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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妆一袭 情系素贞——湘剧《白蛇传》之人物与表演解读
彭静
    戏曲是中华民族创造的独特戏剧文化,它以源远流长的历史、独一无二的表现形式傲立于世界艺林。它是高度综合的舞台艺术, 以程式化表演为基石,歌舞讲故事。发自民间传说的深厚底蕴, 田汉先生将《白蛇传》改为戏曲剧本,并成为经典,他的大量诗意浪漫的隐喻手法,创造了思想性、艺术性、传奇性、戏剧性等诸多层面不可逾越的高度。
    《白蛇传》始于唐五代,成于南宋, 与《梁祝》、《孟姜女》、《牛郎织女》并称华夏汉民族流传最广的四大民间传说, 家喻户晓的讲述的是千年蛇精幻化为人,姐妹二人游湖偶遇,与凡人许仙一见钟情,喜结良缘, 却横遭孽和尚法海干涉,无情拆散的一系列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故事以创造了白娘子、许仙、小青、法海等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而魅力独具,充分表达了“人性解放” 这个共同的宿愿;传说踪及“烟雨西湖”、“雷锋夕照”、“姑苏街巷”、“金山古刹” 等杭州、苏州、镇江三地美景,有血有肉地保留了对地域文化的描述,其中“镇江端午节饮雄黄酒”的传统习俗,成为故事发展的重要转折点。
    戏曲中“白蛇” 是花衫俊扮,梳大头,水钻头面,白绣花披、衬白素褶子, 白绣花裙子, 白彩裤, 还有吊穗的彩鞋⋯ ⋯ 就是这样的一个造型, 一代一代,《白蛇传》被传下来了;它文武双全,集唱、念、做、打于一身,好听好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个剧目在湘剧中同样被列入了保留剧目,我从入艺校起就开始接触、研习, 回首也算是打磨了15个年头了,或许是舞台中我与白素贞的这些年,水乳相融,难分两下,对表演有了更多的领会,便想把它写下来与同行砌磋共勉。
    第一场《游湖》。白素贞和小青下山后第一次到了西湖边,对人间万物充满了新奇,“想我姐妹在深山修炼之时, 洞府高寒, 每日白云深锁, 闲游冷桑经,梦对梭罗花。如今,来到这江南。领略这山温水软。叫人好不欢喜。青妹你来看,那前面就是有名的断桥了。”小青又问:“姐姐,既然叫断桥,为何又没有断呢? ”白素贞会心一笑,折扇遮面,“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对这等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眉走这一番。”逢雨,许仙上场,赠伞, 同游。如此,一场雨,一尾船,一把伞,命运让他们走到了一起。雨过天晴,白娘子触景生情,轻吟喜悦,“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春风熙熙透罗衣。”许仙应和,“怎奈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好一个难得的默契!二人不由喜形于色, 白素贞忍不住推小青,“问君子家住哪里,改日登门叩谢伊。” 小青凑前询问,许仙虽嘴里前言说“不敢当”,却又后语里紧跟着:“寒舍住在清波门外,钱王祠畔小桥西。” 这一前一后,一来一去,二人的心思一展无遗。白娘子又道:“这君子老诚令人喜,有答无问直把头低,青儿再去说仔细,请郎君得暇防曹祠。” 但听那轻慢流连的唱词,清丽婉转的曲调,分明是姹紫嫣红、良辰美景,分明是投石问路、暗送秋波,却只见初识的欢喜,一点羞涩,一点不安与那蠢蠢的春光乍现;好一个不期而遇,曼妙韶光。这一切都是干净的,唯美的,让人不禁感叹爱情之初,初心之白, 白得让人不忍挥毫书画。突然,船夫不识时宜地道破一句:“前唐门到了!” 这厢怎舍得好梦?急中生智,白素贞又扔给小青一个暗示,要她设法留住许仙的“伞”,好留个借口下次再见;小青点头, “对天一指”,雨顷刻之间就倒下来了。这一“指”,省略了多少中间环节, “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这种极简与西方戏剧的写实是截然不同的,戏曲表演的“上山下山、行船过渡、推车上马” 无不在假定与程式之中,诺大的舞台唯有“一桌二椅”,此乃中国戏曲之精华。
    《结亲》。这一场戏虽然很短, 却承上启下。许仙如约而来, 白素贞借答谢许仙赠伞, 与之小酌,把许仙的家室及生活习惯一一做了了解,并示意小青牵线做红娘,大胆向许仙提亲。
    《酒变》。白娘子与许仙夫妻二人在镇江开了一间小药铺,过起了滋润的小日子。时逢端阳佳节, 白娘子已身怀六甲,许仙却被法海挑唆,“端午节之日让白素贞喝下雄黄药酒,毕现原形!” 法海的话频频闪现,许仙将信将疑。“娘子就干了这一杯吧!” “娘子!” “娘子— — !”不管娘子如何推托,他鬼使神差,不肯相让, 白素贞不忍败兴, 只能勉强应酬, 以为“凭着我九转功料也无妨” 明知危险却心存侥幸, 眼见酒盅又满,她深感不力, 暗自摇头,许仙又敬:“娘子, 再饮一杯,祝你我夫妻偕老百年!” 这一祝辞又将白素贞逼到悬崖,无奈,再饮;这便好,酒力发作,她再也支撑不住,浑身哆嗦, 身步来回摇晃,一个踉跄, 连串退步, 闪入床帘,不管她心思几许,她都没能成功,眼神里剩的只有无奈与不舍;许仙端着醒酒汤过来了,撩开床帘,只见白素贞坐在帘后手执道具“白蛇”,配合舞美的干冰烟雾制造出的妖气腾升的效果,什么都不用说,观众都懂了!白素贞已现原形!小青赶到时已晚,许仙受惊、挺尸毙命。小青唤醒姐姐。白素贞心如刀绞,一段急促的垛子:“含悲忍泪托故交,为姐仙山把草盗,你护着官人莫辞劳, 为姐若是归得早,救得官人命一条,倘若是为姐回不了,你把官人葬荒郊。坟头种上同心草,坟边栽起相似树苗。为姐化作那杜鹃鸟,飞到坟头也要哭几遭。” 她下定决心,拼死也要把爱人救,焦急,痛苦,折磨。
    《盗草》。是一场展现演员武打功底的戏。文妆改武扮。一身白色改良打衣打裤。水钻头面也换成了白蛇头盔。“轻装佩剑到仙山” 及与仙鹤二童一段双剑比武,将心中无限的悔恨、懊恼和焦急,都集中在演员的唱腔和身段当中。
    《索夫》。许仙在白素贞的努力下复活, 上金山寺拈香还愿,不料又被法海迷惑,关进金山寺。白素贞不得不忍气吞声,上山求法海放丈夫下山回家。法海不准。法海:“白素贞休得要痴心妄想。救许仙除非是倒流长江,人世间启容你害人孽障。” 白素贞:“白素贞救贫病千百以上。江南人都称我白氏娘娘,也不知谁是那害人孽障。害得我夫妻们两下分张。”两下激怒,水漫金山,金山一败,逃往西湖。
    《断桥》。白素贞换下打衣打裤,头戴散发,身穿白褶子、白裙,腰系包裙飞衣;一路西湖寻找失散的青儿,此时腹中胎儿已有八月,寻至途中晕倒湖边。小青寻姐,上场,巧遇,是又心疼来又生气,心疼姐姐遍体鳞伤,生气许仙背信弃义,小青替姐姐不值:“姐姐咱们走吧。” 白素贞有气无力地回应:“啊— — !” 两人辗转,到了断桥边,物是人非, 白素贞字字珠玑:“西子湖依旧是当年一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可见小青的愤怒, 白素贞的无奈和伤心。迎面正遇逃下山来的许仙,小青举剑就劈,“小青妹且慢举龙船宝剑”,此段唱腔是亮演员嗓子的时候,最高音到了A调,又是祈求,也是震慑, 配合湘剧独特的锣鼓,每一句台词,对一个多小时文武戏下来的演员是一个极大的考验。白素贞竭力阻拦,情急之中双膝一折,以跪相求,千般伤心,万般气恼,恨也好爱也好,个中委屈全只汇集在那一句柔情万丈的“冤家— — ”,这呼唤五味杂陈,声泪俱下,叫人好不纠心,将近三十分钟的一段南路唱腔,道出所有真情原委,末了,许仙盟誓:“既然是蛇仙,我也心不变”。至此,小青顾念姐姐腹中的胎儿,成全他们,最后以一段四平调圆满收官,“难的是患难中一家重聚,学燕儿衔泥土重整家园,小青儿扶为姐清波门转,猛回头避雨处风景依然。”
    戏曲表演是真功夫,来不得半点虚假,必须在学习中成长。尤其是今天这个时代的戏曲表演,对于人物个性的塑造我们必须吸纳西方戏剧对人物内心情感、情绪、性情的表现观念,不能墨守成规,简单承继。在与湘剧《白蛇传》之白素贞一同走来的青春岁月, 我逐渐明白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的意境,明白了什么是戏曲的舞台综合性特质,学会了以程式性表演为中心协同集体展现,学会了活用“四功五法”,在虚拟性环境中精炼地塑造人物、讲述故事。湘剧,作为三湘大地一个古老而美丽的剧种,还有许多耳熟能详的经典剧目在等待我们去弘扬传承,还有“这一个” 和“那一个⋯ ‘白蛇” 在等待我们融入戏魂中,与之天长地久。
 
来源:梨园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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