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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相四日之谜(二)
钱茀

  三、辩正

  以上诸说各有所据,但多数只是联想和推测,理由是:

  (一)“四方人头,每面一目”之说极不合理

  方相是四方头?不可能。四目与四面也不是一回事。狂夫四人与人的四只眼睛,当然不能混为一谈,那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此说不能成立。

  (二)并无四目方相铜面具

  常任侠先生所说殷墟出土四目方相青铜面具,影响很广。笔者当初读到这里,也曾为有如此古老的傩面具而激动不已。为了详细弄清其原始状况,笔者花费好几年功夫,阅读了大量文献,费尽周折向有关部门和专家请教,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商周青铜器专家张长寿教授的指导下,对照常老本人的回信,结果证实,这是误传。

  在1987年3月16日常先生给笔者的复信中说:

  关于方相的面具,1934年在南京时,曾听到傅斯年相告,是不是曾在中央研究院的集刊上发表,已经忘记。我记得曾在发掘中的泥土中,摄过此照,只铜质,四目鎏金,近似饕餮。

  张长寿先生1988年6月20日给笔者的信中,详细介绍了已出土的商周铜面具及其出土地址等详细材料,其中根本没有任何方相面具。

  至今殷墟一共只发现两枚青铜面具,都是两只眼睛的。写实作品,与抽象的饕餮纹饰相去甚远。实际上,不仅殷墟并未出土过四目方相氏面具,就是在我国现有全部文物中,也从未发现过任何质料的四目面具。

  为避免贻误后人,笔者写过一篇短文,介绍了以上核查结果。可能是由于传播面太小,以致现在还有人以常先生的报导为立论根据。

  (三)玉琮人兽纹即方相四目之说缺乏根据

  良渚玉琮人兽面纹为方相四目原形的说法,缺乏实际证据。艺术考古研究认为,良渚玉琮人兽面纹对中原地区的青铜纹,比如饕餮纹,确有某些影响。但是上古并无青铜四目方相氏面具,更没有饕餮纹的四目方相铜面具,它们之间并无联系。

  (四)三星堆金属面具与傩有关证据不确

  四川广汉三星堆的青铜面具和金箔面具,不可能是方相氏面具。因为,那时蜀地是否已经传入傩礼,至今都没有找到任何确切的根据。何况,那些面具没有一件是“四目”的。

  (五)青铜面具不能代替“黄金四目”

  人类最早发现的金属是铜,埃及7000年前、中国5000年前就已使用青铜器皿。埃及6000年前已有银器,5000年前已有黄金制品;中国3000年前也已在使用白银和黄金制品。我们的祖先,先前称铜为金,发现白银和黄金后,才从“金”析分出黄金、白金(银)、赤金(铜)等名称。铜、白银和黄金都是“金”。《史记·平准书》说:

  金分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注:白金,银也。……铜,赤金也。]

  《汉书·食货志》也持相似的说法。

  古人称青铜为金,称白银为金,称黄金为金,却绝不会称青铜为黄金。可见,把青铜面具说成“黄金四目”,把殷商时期各地的青铜像或青铜面具、金箔面具指说为方相或方相面具,都是不妥当的。这是常识。

  (六)“衣皮倛”是什么意思?

  “衣皮倛”之说出自《慎子》,原文是“衣之以皮倛”。衣者,穿也。“衣皮倛”是穿皮制的假形或皮大衣,而不是头戴面具。衣皮倛与戴假面是两码事,不能衣、帽不分。再说,皮倛不一定是四目,更不等于青铜面具。

  (七)后各一面具只是现代的个别事例

  前后各一枚面具,那是现代人的创造,并非古代定制。

  (八)其他

  其他,如“人脸和面具”之说,与“黄金四目”的黄金距离更远了。

  联系以上各点,可知将“四目”作里外、上下、前后等不同排列,都只不过是现代人的想象或猜测而已,不足为据。

  四、几幅“方相氏图”

  笔者手头收集到几幅中、日、韩三国的方相氏面具图,古今都有。并且,全都是在眉下分两层排列四目,没有一件是上下、前后、里外等其他排列的。

  (一)中国宋代“方相氏”图

  东冯郑玄《三礼图》,本是以图解说《周礼》,其中有无方相氏图,无考。这部书,唐代还是完整的,五代出现残缺。宋太祖初年,后周遗儒聂崇义,奉旨对其进行考订辑补,撰成《新定三礼图》,其中有一幅《方相氏》图。

  宋代宫廷傩礼不用方相氏、侲子和十二兽神,但宋代从开国之初就一直用方相氏送葬,等级也很严格,赵匡胤本人还规定不许百姓丧事用方相。聂崇义的《方相氏》图,画的是四只眼睛,但却没有一点周傩方相“蒙熊皮”的影子。可见,此图应为聂氏补画的,其依据就是被宋代沿用的后周方相形象。

  读古图,笔者有这样一种印象,从宋代开始平和的善相人物逐渐增多。《仓颉》像(图14)和宋代《方相氏》像也都是如此。而周傩方相应当是十分凶丑的,用“四目”本来就是为了加强使鬼畏惧的神奇灵气和威武勇猛。

  (二)中国明代“方相”图

  明代王圻、王思义父子编撰的《三才图会》卷十,有《方相》图,其中有两名方相,一为“士”所有的四目方相,一为庶民所用的二目方相。这两种方相都是猎人打扮。

  (三)日本平安时代的《追傩》图

  日本室町时代成书的《公事根源》中,有一幅《追傩》(图15),是依据平安时代的礼书《政事要图》记载的内容画成的,其中的方相氏,也是眉下四目分两行排列。其方相氏的形象都相同,四只眼睛排列也完全一样。

  日本傩礼是在唐代显庆年间从中国引进的,他们古代的方相面具,应当也有唐代的影响。所以,这些《追傩》图中的方相形象,应当包含有唐代方相氏面具的某些因素。反过来说,《追傩》图中方相像,至少保存着唐代方相形象的某些成分。

  

  图14 仓颉像

  (四)朝鲜木刻“方相氏”面具

  朝鲜半岛的李朝有一枚木刻的方相氏面具,至今保存在汉城的晶德宫,一副幽默的微笑面容(图16)。从韩国学者沈履锡先生所撰《韩国傩舞假面具》一书的彩色照片看,这枚面具是放在可以背在身后的木架上,而且“四目”并未镂空。说明它不是供戴在脸上跳《方相舞》,而是作为偶像用于祭祀仪式的。甚至很可能是背在肩上,在流动、行进中使用的。不过,四只眼睛的排列,也与我国宋、明方相图以及日本的古追傩图一样。

  (五)日本现代刻“鬼方相”面具

  日本现代追傩中的方相氏,有用木刻面具的,也有用平面面具的,多用四眉、四目(多出二眉)。

  (六)朝鲜现代草编“方相氏”面具

  韩国民间送葬,有用稻草扎的大方相头像,上面再扎四个大草圈,代表四只眼睛,由人抬着走在棺材的前面。韩国艺术家还用稻草编织出四目方相代面具,颇为新颖。

  这些实物说明,古往今来设计和制作方相面具的人,并没有把事情弄得像现在这么复杂。

来源:傩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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