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体法事过程

　　本次还傩愿除尾声安神外共表演法事二十一场，具体程序为：第一天即农历二00八年冬月十一日早晨八点开始布置傩坛，下午14:04开始表演，至下半夜两点左右肃坛休息，共表演法事十四场。虽然下半夜按公历已算是第二天，但在用坪瓦乡人时间观念中却另有标准，认为只有下半夜鸡啼之后才算第二天，故下半夜的法事表演仍按瓦乡人习俗算作前一天的。第二天（农历冬月十二日）从早上6：00发傩神鼓到下午14：00左右还愿法事表演结束，共七场。不过掌坛老裟还要等其他手艺人走后为主家安神。至此，整个还傩愿仪式才算全部结束。本次还愿仪式表演时间口头表述均为一昼一宵，实际上延长为两昼一宵，事主也按三天计算工钱。笔者综合考察所获民俗信息，以“场”命名每一具体环节，现将本次还傩愿仪式表演的场次名称、表演者、主要内容、唱诵科本、时间空间、意义的理解等简述如下。对于各场次的步法，唐法师说，除了和会、封祭用八卦步，其他都没有什么步法。这也许与他们的记忆断裂有关，所以在此不具体指出每一场的步法。

　　第一场，绕坛。所谓绕坛就是绕傩坛的总坛。在做法事之前，事主和所有手艺人都了洗手，以清洁之身表示对神灵的敬意。本场法事由唐法师和蔡法师配合表演，他们都穿上蓝色法衣，戴黑色山形帽（瓦乡话称“唐经帽”）一起表演。

　　做法事之前傩班成员洗手

　　14：04，唐法师拿小边鼓，蔡法师执大锣，来到总坛前表演，其他乐队成员暂时休息。两人时而敲击乐器，时而向里或向外叩拜。两人沿着总坛供桌相向绕坛两次。14:12，该场法事结束，历时8分钟。该场法事只是表演动作，没有念诵的科本和词句。关于该场法事的意义，据蔡法师说，绕坛是到老板家里来了，表示尊重老板的意思。可见乡村社会的礼节已经贯穿到法事之中。此外，它还标示了对表演场地的确认，制造氛围。绕坛之后，由蔡法师安上傩公傩母的木雕头像，傩公傩母的身体象征物竹篓也披上衣服，傩公居右，傩母居左。

　　第二场，启师，又称请师或请神。就是请来神灵和祖师。这场法事主要由蔡法师来做，因为这里属于蔡法师的坛，师父们也该他来请。14:30，蔡法师穿蓝色法衣，戴黑色山形帽，手执牛角到总坛前表演。期间，蔡法师鸣角、造圣水，执诀念咒，事主蔡关基随同蔡法师下跪求筶，一次获得三卦周全。法事结束前，唐法师便服上场执彩旗引领蔡法师绕坛一周。14:50，法事结束，历时20分钟。本场法事有科本《启师》。本场法事目的是请下神灵和祖师，保佑法事顺利。

　　第三场，敬土地。就是去事主所属土地堂敬祭土地神，向土地神说明举办还傩愿之事。该场法事由蔡法师主持。15:10，蔡法师带乐队和事主蔡关基的妻子瞿氏沿村中主干道来到距事主家约400米的湖田湾土地堂表演仪式。同去的乐队，除大鼓外，其余乐器都带上了，以后每次在室外表演所带乐器一样。瞿氏带着雨伞，去时雨伞是关的，返回时雨伞打开了。至于其理由，蔡法师解释说：“那是不惊动天地，又把渣滓（这里指邪神恶鬼，笔者注）隔住。”看来，鬼神信仰贯穿每一个细节。在土地堂表演时，蔡法师内穿蓝色法衣，外穿红色法衣，内戴黑色山形帽，外戴五福冠。因为按习俗要求，凡是要穿红色法衣的，里面都需穿蓝色法衣，凡需戴五福冠的，里面必须戴黑色山形帽。15:35，该场法事结束，历时25分钟。本场法事没有见到科本。

　　本次法事是请土地协助，挡住邪神恶鬼，保证法事顺利进行。同时，视土地神为见证人，可以证明某某许的愿已经还了。对此，蔡法师说：“不管什么东西都要经过土地。当方土地不管怎么样，都要通过它。它也是证明人，如果外面有人（此处应指神灵，表现一种视神为人的观念。笔者注）来查，它可以证明，这坛愿已经通过我还了。”这种解释，既表达一种土地神信仰，也是一种民间社会法制观念的反映。

　　还傩愿中敬土地仪式

　　对于该场法事，唐法师说是蔡法师从邻近辰溪县引进的，因此他没有去土地堂。虽然瓦乡人以前也要敬土地神，但只要事主一人去村头当方土地堂烧香焚纸即可，老裟不需要去，而且事主只要带上煎豆腐和酒与香纸即可。后来，笔者从双炉村一位老人何秋莲处得知，她所见到的还傩愿敬土地正如唐法师所说，从而证实唐法师所言属实。因为蔡法师师从辰溪师父，自然带有辰溪地域的做法。虽然他声称要按瓦乡人的做法做还傩愿，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融入了辰溪还傩愿环节，更何况这是蔡法师的坛头，他有完全自主权。这表明纯粹瓦乡人民间传统还傩愿的程式和规则已经遭到冲击，同时说明还傩愿的传承与传承人个人经历有很大关系。

　　第四场，申法与发功曹。申法又称酬神申法，它与发功曹亦即烧功曹连在一起作为一场表演。该场法事由唐法师主持并表演。这时供桌上加了一碗豆腐、一个装有稻谷茶叶的碗。蔡法师此时摆设祭品于地面的竹制簸箕中，簸箕中的祭祀物品为：一迭四个糍粑上放豆腐一块、一碗大米内插燃香三根、蜡烛一根、一碗豆腐、一碗米饭、一个盛有四值功曹纸模的纸盒。18：13，唐法师在锣鼓声中，穿红色法衣，戴五福冠，双手执牛角在坛前叩拜三次后，拿起牛角吹响三声，此时鞭炮声起，法事开始，唐法师跪在总坛前唱诵科本《酬神申法》，事主夫妇按男前女后跪在老裟右侧，随老裟叩拜。期间唐法师摇动司刀、绺旗（牌经），吩咐香灯师“挎厨通”。与此同时，蔡法师宣读文碟：“大中华湖南神州府沅陵县舒溪水上第十组筲箕湾镇用坪乡贵溪小地名湖田湾当方土地，蔡关基与妻瞿氏酬恩了愿，冬月十一铺坛十二发财”。然后，唐法师吩咐打合神鼓。据两位法师介绍，打合神鼓，是为了让各位神灵和睦相处，共同协助完成法事。

　　申法结束后，唐法师向功曹敬酒，继续唱诵。又执旗，在香案前独舞。尔后带乐队到事主屋下约400米的田间焚烧功曹纸模。烧功曹时，从托盘中拿出祭品摆在田间。回总坛后，唐法师吹响牛角，表示收兵，结束本场法事。该场法事从18：23开始至19:09结束，历时46分钟。本场法事有科本《酬神申法》。

　　关于这场法事的意义，蔡法师说：“申法就是说这坛法事，整个神都招拢了以后，好比与人一样的，先来办茶，后办饭，安安心心在这里，不要走动，不要随便到处去。”关于烧功曹，唐法师说：“到外面烧功曹把坛里这些圣像念一下，为了什么还愿，几月几日铺坛，几月几日化财，念这些。”看来，这些类似于招待宾客，类似于请示汇报，是社会生活的象征性表演。

　　第五场，封祭。主要内容是安五方神坛。19:45，蔡法师穿上蓝色法衣，翻跟斗进入总坛供桌之下，将有酒、有鸡血、有纸钱灰的五个碗在桌下按五方五位（即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排好。中央是元帅，其他四方是将军。蔡法师解释说：“这五个碗是敬五方神，是五营兵马，都在下面守住五方了，你邪魔妖怪都不能入内，邪神外神不得入坛，有句话说‘若有邪魔妖怪来打扰，立刻斩首五营门’。”这是仪式环节象征意义的地方性阐释，仿佛一个驱邪逐疫保平安的战场。20:05鸣角收兵，结束法事，历时20分钟。本场法事没有见到科本，蔡法师说是凭记忆做的法事。

　　还傩愿封祭法事所安五方神坛

　　第六场，上香。就是焚烧香纸，敬拜神灵和祖师。20:25，唐法师穿蓝色法衣，戴黑色山形帽，主持表演，事主夫妇随老裟跪拜，气氛肃穆。唐法师左手执“笏”，右手拿三根燃香，在坛前一边叩拜，一边唱诵科本《上香》。20:35，唱诵完毕，唐法师从供桌下取出牛角连吹三声，犹如战场鸣锣收兵，法事结束，历时19分钟。本场法事有科本《上香》。该场法事是向神灵表达敬意，以求得帮助。

　　第七场，接桥。又称接驾，就是象征性地接兵马进场。该场法事由蔡法师穿红色法衣表演。这时总坛前右侧已经布置一座象征性的“桥”：三条长凳由供桌前向外连成一直线，长凳上铺上黑色长布。据唐法师说，这块布在用坪以前是6尺长，现在改为8尺8寸，符合现代人的吉祥观念，可见民俗中的变迁时时渗透着时代因素，还体现了传承人的主观能动性，同时说明文化记忆复兴不是简单复制，还存在着建构因素。另在长布上铺上一长柳巾，柳巾之上摆设物品，由外向内依次为牛角、一个装有稻谷和茶叶的碗、一个装有大米且米上插有五支燃香和一支蜡烛的大碗、一串标钱、司刀、彩旗等。该场法事自21:00始至21:28止，历时28分钟。两位傩法师提供不出科本，说是凭记忆做。可见文化记忆对于民间还傩愿的重建具有重要意义。

　　接桥或接驾仪式表演

　　第八场，传茶度酒。就是向神灵敬茶敬酒。22:12，唐法师穿上红色法衣，戴上五福冠，手执托盘，主持法事。唐法师将托盘在供桌燃香上熏过之后，转交给事主请来的一个帮手，他就是当天的挑夫蔡长秋。他手端托盘站在老裟与事主后一步远的正中位置，待法师与事主跪拜时，上前一步将托盘在香上熏一次，再后退至原位，如此反复三次。事主随傩法师跪在坛前向傩坛神灵敬茶、再敬酒，神态虔诚。与此同时，法师念诵科本《传茶度酒》。22:31，唐法师吹响牛角三声，收兵结束该场法事，历时19分钟。该法事有科本是《传茶度酒》。该场法事通过敬献茶酒，表达敬意，祈求帮助。

　　传茶度酒仪式

　　第九场，唱下马歌。22：55，唐法师穿蓝色法衣，戴黑色山形帽，右手执彩色令旗。在总坛前挥动着彩旗，拉长声音唱诵着下马歌。音调婉转悦耳，口头唱诵时在科本唱词基础上增加了一些衬字：“个”“了”“的”“是”“来”等。23：12，唱诵完毕，唐法师连吹牛角三响，该场法事结束，历时17分钟。本场法事有科本《唱下马歌》。唱下马歌的意义在于请神灵下马，主要请桃源洞神保佑主家平安、傩事顺利。

　　第十场，喝下马酒。喝下马酒，是让手艺人（指傩班成员）吃点六色饭，吃点肉，喝点酒，其实，整坛法事过程中师傅们（手艺人）都可以喝酒。这六色饭，亦即绿豆稀饭。这次吃的猪肉可以是新鲜肉，也可以是腊肉，但不能是用来开财门的那头猪身上的肉，因为开财门需要全猪，等到开财门之后才能动用这头猪身上的肉。严格说来，该场次是程序环节，并非法事。从23：38至23:43，该环节仅持续约5钟就结束了。本场法事没有科本。据蔡法师说，其意义就是人神同饮一杯，达成和谐。

　　六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