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傩礼，在整个中国傩的历史上有十分重大的意义。因为，它是傩仪从严肃刻板的宗教仪式向娱人化方向发展的第一个里程碑，对后世有着长远的影响。

　　然而，汉末傩礼中的“十二兽”或“二十兽神”，至今没有一个全面可靠、令人信服的解释，也成了一个千古之谜。

　　目前，说汉傩者大多以东汉末期宫廷傩礼为准。其实，这种含有“方相与十二兽舞”在内的大傩之礼，并不能代表东汉傩制，更不能代表整个汉代傩制。

　　一、十二与十二神

　　“十二”这个数字，历来在生活中都被广泛使用。比如，乐音上的十二律、十二和，服饰的十二章、花卉的十二客等。这些不同组合，各有各的含义和特点。

　　（一）十二支与十二神

　　《汉语大辞典》（1989年版）有“十二式神”、“十二虫”（十二辰）、“十二属相”等条目，其中的“十二神”条写道：

　　古人相传与十二属相应的十二支神。所主不同，神名各异。1.主分十二方位的神。汉王充《论衡·难岁》：“式上十二神登明，从魁之辈，工伎家谓之皆天神也，常立子丑之位，俱有冲抵之气。”唐韩愈《毛颖传》：“其先明标，佐禹治东方土，养万物有功，因封于卯地，死为十二神。”此指宅中十二主神。汉王充《论衡·解除》：“宅中主神，有十二焉，青龙、白虎列十二位。……有十二神舍之，宅主驱逐，名为去十二神之客，恨十二神之意，安能得吉？”2.驱逐疫鬼的十二神。《后汉书·礼仪志》：“凡使十二神追凶恶（全文第二编已引，从略），后者为粮”。3.分主十二月之神。宋高承《事物纪原·舆驾羽·十二神》：“《饷明堂记》曰：‘十二神舆载十二月之神，自钲鼓漏钟及神舆，旧礼令无文，开宝新加’。”

　　这些不同组合的十二神，有的是从客观事物中总结出来的，有的则与信仰有关。这也给各个十二神组合之间的转换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并且，全都可以用“所主不同”，作为每一组“神名各异”的原因。

　　据研究，“十二禽”之说，应当早于汉代。东汉王充《论衡》中说“天有四星之精，降省四生四兽之体。以四兽验之，以十二之禽故也”，也是解释了十二禽的来历，至于将十二禽推及于人，变成人的属相，那是汉代以后的事情。

　　我们经常可以见到这种转换，宋代傩礼就是一个实例，古傩的十二神，到了宋代被转换成十二支、十二属——六丁六甲。

　　但是，这个体系还不全面，亦欠严谨。比如，镇宅十二神，本应列在2.之中，又如，时间神即十二月神，虽与方位相联系，但两者毕竟有所区别。再如，“十二神”的组合也不止这三类。如医学史就有十二脏、十二脉、人体内脏也被称为“十二神”。

　　（二）与方位、时间、节气有关，进而生出了十二天神

　　从信仰中生出的十二兽或十二神也很多。起初与日月星辰运行的十二方位有关，一年又分为十二个月，一天又分为十二个时辰。后来，蒙上了神秘的外衣，并又与动物神相联系，这才有了许多种不同的十二兽、十二神。

　　（三）十二生肖和多种十二动物组合

　　国内外都有与我国生肖相似的十二种动物的组合，具体内容也各有特点。

　　由此可见，十二、十二神、十二动物的组合很多，不能不作具体分析而进行简单比附，尤其不能随便将不同的组合都归之为傩。

　　参见以下三表：

　　二、傩礼十二兽及其所吃“十一疫”

　　驱疫的十二神，也不只汉末傩中的那一种组合。东汉王充《论衡》“解除篇”就说了两组不同的十二神，一组是“龙虎猛神，天之正鬼”担任的“宅中主神”；另一组才是驱疫之十二神。“难岁篇”又有“登明、从魁之辈”组成的十二神，既是方位神，也是时间神。这些十二神，又都有驱疫的功能。由此可知，汉末傩礼中的十二神，只是众多不同组合的驱疫十二神之一。

　　汉末傩中的十二兽神，大多已不能作准确合理的说明。

　　（一）汉末傩礼中的《十二兽神》

　　《后汉书·礼仪志·大傩》实际上是一个由三个节目合成的剧目：先唱，后舞，再驱疫。笔者称其为《十二兽》。

　　1.唱。中黄门倡、侲子和《十二兽神吃鬼歌》。那歌词中的十二兽神，现在已经无法作全面的解释，其中大多数出典也无从查考——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那个千古之谜。

　　2.舞。方相与十二兽舞。依笔者看这是方相氏镇服本来出身不好的十二兽，使之改恶从善，由鬼变成驱疫的英雄。

　　3.驱。方相与十二兽共同率领倔子在宫中驱疫三遍，然后用火把驱鬼出宫，并将火把递给宫门外面的千名骑兵，由骑兵们再用火把将鬼赶到河水边，并将火把丢到河里，以示鬼已赶跑。

　　这三个节目合起来，就是一出雏形傩戏，它正是后世傩戏最早的先声。

　　（二）汉末傩礼“十二兽”的出处

　　十二兽神的出处，现在只能找到四五种，有的还很简单。

　　1.雄伯，传说中的神，它能吃“魅”。

　　2.伯奇，即伯劳鸟。《太平御览》说它原来是人，其父轻信后母谗言，将它杀死。伯奇变成鸟，名叫“伯奇”，总在其父周围盘旋啼叫。父亲发现杀错了儿子，便射死了后母。伯奇鸟能吃恶梦，是因为梦虽无形，但伯奇能识。不过，古人都很讨厌它，据说伯奇一啼叫就会死人。

　　3.强梁，又叫疆良。《山海经·大荒北经》说它虎首人身，四蹄长肘，是能衔蛇操蛇的神。

　　4.穷奇，说法很多。有的说它像牛。一身长着坚硬的刺猬毛，其声如狗，吃人；又说像虎，有长长的尾巴，抓如钩，手如锯。它专吃正直忠良的人，却细心侍候奸邪恶劣的人。一句话，它是一个奇得不能再奇的“穷奇”。

　　（三）“十一疫”出处

　　十二兽是谜，十二兽所“吃”的十一疫也是谜。东汉前期傩仪所说鬼疫，大多是双音词，且一般都能找到出处。汉末的这十一疫，却以单声词为主，且多数找不到出典。其中有的是周代就有的（如“梦”），多数则是东汉新出现的。

　　1.（歹凶）。古文“凶”。它不是物，也不是瘟疫，而是“星事（歹凶）悍”的预兆。《说文》：“恶也，像地穿交陷其中。”《吕氏春秋·审时》所说“（歹凶）气不入，身无苛殃”。两者性质大体相同。甲作能克这种不祥预兆。

　　2.虎。这是一种鬼虎，如颛顼三子之一死后变成的虐虎。胇胃能吃这种鬼虎。

　　3.魅。山泽恶鬼。雄伯能吃魅，可见本领也不小。

　　4.不详，即不祥。也是一种征兆，似乎与天象有关。腾简能吃这种不祥的预兆。

　　5。咎。灾难，所指相对广泛。但有揽诸专门吃咎。

　　6.梦。应为恶梦。伯奇屈死而心明，能洞察坏梦、恶梦，故能治恶梦。

　　7.磔死。是因磔而死的鬼，一种最不安分的强死之鬼。

　　8.寄生。与磔死同类，都非常厉害。所以，需要强梁和祖明共同来吃此二疫。

　　9.观。出典不详。清代顾铁卿《清嘉录》卷十二“封井”条引《白泽图考》说：“井之精早‘观’，状如美女，好吹箫、辑柳编，呼为‘吹萧女子’。乡呼为‘井泉童子’。这不像鬼。八卦有“观卦”，也并非凶卦。委随能治它。

　　10.巨。出典不祥。《说文》：巨，“规巨出”。似乎是一种工具类的精怪。错断能吃“巨”这种精怪。

　　11.蛊。这是人、畜、庄稼身上的病虫瘟疫，诱惑人心的怪物等均属此类，流行最广，危害最大，故需要穷奇和腾根两员强将整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