵琶记》放粮是在城隍庙,“放粮抢粮”一场李成嫂嫂领粮时说:“现在皇帝伯伯,晓得阿拉陈留一郡,连遭饥荒,因此开仓放粮,不免往城隍庙,领粮去末罢哉。”

来源:上海戏剧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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