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戏与神话
关于傩神的来历,傩戏的起源,在不同的民族里有着不同的神话传说。
贵州德江县的土家族,流传着这样的传说:远古时代,有个美丽的姑娘在房中绣花。有一只鸟天天飞到窗前啼叫:绣花不如种葫芦。姑娘觉得很奇怪。一天,天上的太白星君化成一个老头儿,把一粒葫芦种籽卖给了姑娘的弟弟。姑娘让弟弟把它种在园子里,一个时辰就结了个大葫芦。后来玉皇大帝把净水宝瓶的水打泼了,人世问顿时涨起滔天洪水。姐弟二人坐在大葫芦里,在洪水中飘浮。洪水消退以后,世上只剩下姐弟二人。弟弟为使人间不断绝了人类,提出同姐姐结婚。姐姐不同意,提出一个看来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条件:两人在河的两岸各插一枝柳,柳树长大,树枝交缠在一块才能成婚。不料两棵柳树枝果然交缠一起。姐姐又提出第二个条件:两人在河的两岸各燃一支香,若两股香烟会合在一起,才能成婚。两股烟合到一起后,姑娘又提出第三个条件:两人在东南两山顶滚磨盘,若两扇磨盘重叠在一起才能成婚。这时太白星君在空中以法力相助,两磨盘竟真的重叠了。姐姐推辞不过,只好同意成婚。婚后生下一个肉团。弟弟用刀把它砍为八块,挂在柳树、石头上,第二天竟都变成了人,便以柳、石等为姓氏。后世人们不忘祖先,称姐、弟俩为东山圣公和南山圣母,用演出傩戏方式纪念,缅怀他俩,并塑成雕象供俸在祭坛的供桌上,尊为傩公、傩婆。
《三元和会》中叙述傩神和傩戏的起源,与前述相似。但二人不是姐弟关系,而附会成伏羲、女娲兄妹关系。女娲拒绝成婚的条件只有两股香烟会合一种。但故事中增加一个金龟道人,两股香烟会合后,女娲悄悄躲了起来,仍然拒绝婚事。伏羲追到洞庭湖边,在金龟道人的帮助下才找到女娲,并结了婚。后人把这两位人类的祖先奉为傩公、傩婆,祭祀在傩祭神案。
把古代神话中的伏羲、女娲奉为傩公、傩婆,作为本民族驱傩的保护神,不止土家族,还有这个地区的苗族等族。广西、云南等地瑶族的驱傩保护神盘王,则是源出于汉族神话中的盘古氏。这反映了汉族和少数民族在神话传说方面的交流和融合。
湖南侗族的傩神有两对。一是传说侗家有兄妹姜良、姜妹,远古时洪水为患,人间只剩下兄妹二人,依千年神龟劝告,结为夫妇,繁衍了人类。后人便制成雕象,供于神龛。二是传说侗家英雄姜骄二郎(一说张赵二郎,读音相近)在太上老君家帮工,学习法术,为老君之女姬姬所爱恋。老君命二郎一斧子砍平十亩山地,姬姬作法请天上的张良、鲁班相助。老君命二郎在一日之内收完全部芝麻,姬姬敲响铁盆,众飞禽闻声聚来,迅速协助二郎完成任务。老君一怒之下驱逐二郎。二郎借得太君雨伞,出门打开,姬姬急奔出屋与二郎共伞,顿时腾入天空,老君怒射神箭。姬姬将手指咬破,将血滴在箭头。神箭回到老君手中,老君误以为将二人射死。但这一对情人却走遍侗寨,成为侗族的保护神。为侗家传授用火、炼铁、耕耘,播种等等。姬姬还用天罗地网收伏了人世间的妖魔鬼怪,使人民安居乐业,五谷丰收。所以侗家把她俩也奉为傩神,在祭祀中歌颂她俩对侗家的恩德。
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遍及全国。人们根据她的故事编成了各种地方戏曲剧目。而在汉族和一些少数民族的傩戏中,也有这个剧目。江西广昌的傩戏以演唱这个戏而得名,群众干脆把这个剧种就叫做“孟戏”。有的地方则叫“姜女戏”。这个戏演得这样普遍,大约同下述这类传说有关。古代,有一筒神木,在洪水泛滥时飘流了十四昼夜,被曹家庄曹员外家人拾回。曹员外用它给女儿做了一架卧床。曹女睡在上面,竟染成重病。员外有钱,赶忙请来巫师打傩醮,持续了三天三夜。赶巧孟姜女和丈夫范杞良两位神仙巡游到这里。傩神如实禀告。孟姜女感慨人间不平:富人家能雇得起巫师打傩醮,穷人家则只好听天由命。傩神认为她讲得有理,便说:以后只要有你到来,不论贫、富人家,都可了愿病愈,后来人们在祈祷消灾逐疫时,必请姜女了愿,演出“姜女戏”,以祈求吉利和平安。这种姜女戏实际上成为傩戏的一种,而孟姜女则成了特殊的傩神。
在江西、安徽等地,远古神话中的英雄盘古氏,也是作为一方乡里的保护神进行祭祀的。有些地方的傩戏,演出的第一个节目叫《开天辟地》,描绘盘古氏(又叫“开山”或“开山神”)在天昏地昏的混沌宇宙里,用大斧从四面八方开辟天地。他的粗犷、豪放的舞姿,显示出无比的神力和英雄的气概。这使观众感受到人类祖先为了生存,与艰苦的自然条件进行斗争的大无畏精神。
在贵州土家族、苗族傩戏里,有个“开山”角色,或叫开山莽将,大约是受了江西、安徽汉族盘古“开山神”的影响而形成的神话人物。他也拿着斧子,但已不是将混沌的宇宙劈开,而是在祭坛请神时为各路神仙劈山开路,早期神话色彩已减弱不少。但盘古在广西,云南的瑶族影响最大。这个民族最大的祭神节便叫“盘王节”。节日到来,在鞭炮声中由二男或四男表演盘王舞,伴着姑娘们歌颂盘王的歌声和锣鼓声,再现出盘王开天辟地、烧荒耕地、砍树造物以及后来颠沛流离的坎坷经历。云南富宁的盘王节,则抬着盘王和他的部下的画像。两男手执革鼓边敲边跳,在前领舞,后随姑娘数人,一面摇铜铃,一面唱跳,旁有唢呐伴奏,场面十分热闹。瑶族人民是把盘王视为本族的“开山祖宗”而进行全民性祭祀的。
上述有关傩戏,傩神和节日内容的神话传说,是傩戏的精华,也是傩戏的生命力所在。我们在第一节中曾谈到2000多年前关于旱魃的神话传说。到20世纪六十年代,在山西北部的傩戏——赛戏中居然还演出这个故事:在炎夏干旱的农村集市上,戴着丽具的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各执一口大铡刀,追赶一个赤身露体的旱魔,他口中不时地喷着“火”(喷鲜羊血)。它跑到哪里,哪里都有围观的人,向他抛掷砂粒、土块,他陷入无处容身的处境,只得返回戏台,俯首就擒。四大天王获得胜利。上午演出到此结束。到了下午,以扫帚鬼为前导,二郎神、韦陀、牛头、马面等众家鬼神,押解被缚的旱魔在热闹的市集街道上示众,返回戏台后,开刀问斩。戏剧与宗教祭祀相结合,神话与迷信混而为一。对广大农民观众来说,这个戏既有一定的艺术欣赏价值,更祈望有求雨以保丰收的“实用价值”,尽管这常常是徒劳的。
傩戏与面具
傩戏与面具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首先是因为原始宗教同面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远在殷商甲骨文的卜辞中,有一个“倛”字,示意一个人带着面具,实际就是古代职掌驱鬼领头人所戴的面具。远古的先人戴面具同纹身、头饰一样,具有宗教的神秘含意。因为他们相信这样可以惊吓奇虫猛兽,不敢伤害自己,并且有利于捕捉猎物。他们崇拜图腾,迷信鬼神,敬重祖先,原始的头饰面具也就包蕴着这三方面的内容。方相氏驱鬼时蒙着熊头,披着熊皮,戴着“黄金四目”的面具,这是把自己扮成熊的形象。传说远古的黄帝是熊的后代。史载黄帝少典氏族称为“有熊氏”,这是以熊为图腾的氏族。熊既然是保护氏族的图腾神,它当然具有驱鬼逐疫的非凡威力。方相氏装扮成熊的模样,恰是原始氏族信仰图腾的遗风。他借熊的威力驱鬼逐疫,保护氏族全体成员免遭灾难祸害,是符合远古先人的思维逻辑的。洛阳出土的西汉壁画墓的后墙壁画就是一幅打鬼仪式准备图。方相氏已扮就熊的模样,左手执长柄戟,右手持牛角杯饮酒。旁边侍者们或烤牛肉,或传递牛角杯,也都拿着武器,准备酒足饭饱后打鬼。
到了公元一世纪的汉代,驱鬼时除方相氏外,还有戴着面具的十二神兽,我们从沂南汉墓画像石刻驱鬼神兽看出,头饰与面貌都是相当狰狞可怖的。唯其这样才能吓跑躲在宫廷、墓室中的恶鬼。《后汉书》里明确记载驱傩者装扮成“木面兽”和熊。这大约是记载木制面具的最早的文献。
秦汉及其以后,面具的使用,已不限于驱鬼祀神活动了。所谓“象人”就是戴面具的演员。《南齐书》说:“角抵象形杂技,历代相承也。”这是说,在百戏里面具是主要装扮方式之一。“象”字含有装扮、仿形之意。《隋书•音乐志》曾说:晋庾亮死时,“其使追思亮,因假为其面,执羽,以舞象其容,取其谥以号之,谓之康乐。”以面具装扮亡人的方式,或应是春秋时“尸”(以活人扮被祭祀的祖先亡灵)的发展。再加上执羽以舞蹈表现死者生前活动,则在追影仿形之中生发出戏剧萌芽了。
盛行于隋唐时期的乐舞《兰陵王入阵曲》,是一出以反映战争为内容的大型节目。主角兰陵王戴着兽头面具,左右刺杀,表现了威武战斗的精神。据说它的来源是,南北朝时期北齐的兰陵王长了一副象妇女一样的面容,他认为自己的相貌缺乏威严感,到阵前打仗时便戴上兽头面具,这样就可以显示出大将的勇猛威武气派。后人根据这段历史,编出了《兰陵王入阵曲》。唐时称它为“大面”或“代面”,宋时称为“代面舞”。这种面具后来传到了日本,至今还珍藏着。面具的使用在唐代已相当普遍,《通典》载:“歌舞戏有大面、拨头、踏摇娘、窟垒子等戏。”在涂面化妆还不发达的时代,面具是一种最方便、最通用的装扮艺术。
到了宋代,除演出《目连教母》需用面具外,还出现这样的习俗:腊月,贫民三五一伙以逐疫纳吉为名,用各种面具妆扮成不同神鬼角色,沿门乞讨,卖弄各种技艺,借讨个吉利以糊口谋生。影响所及,儿童们在春节时期以戴面具为嬉戏,所以市面上“常有摇小鼓而售戏面具者”。桂林一带受荆楚傩文化影响至深,巫风甚盛,祭祀繁多。宋时在广西做过官的周去非在《岭南代答》中说:“桂林傩队,自承平时名闻京师。曰:‘静江诸军傩’。而所在坊巷、村落,又有百姓傩……桂人善制戏面,佳者一近万钱,他州贵之”。宋代大诗人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说:“政和中大傩,下桂府进面具。比进到,称一副,初讶其少。乃是以八百枚为一副,老少妍陋,无一相似者,乃大惊。”一套竟有八百个之多,的确惊人。顾建国氏认为《笔记》中的“八百”乃“百八”之误。即一百零八个面具,而非八百个面具。这种说法可能比较接近实际。
作为傩戏一个重要造型特征的面具,它有着双重意义和多种功能。从戏剧角度来说,它具有艺术代言体的功能。戏剧艺术离不开扮演人物。面具是演员(巫师)走向角色的桥梁,也是演员扮演成角色的重要标志。长期的约定俗成,使观众易于辨识,一见便知它代表着什么角色。但在祭祀和傩戏演出中,面具是作为神的标记或象征物而尊崇为神圣有灵的器物,这就给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酉阳杂俎》载:“世人死者作使乐,名乐丧。魌头,所以存亡者之魂气也。”魌头即面具,把面具视为神灵或亡者之魂寄托之所在。这便使面具除娱乐价值、戏剧价值之外,更具有神秘的宗教价值,也是傩戏神秘化的重要途径。
有趣的是,至今一些民族的宗教祭祀、赛社活动和傩戏演出,仍保留着这种以面具代神灵的遗绪。
贵州的地戏、云南的关索戏,大约在六七百年前由征讨或戍边的军队带到贵州云南的,所以属军傩。地戏使用的面具(当地人叫“脸子”)平日供奉在庙堂里。演出的前一天,要选择一个黄道吉日,上庙焚香祭神。迎请面具。演员们穿着戏装,戴上面具。列队行进,先到各公共场所,后到各户家中唱诵逐疫、纳吉诗文或讲些吉利的话。然后到宽敞的场院正式演出地戏剧目。最后一天叫“扫收场”,由戴面具的和尚、土地诵念“水精水怪扫出去,痘瘟扫到痘州城,老幼伤疯病咳嗽,元师一鞭打出九宵云,和尚拜土地,年年大吉利,土地拜和尚,年年大兴旺”之后,恭恭敬敬将所有面具入箱送回庙中。云南关索戏同样视面具为神灵,其仪式与地戏相似。安徽贵池傩戏的面具,亦被视为神灵。平日装在写有“日”、“月”字样的木箱中,放在祠堂。正月演戏前,人们列队,执彩旗,鸣鞭炮,郑重其事地将神(即两个装面具的木箱)请到舞台前。有的村则以雕刻精致、塑有八仙木偶的龙亭将神(面具)接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将面具一一擦拭“开脸”,捧放到舞台一边的“神龛”里,不准轻易挪动位置,以防触犯神灵。
贵州铜仁地区土家族的巫师,同样把面具神灵化。他们那里最多有24副面具,代表24个神灵,可以演出24个剧目(最少得有12个面具)。他们宣传这24个神灵都被关在桃园的三个洞中。所以在开坛祭祀后正式请神坐坛时,要演一个《开洞》的节目。描写一位土地到桃园请求把守洞口的唐氏太婆放出24个神灵。而代表这24位神灵的面具则摆在神案左右。上场前巫师扮演哪个神灵,便戴上哪个神灵的面具。值得注意的是,不论是正面人物如关羽,还是反面人物如蔡阳,甚至是丑角如歪嘴秋姑婆、歪嘴秦僮,都一律列为神灵。
湖南新晃侗族傩堂戏的演出习俗,也说明面具的神灵化。演出时,将供奉于庙中的36个面具(侗语叫“交目”)请出来,烧香焚纸,由掌管剧团的领导(或主祭巫师)恭恭敬敬地向这些神灵(面具)说明,请他们出来是为侗家某某消灾或还愿,请给以荫庇,然后才正式开演。侗家傩戏也有开桃园洞的节目。(湖南汉族地区傩戏则有一个叫《大盘洞》的节目)有趣的是最后一个节目叫《造反》。36个演员戴上36个面具,代表36个神灵上场厮杀。两军对阵,各由关羽和蔡阳领衔。演完之后,又恭恭敬敬地送回庙中,烧香焚纸,四时不绝。早期傩堂戏演出前,有巫师双手持面具的舞蹈。这大约是表示从桃园请出各路神灵时的一种舞蹈仪式。
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地区的蒙古族,在正月有一种叫“好德格沁”的驱邪消灾、逐疫纳吉的活动。它不具备戏剧形式,但却有形成傩戏艺术的某些因素。六个人戴着面具扮演六个角色,到各家各户去唱歌跳舞,驱邪纳吉,为主人祝福。到了正月十六日晚,他们来到村外,纵情歌舞之后,摘下面具投入篝火焚烧,表示送走了神灵。烧掉面具和放在庙宇里供奉起来,都是敬重神灵。送走神灵,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不同地区、不同民族傩戏所用的面具,不论制作材料还是艺术表现方法都有所区别,各呈自家特征。大体上可以分为四类:
第一类:贵州威宁彝族属于“前傩戏”的“撮衬己”(变人戏),它的面具用杨木、藤条或硬纸板、布制造,面庞大于真人的一倍,颜色单一,除五官外极少雕饰,质朴、浑厚、粗放,配以高耸的白尖帽子,显示出一种狞狰美,并有恐怖感。应该说,这种审美特征,正是古代祀神驱鬼逐傩所用面具基本艺术风格的延续。
第二类:贵州土家族、苗族、布依族、仡佬族,湖南侗族,广西壮族,四川、安徽、陕西汉族等傩戏,它们的面具多为木料(柳、白杨木)镂刻而成,按不同角色大体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神怪鬼头,色彩趋于单一,雕刻得较粗放、浑厚,仍然保留有古代驱傩面具狞狰、恐怖的特征。如开山(或叫盘古)一般是紫褐脸,山字眉,豹头环眼,竖耳狮鼻,头生双角,非人非兽,半人半神,可能残存着远古时巫教仪典中“圣牛”的遗风,或有蚩尤戏、角抵戏中扮牛图腾的遗绪。长有独角的鬼怪面具,则似从独角兽衍化而来。性质是相同的。第二种是历史英雄战将,作为神的仪态逐渐淡化,而向世俗化发展,以显示勇猛威严为主。有的则受神怪小说、演义小说描绘人物面貌的影响。如关羽的面具着朱红(或暗红、紫红)色,丹凤眼,卧蚕眉,粘有长长的髯须,可能是受《三国演义》或庙堂塑像的影响。第三种,普通人物的面具基本上属于写实风格,只是在口、鼻、目、眉等部位作稍许的夸张,配以显示身份、性别的头饰,更难得的是,注意了性格(至少是类型性格)的刻划。如安徽贵池傩戏的吉婆、贵州土家族傩戏的歪嘴秦僮,各种傩戏的孟姜女、目连戏的刘青堤,目连,都趋向于世俗化。
第三类,属于军傩的地戏、关索戏的面具,目前分别以杨木镂刻和纸胎描绘而成,它不受演义小说描绘限制,更不模仿戏曲脸谱,却继承了庙宇塑造各种神像的艺术风采。但同戏曲一样注意了装饰性和图案化。色彩讲究绚丽,调色注重反差效果而富于变化。地戏面具由面饰、头饰(盔头)和摭耳的“耳子”三部分组成。将帅头盔多用云龙盘绕,女将多用凤冠花盔。以贴金、刷金为主要色彩,间以红、绿、白、蓝点缀其中,并嵌以明晃晃的亮片,五彩斑斓鲜艳夺目,显得格外威风凛凛。既威武又妩媚,别成一种风格,但又显得花梢,难免人工斧凿之痕。总之,较集中地体现了传统审美法则:“公忠者雕以正貌,奸邪者刻有丑形,盖亦寓褒贬于其间。”这种审美法则是以鲜明的道德是非观念为基础的。云南关索戏也遵循了这种传统审美法则,只是因为它只演三国戏,并且站在褒刘蜀、贬曹孙的立场,所以它的审美法则又受传统的封建正统观念所支配。
第四类,起源于寺院傩和民间歌舞的藏剧面具,独具风采而又多种多样,异彩纷呈。这是因为藏族从原始的苯教到现在的喇嘛教,多种带宗教色彩的舞蹈包括“跳鬼”相当丰富。面具对藏剧艺术的重要性甚至从以下事实可以说明:以面具艺术风格的不同,作为区分藏剧不同艺术流派的标志。早期山南地区藏剧演员,以白羊皮制作白色面具,称为白面具派,这一派的演出风格粗俗、浑厚、古朴。后来有的地方剧团演员们戴蓝色面具,称蓝面具派。现在的西藏自治区藏剧团的前身觉木隆剧团过去被称为蓝面具派,它的演出风格在白面具派风格的基础上趋向细腻,自然和逼真。
藏剧演出的第一部分“顿”,照例有象征猎人的“温巴”出场舞蹈,他戴的桃心形平面大面具,是由布制作的,呈现出特殊的神秘感。在正式的剧目演出中,妖魔神怪、金刚力士,都戴有或威武或恶煞的面具。有的则属套头式假面。特别是妖魔,头饰上或嵌镶或绘制一至几个人头骷髅。藏族同胞的审美意识融汇着浓郁的宗教观念。在他们眼中,这种带有狞狰美和恐怖感的骷髅是一种吉祥如意的象征。国王、隐士等人物常戴大于脸形的面具,以显示魁武、豪放或豁达之气概。有的妇女则戴着很小的圆形面具,准确的说,不是戴而半顶在额头。这种戴在额头上的方式,安徽、湖南的傩戏中也偶而出现,而在贵州地戏则全部顶在额头,脸部蒙以黑纱。这是因为面具戴在脸上,虽眼,嘴镂空便于窥视和换气,但毕竟有很大的不便,而道白、声腔的气流受阻,也影响了观众的听觉欣赏。所以,面具顶于头额,以及在制作材料方面以布、纸、胶塑轻质材料代替沉重的木刻,都应看成是一种进步。虽然,从文物和美术等角度评价,那些保留了几百年的木制面具,可能更具有特殊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