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点”和“特征”词义相近,在辞典上,两个辞条分列。
特点:人或事物所具有的独特的地方。
特征:可以作为人或事物特点的征象、标志。
关于戏曲服装的特点、特征、特性,在理论界有诸说。本教材以龚和德的理论概括为依据,仅在提法上略有变通,称可舞性、装饰性、程式性为戏曲服装的美学特征。
一、可舞性
“可舞”,从字面上看,就是可以舞动的意思,指服装经过特殊的艺术加工后,可以舞动,并且舞得很美。古人云:“长袖善舞”,就包含了这两层意思,说舞者的衣袖很长,利于舞蹈;还能有助于舞者形成优美舞姿。需要指出的是,“长袖善舞”中的“舞”,是特指古代舞蹈(或歌舞),而不是后来的戏曲(以歌舞演故事)中的舞——这两者必须严格区分开来。
那么,“可舞”的深层次涵义是什么呢?戏曲客观实际表明:戏曲表演艺术形态的成熟,是与重视服装作用有关的;演员塑造人物,是一种意象创造,性格、品格、气质的体现,一是主要靠自身的语言、唱腔、形体动作,二就是有赖于服装、化妆等外部因素的辅助和衬托。表演艺术要求服装的是:可以让演员充分借助,以帮助演员表情达意。这样,表演艺术形态一旦成熟,被赋予了表情达意功能的服装,自然也随之成熟并定型,就此密不可分。表演与服装的关系紧密到了什么程度?已紧密到水乳交融、成为了一个艺术整体。演员表演人物,喜、怒、哀、乐在他的面部、语言、唱腔和形体动作上,同时,喜、怒、哀、乐也表现在服装上,服装犹如一张放大了的脸,“可”以被演员“舞”出喜、怒、哀、乐——这就是“可舞性”深刻的内涵!
我们可以对比一下舞蹈和舞剧,它们的舞衣,虽然对表演也很重要,但,负载决没有戏曲表演那么多。它们用的是独特的“舞蹈语汇”,即通过形体表现喜、怒、哀、乐,换句话说,就是:演员的四肢即一张放大的脸。
在戏曲表演基本功里,与服装相关的有水袖功、翎子功、帽翅功、靠旗功、跷功,与化妆有关的有甩发功、髯口功等。在戏曲表演艺术家的手中,服装的大部分都是可以利用来表演的工具;不仅是服装的部件(水袖等),而服装整体则更是如此。譬如:蟒可以“撩”、靠可以“飞”、褶可以“踢”……
那么,服装为什么会成为“可以舞出情感”的工具呢?概括说,这是由于设计构思与工艺体现的巧妙,其中涉及到形式美要素。
请注意,艺术学中讲述形式美,通常集中于涵盖一切艺术门类的基本规律。譬如,形式美概念:客观事物外观形式的美(线、形、色、质等外形因素及其有机组合关系);形式美法则:多样统一、平衡、对比、对称、比例、节奏、宾主、参差、和谐等。在现代的艺术学体系完整构建起来之前,我国历代的艺术家和民间艺人实际上正是符合上述形式美法则,创造了无比璀璨辉煌的民族传统艺术(包括戏曲服装艺术在内)。对于戏曲服装,创造者们从“可以舞出情感”的特殊要求出发,提炼出延伸、宽松、分离、悬垂、颤动、增扩、放射等一系列特殊的形式美要素,正是由于这些形式美要素的共同作用,才使得服装“舞出情感”。上述形式美要素普遍存在,请读下表(附表9):
附表9 形式美要素及其主要体现
从此表中可以看出,全部形式美要素都是款式上的,所以。可以说,戏曲服装的可舞性,表现于款式。在七种形式美要素中,除增扩、放射作用于表现气质,其他五种(延伸、宽松、分离、悬垂、颤动),既表现气质,又表情达意,以表情达意为主。
延伸 水袖是衣袖的延伸,形成了“长衣袖”制式,以长为特色。因其长,就利于舞。在表演上被规范出多达数百种舞法(程砚秋先生概括为勾、挑、撑、冲、拨、扬、弹、甩、打、抖等十大类),成为戏曲歌舞化表演中夸张、传神的主要表演语汇之一,强烈地外化角色性格及心理、情绪。化妆上的长甩发、长线尾子与服装上的长衣袖相协调,也极力追求延伸。延伸,实质是角色手势的夸张与放大,是内心世界的视象化。
宽松 蟒、帔、靠、褶和衣类中的长衣,几乎全部是宽松式的服装制式,平面裁剪,不讲究“称身适体”;同时,又都有高开衩,甚至四面开衩(如箭衣)。就大部分戏衣宽松而言,可将戏曲服装概括为“宽松式服装”。宽松,利于蟒的“撩”、“踢”、“抓”等表演动作,川剧生角的褶子开衩特别高,因此能让演员做出“踢褶子”的优美动作,外化内心的激动情绪。
分离 服装的前、后衣片不缝合,自成一体,仅有“点”上的适当联缀(燕窝绾结于腋下、搂带系结于腰部)。以靠为典型,它在表演上的作用和审美意义,前面已讲过,兹不赘述。
悬垂 绝大部分饰物,不是纯粹装饰;主要目的在于通过夸张、变形手法的处理,使之悬垂(或悬挂),便于自然飘动,利于演员借助它们进行表演。如服装的飘带、鸾带、流苏、珠穗、牵巾、狐尾,化妆上的髯口,大多都被用做表演工具。玉带属于悬挂,是悬垂的另一种形式,经常被用做“端带”的动作造型,表示气质庄重。由于悬垂物多,可以将戏曲服装称为垂直线最多的服装。
颤动 盔头上的饰物,极讲究可颤动——颤动最能外化心理情绪。珠子、绒球、纱帽翅等,因为是用细小弹簧支撑,极易颤动。在演关羽刮骨疗毒一场戏时,演员神态自若,却让盔头轻轻摇动,令珠子、绒球轻轻颤抖,飒飒作响,外化了角色的痛感;这种艺术真实,出神入化地表现了关羽忍痛刮骨的大勇精神。纱帽翅颤动的学问最大,有双翅颤、单翅颤两类,又分上下颤、前后颤、旋转等三种,能外化角色的多种心理情绪(激动、狂喜、焦虑、彷徨)。《杀驿》中吴承恩处于生死关头的激烈思想斗争,就是通过帽纱翅颤动而表现出来的。另如盔头上的翎子,因其柔韧性强,用于《群英会》之周瑜,随动作而飞舞,表现了一股“骄狂”之气;用于《小宴》之吕布,通过双翎一上一下的颤动,传达出他急切盼望美女貂蝉的焦急心情,待到与貂蝉相见时,用手将一根翎子刮向貂蝉下颏,通过这“以翎代手”的调情动作,艺术地表现了吕布的贪色品格和轻浮气质。
关于增扩和放射这两种形式美要素,一是从横向上加宽角色身材,二是从纵向上加高角色体形,都属于表现人物气质的装饰性范畴,留待下面去讲。
现在,我们可以对可舞性做如下总结:可舞性主要表现在服装款式上,由于款式具有内在的“可以舞出情感”的一系列形式美要素,服装的静态美与动态美有机融合,使服装成为了服从表演、有利表演的重要工具。鉴于戏曲服装以上述独特形式塑造戏曲人物外部形象,所以,可舞性成为戏曲服装的显著美学特征、第一美学特征。
对于延伸、宽松、分离、悬垂、颤动、增扩、放射等七种形式美要素,为便于记忆,还可以进一步高度概括为这样七个字:长、松、离、垂、颤、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