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宗教祭祀类。
(1)巫傩信仰。辰河高腔《目连戏》的演出内容受到当地巫傩祭祀活动的影响,无论在内容、唱腔、乐器,还是脸谱、服饰、道具等,都体现出巫傩文化的遗风。在辰河戏流行区域,盛行巫傩信仰,在早期的巫傩活动中,这种以娱乐为目的的巫觋活动已经具有戏剧的雏形。在沅水流域,《目连戏》开始时都要举行祭祀仪式,由巫师(也称包台师)来主持,巫师在戏台上念诵咒语,来镇各路无名鬼神。“斋醮”是沅水流域道教中设坛祭祀的一种宗教仪式,在演《目连戏》前或剧中,人们供齐醮神,以祈福驱邪。尤其是沅水中流地区,辰河高腔曲牌几乎和巫傩祭祀时声腔、曲牌相同,如辰河高腔座堂戏中的[汉腔]、[江儿水],请神用[黄鸢儿],祭祀用[小开门],送葬用[驻云飞]。如辰河高腔《三请樊梨花》中的樊梨花和前夫杨凡,所用的面具都是“五鬼图”,包公头上画的是“太极图”。“鬼”和“太极”,都是古代巫觋所信奉的神,剧中人物的化妆,有别于其他剧种。当今的辰河高腔还没有完全脱离宗教影响,在演出前的开台祭祀中,仍然尊“傩戏”的“傀儡”为先师。如辰河高腔《封神》中《天官赐福》一折,角色仍保留带面具上台表演“傩戏”的风格。
(2)鬼神信仰。鬼神信仰是沅水流域人们生活中的重要事件,因为这里自然环境比较复杂,人们对自然环境所产生的影响感受深刻,他们祭祀祖先、神灵,祈求鬼神保佑儿孙平安。搬《目连戏》成了人们信仰鬼神的一种主要形式。在辰河高腔发源地湖南泸溪县浦市,唐宋年间就建有寺庙,到明末清初,寺庙、会馆已达81座,另还设有土地堂99座。人们每天烧香拜佛、问凶祈福。在浦市,各种祭祀鬼神活动接连不断,如二月抬黑龙、六月打清醮、七月盂兰大会等。鬼神信仰是当地人们精神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的典仪及礼节深入到民间之后,宗教的含义逐渐淡化,成为一种文化艺术事象,辰河高腔《目连戏》在这种文化艺术事象中,传承宗教典仪的有关内容。辰河高腔《目连戏》中的神事活动除了师徒授法、求雨典仪,还有吉庆平安、消灾度厄、丧葬凶仪、逐邪驱鬼等法术醮仪。尤其在部分剧目中,穿插有建坛、净坛、迎诸神、迎三教三清、迎皇驾、送皇驾、酬谢诸圣及土地等多种程序。佛道神灵祭祀的六道轮回、十殿受审、盂兰盆会、超度亡灵等形式,都能在《目连戏》中展现。《目连戏》中供奉了几十位神灵,有佛教的,有道教的,也有民间宗教的,这些鬼神同当地文化、历史、政治、民俗等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目连戏》中的鬼神信仰几乎包容了辰河流域的祭祀民俗,据笔者统计,在戏中出现的神灵鬼怪就有380多位。在当地,人们认为《目连戏》有驱邪镇鬼的作用,按演出的习惯做法往往是待灵官镇台演完后,演员都要用布印下脸谱买给观众,因为民间传说把灵官的脸谱放在病人的床上,能使病人躲避恶鬼的侵扰。
3.演员与观众可以共演剧中角色。
演员与观众的互动是辰河高腔《目连戏》的特色。搬演《目连戏》,演出场地可以为庙宇、堂屋,还可以为街市及空旷之地,其舞台空间宽泛。如《发五猖捉寒林》就是在大街上进行,五猖来源于本地傩堂戏中的跳五猖,是巫傩祭祀中的巫教之神,其在阴间能捉鬼,在阳间能撵鬼保平安。在表演时,剧中有打叉捉鬼等场面,演员在街市上行走,在观众中穿来踩去,过后,五猖头目丁源带领四个小鬼从四面八方跳起来,先到乱坟岗上寻找,再跑到大街上把寒林捉住,押回剧场。又如《刘氏出嫁》一折,刘氏出嫁前,要把刘氏先藏于百姓家中,等演到迎亲时,才一路吹吹打打,鸣放鞭炮,把刘氏接上舞台。在《大开五荤》中,舞台上下需要置办几桌酒席,演员在戏台上入座,观众充当刘氏的亲属在台下入席,真实吃喝,此时舞台上下一边表演节目一边举行酒宴。在《抬灵官》一折中,迎接灵官的队伍从舞台下来接灵官,舞台上的演员暂停演出,此时场中观众都会去迎接,并绕场一周,然后等到“灵官净台”后再继续演出。在《送鸡米》一出中,刘氏生下罗卜的第三天,家里人需要做汤饼宴;在做汤饼宴前,亲戚送鸡米,演员们沿途鸣放着鞭炮,挑着鸡蛋、红糖、大米、婴儿用品等,由场外进入舞台,演员仿佛就是傅相的街坊邻居;观众可以进入后台,用红包换个红蛋,据说不孕的已婚妇女吃了红蛋就能怀上孩子。
(三)形态
辰河高腔《目连戏》在产生、发展过程中一直兼容着其他地方戏曲艺术,艺术形态也在不断变化,但其中心内容还是以酬神为主,主要是宣传佛教教义,是一种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仪式剧。沅水流域,人们信巫崇鬼的习俗为辰河高腔《目连戏》的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辰河高腔表演手法十分独特,集佛、道、傩及当地民间宗教文化元素于一体,舞台上充满了神秘色彩,剧情内容大部分和佛神有关联。《目连戏》作为辰河高腔的主要剧目,它以佛教教义的“因果报应”为轴线,宣扬孝道、忠义,内容丰富,几乎贯通了当时社会倡导的意识形态。
1.高台班、矮台班与围鼓堂
辰河高腔《目连戏》的高台班分为科班、江湖班、巫师班三种类型,是辰河戏的戏班子。据考察,活动于明清时期的泸溪县高台班主要属于江湖班这类型,比如当时泸溪县的“玉林班”就比较有名。从清雍正至宣统年间,泸溪县先后组建了大宏班、大庆班、四喜班、人和班等。剧《泸溪县志》记载,民国36年(1947年),浦市组建了“浦兴剧社”,有演员25人。
矮台班是辰河高腔职业或半职业的木偶戏班。矮台班一般有成员10人,在田间、乡村演出较多。根据《泸溪县志》记载,浦市在清雍正、乾隆时有三十六坊团,每年二、八月唱土地戏,以求保佑一坊吉利。
围鼓堂是辰河高腔演唱组织的一种形式,是群众性的辰河高腔业余演唱组织,在当地又称作“坐堂戏”。围鼓堂唱戏,特点就是“围坐清唱、配以锣鼓、唢呐帮腔。”凡民间婚丧喜庆,大家都喜欢请围鼓堂唱戏。从民国时起,围鼓堂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堂名,并设有堂长,成员一般在20人左右,他们自愿参加,自愿学习,师傅带徒,不收学费。据《泸溪县志》记载,清光绪五年(1879年),泸溪浦市有协义堂,堂长蒋裕生,堂主李亨太,成员有25人。
2.“搬演”诸神
搬演《目连戏》成了沅水流域人们生活的习俗,它作为一种原始的酬神、娱神的戏曲形式,是一种宗教与艺术的结合体。搬演《目连戏》的“搬演”与我们常说的戏曲演出的“扮演”有实质性的区别。“搬演”是将人们敬拜的鬼神搬请上来,“搬”便成了《目连戏》的演出观念。辰河高腔在形成过程中,出现了连台本《目连传》,使之产生了质的飞跃,成为了独具特色的戏曲剧种。在辰河高腔《目连戏》中,由于融入了佛、道与民间宗教等祭祀典仪,使其留有大量的宗教礼仪痕迹。《目连戏》讲的是目连救母的故事,在唐朝时,目连救母的故事就十分复杂。因为佛教的斋会,有一定的实践特征,多在农历四月初八举行。据考证,在汉化佛教中,最初举行这样仪式的是梁武帝,西魏大同四年(538年),在同泰寺设盂兰盆斋。到了宋代,盂兰盆斋奉佛的内容变成了招募亡灵的重点,百味饮食也转移为施鬼,而七月十五也变成了鬼节。敬鬼神及佛事活动的有关形式对辰河高腔《目连戏》产生了直接影响。再者,沅水流域其俗好巫信鬼,巫师们也常常在敬神、娱神,他们穿插于巫傩祭祀与《目连戏》之间,《目连戏》在糅杂着许多当地巫傩礼仪。搬演《目连戏》,人们搬出的鬼、神也恰恰是巫傩祭祀之神;《目连戏》的唱腔、道具、服装,甚至脸谱都有当地巫傩文化的遗留。
3.绝技表演
辰河高腔《目连戏》的表演手法独特,它汇集了当地民间艺术和武术招式,堪称是“绝技”表演。在《目连戏》中,演员一定要有深厚的武术基本功,并随着剧情的发展需要,在台上表演一些绝活,如打钢叉、打八彩、耍獠牙、金蝉脱壳等动作。在《抬灵官》一出戏中,演出前,本家要准备两口棺材送给戏班,一口送给表演刘氏的演员,一口送给表演耿氏的演员,刘氏翻叉用的是锋利的钢叉,押解的鬼卒手持钢叉,用力打在刘氏脚旁的台板上。鬼卒捉拿饿鬼,刘氏躲闪,爬上戏台前的木柱,鬼卒又打飞叉,飞叉将刘氏衣角钉在木柱上,刘氏急忙脱去衣服逃走。如若有不慎,演员将有生命危险。在《目连戏》中,根据剧情,演员会表演一些变脸与魔术之类的绝技。
4.形态流变
辰河高腔《目连戏》产生之初,其结合本地的“傩愿戏”,形成了以“佛、道、傩”为主体的宗教祭祀艺术,在演出中,一直贯穿由包台师(巫师)主持的祭祀仪式,如“登台”、“请神”、“送神”、“封禁”、“送茅船”等。由于地域性的原因,沅水流域各种宗教活动及民间祭祀活动都要靠辰河高腔《目连戏》来吸引观众和宣传发动,在48台《目连戏》中,其所宣传“因果报应”的封建思想正好为当地人接受。纵观辰河高腔《目连戏》的发展历程,由于受到当地其他剧种(如花灯、傩戏、阳戏等)的影响,再加上错杂而居的民族文化互渗,辰河高腔《目连戏》发展成为沅水流域少数民族戏剧艺术的精品。辰河高腔《目连戏》在形成后,长期流传于民间,其主要传播方式是借助一些民俗活动,后来尽管一些专业戏班也从事少部分的演出,但始终未走上专业化与规模化的道路,其形式变化不大,这样,使辰河高腔《目连戏》的发展相当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